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我情深谊长,今日我焉能不为姐姐守住了这个家。”黛玉咬了咬唇,“若是我先走了,底下人一听见岂有不大乱的,此番岂非前功尽弃,程大人处可谓腹背受敌,我又怎么对得起姐姐!”
刘妈妈苦劝不行,万万不曾料到黛玉竟这样油盐不进,倔强得很,不由狠狠跺了跺脚,恨声道:“既如此,是姑娘你不识抬举,也就别怪老奴了——”话音方落,不及黛玉等人反应,刘妈妈扯开了嗓子极声大叫,“林姑娘在这里!你们还等在后头做什么!”
黛玉不及动作,那小将先眼神一凛,暗道不好,四下张望如今竟正在后花园中,近处并无房屋,无处可退,不由心头一坠。偶然一瞥,却看见边上正是一块太湖石堆的景儿,空洞颇多,登时大喜,忙将黛玉往石洞中一推,“姑娘藏好了!”
也亏的黛玉身形超逸,这会子虽费了些力气,竟也勉强钻了进去,雪雁原是忙着让黛玉躲藏的,此时见那洞口虽小,黛玉身形却还漏在洞外,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便横在了黛玉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死死堵住了洞口。
正这里慌乱,那头听见了刘妈妈叫喊,忽的从草丛内蹿出三个彪形大汉,手持亮闪闪的兵刃,冷笑着逼近过来。
那小将见黛玉已经藏好,没了后顾之忧,也不畏惧,大喝一声来的好,持刀杀了上去。
雪雁心惊肉跳,生怕刀剑无眼,此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唯有心中暗中呼唤,盼着楚旻早点赶来而已。
却说二门外,程山手下虽则都是以一当二的能员,可架不住地方狭小难以发挥,对方来势汹汹人数又多数倍,竟是边打边退,幸而黛玉支援及时,来了不少拼力厮杀的家丁支持,好歹拉平了人数上的差距,局面稍缓,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这里松一口气,水溶可就不好了,眼见着自己人数众多竟还被阻隔在二门之外,脸色阴沉,他深知拖延并非好战术,这是京城内,等着楚昂那里反应过来,带兵赶到,恐怕就不妙了。
他握了握拳头,也不知里头派去的人能不能得手,最好挟持了黛玉以要挟楚旻,当初在北静王府他就看出来了,楚旻把那小姑娘看得比亲妹子还重几分,有了黛玉在手,不愁楚旻不束手就擒,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才好。
水溶几次三番向内张望,却始终没有动静,心底暗自发狠,不行,等不下去了!
“冲上前去,前头是生路,是保命良方!退后,就是个死!”水溶奋力推开挡在身前的马匹,握着银剑,踩着山石高盛呼喝,那双素日温和的眼睛,早红的要滴出血来,“杀进去,咱们的命就都有了!退后一步,谁也别想活着——想想凌迟千刀万剐,拼上去还得个好下场!”
经此一语,前头拼杀的兵士们对自己眼前的境遇更清楚几分,人在濒死的绝望之下能迸发出来的力气是不可估量的,隐隐的,水溶这边竟又有了翻身之势。
水溶见话有用,精神一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便只身也杀了进去,他好歹也自小儿骑射练起来的,身旁又有三四个贴身护卫维持,一时对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兵士们竟也不落下风,他那边的人见主子都上了阵了,心知成败在此一举,齐齐高喝一声,一股子冲劲儿,竟杀入了二门内!毣洣阁
程山也是伤痕累累,此时见前门失守,深吸一口冷气,正要叫人压上退守门内,就见水溶已经带着人势如破竹,冲杀了进来!
“杀!杀啊!”那些人仿佛疯魔了一般,高喊着口号,不像是已经打了半天的疲兵,倒像是刚打了鸡血似的,疯狂冲了进来,程山的心登时绷得死紧,苦笑一声,啐道:“娘的,这是杀疯了!”
水溶却是大喜过望,由着身边兵士们冲杀进去,脸上带出了红光,眼瞧着程山等人不敌,过了这道关,里头楚旻等人还不是由着自己处置!
他想得兴奋,登时仰头长笑,“楚旻,你今日要落在我手里了——冲进去,活捉了……”说时迟那时快,正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身后有人一声朗笑,“谁敢动我妹子!”
一支利箭应声破空而来,霍啷啷一声,直取水溶首级!
水溶大惊失色,慌忙低头一躲,那箭疾驰而至,一箭便射走了水溶头上银盔的红缨!
劲力之大竟将水溶都带倒在地,他踉跄着连连后退几步,正要回身应对,便又是一根□□携雷霆之势呼啸而来,百炼钢制的枪身在水溶后背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击,水溶应声而倒,那红缨枪毫不手软,枪尖连颤几下,凌厉地逼在了水溶的喉咙之上!
水溶狼狈地翻到在地,枪尖顶着喉咙,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了那枪的主人,那人身着锃亮的一身连心甲,意气风发地坐于马上,冷着一张脸高高在山地看过来,水溶不由失声惊叫,“是你——王妃!”
来人正是楚星!她粲然一笑,抬手将枪尖又逼近几分,逼得水溶不得不在地上连连蹭着后退,这才开口笑道:“放你娘的屁!什么混账王爷王妃——我是你爹!”
底下兵将登时哄堂大笑,楚星大笑着抬手,“□□手!”霎时一群手执长弓的□□手纷纷跃上墙头、屋顶,手里的弓拉如满月,楚星一声令下,一道道破空之声响起,利刃没入叛军的胸膛,形势登时大变!
楚星手中的□□毫不放松,仍是逼在水溶喉前,却也不耽误留神前方战况,正要吩咐人上,便听身后有人笑道:“我来救人,竟是又叫你抢了先。这下子小妹又要笑我这大哥不如你这个大姐了。”
楚星头也不回便知是谁,她哼笑一声,脸上神色放松不少,“却还好意思来说嘴,若不是路上碰见了我你还慢半拍呢。”
楚昂从容负手而立,轻轻抬手递给楚星,“下来,这会子又不是马战,你在上头做什么,仔细刀剑无眼。”楚星虽然还不肯看他,但却背着头递了手过去,依言从马上下来。
楚昂立在她身侧,微微一笑,这才低头看向水溶,“北静郡王,不想今日见面,竟是这般情景。”
水溶一阵难堪,上次两人见面,还是他前往海州迎娶楚星之日,当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今日再见,却是他为阶下囚。水溶看着一身长衫温文儒雅的楚昂,身旁并肩而立,一身银甲英姿飒爽的楚星,再看看自己满身灰土,被枪尖堵在喉咙狼狈,脸色比方才更难看几分,竟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他偏过头去看着地下,以袖遮面,无颜面见楚星。
楚星带来的人不仅有步兵,还有二百上佳□□手,又有楚昂从宫中带出来的人,这下局势一下子翻转过来,成了这边人数数倍于水溶了,那些兵士们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见水溶已被生擒,大批援军已经赶到,自知以无回天之力,前途灰暗,竟有不少人绝望之下刎颈自尽,剩下的人一看大势已去,纷纷束手就擒。
不过眨眼之间,局势天翻地覆,楚家大获全胜。
程山长出一口气,急忙拖着染血的大刀上前道:“大公子、大小姐。”
楚昂微微抬手,先道:“旻儿呢?可还安好?”
程山一愣,这才想起公主出去时大公子已经出府了,忙道:“公主并不在府内,她进去去了慎亲王府探病嘉成公主去了。”
楚昂和楚星先是一愣,旋即双双松了口气,楚星大笑道:“我这妹子还真有福气——对了,林姑娘呢?”
水溶听见,竟知自己满心盼着的希望不过是镜花水月,此番竟是一场白工而已,当时便萎靡不振,瘫在地上,只知呆呆地发愣了。
眼看局面初定,楚星随手叫人看押住水溶,便叫程山带路,“玉儿不比旻儿,心思细腻,这会子怕是吓坏了,我过去安抚安抚。”
程山忙将人往议事厅带,一壁走一壁将方才种种述说一遍,末了赞道:“这会子林姑娘应当还在议事厅内忐忑呢——说来她真是叫末将刮目相看,若不是林姑娘当机立断,断乎撑不到您来援救了。”
楚星心头大喜,忙跟楚昂笑道:“看看这玉儿,倒像是看见了当年的旻儿,不愧是一块儿长大的,竟像是我又有一个妹子了。”
楚昂笑着点了点头,众人正往议事厅去,就见正前方匆匆跑过来几个兵将,拱手道:“大姑娘,我们正奉命在后宅巡视是否有走漏的叛军,不想在前边花园内看见了负伤昏迷的陈德平,还有一个家人,看着方才有贼人从后门被人引入,拦住了林姑娘……”
程山忙道:“陈德平就是带林姑娘避去议事厅的……”
楚星心头猛地一跳,一壁大步往内跑,一壁急声叫道:“林姑娘怎么样了!”
身后匆匆跟上,“幸而陈德平拼死拦住,林姑娘躲在山子洞内,方才匆匆看了,似乎受到了些惊吓,但身上并无血迹,想来是无碍……只是她那丫头机警得很,不信我们,生怕又有叛徒,人一过去眼便紧绷住了,我们也不敢上前。”
话才说至这里,楚星已经奔到了花园内,远远便看见紧张兮兮的雪雁和被她紧紧护在身后的黛玉,还有地上躺着的陈德平。
“玉儿!”楚星大喊一声,雪雁是跟着黛玉在北静王府住过的,认得楚星,此时见她来了,一声悲啼,“大姑娘!”才说了这一句,便软绵绵地歪倒在地。
黛玉从洞内出来,腿脚发麻,勉强撑着要去扶一把雪雁,却被疾步上来的楚星拦腰搂住,身上也没了力气,只来得及叫一声大姐姐,便晕了过去。
楚星慌了手脚,楚昂忙从后过来,一壁叫人去找大夫来,一壁又令找几个家下仆妇来抬着雪雁去房内躺着。
程山见插不上手,心内忖着楚旻恐怕还不知道,届时肯定心焦,便悄悄地叫人来,飞马往慎亲王府中去寻楚旻。
这边收拾战场,安抚众人,又延请医治,也是兵荒马乱,楚旻在慎亲王府内跟嘉成公主说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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