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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们是正义的,那为什么我们还是会输呢?

  请不要跟我扯什么正义会迟到,正义终将会来到等如何如何的空话。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们是正义的,为什么我们会输的一塌糊涂呢?

  我们没有敌人残忍?我们生来懦弱?我们太过善良?

  这是什么狗屁话?

  难道敌人不残忍了懦弱了善良了,他们就会输了吗?

  不,我们还没有找到我们为什么会输的真正原因……

  或许是因为我们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难以启齿。】

  【有很多事情我们还没有解决!】

  黄沙漫天,风卷无垠,铺天盖地的沙尘将死界颠覆。

  “你还冷静不下来吗?”

  橘纯一坐在黄沙之上,宛如一尊静穆的神像被遗弃在这荒地,金缕为裘,流沙为裙,动,也不动。

  她稍有些怪怨似的看着另一个瘫躺在沙尘之上的人,在手边胡乱的用沙凝成球,拍打起来。

  沙球内的白色细沙流转,像与外围的黄沙交错成两种不同颜色的雪幕,纷纷扰扰,却有沙尘独有的寂寞,与雪的寂寞相比,更荒芜些,也更豁达些。

  “有时候还真是奇怪呢……小画匠……”

  橘纯一歪着头,用流转着金沙的大眼睛缓缓沉下睫毛,看向手中的沙球,拍了拍,那球蹦跳起,将沙中世界倾倒颠覆。

  白沙,是沙漠的雪。

  可这“雪”热的厉害,在她的手上,仅有飘零般的沉重之感。

  “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所感知的世界已经过去三千年了,而在你眼里,却像是只过了几年。”

  她乖巧的摇头:“不不不,应该是几分,或者是,几秒。”

  “你现在还怒发冲冠的想要去……报仇雪恨,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要干嘛……”

  她可爱的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无辜的看着一只蝎子从沙地里扭着身子出来,而后不知死活的冲向她,想要叮上她一口。

  她惊讶的赶忙用手中的沙球将沙蝎罩住,那蝎子在球中来回翻滚,于白色的雪沙之下挣扎。

  她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胸腹才好受许多的样子。

  “你们!都是!疯子!”

  恭新怒而环视,将自己的手抓在沙子上,又毫无意外的只能抓着。

  他虽然愤怒,但也清醒的知道眼前的被她咒骂的“疯子”并不是自己的敌人。

  她甚至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这让他更加痛苦,双眼之上,青筋横行,又无可奈何。

  “你不能这么说我,因为我会很害怕。”橘纯一颇有些俏皮的抱怨,将沙球丢向地面,它触碰到地上,慢慢的又回到橘纯一手中:“我真的会思考我到底是不是疯子,这会让我很烦恼。”

  “哼……”恭新一时间竟然觉得橘纯一如此天真无邪而心觉苦闷,冷笑着哼出声来:“你们还在乎么?你们根本不在乎了。”

  “在乎什么?”

  橘纯一抿了一下嘴,也看不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恭新在说什么,两只耳朵还动了一下,提溜着眼睛,眨呀眨的,往前缓慢的扑下去,舒展了自己的身子。

  “在乎什么?!你们这些恐怖至极的魔王!什么时候!在乎过人类的感受!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你们摧毁了整个!世界!”

  恭新大为光火的愤恨一声,把她惊的打起滚开,慢慢的远离。

  “哎呀哎呀……”橘纯一被吼的滚下了小沙包,一下又一下的爬了上来,那沙球葫芦一样的滚到恭新的身边,蝎子化为沙雕,在球中旋转。

  “你也太奇怪了,小画匠!既然你已经画出了我们的样子,就表示你已经想起了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还会这样想呢?”

  橘纯一颇有些正经,端坐了起来:“你想想,如果我们是坏蛋,是疯子,那为什么我们还没有被抓起来呢?我们为什么在这?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挽起袖子,流沙攀附其身,化为襟裙连裳,比之此刻,光芒轻缀,更生着彩霞红润了。

  “我可是救了你,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救命恩人说话,真是让人生气!”

  “生气!”

  橘纯一似孩子的话语让恭新静默下来,但他仍然一直盯着橘纯一,空瞪之下,是那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无奈。橘纯一也瞪着他,只不过她的瞪眼更为俏皮,眉眼眨着,有小蝶飞舞。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生气!哼!小画匠!你不要想着我们是好朋友,你就可以不在意我的脾气,我也是会发火的!”

  她把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豆腐般嫩滑的小手臂,黄而清亮的光映染其上,将她整个人都照的活泼,反而更为美艳。

  “况且!是你!莫名其妙在先!”

  “你只不过是在为你记忆中的王族人申冤罢了。我可比你明白的多,王族人里,糟糕透顶的一大堆,他们可远比你想象的肮脏的多,愚昧的多,恐怖的多。”

  “王族人杀王族人的时候,我也是亲眼见过的,老人妇孺,生吞活剥,榨汁抽血,样样精通。”

  “所以,寻荒影大人才会气的离开王族……”

  “你现在一口一个疯子对我,我还是你的朋友!三千年的朋友!”

  橘纯一要委屈的哭出来,重复了一声。

  “你只不过是在哀悼你脑海中的同胞罢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同胞,你自己亲眼见了都要嫌弃,还哀悼个什么劲?”

  “无辜者,也不过是被早已经乌烟瘴气的权贵们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他们口中的所谓贱民。”

  “你,为了这些凶我……”

  橘纯一哭腔带囔囔,她不是人类,对于整个人类这样庞大群体的怜悯是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但她被这位“糊涂”的小画匠凶了一次又一次,只为了那些死去的压迫者以及被压迫者。m.bïmïġë.nët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恭新没有在意橘纯一的哭泣,而恶狠狠的眼神却变得温柔太过,与他刚刚的模样不相同。

  “那可是,我的同胞……他们全部被你杀了!不,被你们杀了!”

  他的话带着起伏,像是跌宕着的波浪,一句话转弯的音三次都像是要把话停顿住。

  “没有啊……我没有杀他们。我也是王族,怎么会杀他们呢?”

  橘纯一眼泪真的掉了下来,抹了抹眼睛,她又觉得恭新的话说的荒谬,突然不哭了。

  “可你们是魔王!你们!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橘纯一……”

  他见橘纯一不哭了,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情绪激动,他被橘纯一所说的话惊住了,就好像,被雷劈中一样,全身都不舒服,会不自觉的去想橘纯一的话到底对不对?

  他所祭奠的,无非是抽象的,自己脑海中的同胞。这样的同胞太多太杂了,如果自己回到三千年前,真的能够保证自己对于自己的同胞个个都爱么?

  他认识其中的几个?

  他遇到了王族的权贵们能够说上几句话?

  他遇到了王族的官员们能够挺直胸膛的走到他们的面前还是点头哈腰的恭维?

  他遇到了那些老弱妇孺真的能够个个都去帮助或者拯救么?

  还是说,他在三千年前无非是一个被委派到边境的小画匠,负责日复一日必须完成的宏伟雕像。

  他遇到了死去的同胞,谁认识他?啊?

  自我感动?自我感动的那么诚惶诚恐?

  “恭新,你真的应该想一想自己怎么活到现在的……啊……”橘纯一对于自己的评价毫无保留:“你总得告诉我,我们错在哪里吧……一口一个大魔王,真是无聊透顶。”

  “还有我在想,你也不是权贵啊,也没有掌握什么实际的治理权利,你的立场真的很怪,我不太懂得……”

  橘纯一对于恭新的评价也毫无保留:“在王族里,你也不过是一个小画匠,你的立场总是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奇怪的人……你现在说的话……对吧……就很怪。”

  “小画匠在当时也不过是一个没人看得起的职位吧……啊,抱歉抱歉……我是说……你现在在为所有王族人申冤……就很怪……”

  “搞得你只要上街就有人认得你,让你来出谋划策,让你来管这管那……搞得你神伤情迷的……”

  橘纯一讲了一句恭新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你的同胞,很爱你吗?”

  “在我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橘纯一难掩自己的苦涩,但恭新对于她的这番挖苦,听到这才咬牙喝住她。

  “闭嘴!疯子!”

  恭新咬牙低头,猛然的往后栽倒,躺仰在了黄沙之上。

  橘纯一也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生气,只是顺着他的身边黄沙,也躺仰了下去,挪了挪位置,靠的他更近,继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再看恭新,他也同时闭上了眼睛。

  漫天黄沙硝烟沉沉,好像要将他埋没了去。

  他的脑袋在橘纯一一字一句将话“吐露”出来而逐渐空白,就连他说出的这句疯子,也苍白无力的厉害,让他全身瘫软的毫无痕迹。

  一个在尘世中的透明者,边缘人,挣扎者,真的会因为世界毁灭而哀悼自己的同胞吗?

  不不不,换句话说,在各种各样的同胞中,一个最为底层的甚至是差点成为同胞对立面的边缘人,难道不是巴不得世界颠覆么?

  同胞,正因为是同胞才摧残的更加狠烈。

  难道你没有见识过吗?

  恭新!

  所以,他现在想的根本不是所有的同胞,那么,所有王族同胞的死,便会一半好一半坏的搭在橘纯一的身上,如果是这样,他那可怜卑微的灵魂又被单独的吊唁出来,与自己独以为孤高的灵魂背道而驰。

  “哈哈哈……”

  恭新笑了起来。

  他甚至真心的笑出了眼泪。

  橘纯一躺在沙地上,突兀抬头的望着他笑。

  他的笑声微微颤抖,随后才平和压住了自己的笑意,再之后,噗的一声,笑的更加豪放。

  “我果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你知道就好。”

  橘纯一无所谓的摊手。

  “前一秒你还在出租屋里醉生梦死,后一秒却想着家国情怀,是吧,你的同胞真的那么关心你,你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你的立场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哭,还凶我,真是让人不爽。”

  “不过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德行,那倒也无所谓。”

  橘纯一缓慢的将自己的身子挪到恭新旁边,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只觉得离她近一点或许能够让她好受些。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他哼了一句,无所意义。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什么?”

  橘纯一听不懂这般那般的话,忽然的坐了起来。

  “你在嘀咕什么?”

  “不怕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一条心……”

  “你……在说啥?”

  恭新缓缓的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我的立场,你要我告诉你,你也便也应该知道了。”

  “我不明白。”

  橘纯一挠了挠头,又猛然摇了摇头,无辜且难究。

  “什么惩罚,会比死亡更加残酷呢?”

  恭新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缓慢的盘坐着。他的头发在风沙中婆娑。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什么惩罚,会比死亡来的更加残酷?”

  恭新一字一句,也说得清楚,却让橘纯一,听不明白。

  “夫妻本是同林鸟,指望白头同到老。”

  “哪怕妖邪恶满身,浑然风月引俱灭……”

  他看着手心的风沙,漂扬的厉害,轰然的散了,便也随了了烈风。

  “这个惩罚,真是苦……不是吗?”

  恭新又开始笑了起来,他抬头看向天空,这个被身边懵懂之人毁灭的世界诚惶诚恐的翻卷,聊胜于无。

  他的眼睛直盯着天空,眯上了一只,昏沉的天空,也犹如火焰般闪烁其光。

  “你也明白吧,这般恐怖的惩罚……竟然是由你,来执行……”

  天上的人好像听明白了他的话语,再一次的闪烁其光,绿色之光愈演愈烈。

  “呵呵呵……呵呵呵……我从没有想过……我会和你……一样……”

  恭新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往前慢慢的回返。

  他好像说不出自己要说的话来了,但是笑意在无奈的嘴角上扬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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