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轻轻握了下高悦的手,却还是站了起来,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吃。”
高悦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心里很是担忧。最后也没吃几口饭,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恶心,便漱了口,歪床上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御书房里,周斐琦走到门口就见台阶下的青砖地上跪着一个人,是当朝镇国公李衍泰。周斐琦很清楚这位高傲的老将为何会跪在这里,想必是太后跟他说了李荣儿的斑斑劣迹,令这个老将觉得抬不起头,愧对皇上,才会一声不吭跑到这里来跪着谢罪。
同样的,周斐琦也知道,李衍泰会选择这样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对圣意的试探,他现在心里恐怕极其担心,皇上会因为女儿的种种行径责怪李家,疑心李家,恐怕自己若是不来见他,这位老将就会顺势想得更多,甚至就此认定李家失了圣心也有可能。因此,周斐琦饭也没顾上吃,便赶了过来,一是有安抚之意,二是利用这个机会再向李衍泰施恩,以夯实李家对皇帝的忠诚之心。
所以,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走到了李衍泰面前,亲手将这位镇国公搀扶起来,故作惊讶地问:“国公何以至此?快快请起。”
那一刻,周斐琦亲眼看到李衍泰的眼圈儿一瞬间就红了,他缓慢揉了下眼睛,颤巍地站起,对皇帝道:“老臣有罪,老臣有负圣恩啊!”
周斐琦心想,有负圣恩的不是你,只是一个被你们宠傻的女子罢了。但这话他不能说,便拉着李衍泰道:“国公有话里面说吧。”
御书房里只有君臣二人。小乙子特别有眼力见儿地为两人关好了房门,还守在门口。
而李衍泰进了门后去再次跪了下去,他老泪纵横,这次是真得动了真情,趴在地上压抑着哭声道:“臣教女无方,累皇家蒙羞,臣甘愿领罚,只愿陛下看在太后份儿上饶过李家一门老小。”
周斐琦没有马上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就像刚才的那个停顿专门是为了思考他接下来说得这番话一样,他道:“淑贵妃李氏乃是受奸人陷害,中了倭国的幻术才会做出越矩之举,此事乃是倭人之错,李爱卿何必自责?爱卿快快起来吧,朕今日已将那倭国贼首拿了,现就在天牢大狱里关着,爱卿大可放心,朕定然会还李氏一门清白。”
李衍泰闻言,心中大为感动,一连给周斐琦磕了三个响头,直言:“皇上圣明,老臣愿誓死效忠,捍卫大周。”
“好,”周斐琦再次将他扶起来,道:“有爱卿这句话,朕便安心了。贵妃乃爱卿爱女,这些日子,若爱卿和夫人想要入宫相送递了牌子就好,朕稍后会吩咐下去,让他们给爱卿行这个方便。”
“皇上!”李衍泰刚擦干净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这一刻他只决定周斐琦这位年轻的帝王,其胸襟气度不可限量。说到底,他虽为兄为男,单就教养儿女这一项,却远不及自己的妹妹太后李氏。
送走了李衍泰。
周斐琦站在御书房廊下,初午的日光压在他的眼皮上,有种沉甸甸的负重感。李荣儿这个女人死不足惜,但是太后和李家对他的恩情也不容忽视,李荣儿这事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尤其李家对他这位嘉懿帝来说是基石,他若因李荣儿这事把李家彻底剔除朝堂不是不能,只是那不是周斐琦做人的原则。而且,李衍泰也好、李景也罢,甚至太后,这些人的心都是向着皇权的,也就是向着他周斐琦的。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因此,处理李荣儿这事,对李家施恩就好,不必追责。
只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周斐琦虽号称天子,在冷静分析了利弊,做出最理智的选择之后,内心的那份疲惫却无人懂。当然,现在不同了,他有高悦在身边,那对他来说就是江山不换的宝物——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想放手的宝贝!
想到高悦,他问小乙子:“朕走后,毕焰君可有用膳?”
小乙子忙道:“毕焰君用得少,似乎有些恶心,现已睡下了。”
“恶心?”周斐琦有些担心,问:“可有叫赫连太医看过?”
“这到没有。毕焰君说,今日事多,想先睡,让等他睡醒后再叫太医。”
周斐琦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回极阳殿去,想着高悦才睡下这会儿回去怕打扰了他休息,便留在了御书房,只是又让人传了一份膳食,且传了刑部尚书和卞易进宫。
何永川现如今压在刑部大狱,何幻和何家的护卫们则被关在守备营大牢。周璨搞出一个这么麻烦的奇门局,这些年又通过李荣儿在后宫兴风作浪,这个何家纵然没有辅助之意,却也有纵容之嫌,尤其这个何永川,这样的人绝不姑息——作为帝王,该狠的时候绝不可手软!
刑部尚书先赶到,参拜过后,就听皇帝问道:“那个何永川昨晚可审出了什么?”
“他自认行刺之事乃一人所为,与何家无关。”
周斐琦冷笑。
刑部尚书见皇上神色渐冷忙又道:“臣连夜查了何家这些年往来行迹,除了何永川每月多次往来梨园外,其余人并无异举,且何家那位老太爷曾多次因何永川总往梨园跑与他发生争吵,这样看来何永川行刺或许与梨园有关……”
周斐琦想了想,道:“何永川这事,他既已认罪,便按大周律刑罚。至于何家,夺其勋位封号贬为庶民,何幻罢免官职发配北疆服戍边役十年。其余护卫以滋事斗殴罪处。这事你去办,不要再拖了。”
“微臣遵旨。”
刑部尚书出了御书房,正好碰上卞易赶来。他刚得了皇上的口谕,想到那何幻和一众护卫还在守备营大牢,便当面将这口谕传达给了卞易,这里面涉及囚犯移交,早晚也是得过这到手续,眼下正好碰上了,正好先打个招呼。
卞易听他说完,便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急急忙忙进了御书房。刑部尚书见卞大人这般匆忙猜也能猜到,这位定是昨晚审问出了什么信息。
卞易确实审问出了重要信息,这可他一晚上给何幻做思想工作才破开了他的口风儿,好不容易套出来的话。本是打算一会儿进宫,没想到皇帝的诏令就来了。
周斐琦见到他,直接就问:“可有审出什么?”
卞易心想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忙道:“何幻招供,说昨晚被压去天牢的那老头儿是公子宝。”
“哦?”周斐琦心想,高悦推测得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这事是从何幻嘴里得到证实,又道:“他可有说当年是何人助公子宝脱身的?”
卞易道:“据他所知,当年助公子宝脱身的人正是前静娴公主,当初他们掉换了刑部的狱卒,那狱卒如今已经去世,不过他的儿子接了他的班儿,现如今还在刑部供职,儿他的媳妇,正是前天赤云道长推算出的那位待产的妇人。现在那妇人已经被我们找到,如今就在守备营里关着。”
“还有这样的事?”周斐琦脸上寒霜更盛,冲门口外喊道:“小乙子,去把刑部尚书叫回来。”
刑部尚书这会儿已走到午门,被小乙子追上后一脸诧异,他一路都琢磨着皇上叫自己回去干嘛,等回到御书房听完卞易的复述,人就直接懵了。
大概懵了有两息的时间,刑部尚书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请罪。周斐琦也是有些倦了,看着他这样儿有些想笑,不过,最终还是崩住了脸,道:“刑部人事需要清查,爱卿回去后可好好查点一番。行了,你们都先回吧。朕也乏了,这些锁事以后不要再让朕操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至此一番忙碌,周斐琦回到极阳殿时,高悦已经睡醒了,正靠在椅子里,让赫连野给他把脉。周斐琦一进殿里,见到这一幕,刚想要说什么,就见高悦冲他伸出了另一只没被号脉的手,眼里全都是对他的担忧和心疼,他便连忙握住高悦的手,到了嘴边的话也换了一句,说得是:“朕没事。”
高悦拉着他,昂头望着他眉间的疲惫,道:“陛下近日太过操劳,不如让赫连太医也为您请个平安脉吧?”
周斐琦在高悦那把椅子里做了下来,好在那椅子够大,坐得下他们两个,他揽着高悦的肩,道:“朕不急。先看你吧。”
赫连野全程垂眸,一副专心诊脉的样子。心里却难免还是被皇帝陛下的某些‘违规’操作惊到了,心想高毕焰的圣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衰败了吧……
嘶,这个脉象——
赫连野抬起手,见皇帝和毕焰君都望着自己,连忙又对那二人躬身下揖,道:“回陛下,毕焰君,臣刚才诊断,毕焰君的脉象似有滑珠连撞之象,只是时日尚短,象不明显,需再过些日子尚能确诊。不过,毕焰君再不可操劳过度,否则今日症状或可再显,臣以为,毕焰君确诊之前应以食疗为主,不可枉用药石。”
高悦点点头,这次他已经能听明白赫连野那句‘滑珠连撞’是什么意思了,不就是怀孕么,一回生二回熟,听了两次,他已经产生了心理免疫了。
周斐琦望着高悦,见他情绪平稳,不再想之前第一次听说时那么抗拒,心中稍安,对于两人可能有后代这件事,他其实是真的非常期待的。
而后,赫连野又给周斐琦诊了脉,皇帝两天没怎么睡觉了,脉象虽然依旧强劲,却也有浮起飘荡,这些就是需要好好休息,再加补药调理。他便亲自开方拿药又亲自去煎药,一丝一毫不假人手,可谓是相当尽心尽力。
周斐琦没等到赫连野把药熬好,就被高悦催上了龙床。高悦亲自给他宽衣解带,一边脱他衣服,一边小声嘟囔:“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是个工作狂呢?我以前加个班儿你都哼哼唧唧说一堆过劳挂的故事,怎么换到你自己身上,就这么不懂爱惜自己呢?你这样下去,不是要害我失眠吗?你好意思吗?”
周斐琦被他念叨却甘之如饴,总觉得这世界上有一个愿意念叨你的人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至少说明,有人疼有人爱,自己不是孤家寡人,这种相依相伴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因此,他望着高悦眼里全是笑,就像是棉花糖又裹了层蜂蜜,那粘稠的眼神,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句齁死了?
高悦被他这个眼神盯着,明明老夫老夫了,竟然还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倒下去,压在他胸口,问:“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嗯,明白。”周斐琦态度还挺乖的,就是手有点不太老实。
不一会儿,极阳殿的主寝里就传出了高悦的惊呼——
“喂!你干嘛?”
“检查一下你肚子里到底有没有……”
“……你留……氓啊!”
小乙子早就把殿门给那二人关好,他站在门外,望着高悬的太阳,眨巴着眼睛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白日宣那个啥啊?皇上可真厉害,两天没睡,还能搞得高毕焰又哭又叫,实在令人羡慕不来……
一个时辰后,高悦轻轻喘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边披衣服,边侧头去看周斐琦。周斐琦这会儿睡得很沉,嘴角微微扬着,好似正在做什么美梦。高悦见他这样,便倾身在他上扬的唇角处亲了一下,又没忍住咬了下他的饱满的唇瓣,咬完了,还偷着轻轻笑了声,才微红着耳朵披上衣服下地,自己去后面的汤池洗漱。
今天周斐琦太累了,高悦几乎是哄得把人哄睡了,不然这个事后清理的活儿周斐琦肯定是要抱他来的,这个习惯自从两人再一起就如此。以为周斐琦把他当成宝贝一样伺候,现在周斐琦简直变本加厉,把他当成了稀世珍宝,好像特别怕失去他。有时候高悦觉得,周斐琦每次抱他的时候,跟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周斐琦内心好像少了点儿安全感。高悦把这理解为失而复得的恐慌,或者说是后遗症。www.bïmïġë.nët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多少有那么点后遗症,所以他再次与周斐琦相认后,才会那样纵容。当然现在也很纵容,不过是听了子弦道长的话,更多是出于对周斐琦的健康考虑。
高悦其实没有多少清理的经验,这会儿自力更生还得靠着回忆之前周斐琦每次帮他的‘专业手法’,一边洗一边忍不住唉声叹气,感觉再被周斐琦这么伺候下去,他可能真要被他养废了……
汤池里水声淅沥,高悦脑子里还在想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不过,无论怎么样,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周斐琦,他们两个最初的那个目标一定会努力去实现。
高悦想,周璨和公子宝这件事牵扯出来的人和事不论结局如何,最终也不过是一场悲剧。李荣儿也好,乔环也罢,甚至何永川、何幻、百羽鸣喧等等这些人,都只不过是那个奇门局里的一颗人形棋子,那个奇门局要颠倒的或许是天地秩序,或许是周璨和公子宝的命运,但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成功,因为他们可能忘记了,不论在哪个世界,能量都是守恒的,种什么样的因必然是得什么样的果,也因此,高悦从以前经商的时候就很注重自己公司品牌和口碑,也正因那份正向的力量,他那个公司才会一步一步做到上市……
当然,大周和高悦的公司不一样,这是一个国家,想要引导这个国家蒸蒸日上,所付出的心里和自身需要散发的能量定然又是另外一个档次。
不过,高悦想着,只要有周斐琦在自己身边,一切都会变好。这一点,他心中特别坚定。
洗漱过后,高悦回到前殿,想着周斐琦好不容易睡着,怕吵到他,就没叫人进来伺候,自己找了条布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床边看了下周斐琦睡得很好,便安心地笑了笑。
这时,门外响起小乙子的低声轻唤:“陛下?”
高悦连忙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也没顾上头发还滴着水就那么出去了。
小乙子见他这样,忙伸手要伺候,被高悦挡了下,却问他:“何事?”
小乙子忙道:“是镇东将军求见。现人在御书房候着。”
“他可有说是何事?”
小乙子道:“只说是有要事,求见陛下。”
“陛下才睡下。你让他等会儿吧。”高悦说完就回了殿里。
小乙子去传旨,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硬着头皮,在殿门外轻唤:“陛下?”
高悦:?!
他这会儿头发半干,看了眼周斐琦,见他依旧睡得深沉,只好再次出了门,皱眉问:“又有何事?”
小乙子愁眉苦脸地道:“还是镇东将军,似乎事态紧急。”
“那你叫他直接来极阳殿吧。”
高悦说完就直接回了殿里。坐到床边,轻轻拍周斐琦的脸,叫他:“阿谦,醒醒,有些事情需要你——”
周斐琦不知在做什么梦,眼睛都没有睁开,只听到了高悦的声音,就一把将人拉了过去,翻身压住了……
“呜呜!!”
高悦简直无语,这还带‘偷袭’的?!你们家大臣找你有事啊,十万火急的大事啊,你这样‘弄’我合适吗?皇帝陛下!
可惜,高悦干着急,周斐琦也不知梦里发生了啥事,一边把高悦亲得快要断气儿,一边眼尾还滚了两串泪珠下来。
这下高悦都有些惊呆了!连忙又拍着后背哄,又是安抚又是顺毛!
等到小乙子把李景带到极阳殿外,殿里那俩人还没完事。
这极阳殿的窗户缝儿众所周知,那是无孔不出的那个啥,于是,李景心里十万火急还被迫听了皇帝陛下的墙根儿就很EMMMM,反正他的心情没人能懂。
不过,周斐琦没完没了,对高悦又亲又咬,一开始高悦是真以为他的做梦,但是时间稍长他就反应过来了,周斐琦都开始扒他衣服了,这还能是做着梦的人也会干的事?那也太天赋异禀了吧?!
所以,站在殿门外的小乙子和李景很快就听到了一声,来自高毕焰的怒吼,他喊得是:“陈谦,你丫再装睡,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踢床下面去?!”
之后皇帝陛下说了什么李景已经听不见了,单‘陈谦’这名字,就如平地炸起的一道惊雷,直接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他那一颗心也如落水的石头,一点点沉到了底儿,水底太凉,冻得他整个人好似都结了一层冰——他现在才算真得明白,那天皇上为什么会听他说完‘陈谦’这两个字后,疯魔一样把高悦给抱回了极阳殿,以及高悦在沽城时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们两个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导致误会了这么多年呢……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总裁在后宫崛起更新,第 92 章 092秋分三候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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