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前厅,玉容卿迈着步子向前走,半低着头遮掩自己脸上异样的红晕,迎面有雪花扑在她脸上,走出一段距离后,寒冷的东风才将她身上的燥热吹散。
静默落雪中突然吹起一阵风,耳边被风声覆盖,听不见声后跟来脚步声,玉容卿突然停住脚步回身去看,心里慌的打鼓,生怕方才的旖旎温情都是一场虚幻的梦,怕他离自己千万里,无法相见。
转身的瞬间,跟在身后的男人跨一步迈上前来,撑开拿在手上的油纸伞,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腕轻轻拉住,玉容卿只抬眼便撞进他温柔似水的眼眸。
噗通噗通——
心跳声又乱了,刚被冷风吹散的温度又一次席卷了全身,她猛然低下头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另一只手却没能从李沅的手掌中脱开。
他拉起她的手,玉容卿不好意思抬头,他要做什么?该不是要……旁边还有下人路过,万一被看到了可怎么好……
玉容卿还没开口阻止他,便发觉自己的手掌碰到了凉凉的东西,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李沅将伞交到了她的手上。玉容卿愣愣地拿过了伞柄,心想李沅日夜兼程赶回徐州,应当是累了倦了,她竟没记着去体谅他,说不定李沅现在还饿着呢。
“相公,你有没有吃饭,饿不饿?”玉容卿关心地问他。
李沅轻抿嘴唇,说了句“不饿”,却避之不谈自己有没有吃饭,解了他身上的披风披到自己身上。
玉容卿这时才发现自己刚刚出门匆忙,竟然忘了穿披风。想来李沅也是急着跟上来,没有把她的披风带过来,却是将他自己给她穿了。
被体温烘热的披风带着他身上的体香,淡淡的,比起从前令她熟知的干净的湖水气息,多了几分北境风雪之下干草的香气。玉容卿只在西陲边境嗅到过这种味道,让她联想到风沙侵袭的草原,即便饱经风霜,依旧生生不息,就如同她面前站着男人一样。
头顶是画了嫩绿柳叶儿的油纸伞,方才落在发梢的雪被温热的呼吸融化成了水滴落下,玉容卿注意到李沅的肩膀没有遮到伞下,落满了白雪。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厚重的披风又看看李沅,“相公,你不冷吗?”
“冷。”李沅撒娇似的向她身边靠过去,将她手上的伞接过来,然后将她整个身子都半搂在怀中,又沉声说:“卿卿这样靠着我,我便不冷了。”
说谎。
这样靠着,哪有直接穿披风暖和呢。
玉容卿微微皱眉,心想李沅连撒个谎都不会,怎么能骗得过她呢?
一件衣服不能两个人穿,披风下伸出两只热乎的小手覆在了男人手背上,将两人的体温连接到一处。
厚重又宽大的披风穿在她身上只差一点便要拖到地上,玉容卿就像一只移动的灰白色大团子,带上兜帽后更是只能露出半张脸来,就跟入冬时毛绒绒的兔子没什么两样。
朝园里的家仆丫鬟们来回忙碌着,路过园中小道时还能透过落了白雪的冬青望见怀抱着小姐的姑爷,两人在雪中漫步,悠悠自在,走向了内院。
与此同时,玉府里热闹起来,通过朝园与玉府相连的小门,丫鬟们之间消息互通,很快,姑爷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玉府。
府中两位老夫老妻正在暖春阁中围着暖炉煮热酒,开了一扇窗子欣赏屋檐之外的雪景,不大的庭院中种了一棵梅花树,花色虽不如贺府所种梅花那般红艳,但同样在冬日含苞待放,别有一番美感。
外头小跑进来的侍女婉秋在庭院中踩出了两行整齐的白脚印,为这幅雪景图增添了几分趣味。
“老爷,夫人,姑爷回来了!”
推开门便难掩惊喜,婉秋笑着禀报了此事,紧接着,静坐在暖炉边闲聊的玉富成与玉夫人稍稍愣了一些,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玉容卿回徐州小半年了,两位长辈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李沅了。在这之前他们知道女儿因为与女婿两地分居而满怀相思之情,身为父亲母亲,他们不敢多问,生怕揭了女儿的伤疤让她更加难过。
如今终于好了,女婿回来了,容儿终于能安心了。
玉夫人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扶着丈夫的肩膀感叹说:“总算是回来了,这个家能团圆了,今天摆一桌庆祝一番才行。”
玉富成笑夫人感情丰富,多愁善感,动不动就要哭,还记得之前容儿从京城回来,来到家门口跟他们报平安的时候,夫人说了两声“好”便抱着容儿哭了起来。如今,看着又像是要哭了似的。
玉夫人“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拍在丈夫肩膀上,疼得玉富成“嘶”了一身,忙说“都是我的错,夫人别打了。”
“你个憨货,哪儿错了?”玉夫人抹抹眼泪,故作凶狠地追问。
玉富成可不敢跟夫人顶嘴,“哪儿都错了,夫人消消气,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可别为了为夫这两句胡言乱语坏了夫人的心情。”
三言两语便将玉夫人逗笑了。
夫妻两个有说有笑,一会儿吵架一会儿认错,婉秋站在一旁偷笑,这两位成亲都三十多年了,在一起的时候还跟刚成亲时一样腻歪,要是让小姐看见了,估计也会觉得欢喜吧。
玉府的丫鬟来朝园传信,说老爷和夫人请小姐跟姑爷晚上的时候去府上一起吃晚饭,庆祝姑爷回府,一家人热闹热闹。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小婵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生怕扰了两位主子的清静,怯怯道:“小姐,姥爷和夫人邀请您跟姑爷去府上吃晚饭。”
片刻后,房中才响起一声“知道了。”
是李沅的声音。
小婵一时有些疑惑,为何小姐不答,是姑爷来答她。只疑惑了一会儿便觉得,姑爷知道了便是小姐知道了,她既然已经带到了话,便不好在这儿打扰两位主子了。
屋外的小婵离开,房中才传出低低的哭声,床边,玉容卿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依旧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李沅半褪衣衫,愧疚的拉着她的手安抚说:“卿卿,这都是旧伤,真的不疼了,你不要哭……”她一哭,李沅心里比刀割还难受,真心后悔自己不该为了博取她的怜惜而同意她自己查看伤口。
本是分离许久后的再次重逢,合该亲亲抱抱,互诉衷肠,一解相思之情。
自己却因为控制不住的私心而让卿卿难过了,都是他的错。
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在身上,梨花带雨。玉容卿怎么能不哭,解了他衣裳后,入目是他本就满是伤痕的胸膛,看了他后背才发现,除了之前被誉王刺伤现在已经结疤的伤痕,又多了三处箭伤。
一层薄薄的结痂在车马劳顿中被震开,伤口隐隐透出血迹。只是看一眼,玉容卿都能感受这三个血窟窿带给李沅多大的伤痛。
他身上带着伤,竟还忍着疼痛奔回家来,都是为了她。
玉容卿知他对自己情意深重,但她却为此深感心痛:李沅不止要爱她,更应该要爱他自己。
她是一个常常被人爱着的人,无论是父母兄长,还是小梅温易,她总是能得到别人的关照和爱护,她在成长发觉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人,因而珍惜自己,也关心更多的人,将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爱意源源不断的传递给他人。
而李沅同她不一样,他从出生到现在接受到的好意和关心屈指可数,至于发自真心的爱,更是难求。便是衷心跟在他身边的萧成,也是因为无家可归,将李沅看做了唯一的家主,才忠心不二。
他从未得到别人条件的爱,他度过的二十多年中遇到的人,大都对他别有用心。老皇帝是为了自己的病,平阳王是利用他的身份,李潇是祈求他的关爱,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们自己。
并没有人真正给予他爱。
他心中空无一物,仅存着一点小小的善念也紧攥在手中不愿将它献出,因为那是他仅存的念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直到他遇见玉容卿。
天底下应该少有像她这般傻的人,李沅一直这样认为,毕竟玉容卿在路上捡到的身份不明的人也敢往家里带,而且这样的事她做过不止一次了,也不怕救回一个大恶人,被人恩将仇报。
等他知道了玉容卿的为人处事,知道她救人帮人不图回报,求的只是一个心安。
她分明知道他做过的事有很多都见不得光,却从不在他面前挑破,只因为,在礼法之外,有一句“理解”。
李沅曾经坚定的认为:没有人会没有理由去对别人好。现在他已经将这个信念抛之脑后,因为,他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并深深的为之臣服。
为了她,即便让他付出一切又有什么不可以。
李沅抬手去抹她的眼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他说,“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玉容卿眸间水光凝滞,蹙眉回视,“乱说什么,你哪有做错事,明明是为了我才……”
“可是,我让你伤心,让你哭了。”说着,他竟然有些哽咽,连眼眸都黯淡了光彩,“是我想尽快赶回来,也是我没有养好伤……”
玉容卿捂住他的嘴,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希望你能珍惜你自己,你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你不珍惜自己,我怎么能会难过。”
她想让李沅知道,他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他不止是她的相公,他也是他自己。
一个人如果学不会爱自己,又如何去爱别人呢。
显然,李沅完全不在乎这些,他不爱自己不爱别人,他爱的只有玉容卿一个人。
就是这一点,让玉容卿格外心疼。
听完她的话,李沅神情有些怔愣,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玉容卿是为了他好,但一个人的为人是很难更改的。
即便对他而言很难做到,他却不忍心让玉容卿失望,抬眼凝视着她说道:“卿卿,我以后会珍惜我自己,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问得那样小心翼翼,让玉容卿心里忍不住抽痛。
“傻相公。”玉容卿倾身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抱的紧紧的,哼唧了两声,“我才没哭。”
柔软的身子凑上来,李沅的体温便控制不住的升高,方才为检查伤口,玉容卿亲自为他解了衣裳,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这亲密无间的拥抱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卿卿,咱们什么时候去吃晚饭?”声音压的低低的,有些哑。
玉容卿专注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没注意到他语气细微的变化,天真道:“离着晚饭时间还早呢,我还能去看两个时辰的账本,你可以去沐浴,换身衣裳。”
解了披风后,她就看出来了,李沅里面穿的很单薄,像是初秋的衣物,根本不能御寒。
就着她抱着他的姿势,李沅顺手落在她腰间,按着她腰侧不敢用力。试探着问,“卿卿,今天能不能不看账本?”
玉容卿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眼睛天真地眨了眨,“不看也行,也不着急完成。”
说完后,腰上温热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后背发紧,脑中浮想联翩,不由紧张起来,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整个身子向后倾,磕磕巴巴道:“你,你可别想我陪你一起沐浴,我,我怕冷。”
与冷热并没有关系,只是两人重逢还没几个时辰,正事还没做几件,若是同他做了那档子事,岂不是显得她……急不可耐似的。
李沅的手没有松开,上身前倾靠过去,将人扣在平整的床帐上,低笑一声,“我没有那样想。”
白皙清冷的脸庞凑近到她脸侧,玉容卿下意识转过头去,生怕自己醉倒在他迷人的眼眸中。心跳砰砰加速,不知为何,竟是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道:“那相公便放开我吧。”
他不放。
窗外的庭院铺满了白雪,雪光映照天色,将庭院照的亮亮堂堂,门窗紧闭的屋内略有昏暗,玉容卿感觉眼前有些模糊,耳边的声音却清晰可辨。
他说,“我昨晚已沐浴过。”
按在腰间的手掌牵引着手臂缠绕在她腰间,骨感的手指隔着衣裳摸到脊背时触感格外明显,玉容卿整张脸都红透了。暗示的这样明显,竟让她不知所措。
脑袋一片空白,身子已被抱着躺倒在床上,玉容卿瞪着无辜的双眼看着用眼神在祈求她同意的李沅。
咬了咬下唇,不忍心看到他被拒绝时的失落表情,只得问他:“那你身上的伤口没事吗?”
李沅有些惊愕,卿卿的关注点总是这样与众不同,微笑答:“无碍。”
玉容卿信了他的话,暂时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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