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堂东侧,巡逻队正彷徨着望着一闪而过的天空,蒙着眼的马儿仿佛一瞬间受到了惊吓,忽的在原地转起了圈,必须用力的拉着。
而那些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光芒的动物们在周围四下狂叫了起来,甚至在某一天突然再也无法见到太阳的植物都由潮湿闷热的枯萎转为了新生——它们残破的新芽偏向东南侧,那光聚散的方向。
“要出事了……”希诺阔斯猛拉马头,调转方向,棕色的马鞍晃荡一声,他腰间的剑也快速的随着发光水晶若隐若现。
“喂!希诺阔斯长官!”巡逻队的副队伸手去阻拦,却被希诺阔斯一下子越过,他看着希诺阔斯飞驰的身影,转身对小队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便挥鞭跟了上去。
马匹践踏着在满足天气的黑夜中垂死挣扎的植物,身为巡逻人员本身是不允许狂奔,因为这会引起附近狼人们的注意,当然,现在并不是狼人的事情。
很明显,不死堂总部现在可能存在更加棘手的敌人,这种预感越发深刻,不死堂巡逻队的人员脸色就越阴沉。
“怎么了?!希诺阔斯长官?!”
副队长在希诺阔斯的背后大声的吼叫。
“嘁……”
狼人们……已经行动了吗……
希诺阔斯只是咬牙切了一声,他回首严厉的吼叫:“赶快跟上!不想被军法处置的!就赶快跟上!”
不守信用的家伙……
希诺阔斯只能快马加鞭而无法做到任何的事情,让他心里极其恐怖的发痒,这不是一种恐惧,而是谎言败露与未败露之间的折磨。
他与狼人们约定在旁纳波将军势微之时,开放防守力量最弱的城门以交换城中的【各自的宝物】,从而赚取差利,一旦狼人们“突然的”不守信用想要赚取更多,那么他所处的微妙平衡就会被打破。
等待他的便是身为叛徒的骂名,还有来自于【涅芙蕾副官】无尽的折磨。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犹如贯穿黑夜之矛的光柱来源于一个旅行者。而这个旅行者的目的显然并不是将他至于死地。
当他快速的赶到城门楼的时候,不死堂唯一的外城防御工事已经悄然竣工。
弓箭手与仅有的魔法师分别立在城墙上,依靠着发光水晶的华芒紧盯着随之而来的目标,而守城的长官诺拉夫将自己的战马横在城门之上,略显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在众多的弓箭之下急停住马匹的希诺阔斯将马匹横立,那些弓箭也随着他的转动的转动。
“是我!希诺阔斯!”
希诺阔斯大声的叫令:“不死堂第三巡逻队队长希诺·乔!这是我的巡逻令牌!”bïmïġë.nët
他认出了诺拉夫,诺拉夫也自然认出了他。
只是,森林里变换为人类的魔物们可从来不那么好辨认。
跟随着希诺阔斯的第三巡逻队也快速的追上了希诺阔斯的步伐,他们一个个将扣在铠甲上的发光水晶拿下,他们身上样式不一的铠甲这才完整的暴露在了光芒之下。
他们和希诺阔斯一样将令牌拿了出来,用发光水晶齐刷刷的照亮。
这是表明身份的唯一方法,而这之后便可以放行进城,但,很显然,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洞开的城门,而是锐利的弓箭。
“巡逻结束了吗?!希诺阔斯?!”诺拉夫狐疑的望向希诺阔斯。
“诺拉夫!开门!”
希诺阔斯对诺拉夫的提问毫不在乎,而是大声的呵斥:“耽误了要事,你负责的起吗?!”
“涅芙蕾副官说了,所有人等,皆不再放行!”诺拉夫从鼻孔中哼气,一跨上马,将缰绳攥在手上,让昂扬的黑马对向希诺阔斯。
“很抱歉,希诺阔斯,长官。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你放进城内。”
诺拉夫将肩越出马身,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但是玩味性的看向希诺阔斯。
“很抱歉啊~希诺阔斯长官,涅芙蕾副官说,你是叛徒来着啊……那就更不能,让你进城了~”
诺拉夫戏谑的打量着希诺阔斯,他的帅气与铠甲极为相衬,反而让他看起来更有叛徒的味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涅芙蕾副官,早就看透你了'……让你去巡逻……大概就是要你死在荒野里吧?!啊?哈哈哈哈哈——”
诺拉夫在笑声中戛然而止,他狠恶的再提缰绳将马再次横立城门之上,而希诺阔斯的随从则咬牙切齿的将马侧行,因为他们也被涅芙蕾副官抛弃了。
“你还不明白吗?预言要成真了,当那道光贯穿天穹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迎来终局。”
诺拉夫的声音变得冷漠,又极为胆怯的抓紧了缰绳。
马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言语,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涅芙蕾副官,真是……谁都不【爱】啊……”
诺拉夫调转马头,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喝了一声,随后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当场的希诺阔斯,他好像是特意来将这段话告诉希诺阔斯。
眼角随着城门的升高而失去视野,希诺阔斯回过神来,立马提鞭策马,大声的呼喊一声:“不想死的!跟上!”
说完,希诺阔斯的马匹挥土扬尘,向着刚刚归来的方向奔去,所有的跟随者面面相觑,看着城墙上的利箭,他们又只能咬咬牙跟随过去。
“【城门已闭,大敌当行。】”
希诺阔斯看着前方忽远忽近的光火,就像是望着深渊,在马蹄的周身将自己小队全体成员点亮。
“偏偏,在这个时候……”
“希诺阔斯长官……如何……”
副官吞咽口水,底气不足,抓着缰绳的手却仿有颤抖。
“毁灭纪元……也要结束了……”希诺阔斯仰天长叹,将一把匕首放进自己的铁靴一侧,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苦痛神情。
“终于要结束了嘛……”
黑夜没有月亮,毁灭纪元没有太阳,就算在黑夜中狂奔,也无法逃脱死亡的……恐惧……吗?
“长……长羽枫先生……”
她低着头,走在长羽枫的背后,尽管她不愿意承认,长羽枫并不是一个可以聊天,甚至是主动接触的主。
“哈哈哈……你话真的好多啊……小,姑娘——”阿塔尼斯在长羽枫的心口发亮,时不时的接她的话,它发出的光芒比发光晶石亮上十倍,驱散着周围的阴暗。
如果阿塔尼斯愿意,它可以持续照亮整个天空,包括,世界。
“我……我……”
她胆怯的有些不好意思,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裙上,在黑夜里,有光的蝴蝶在她的身后萦绕着逃离。
“阿塔尼斯,安静。”
长羽枫自己很安静的将这句话传达给了阿塔尼斯,而阿塔尼斯也只是再一次的安静下来。
“那个……我刚刚是……想说……”
她想要将自己的话倾诉出去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急切。
“不……还是算了……”
她又兀自的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不再言语,只是更加跟的紧了些,在长羽枫的侧身,将自己置于更加阴暗的角落。
【靠别人保护的孩子,可永远也长不大哦——】
一只羊蹄攀爬上长羽枫的肩头,而她被这只洁净的羊吓了一跳。只不过她不再惊呼出声,毕竟在长羽枫的身边,她已经惊讶的无数次了。
虽然再多的言语都无法传达给长羽枫,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普通,拥有了不寻常的含义。
她的目光随着那只羊羔的攀爬来到长羽枫的肩头,她看到了长羽枫微微侧着的头与一直盯着的羊的瞳眸,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是长羽枫完全没有侧着头去注意她的理由。
【哦呀哦呀,你怎么还带着一只妖精啊~】
羊羔随意的坐在长羽枫的肩头,惬意的靠在长羽枫的脖颈边,缓缓的将自己心中积蓄了已久的冤念一股脑的化为了叹息。
【说着……什么要拯救谁的傻话,最后落得了这样的下场……什么的……不觉得可怜吗?我亲爱的羊……】
他抬头想要去看长羽枫的脸,而长羽枫则是静静的看着他,唐突的站定,让她不经意的多走了几步。
【就算知道了你只是千万个你中的一个,也要拼尽全力,去拯救吗?我还想着,你终究会选择放弃和逃避呢……】
【就像你那么怕死一样,只有无限的躲避死亡,害怕死亡,才能够让你活的如此心安……】
【作为人类,爆发出这么可怕的求生欲……真是可怕啊……】
【想要拯救什么的……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一个人……】
【明明什么都不曾记得的一个人……】
【明明什么都不愿意失去的一个人……】
【结果,形单影只了呀……】
【和三千年前……】
羊羔的眼眸盯着长羽枫的脖颈,那光滑的脖颈顶着这颗头颅,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他的眼前,他却轻松的又笑了一声。
【哈……这个世界上已经找不到另外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类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啸,笑的声声放荡。
“你复活之后,也准备就这样说着这些早已经没有用的废话吗?”
长羽枫看着前方,紧紧的抓着拳头。
【哦呀哦呀,长成大男孩了嘛……可是如果不去探测你的灵力等级,还真要被你吓到了呢,金字阶就敢对本大爷口出狂言!】
羊羔大声的呵斥,又忍不住的憋笑,随后又放声的大笑起来,和刚刚一样,他的笑汪洋肆意,就如同从未这般笑过,需要一下子将这笑完完全全的释放干净。
四周攀爬的鸟雀皆惊,在地上扑飞。
【好怀念啊……当初他们把我埋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将一个曾经如此伟大的神明埋葬于此,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让人……头脑爆炸啊……】
羊羔兀自的抓狂起来,诉说着让他头脑爆炸的往事。
【这样想起来,不觉得当时的我很可怜吗?一个老人被钉进棺材什么的,虽然人死了就是要被钉进棺材,但是那也太粗鲁了,在我还没有死的时候就要我寿终正寝什么的,真是不甘心啊……】
虽然他说了些太过可怕的话语,但他表现的太过无所谓,手在空中扇了两下,又气呼呼的鼓起自己的脸冤声道:【啊啊~会不甘心的吧……所以这里的一切,应该都和我的死有关才对吧……这就是我的恐怖之处啊~不不不不~应该是~他们后代的报应~】
“不死症果然和你有关吗?”
长羽枫疑惑的问,随手拨开已经枯萎的枝芽,它们快速的崩飞,发出咔哒的炸响。
【不死症……啊~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仿佛还是在一千年前,那些该死的人类将这个罪名安在我的身上时,我听到的一样……】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你能听懂这个成语吗?这是个成语吧?虎落平阳被犬欺……终究是不行啊……放弃神权什么的……】
他思索起来,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厉害,当然,这也正是他不会寂寞的原由。
在不死的棺椁中获得永生,总得找点自娱自乐的选项。
“萨拉赫玛,不死堂以前的名字。而你,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都没有被记录姓名……”
长羽枫看到了发光晶石的光火。
“傲慢如你,也会在历史中被抹去姓名。真是少见。”
长羽枫轻声的笑了一声,她惊讶的看着她微笑,不明白如他这般的旅行者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微笑。
他拥有一把不会被黑夜吞噬的宝剑,拥有神明般健硕的身材,拥有女神恩赐的容颜,拥有那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芒,拥有着太多别人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
在那只羊羔眼里,他却一无所有……
这只羊羔,在她眼睛随意放荡的模样决然不会和这位旅行者一样散发光芒。
可……
他们是旧相识,比她明白的更多……
【哈哈哈哈——可恶啊……你这家伙,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和谁学了这么多挖苦别人的话头啊!喂!】
羊羔大声的呵斥,锤了一拳长羽枫的肩头,却又好像打的太轻而笑的更加大声……
【哈哈哈哈——你完全成长了呢——现在,是时候,将那些天上的东西,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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