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虽然已经换了人了,但为了不被怀疑,还是保持了当初的农家风貌。而道观中,贾敬为了保持住自己苦心清修的样子,自然也是不能装扮成富贵之相的。李成平实际上没见过什么奢华世面。
如今一到了宁府,虽然这个小院子是当年贾敬在家修行时住的,并不算多华丽,但对李成平来说,已经足够让他目不暇接好一阵子了。
只是住在这里,他心中却忍不住地想起当日在宫中见过的装帧,那番尊贵奢华,又不是眼下这个小院子能比的了,李成平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主子,可要尝尝奴婢新渍的蜜饯?”秦丘指派来的两个小内侍,一个叫福祥一个叫福意,在家原是兄弟两人,见李成平似乎并不是富贵温柔乡中长起来的,心中便有了谱儿,这两日一个比一个小意温柔,争相讨好。
见福意斟茶,福祥不甘示弱,忙取了蜜饯来奉上,又讨好笑道:“这还是原本太上皇说嘴里没味儿,奴婢才奉命做的,陛下极爱的,这回出宫带了来,您也尝尝好不好。”
李成平听闻是太上皇所爱,原本不爱吃甜的也多吃了两颗,连连点头道:“好,上佳。”福祥得意起来,给福意抛了个眼色,福意心内不忿,正待要再寻个法子争宠,忽听外头有人禀道:“贾老爷求见。”
原是贾敬来了,李成平这几日都不曾看见他,心中还有几分遗憾,听见他来了,忙挺直了身子道:“快请。”
贾敬应声而入,进内便看见福祥福意正争着讨好,不由眉头一皱,重重咳了一声。福祥福意吓得一抖,忙噤声垂手立在那里,不敢动弹了。
“两位小公公且请先去罢,我有话要跟皇孙说。”贾敬和颜悦色地递了一个荷包过去,笑道,“有人备了好酒。在宫内不能放纵,出来了倒不妨松一松。”
福祥福意见他不但不责备,反而又给银子又给酒的,心中大定,原本秦丘吩咐来监视的话都抛到了爪哇国去,忙满脸堆笑地谢过,欢天喜地的去了。
贾敬看着两人出去,脸色立时沉了下来,自在上手坐了,阴声道:“这两日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
李成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旋即却又想起,如今自己已经同太上皇相认,身份不同往日,乃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太子之后了,说起来贾敬还不过是自己家的奴才。思及此处心里底气都足了,即挺直了腰背,不满地哼道:“贾师傅倒是摆得比皇祖父的架子还要大了,这等简陋之地,还不至于让我乐不思蜀。什么时候皇祖父赐了宫院,届时我请贾师傅过去饮宴,看看什么叫乐不思蜀。”
贾敬这么多年还不曾被谁这样顶撞过,登时气了个倒仰,拍着桌子怒道:“李成平!”他方吼了一句,又生怕人听见,忙压低了声音,低吼道:“一口一个皇祖父,你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忘了谁给了你一切!”
“一朝得势,立马耀武扬威,泥腿子出身的东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贾敬鄙薄地瞪了他一眼,啐道,“真以为太上皇叫你一声孩子,你就真成了根正苗红的皇孙了不成?”
李成平被他怨毒的眼神看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方醒悟过来,自己终究是个冒牌货,心中不禁又气又急,又气自己这样风华气度合该是天潢贵胄的,怎么偏生投胎在乡野人家,又急自己过于张扬,惹恼了贾敬,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贾师傅,师傅。”李成平态度软了下来,亲手端茶递给贾敬,赔笑道:“我是一时糊涂油蒙了心,您别见怪。全当我是个屁,您抬抬身子,放了就成。”
贾敬听他说的粗鄙,恶心地挥了挥手,“告诉过你摆正了身份,别拿出当年那副穷酸样子来给人看。这副模样,即便真是皇子王孙,太上皇看了也不想多搭理你一句。”
李成平不满,眼下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忍了,赔笑道:“贾师傅这会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贾敬喘了几口粗气,“那块令牌呢?交出来放在我这里。”
“那是皇祖父……”给我的。话没说出口,李成平意识到贾敬不是在跟他商量,只好起身从多宝阁上拿了一个湖绸的袋子来,递过去道:“在这里。”
贾敬拿了过去,吩咐道:“不许说出去。明日自然有人给你一块,这块就放在我这里了。”
李成平登时大惊失色,“假的?那怎么行!回头我要是进宫,被人看出令牌是假的可怎么是好。”
贾敬不耐烦地道:“这个我自然早就想到了。你身边跟着的福祥福意,是太上皇身边的人。他们跟着进出,那些守门的皇城卫也不会细查,都是聪明人,即便是假的,也睁一只眼闭一眼就过去了。跟太上皇身边人过不去,他们还没有这么愣头青。”
李成平讷讷地道:“这、这真的成么……”贾敬没有再理他,径自起身往门外去,至门口上,方敷衍地回头一拱手,有意高声道:“臣告退。”
出门果然福祥福意正往这边过来,他们到底还有些盘算,不敢真喝醉了,这会子听见贾敬告退,忙过来笑道:“贾老大人,这么快就回去了?不跟皇孙爷多说两句。”
贾敬笑呵呵地道:“不了不了,原本我过来也只是为了问皇孙的功课,这两日得蒙太上皇恩典,皇孙略有松懈。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得不多提点些。”
福祥福意听出这话多少有说他们的意思,太上皇教导皇子皇孙一向严厉,断然不许内侍们勾着主子玩乐的,他们到底心虚,原是有意讨好这位没讲过世面的皇孙,想一跃成为心腹的,这会子听了贾敬点他们,脸上就讪讪的,自己没话找话搭讪着去了,把细细探究贾敬来意的心思都忘到了脑后。
贾敬却没多说什么,脸上仍是笑呵呵的,自回了所居的西厢房。
“贾公回来了,东西到手了?”水溶正坐在桌边,对着日光仔细打量手中的一块玉佩,见贾敬进内,便问了一句,虽说是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贾敬没好气地点了点头,“拿过来了——那个李成平,果然是粗鄙之人,算起来我也教了他有快十年了,却还这般上不得台面。”
水溶这才放下手中新收来的玉佩,笑吟吟地道:“何来此言?”
贾敬便将方才李成平如何说了一回,又道:“一番的小人得志的模样,果真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水溶嗤笑一声,“又不是真的皇孙,难道贾公还指望他真肖似先太子不成?模样儿上像了,性情言语上你一一教导,可以模仿,能有三四分相似便是他天大的造化。”
“何况……”水溶意味深长地看了贾敬一眼,“真如同先太子一般文武双全,心性坚毅,你就愿意看见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过几句话,贾敬的脸色也就好了许多,自己想了,反笑起来,点头道:“这话说的是了。若果真模样性情都如同先太子一样,那还能有我什么事儿?我费这般的力气,是为了再给自己找一个主子不成。”
水溶合掌笑道:“正是这话。”
“既然令牌已经到手,那咱们可以尽快开始下一步了。”水溶复拿起玉佩,淡淡笑道,“我看下月初五大朝日是个好日子。年前我说服了太上皇重开祭祖,还有几日皇子们就都要出宫去了。宫内唯有太上皇和皇帝而已。还有几天,让你那好侄女拢住了皇帝,届时再让李成平动手给太上皇动点手段,趁大朝日百官都在宫内,一拢子软禁住了,就不愁不落入咱们手中。”
贾敬先是想要点头,随即却突然笑了,这下换他看着水溶,不阴不阳地道:“我是着急,那是因为我这些年受丹毒不轻,已然等不得了。可你呢,北静王爷,你年富力壮,春秋鼎盛之年,怎么看着比我还着急?”
水溶动作一顿,脸上神色并无异变,反而笑道:“我不过是急贾公之急罢了,我又有什么急的。既然您起了疑心,我却是等得的——不若稍等一等,等着今年年底叙职的外官进了京,那时再动手比现在强。”
贾敬怀疑之心稍安,忙又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夜长梦多,咱们手里不过是个冒牌货,太上皇老的成了精的人,瞒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时日一长,李成平断然兜不住。年下再动手,不妥。”
水溶笑着点了点头,“自然以贾公为主。我年轻,大事上还是您多多提点才是。”
贾敬心中熨帖不少,捋着胡子含笑点头,“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出头之日眼看就要到了,还怕没有权倾朝野的那天么。”
水溶听着这话贾敬是不愿放权的,心中咬牙暗骂这个老狐狸,面上却不带出分毫来,依然笑着附和。
“眼下紧要之处,还是贵侄女在宫内使力——我听闻这些日子她已经颇为得宠,隐隐有了复位之迹,果然不负当年荣公威名。”
若是墓冢内两代荣国公听到自己的威名被用来形容这种龌龊事,怕气也要气活过来,可惜眼前只有一个不肖子孙罢了。
贾敬虽听着这话不大舒服,可也是实话,还是应了一句,“我已给她传了话。初五日必然动手,届时拿着令牌,咱们的人定然畅通无阻。”bïmïġë.nët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天下尽在掌握。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红楼养黛玉更新,第 167 章 第 16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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