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想着夜间突袭试探,敌军虽然来得凶猛但数量上算不得多,大约只有不到千人。
宋尧旭逼着自己不能惊慌,尽可能沉重冷静地安排:“传我指令,收缩防守,不要慌乱,令一千主要兵力集结至敌军主攻方向,两侧部队各五百人保持机动灵活,其余人驻守大营随时补充。”
负责传令的士兵连忙应声,紧接着就迅速将指令下达给全军。
这一次也是他们的军队第一次正式面对敌军,还是在这般环境下的突袭。
为了稳定军心,宋尧旭驾马亲自率领突破的精锐部队,祁子臻与卫令申就紧跟在他之后。
由于之前就被告知过要保持戒备,原先要休息或者已经在休息的士兵们在得到指令后迅速组织起来,部分留在营帐区中驻守,部分奔赴敌军来袭的方向迎击。
此次战事极具突然性,部分迎击的士兵心里都有些怯意,直至见到兵马之中无畏向前的宋尧旭与祁子臻,多多少少感受到了鼓舞,拿着手中兵器一鼓作气冲向前。
冲锋陷阵的嘶喊打杀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叮叮铮铮的刀剑碰撞声更是尖锐地划破原本寂静的夜幕。
“噗——”
祁子臻一剑没入迎面而来的敌军身上,飞溅的血液滴在脸颊上,烫得灼人。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与杀敌无关的事情,反手又是一剑砍向靠近的敌军。
趁着空隙的时间,他往宋尧旭那边匆匆瞥了一眼。
出于近战的需要,这次宋尧旭带的武器是崔良赠予的长剑。
原本银白的剑刃被血红浸染,宋尧旭的戎甲上也溅满了不知何人的血。他立于千军之中,面容冷峻,只有仔细留意时才会发现他握着缰绳的手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突起。
初上战场没有人会不害怕,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恐惧深埋在心底,短暂地抛却一切,只留下一个念头——杀敌。
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死。
就在祁子臻看着宋尧旭晃神的瞬间,又有一名敌军持着长剑奔袭而来。
“子臻小心!”
余光下留意到这一幕的宋尧旭当即冲上前来,一剑挥开那名敌军,压低声音快速地说:“不要走神,注意安全。”
说完他不再逗留,同士兵们继续奋勇杀敌。
祁子臻心有余悸,很快也重新收拾好心情,不再分神,只是始终跟在宋尧旭的身侧。
冲天的打杀声持续了大半个夜晚,直至后半夜的时候才将敌军几乎歼灭,只有寥寥部分人马跑得够快,撤退返程。
平静的山谷被漫无边际的血色浸染,初次迎敌他们也折损了不少兵力,具体的还要等善后处理结束再作清点。
敌军死的死跑的跑,这场短暂的交锋暂时宣告结束。
剩余的士兵与伤员都陆续回到营帐中去休整,卫令申也在宋尧旭的示意下暂时告退。
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只剩下祁子臻与宋尧旭两人。
皎洁月轮升到山谷之上,冷白月光洒落在遍地狼藉中。
宋尧旭已经翻身下马,一袭戎装早已被无数人的鲜血浸染,手中的长剑甚至还在淌着血。
祁子臻也跟着下了马,但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清净的山谷化作尸骸埋葬之所,数不清的人命在短短大半个夜晚中便消散,其中还有一名亲兵队中的亲兵为了保护宋尧旭而中剑。
但是这样的事情日后肯定还会再出现。
这还只是他们第一次面对伤亡,被迫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直接步入战场,以最无备的姿态面对。
祁子臻面向宋尧旭的背影望了许久,直到脸上传来一个微微的异样感。
他原以为是溅到的血迹干涸而导致的,抬手随意抹了一下,结果却碰到一道不知何时被划伤的红口子,倏地传来一阵刺痛。
“嘶,好疼……”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皱起眉头一副被疼到了的表情,抬起的左手虚虚覆在伤口之上。
然而还没等他从刺痛中缓过劲来,他忽地感觉眼前被黑影笼罩,紧接着就有一只微凉的掌心轻轻握住了他左手的手背。
“伤到哪里了?”
宋尧旭的声音很轻,脸上还满是奋战大半夜的疲倦,柔和地溢出些担忧与关心。
祁子臻感受到轻洒在脸颊上的温热气息,半垂着眼睛低声回答:“脸颊左侧……应是不小心被划到了。”
与此同时宋尧旭也反握着将他的左手缓缓拉下,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见他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红口子。
宋尧旭稍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捏了一下祁子臻另一侧的脸颊,因为疲倦而显得低沉的嗓音中夹杂上无奈:“都告诉你杀敌的时候不要走神了,活该让你疼一下。”
带着些冰凉的指尖触上脸颊,只留下不痛不痒的触感。
换作以前宋尧旭肯定不会同祁子臻说这样的话,可见他肯定是让宋尧旭担心得狠了。
祁子臻低下脑袋,像极了在认错的小孩,却还是企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担心殿下,所以想看看殿下的情况。”
“可是我也担心你。”宋尧旭伸出一指,小心翼翼地抚在祁子臻脸颊伤口附近,“战场不抵平日,在这里四处都是危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从哪里就冒出来一个敌人。我会为了不让你担心好好保护我自己,我也希望你能够保护好你自己。”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低到祁子臻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他说的字句。
他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名敌军冲向祁子臻时他心底一刹那的慌乱与不安,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让自己在后来的时间里保持镇静。
可是这样的生死时刻在往后必然还要经历许多次,甚至是……经历最后一次。
亲自见到了无数的生命在眼前逝去,他更加无法想象失去眼前人的日子会是怎样。
但只要他们一日没结束这次的战役,他就要面对这样的可能性一日。
祁子臻感受到了宋尧旭身上强烈的不安。
他抬起头对上宋尧旭视线,却被他眸底几乎满溢的心疼灼得心口跟着一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月光洒落在祁子臻的身上,冷冷地镀上一层银白,脸颊一侧的鲜红更显刺眼。
今日只是脸颊上的一道小口子,以后又会不会是什么更致命的伤势?
宋尧旭已经不敢深想下去了。
他一手抚上祁子臻的后脑,稍低下头来,将额头抵在祁子臻的额头上,嗓音变得喑哑:“子臻,答应我,日后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好吗?”
祁子臻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顺从地稍稍扬起脸,小声应答:“我答应你。”
“你”字的音刚刚落下,祁子臻就感觉自己的唇瓣被另一份柔软的温热小心翼翼覆盖。
他无意识地微微松开牙关,任由宋尧旭温柔而又霸道地探入掠夺,他甚至能感受到宋尧旭近乎不安的试探与确认。
祁子臻乖顺地闭上眼,抬手环住宋尧旭的脖颈,给予他一份肯定的回应。
月光下,两道被无数人鲜血浸染的狼狈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无言地安慰着彼此低落的情绪。
*
约摸又过了两刻钟,守在营帐区门口的卫令申见到牵着马走回来的两人,总算松了口气,告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些清水,可以简单处理一下沾到的血迹。
宋尧旭笑着向他道了谢,祁子臻却比平时沉默了些,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快步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卫令申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宋尧旭困惑地问:“小臻是……出什么事了吗?”
宋尧旭看着祁子臻的背影,和月光下他有些泛红的耳尖,浅笑着说:“无事。只是子臻脸颊不小心被划了个小口子,他怕疼,许是急着回去处理。”
听到这话卫令申没有多想,点点头说:“那殿下也快回去处理一下身上的血迹吧,明日还要尽早离开这山谷。”
宋尧旭也没有继续多说些什么,颔首致意后跟上了祁子臻的步伐。
从营帐区门口到走回宋尧旭的营帐内,祁子臻几乎都没怎么抬过头,一路避开士兵们,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宋尧旭跟在他后面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能无奈地摇头笑笑,在他差点走错营帐的时候小心圈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回到帅帐中去。
“把头盔摘了,我替你上药。”
宋尧旭刻意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眉眼间尽是笑意,语气平缓柔和。
祁子臻乖乖听话,摘下头盔坐到椅子上,扬起脸来方便宋尧旭动作。
宋尧旭没让他等太久,翻找出需要的伤药与干净的纱布,用布沾着药粉覆在伤口上,同时温柔地提醒:“可能有些疼,稍微忍一下。”www.bïmïġë.nët
接着都没给祁子臻反应的时间就直接上手。
突然的刺痛自脸颊蔓延开,祁子臻被疼得忍不住咧了下嘴,眼底泛上一层生理性的水汽,看着十分可怜。
他轻吸了口气,抱怨似的问:“殿下是故意的吧?”
宋尧旭没有否认,一手还拿着沾了药粉的纱布,微笑着说:“不给你疼一下怎么让你记住教训?”
自认理亏的祁子臻无话可说,默默然忍着疼等上完药,结果上完药后宋尧旭又非常风轻云淡地告诉他等会还要洗脸可能会把药粉洗掉,所以洗完脸后还要再上一次。
祁子臻:“???”
这一次他算是非常深刻地记住了这个教训。
气鼓鼓的祁子臻气鼓鼓地洗完了脸上其余部分的血迹,然后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等着宋尧旭再给他上一次药。
宋尧旭拿着伤药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走到他身前去放柔语气:“好啦不逗你了,上完药就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怕疼的祁子臻这一次没有轻易就被哄好,冷漠地坐在原地一声不吭。
直到宋尧旭又笑着提醒一句他要开始上药了,祁子臻才在犹豫了会儿后选择屈服,小声地说:“……殿下轻一点。”
宋尧旭听到他服软似的请求,莞尔笑笑:“好,我会轻一点的。”
他这一次换成半跪在祁子臻的面前,一手拿稳纱布轻轻给伤口边缘再次覆上药粉,眸底神情专注而认真,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祁子臻只要略略垂眸就能清晰看到他精致的侧颜,隐约间能看见一道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似乎还是他来救自己时溅上的。
他盯着那道血迹看了许久,直到宋尧旭替他重新上完药后才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触碰上那道痕迹。
突然感受到脸颊处的一点冰凉,宋尧旭眨了下眼睛,眸底更多的是疑惑:“怎么了?是哪里没有擦干净么?”
“嗯。”祁子臻点点头,俯身在那道痕迹处轻吻了一下,垂着眼睫轻声说,“我答应殿下会珍视我自己,殿下也一定一定不要忘记好好保护自己。”
微微的痒意自脸颊扩散,宋尧旭顿住半会儿后才重新弯眼笑笑,嗓音十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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