双方经过几次商讨,最终城主爱女心切,先退了一步,同意在两军驻地的最中间搭上临时帐子,作为回门的地方。
虽然如此,城主仍是叫人挂上绸子,又放上冰块免得女儿被热到。
侍卫将第五次换上来的垫子端端正正地放好,他从高位上起身,试了试垫子的软度,确认不会让女儿坐得腰疼之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问:“几时了?”
侍卫恭敬答道:“回大人,已经巳时了,还差四柱香到午时。”
“哦,那快了。”他踮着脚看了一眼帐外,坐到主位上,又换了几个姿势,最终坐不住地站起来望着外面道,“几时了?怎么还不来?”
侍卫一板一眼道:“回大人,还差三柱香到午时。”
城主捏着胡子瞪了侍卫一眼,正此时,帐外有人通报道:“大人,车到了。”
城主正了正衣冠,在主位上坐好道:“请他们进来。”
岑轻衣紧紧地跟在沈千山身边,,踏入帐子时看到的就是一脸威严、正襟危坐的城主。
城主缓缓开口道:“回来了?”
虽然沈千山是他的女婿,但同时也是敌军首领,在身份上他们是相当的,所以沈千山并未对他行全礼,只是拱手淡淡道:“岳丈。”
二人见完礼后不多久就到了用膳的时间,城主道:“好了,先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拍了拍手,侍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他准备的全是女儿平素里爱吃的东西,什么清炒野山菇、樱桃煨雪梨,连极西地区难得的河鲜海鲜都一样来了几分,后端上来的松鼠鳜鱼啊蟹粉狮子头差点都没放下。
待菜都上齐了,城主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菜已经齐了,你们难得来一次,吃吧。看看我儿,三天未见,爹总觉得你都瘦了。”
岑轻衣眼睛一亮,拿起筷子道:“三天哪能啊,不过这些菜看起来好棒啊!谢谢!”
她的筷子正要触到摆在面前的松鼠鳜鱼,沈千山却不容拒绝地按下了她的手,道:“岳丈尚未动筷,你就先吃,没点规矩。”
城主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许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刻板的样子。”
他虽然语气很好,但言下之意却相当不善,他这话表明子自己对沈千山多年的养育之恩,是要拿长辈的身份压一压他。
沈千山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淡淡道:“既然嫁给我就要守我家规矩。”
城主和沈千山谁也不说话,城主眼中对待女儿的温度骤然散去,沈千山以冷眼相回,空气骤然紧绷起来,一股剑拔弩张的硝烟气顿时弥漫。
半晌,城主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松鼠鳜鱼放在嘴里,咽下去后道:“吃吧。”
沈千山见他吃下去后并没事,终于放开岑轻衣的手道:“吃吧。”
城主知道沈千山看着淡漠,但心思缜密,素来谨慎,这是怕他在菜里做了什么手脚,于是每道菜都动了一筷子。
沈千山十分顺手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鱼肉,将鱼刺仔细挑出来后放到岑轻衣碗里。
紧接着他的筷子顿了顿。
他怎么会这么自然呢?
自然到就像是做过很多次了一样。
沈千山面上丝毫不显,岑轻衣一点也没察觉,习惯性地换上公筷给他也夹了一只鸡腿,想了想将另一只鸡腿夹进城主碗里:“你也吃。”
“好,好。”城主喜笑颜开,关切地问着岑轻衣,“你可有受委屈?受委屈了就和爹说,爹给你做主。”
这话半分不客气,竟全然不顾沈千山还坐在旁边,显然是还未将他看在眼里。
城主至今还认为沈千山能到这一步只是靠运气,其实他本人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因为始终还是敌对关系,城主和沈千山在席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吃过午饭,沈千山不欲多停留,城主道:“近来我找到一点好玩的东西,想必贤婿一定喜欢。来人,带上来。”
他拍了拍手,左右侍卫顿时会意,拖出来一个穿着城主府侍卫服饰、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他浑身上下都是被人用刑打出的伤,像扔死狗一样被扔到地上,看起来若再不上药,必定命不久矣。
城主笑道:“这礼物是有点破了,贤婿若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换一个。”
沈千山眼神骤然冰冷下来。
这是在威胁他,他手里不仅有将士亲属,或许还有这些潜伏进去的探子。
沈千山冷冷道:“不必。”
说着,他着人将这人带去随行军医那里,叫上被城主和他刻意避开的岑轻衣道:“走。”
岑轻衣正被一群据说是从城里偷偷跑出来的小孩缠得头疼,闻言正好脱身,她冲小孩挥了挥手,和沈千山一起拜别。
城主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沉声道:“看来她是真的喜欢,那人对她也还算好。既然如此,就将那人的羽翼折断,养在她身边吧。”
一个侍卫禀报道:“大人,狗贼……呃……姑爷也给您回了礼,您看?”
城主道:“呈上来。”
一个系着红绳的箱子抬了上来,城主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他的一位得力部将,这位部将正是当年随他屠村的人。
只是此刻这位得力部将的状况也不太好,城主一边请了大夫,一边哼笑:“当真是一点也不落下风。”
*
自从上次沈千山带着岑轻衣回门之后,应该说自从岑轻衣为沈千山换完药之后,不知为何,岑轻衣总觉得沈千山在避着自己。
他们所住的地方并不大,要碰到个人应该是不难的,但岑轻衣却再也没能在府中见到他。
她忧愁地将十指插|进发间,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不知道最后那一仗到底什么时候会来,但如果一直都没有办法见到沈千山的话,毋庸置疑,爱意值和改变结局的两个方法都行不通。
系统二忽然建议道:“宿主不如去堵堵他?”
岑轻衣问:“怎么堵?”
系统二道:“宿主不是会做小蛋糕么?不如给他做点小蛋糕?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要先抓住他的胃,你试试?”
岑轻衣想了想道:“也行,这样我好歹有个理由堵住他,看看他最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说干就干,她撸起袖子就往厨房走去。
正巧徐娘在厨房里做粥,徐娘见她忙来忙去,问道:“姑娘怎么在这里?需要奴婢帮姑娘什么忙么?”
岑轻衣一边揉着面团子一边道:“不用,我就是想做一点糕点罢了。”
徐娘问道:“姑娘是做给大人的么?”
岑轻衣抬手,用袖子将揉面团而冒出来的汗擦去,看上去有些毫无防备地道:“对呀,我近来学到了一种新的做法,试一试,若是好吃就给他送去。就是好几天都不曾见到他了,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岑轻衣刚说完,随即自己露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笑容:“哎呀,瞧我,这事不好问你的。”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几分羞涩的表情:“唔……我其实就是有一点想见他。”
她就像是陷入热恋的小姑娘,因为长时间见不到心上人而有些病急乱投医,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
在府上,没有哪一个人是不知道沈千山是不愿意见岑轻衣的。徐娘看着岑轻衣忙碌的身影,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样骄纵跋扈、目中无人,有些不忍心道:“姑娘……”
岑轻衣疑惑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徐娘将快要冒到嗓子眼里的话咽了下去,道:“啊,没什么,只是姑娘真的不用婢子帮忙么?”
岑轻衣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若是真想帮我就陪我说说话吧。左右做糕点的时间还长,也省得我无聊。如何?”
徐娘道:“能陪姑娘说话是婢子的荣幸。”
岑轻衣道:“好,那这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家中还有一个在学堂念书的孩子是吧?孩子叫什么呢?”
徐娘道:“啊,孩子啊,随他爹姓荀,叫荀良。”
“哎呀,挺好的名字,温良恭俭让,听上去就很读书人。”
岑轻衣称赞了一番,倒是让徐娘笑了起来:“姑娘说话真有意思。”
岑轻衣也笑了起来:“是么?”
她以前还没穿书的时候在家中有一个妹妹,她又大妹妹许多,总是和她妈妈一起所以讨论妹妹的教育问题,对教育学的东西可以说得上是一知半解。
但就这半吊子晃荡的水平也够拿来忽悠住徐娘了。徐娘这个年纪的女人,只要有人和她讨论孩子,那的确是话匣子噗噗噗地打开了,两个女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岑轻衣又问道:“哦,那若是战争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徐娘道:“唔,可能会和我儿子一起回乡里吧?他喜欢乡里,想去从军也是想早点回乡。”
岑轻衣又随便和徐娘扯了些话题,手下的小蛋糕也做好了。小蛋糕被她捏成了小猫的样子,她掀开盖子,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小猫在扭来扭去地玩闹。
奶香混合着鸡蛋软绵绵的香味扑面而来,岑轻衣一脸欢喜地拿起来一个,说道:“看起来好像是成功了!”
徐娘在旁边称赞道:“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她以为岑轻衣会自己吃掉手上那个,谁知岑轻衣却一把将捉出来的那只放到她手上,道:“徐娘,你快帮我尝尝好不好吃!”
徐娘只觉得手上握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惶恐道:“这……婢子怎能吃这么大一个?还是姑娘先吃,给婢子一点点就好了。”
岑轻衣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你陪我这么长时间,难道连个糕点我都舍不得给你吃?”
徐娘又是推辞,岑轻衣有些恼怒道:“行吧行吧,你若是嫌弃我是楼兰城的人,不想吃我也用不着逼你。”
徐娘惊恐道:“姑娘言重了,婢子怎敢如此?”
她将小猫蛋糕放进嘴里,蛋糕热乎乎的,入口即化,她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姑娘好手艺。”
岑轻衣心满意足地将蛋糕装了起来道:“好吃就行,我得赶紧去给师兄送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在门口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却还是牢牢地护住怀里的糕点,好像护住了她最为鲜嫩的心意。
徐娘一时不忍,脱口而出道:“姑娘……姑娘,我方才来时看到大人正往书房那处走,姑娘现在赶去,或许还能看到他。”
岑轻衣感激地冲她一笑,转眼消失在转角处。
她不见徐娘的身影时,脸上天真的笑却收敛起来,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喃喃道:“她只有一个叫荀良的儿子,而且她看上去对这个名字相当满意,我说这个名字很读书人的时候她明显是开心的,这说明她心里对读书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系统二问:“宿主在说什么?”
岑轻衣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她在见到徐娘、跟在她身后去吃早饭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熟悉,却一直想不起这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直到徐娘第二次带着迷路的她回到房中时,她才终于想起来这一丝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徐娘那少见的妙曼身姿、黑长的头发,正与她在小村子时见到的二狗子的娘一模一样。
所以她才趁着这个机会多次试探她。
但她虽然和那妇人的身姿相合,性格却极其温和,甚至愿意在最后告诉她沈千山到底在什么地方,这又和妇人冷酷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这种相似性难道是巧合么?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不是巧合,这之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被她忽略掉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提着篮子往沈千山的书房走去。
她今天必定要见到沈千山!
谁知系统二在这时却忽然发布了一个任务:“下面发布任务二支线任务:请亲手将小蛋糕喂给男主角沈千山。”
岑轻衣脚下一绊,这次是真的差点摔倒了。
她就说系统二怎么突然给她出主意,原来坑在这里呢!
她现在可真是挖了个好坑给自己跳啊。
*
书房外响起敲门声的时候,沈千山正在和部下商讨最后的计划。
时间紧迫,沈千山让部下躲了起来,才沉声问道:“谁?”
岑轻衣回道:“是我。”
沈千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接着又绷了起来。
怎么是她?
她是怎么躲过门外那些守卫进来的?
他其实不想见她,他隐隐感觉到自从娶了她之后,有什么东西渐渐地不受他控制了。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甚至敏锐感觉到这是相当危险的。
但此刻已经回答了岑轻衣,他也无法再假装自己不在,只好道:“进来。”
岑轻衣推开门时,沈千山正悬空握着一支笔画着什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神色淡然,恍惚间让岑轻衣想起他曾经教她写字时的场景。
她凑近一看,还以为沈千山会画一些山啊水啊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驼头鹿角、鱼鳞鹰爪,居然是一条黑龙。
也是,他这样说一不二的霸道性格,的确是个会青睐于龙这样猛兽的。
只是这黑龙看起来孤孤单单的,身边连朵云都没有,她想着他还会接着画,于是就没有出声打扰他,谁知道他竟然就这样停了笔。
岑轻衣忍不住疑惑地问:“这就画完了?”
沈千山不急不缓地隔了笔,淡淡回道:“画完了。”
岑轻衣指着龙身周大量的空白道:“唔,这些地方,你有没有再加点东西的意向啊?比如说,加一朵云?在这里挡着一点龙的身体,保护着它的要害之处,构图上也更好看呢。”
沈千山道:“不需要。”
岑轻衣忍不住道:“啊……那它这样多寂寞啊。”
沈千山愣了一愣,反问道:“寂寞?”
岑轻衣道:“是呀。你看,龙飞在这么高这么高的天上,若是连朵云都不愿意陪着它,那它多寂寞呀。”
沈千山道:“它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庇护所有的人。它要庇护所有人,又怎么会寂寞。”
岑轻衣反问道:“这是别人对它的索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陪伴?要是伤心了难过了,谁能关心关心它呢?”
沈千山沉默不语,半晌才又固执地摇摇头道:“不需要。”
因为它是所有人的庇护,所以它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它不能伤心也不能难过。
其实她有一点说错了,世人画龙,即使是加上了云,也是不会有人愿意将云挡在龙身之前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来的那样的画。
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虽然的确好看,但龙身前的云是会被所有人唾弃的。
因为凡人拜龙是想要祈求佑护,又怎么会想要让一朵云独占恩泽?
岑轻衣见他摇了摇头后就将画收了起来,也知道劝不动他,心里略微有些遗憾。
好在她也并不在意,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画师,或许在沈千山那里这样画才更符合他的审美。
她趁着沈千山转身放画的时候从小篮子中摸出来一个小小的小猫蛋糕,悄悄摸摸地跑到沈千山身后,突然出声唤道:“师兄!”
见沈千山一点反应都没有,岑轻衣又连声唤道:“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沈千山本来不想理她,但耐不住她一声连着一声的师兄,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甜,就像是他曾经听过无数遍一样,甜丝丝的,沉在他心里,让他觉得心头莫名窜起一阵幽火,细细密密地燎烧。
他低下头去,声音冷冰冰的:“你又怎么……唔……”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嘴里忽然被塞了什么东西进去,他一惊,唇顿时闭得紧紧的,舌尖抵上那东西,想要将它弄出来。
然而那东西入口即化,他的唇齿间骤然弥散开一股甜甜的牛奶和着鸡蛋的香味。
女孩仰着头看向他,道:“师兄师兄,怎么样,我做的小猫蛋糕好吃么?”
落日熔金,阳光细碎,透过窗棂洒在女孩身上,照得她浑身像是披了一层金红色的轻纱,莫名让他心里一动。
他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耳畔似乎响起了轻微的铃铛响声,像是手镯上的那种小铃铛,又像是骆驼婚车上挂着的铃铛,有人坐在婚车上,朱唇轻启,轻轻地唤了一句“师兄”。
但四周并没有什么铃铛。
他黑鸦翎般的睫毛动了动,唇忽然抿了抿,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岑轻衣的手指还贴在他的唇上,他一抿唇,仿佛将她的指尖都含紧了一点。
她忽然收回了手指。
岑轻衣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问道:“唔,好吃么?师兄?”
“嗯。”
他轻轻地回了一声,看了一眼打开的篮子,篮子里面装着一个个叫做蛋糕的东西,被人颇有童心地捏成了各种小猫的样子,有趴着睡觉的,有舔着爪子的,憨态可掬。
竟然有些可爱。
把尖锐的爪子藏了起来,只露出了软软的皮毛。
浓郁的奶香和花香缠绕在整间书房之中,这香味出现得不合时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但却压过了书墨的清香。
沈千山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随着岑轻衣的指尖移动,直到岑轻衣又唤“师兄”,他才回过神。
他意识到方才自己说了什么,脸上原先有些缓和的表情忽然僵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的迷乱已经消失。他冷声道:“好了,你走吧,我还有要事要处理。”
他的态度忽然冷淡,岑轻衣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疼。
这次又失败了,是做的东西不合他口味?还是为了任务有些冒犯,惹他不悦了?
她原本想着用食物贿赂一下沈千山,拉近拉近关系,趁机和他聊聊战争之事。
现在虽然休战,甚至双方之间还有婚姻关系,但岑轻衣知道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平静。
然而上次她与沈千山回门,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城主对女儿的溺爱。她最初的计划是以收集系统的爱意值为主要突破路线,但经此一次,她感到或许她从中斡旋,真的可以对原本的结局作出改变,只要有一方变化,她就可以直接破了这个局。
她已经致书城主,本来应该试探一下沈千山的态度,但他现在这样,她也不好再继续,看来只能另寻机会了。
沈千山看到岑轻衣有些失望地将门带上离开,一时之间也未说话。
他的部下却忽然蹦了出来,手伸向装着小猫蛋糕的篮子,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道:“将军,反正你也不喜欢吃,不如给我一个吃?”
“咚”地一声,剑鞘擦着部下的手插|入小篮子前的地面上。
部下的冷汗“唰”地一下全下来了。
他两只手举了起来,讨饶道:“不动,不动。”
沈千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另一位部下嬉笑地戳了戳想要偷吃的人的手,问道:“小狗子,你刚才怎么还没吃饱啊?”
“小狗子”愤怒地将他的手打到一边:“你不认识字么?我姓荀好么!我不姓苟!”
“哈哈哈,你敢在军中说你姓荀么?你娘要是知道你逃学从军,还不得打断了你的狗腿!”
沈千山淡淡阻止他们的插科打诨,将事情再次交待过一边,道:“万事都要备好,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两位部下正色道:“是!”
说完,他二人告了礼,也从密道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另一位部下忽然道:“将军。”
沈千山道:“何事?”
“将军可要记住,她可是仇人之女。”
沈千山坐在凳子上,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书房中没有点灯,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神色晦暗难辨。
半晌,他道:“我知道。”
*
自从送了小猫蛋糕之后,岑轻衣发现沈千山似乎躲她躲得更厉害了。
她从徐娘手里接过别人送沈千山的酒,道:“他要是再不来,我就把他的好酒都喝光!”
沙漠上的夜晚没有蝉鸣,静悄悄的,但幽蓝的天幕中点缀着万点繁星。
岑轻衣抱着白日里从沈千山那里弄来的酒,有些忧愁地躺在屋顶上。
她已经和城主通过信,但城主始终对她所提之事避而不谈,沈千山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度,爱意值增长过一次,再然后就如同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
她能感觉到,双方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啊,谁能告诉我我一个对考试都只要求低分飞过的物理系学生要做这种现实向政治题和恋爱大师养成计划啊!”
她烦躁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就灌了下去。
酒刚入口还有一些辛辣味,但很快辛辣就消散了,只有一丝甘甜还在舌尖久久缭绕。
“咦?”
岑轻衣眼睛一亮,这个酒好喝!
她又咂摸了一下,好像连度数都不是很高,有一点像那种低度数的酒精饮料,还是荔枝味的。
她一边想着对策,一边无意识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下去。
岑轻衣不知道的是这种酒喝着还没什么感觉,但后劲很足,当她停下手的时候已经醉到神志不清了。
她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想要从屋顶上下去,但是脚下一个没站稳,骨碌碌的顺着屋顶滚了下去。
沈千山脑子里还在想十日后攻打楼兰的事情,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还伴随着一股清甜的花香。
他神差鬼使地伸手一接,顿时抱了个满怀。
怀中人发间散发着清香,猝不及防地将他整个人都包围起来,发现自己没摔倒地上,还高兴地唤了声:“师兄!”
沈千山正准备放手,生冷地说:“下来。”
谁知岑轻衣一听却忽然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还一下字将脸埋了进去,大声喊道:“不下!我就不下!”
浓烈的酒香混合着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旁,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脖颈爬上脊柱,又顺着脊柱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
他强行将黏在他身上的岑轻衣扒了下来,握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好,皱眉道:“你喝酒了?”
岑轻衣两颊泛着红,眯着眼睛,嘻嘻笑了两声,伸手拽住他的袖子道,另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小小的一段距离:“就亿点,就亿点。”
沈千山神色不善道:“喝了酒就回房睡觉,别在这里耍酒疯。”
岑轻衣哼哼唧唧道:“我没有耍酒疯,我可清醒了……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她一叠声地叫着师兄,手还不老实地在沈千山身上到处扒拉,沈千山觉得身上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样,一抬手将她的两只手抓住,冷声道:“你干什么?”
岑轻衣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把满天星辰都装了进去,她踮着脚尖,凑近沈千山道:“师兄……你怎么最近都不理我……你理理我嘛……我都找不到你了……”
她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一个劲儿地往沈千山身上靠,沈千山被她黏黏糊糊的姿态弄得心头火起,语气也有了几分不善:“你找我作甚?”
岑轻衣皱起眉头,嘴巴一撅道:“你是我师兄,我在这世间最亲最亲的人,我怎么就不能找你了?”
什么世间最亲最亲的人?她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的?
和喝醉的人辩不了理,沈千山压着将她扔在这里过夜的冲动,用最后一点耐心说:“勿要胡闹,我送你回屋。”
岑轻衣却突然挣扎了起来:“不要,我不要回屋!”
沈千山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他冷冷道:“好啊,那你就在这里吧。”
谁知岑轻衣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上却矫健地拽住了他的衣摆道:“不要!师兄别走!”
这么麻烦的一个变数,还是早日除去为好。
沈千山的手已经放到了她的脖子上,岑轻衣却忽然坐直身体,眯着眼睛在他腰上乱摸一气,甚至把他的腰带都要拽掉了,他只好收回手来将这醉鬼的手拍开,免得真叫她扒了衣服,仪容尽失。
岑轻衣却不依不饶起来,非要将他的衣服扒开,沈千山怒道:“不知羞耻!”
岑轻衣突然顶了这么一顶大锅,反应不及地眨了眨眼睛,嘴里还喃喃道:“不知羞耻……?我就是想看看师兄的伤……”
“什么?”沈千山忽然愣在原地。
岑轻衣又拽了拽他的衣服,发现拽不动,才道:“好久都没有见到师兄了……不知道师兄的伤好了没有……师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他都不疼的么……”
猝不及防,沈千山冰封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热流,就像是忽如其来的春水,一举冲破了冰封许久的寒冬的河流。
很久没有人这样惦念过他了。
他是最强的人,军中的支柱,所以受了伤也必须摆出一副并没有什么的样子,久而久之,他已经觉得自己不会痛了。
“他不疼……他不疼我疼!我可心疼了,师兄肩膀上的伤口好深,小腹的伤口好长,我可心疼了!师兄真坏!”
沈千山一个晃神,被岑轻衣一把揽住了腰。
“师兄坏!他还不喜欢吃我做的小猫蛋糕!我做了好久呢!手指都烫到了!”
岑轻衣忽然控诉起来,怕沈千山不相信,还把右手高高举起来,伸出食指晃了晃。
“师兄欺负人。”
她不知怎么的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沈千山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那日看她的指尖有些红,就像熟透了的石榴籽,原来是烫到了。
半晌,他才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睛,将岑轻衣环在他腰上的手拿开,道:“好了,你别闹了。别动,你醉了,我送你回房。”
他弯下腰来抱起岑轻衣,岑轻衣顺从地任他抱,但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脖子。
沈千山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让她把手拿下来。
好不容易把醉鬼折腾上了床,给她盖上了被子,沈千山道:“睡吧。”
岑轻衣却忽然开口喊道:“师兄!”
沈千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岑轻衣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喃喃道:“师兄,我陪陪你好不好?”
“什么?”沈千山没有听清楚,只好俯下身来凑近了些,又问道,“你说什么?”
“师兄,我想要那朵云,我陪陪你好不好?”
原本困得迷迷糊糊的岑轻衣忽然睁开眼睛,神色里满是狡黠。沈千山没来得及退开,她一伸手就揽住了沈千山的脖子。
接着,花香满鼻,又轻又软的唇印上了脸颊,转瞬即逝,就像是他的错觉。
然而,岑轻衣却又伸着脖子快速地在另一边亲了一下,
“嘿嘿,我给师兄盖章了,师兄是我的了,师兄只能由我来陪着。”
说着,岑轻衣却忽然笑起来,笑声如同铃铛轻响,桃花眼里满是水光,神色潋滟,眼下的小痣都透着魅惑,就像是勾魂摄魄的妖精一样。
沈千山僵在原地,顿时心跳如擂鼓,耳畔不住轰鸣。
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不好。
她是仇人之子。
她父亲,甚至她的手中都满是鲜血。
他又恍惚起来。
不好。
乱了。
她是师妹,他是师兄。
他是阆云宫的祭司,是属于天地万物的祭司,是不能单单属于某一个人的祭司。
他的神思被岑轻衣的两个轻而又轻的吻彻底打乱,一时之间只感到许多不属于自己的片段涌了进来。
始作俑者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里喃喃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沈千山却再未多看她一眼,冷漠的眸中竟然破天荒地多了一丝慌乱。
他抬步离开,背影却有了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一个一夜好梦。
一个一夜无眠。
第二日,岑轻衣睁眼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头疼,她难受地摁了摁太阳穴,环视一周,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中,自言自语道:“咦,我不是在屋顶上喝酒么?那个酒真的挺好喝的……唔,然后怎么着了来着?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抱着被子傻呆呆地坐在床边,实在想不起来了,只好放弃了,自己安慰自己说:“嗨呀,我这么聪明,肯定是自己就找路回来啦,我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冻死在外面嘛!”
系统二看着岑轻衣自己安慰自己,居然还安慰出优越感来了,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疼和诡异的兴奋。
嗨呀,像昨天晚上的那种事情看,它一个小小的纯洁的系统怎么好说出口嘛!肯定是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发生了,不然怎么会让它进了小黑屋呢!
它露出了变态的笑容——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当事人自己去面对啦!
岑轻衣推开了门,徐娘已经在外面端着一碗解酒汤等着她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为徐娘听到了她昨日白日里说的话,知道她自己一个人把酒喝完了,道:“谢谢徐娘,你真贴心啊。”
徐娘摆摆手道:“不是我,是……”
可她话还没说完,天地忽然颤动起来,接着,暴雨从天幕中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一道裹挟着浓重血腥气的黑影从远处楼兰城中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
岑轻衣脸色一凝,这种气息,这是相当混乱的气息,若是放任这物,说不定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她不顾徐娘的呼喊,忽然冲出了雨幕。
前方的黑影身上穿着楼兰特有的婚服,轻纱被雨打湿得透彻,像是受了伤,但依然跑得很快,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岑轻衣几次险些追丢,然而当她终于追上那个身影时,却惊呼一声:“远黛?”
而那边,沈千山和部下正在商量事情,天色忽变,雨骤然落了下来。
他遥遥看去,似乎穿破了时空,忽然敲定道:“楼兰将乱,变更计划,我们今晚趁夜攻打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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