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去就去。”
一直看着邵清仪的贺长季,没有错过邵清仪脸上的细微变化。
他轻笑着,没有多言。
等一行人到了张家,邵清仪才意识到,原来张家不是做被子的,而是弹棉花的。
不过弹棉花主要就是为了做被子,所以把两者等同起来其实也差不多。
邵清仪与贺长季到张家的时候,一个老年男子正在背着把巨大的弓似的工具,拨动那根弦,把棉花弹得蓬松柔软。
那根紧绷的弦震动着,不断发出“铮铮铮”的声音,形成古老而又深沉的旋律。
“张大爷,我们来买一床被芯。”贺长季主动出声,引起了正在认真干活的老年男子的注意。
那老年男子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是贺二郎啊,你这腿……”
“前些天不小心摔了。”贺长季笑了笑解释道。
“这样啊,年轻人还是得小心啊,尤其是这大山里,住着山神,更是得敬畏!”张大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您说的是。”贺长季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问道,“有最近新做的被芯的吗?”
“有,前几天前些天做了一批新被芯,你需要多大的?”张老爷这才顺着贺长季的话题回道。
“要最大的。”贺长季回道。
“最大的双人被吗?我那小儿子过些天就要成婚了,我给他做被子的时候,正好多做了几床,都是今年新收的棉花,舒服得很!”张大爷乐呵呵地说着,然后对着屋内喊了一声,“老婆子,出来给贺二郎取一下我前些日子做好的被芯。”
“来了来了!”屋内的张大妈闻言,匆匆走了出来。
“呦,今日竟是和夫郎一起来的吗?”张大妈新奇地说道,“还带了两个娃娃,你们一家人感情可真好。”
听到张大妈提到了自己,邵清仪对着她笑了笑,然后又让两个孩子喊“张奶奶”。
两个孩子乖巧地喊了声,张大妈看着成平成安喜欢得不得了:“嗐,贺二郎家的,你是怎么养得孩子?这白白嫩嫩的,可真招人喜欢呦!”
听到别人夸奖自家孩子,所有家长心里都会觉得高兴,邵清仪自然也不例外。
但做人不能太骄傲,邵清仪谦虚地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也就那么吃,那么喝,并没有刻意做什么。”
“对了,正好我下午本来就要去给你们送请柬,既然你们来了,我就不跑这一趟了。”说着,张大妈转身又回了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走了出来,递给贺长季,笑眯眯地说道,“我家小儿子五天后在村子的祠堂里举办婚宴,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可都要来呀!”
贺长季接过请柬,并顺手把它给了邵清仪。
邵清仪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婚礼请柬,比起现代花里胡哨、设计感极强的婚礼请柬,张家儿子的这张婚礼请柬明显简单了许多,只写了婚礼的时间和地点。
邵清仪把请柬收了起来,笑着回道:“一定一定。”
张大妈帮他们找到了想要的被芯,递给了邵清仪。
邵清仪把这床被芯叠起来,放在了贺长季的膝盖上:“你抱着,我推着你回去。”
贺长季只得乖乖抱住怀里的被芯,任由邵清仪推着自己往家里走。
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个村民,看到贺长季抱着被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村民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邵清仪见状,也忍不住跟着捂嘴笑了。
贺长季无奈地抬眸瞥了明显是故意为之的邵清仪一眼。
自家夫郎,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回到家,邵清仪这才把放在贺长季膝盖上的被芯拿下来放在了床上,然后打开柜子开始翻找备用的床单和被罩。
可是,除了一套印着红双喜的床单被罩外,他没有找到第二套床单。
邵清仪疑惑地问贺长季道:“你说的备用被罩在哪儿?”
“不就在这个柜子里吗?”贺长季说着,推着轮椅过来,拿起被邵清仪放在一旁的红双喜被罩说道,“这不就是。”
“可这,这不是婚被吗?”邵清仪惊讶道,“这大红的,也太耀眼了吧?”
这被罩被面是红底的绸缎,绣着一个大大的双喜,铺在床上过于喜庆,这是小年轻们完全无法驾驭的那种配色。
“是啊……”贺长季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觉得很应景吗?”
“应景?”邵清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贺长季的意思,忽的,他反应了过来,脸涨红了起来,“你,你这是故意的吧?”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贺长季微笑着道,毫不掩饰自己的用心,“毕竟,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呀。”
洞房花烛夜?
邵清仪有些怔住了,今天在贺长季心中竟然有着这么重要的地位吗?
邵清仪有些羞涩,同时也有一股暖意在心中涌起。
这个男人,他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了心里头。
只是……洞房花烛夜,所以他是准备今晚……
这,这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邵清仪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定的。
每次一进卧室看到那铺着红色床单、红色被子的大床,邵清仪就忍不住脸红,视线更是飞快地移开。
虽然心中很怂,但同时,邵清仪也有些期待……
毕竟,在看那啥片的时候,小零都是一副舒服到上天的表情。
以贺长季的雄厚资本,今晚……应该能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吧?
想到这儿,邵清仪浑身都热了起来,有些害臊,又有些甜蜜。
等到了晚上,贺长季还真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副红色的喜字蜡烛。
洞房花烛夜,至少这花烛是点上了。
邵清仪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复杂的情绪之下,他还是准备先给孩子们讲一讲睡前故事,把俩孩子哄睡着了再说。
两个孩子虽然疑惑为什么阿爹和姆父忽然换上了红色的大棉被又点上了红色的蜡烛,但今晚是他们在双层床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这边,并没有注意到两位家长的微妙而又期待的表情。
在姆父温柔而又催眠的嗓音中,两个孩子渐渐进入了梦想。
等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已经躺在床上的贺长季立马招呼邵清仪一起钻被窝。
邵清仪紧张得心扑通扑通直跳,今晚,他就要摆脱处男的称号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吹灭了桌上的红烛。
原本明亮的房间骤然暗了下来。
邵清仪走到床边,脱去身上的比甲和外衫,穿着里衣钻进了被子里。
新做的被子比之前的那条被子要松软暖和得多,刚一钻进去,邵清仪就感觉自己要出汗了。
偏偏这时候,贺长季还倾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此时,邵清仪的双眼已经适应了此刻的黑暗,月光洒入了窗户,让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撑着手、伏在自己身上的贺长季的表情。
他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更显深刻,深邃的黑色眼睛灿若星辰,高挺的鼻梁投射下阴影,使得他背光的半张脸若隐若现,更显神秘。
邵清仪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贺长季,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比起刚穿过来的时候,现在的他瘦了很多,这张脸已经小了一个型号,原本被赘肉挤压的五官也已经能看出原本的模样。
邵清仪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张脸瘦下来之后,竟然和上辈子的他有些相似。
来不及多想,邵清仪就发现贺长季瞳孔倒影出来的影像越来越大贺长季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邵清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他感到自己的唇瓣碰到了同样柔软却更为炽热的东西。
紧张让他微微张开了嘴,想要喘息,却被早在守在外面的贺长季乘虚而入。
邵清仪无力地像是一条在大海上仍由海浪肆虐的小舟,在贺长季的攻城略地中渐渐失去了神志,只感到有细微的电流流转全身,全身肌肉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放松……”贺长季的声音在邵清仪耳边炸开。
吻渐渐下移,火从上到下被不断点燃。
里衣被彻底解开,邵清仪感到自己就像是一条毫无保留的鱼,在砧板上仍由厨师对他为所欲为。
“汪汪汪”突然传来的犬吠声,把贺长季费心营造起的旖旎氛围彻底打破。
偏偏院子里的旺财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依旧狂吠着。
原本已经沉浸在贺长季制造的热潮中的邵清仪,被这一阵撕心裂肺的犬吠声惊醒,理智悉数回笼。
他满脸红潮地低声道:“旺财叫这么大声,不会是外面有什么野兽吧?不然,我出去看看?”
“不必。”贺长季哑着嗓子,用手支撑着直起身,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又俯下身,“外面什么都没有,它野叫呢。”
邵清仪却有些害羞地说道:“不然我们把窗帘也给拉上吧,月光有些太亮,我有点不好意思。”
贺长季点头:“行。”
随后,他拉上了帘子,房间一下子又暗下来好几个度。
这回邵清仪看不清贺长季的表情了,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
但视觉的障碍,反倒增强了其他感官。
邵清仪难耐地挪动着身体,他明显感觉身体变得敏锐了许多,能清晰地感知到贺长季做的每一个小动作。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到了最大。
邵清仪像一条失水的鱼那样,无声地大口喘息着。bïmïġë.nët
他的双目紧闭,等待着贺长季带给他那爽到极致的临门一脚。
但是,好事总是多磨,他们的生命大和谐运动再一次被打扰。
“哇”
正当两人再一次渐入佳境的时候,稚嫩的孩童哭声在屋内骤然响起。
“姆父,阿爹,我好怕……呜呜呜……”是成安的声音。
成安的睡眠习惯很好,从不起夜,今日却不知为何大半夜的就惊醒了。
“好黑……呜呜呜,姆父,阿爹,你们在吗?”成安小声啜泣着,掀开被子,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着。
听到孩子的哭声,邵清仪就彻底软了下去。
“在,姆父在。”邵清仪无奈起身,并顺势拉开了窗帘。
月光洒了进来,让成安终于看清了姆父和阿爹所在的方向。
邵清仪拿起一件外衫披上,把身上的青紫一概掩下,然后下床抱住泪眼婆娑的成安:“成安,怎么了?”
而两度被打断的贺长季则是黑了脸。他悻悻地躺坐在床上,突然意识到孩子大概会成为他们培养夫夫感情的重要因素。
“姆父,我,我想嘘嘘……”成安红着眼眶,哽咽着说道。
邵清仪闻言,抱着成安,帮他脱了裤子,让他对着夜壶嘘嘘。
等解决了生理问题之后,成安却依旧不愿意回去睡:“姆父,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睡呀?”
成安的胆子比起成平小很多,虽然双层床睡着会比大通铺自在很多,但这种自在也让习惯了姆父怀抱的成安感到不安,所以他才会大半夜醒过来。
邵清仪看了看脸色更黑的贺长季,在孩子和老攻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孩子。
他给了贺长季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对成安说道:“好,姆父陪你一起睡。”
说着他抱着成安,准备一起睡到双层床的下铺。
不但被打断了生命大和谐运动,还很可能即将独守空床的贺长季脸色相当难看。
最终,在独守空床和中间加个小灯泡这两个选择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压低声音,说道:“清仪,就让成安睡我们床上吧。”
成平成安睡的双层床是以成年男子的身材尺寸设计的,所以睡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孩子是完全足够的。
只是会有点拥挤而已。
邵清仪因为刚才的事情,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让成安睡他们的床。见邵清仪犹豫,贺长季出声说道,那让成安自己选吧,他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最终,成安选择了和阿爹、姆父们一起睡。
于是,邵清仪又钻进了被窝,只是这一次,他与贺长季直接隔了个成安小灯泡。
有成安在,他们想再做些什么是不可能了。
邵清仪没敢看贺长季,他怕看到贺长季幽怨的眼神。
而正如邵清仪所想的那样,贺长季此时正幽怨地看着抱着成安的他。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泡汤了。
贺长季看着天花板,已经预想到了日后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少……
忽的,他非常迫切地想要重建房子了。
只有让孩子们有了独立的房间,他们才能拥有真正的二人世界!
第二天一早,成平发现成安竟然睡到了姆父和阿爹的床上,不禁有些生气。
“为什么成安可以和姆父、阿爹睡,我就不可以?”成平气鼓鼓地质问姆父。
邵清仪摸了摸成平的小脑袋:“成平是哥哥,又是小男子汉,更加勇敢,不会因为一个人睡而感到害怕。成安胆子小,一个人睡会觉得害怕,所以姆父才和成安一起睡的。”
听姆父夸奖自己勇敢,成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也不纠结成安背着自己偷偷又跑去和姆父他们睡觉的事情了。
他拍了拍成安的肩膀,说道:“成安,我原谅你了,谁让你没有我这么勇敢呢!”
邵清仪听着成平的话,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优越。
成平这孩子的性格,到底是像谁啊?
“哥哥,你一个人睡,不怕吗?”成安听成平这么说,反倒向他取起了经,“我昨晚醒来,发现自己只有一个人,周围都黑漆漆的,就好害怕……”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昨晚没有起夜,也没有真正面临过一片漆黑情况的成平勇敢地说道,“反正姆父和阿爹都在房间里。”
成安闻言点了点头:“嗯嗯,那我下回也要勇敢点。”
虽然槽多无口,不过,至少两个孩子自己沟通得还挺不错的。
邵清仪总算放下心来。
他原本还真怕成平等会儿也要跟着一起睡,到时候双人床挤四个人,那可真是太拥挤了。
欲求不满了一晚上的贺长季直到早上脸都是黑的。
连打拳的动作要求都严格了几分。
一番大汗淋漓的运动之后,一家人吃了清淡的小米粥、馒头和腌制的小菜。
“我等会儿去趟陈家,看看生石灰煅烧得怎么样。”邵清仪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们就别去了,我去去就回。”
贺长季原本想跟着,但邵清仪都这么说了,贺长季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邵清仪果然如他所言,很快就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带上了一套七巧板和华容道,把玩具给了陈家夫郎后,他扛着两袋生石灰就回了家。
陈克岩成功把石灰石煅烧成了生石灰,而且量还不小。
这两袋生石灰粉,足够邵清仪做试验了。
大概是对水泥的渴求太过强烈,邵清仪今早醒来的时候,突然在半睡半醒间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个用来制作水泥的土办法,那就是把生石灰和炼铁剩下的矿渣混合,就能做出简易的水泥。
只是,这矿渣该去哪里找呢?
村里的铁匠只有高家一户,也不知高家的铁会不会是自己冶炼的呢?
得知邵清仪的疑问之后,贺长季回道:“高家的铁,的确是自己冶炼的。水弯村附近有个小铁矿,不过矿石品质不高,如果没有高家独特的锻造技艺,根本冶炼不出好铁。”
邵清仪闻言大喜:“这么说来,高家肯定有矿渣咯?”
贺长季点头:“高家的矿渣应该都堆在了村北的荒地上,你需要的话,我陪你一起过去取。”
“诶,不需要和高家的说一声吗?”邵清仪问。
“不必,那是公有地。村里人有的时候也会拿些矿渣用来给施肥,所以完全可以自行去取。”贺长季解释说。
“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吧!”邵清仪迫不及待,想尽快制造出水泥,这样就算不重建整个房子,他也可以在院子里修个大池塘养鱼虾了。
“好。”
带上了铲子和箩筐,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高家堆放铁矿渣的地方。
这里的矿渣已经堆积了好多年了,已经成了一座小山。
邵清仪挑了看起来比较新鲜的矿渣,悉数铲入箩筐中。
贺长季没有用腿,就俯下身用手拿着箩筐直接挖,也挖了不少。
而两个孩子则完全就是过家家了,拿了两个小铲子,把矿渣铲入了小布袋。
很快,就有了足够量的矿渣。
回到家之后,邵清仪看着两大袋生石灰和矿渣犯了难。
这要用什么比例混合才行呢?
“先试试吧。”贺长季提议。
邵清仪点了点头,准备用实验常用的控制变量法来尝试最合适的比例。
虽说如此,没有精确的计量器具,实际上他也只能用称弄了五个实验组。
邵清仪按照生石灰和矿渣三比一、二比一、一比一、一比二、一比三的这五个比例,将其混合均匀,然后加水调到粘稠,再静置,看多久能凝固以及哪种比例的水泥凝固效果最好。
“这就可以了?”贺长季有些好奇。
“应该……就这样可以了吧?”邵清仪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正当邵清仪与贺长季夫夫正在试验制作水泥时,禹州城山区的一个小村子里,唯一的一家医馆处,有人发出了震天的哭喊声。
“相公……相公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一个面部戴着一块防护面巾、看不清长相的年轻夫郎伏在床上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男人身上,哭得双眼通红,“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贺家夫郎,看开点吧。”在医馆帮忙的大妈同样戴了块防护面巾,她拍了拍年轻夫郎的背,“人死不能复生,你年纪还轻,你家老贺也没给你留个一儿半女的,还是早早把你相公葬了,再另嫁个好人家吧!”
“起开起开,别趴在他身上!他是得了肺疾去世的,虽说不是肺痨,但也保不准会不会传染。你别靠他这么近,小心也得上同样的毛病!”一个戴着同款防护面巾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脸嫌弃地说道,“赶紧找人把他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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