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真拿的出来，大可在判定秋后处斩的时候翻案。
他没有。
这就更确定金山先生销毁笔记，且没有仿造的机会。
如今时隔几个月，笔记再度出现，很难不让人察觉这里头的猫腻。
毕竟……抄书的时候那么多人见过笔记，想仿写出一个两个来也不是难事。
谢晚想仔细查看是否真的是自己的笔迹，公主的人根本不给她细看。
匆匆一瞥后，笔记传阅到了其他人手里。
九公主做的更绝，她丝毫不给谢晚书写证明的机会，更不愿给她自我辩护的机会，而是直接让人从天一书斋拿来一些她曾经写过的摘录，让现场的文人雅士对比。
文人雅士们经年研究笔记，对此早就有一套自己见解在，从书写的节奏、停顿的间隔和勾笔的习惯，从而判定手札的书稿正是出自谢晚之手。
这是已经给谢晚下好的套，就等着她自己往下跳。
谢晚一时间没有了任何辩驳的借口。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是枉然。
谢晚突然回想起上次进宫时九公主邀请她读书说书，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
人性的恶，真跟年龄无关啊。
谢晚心头感慨，面上全然不显。
九公主这会儿像只战胜的公鸡，得意洋洋的看向谢晚，“谢晚，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战胜谢晚，似乎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成就的事情。
可是说到底谢晚不是豺狼猛兽，亦不是奸恶之臣，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为了维护自己权益的百姓而已。
却在九公主的眼里，成了比遗臭万年的恶臣还可恶的存在。
谢晚无话可说，她即便想说，也没有人去调查公主背后的作假团队，即便她有人，她查了，她也无法将事情放到皇帝面前。
公主与皇帝是一家人，他们代表着绝对的皇权代表着绝对的皇威，她敢挑衅，不仅会让自己死的更快，还会牵连其他调查的人。
认罪，她还能活到秋后，不认罪，她极有可能被杖刑到现在就死去。
即便折腾一圈后，她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赢了，她依旧讨不了好。
只要这个国家还是大楚，只要九公主还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她就不会有真正赢的一天。
谢晚顾左右而言他，噙着温柔的笑问，“九公主，您有时候会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你跟你的弟弟一起去书院去游玩去射猎时，他们都会说，公主玉体，不可上场。又或者说，男子生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女子只需要做个贤内助就够了。”
“他们不准你玩喜欢的东西，不准你吃对身体或容颜不好的东西，会让你蓄长发留指甲画美妆，还要每天在脑袋上戴那么多厚重的首饰？”
“人而为人，为何女子偏偏要矮男子一截？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得从一而终？为何男子可以行走千里见惯大世面，女子就得被关在后院，为柴米油盐发愁？”
九公主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可是当谢晚用清亮的声音徐徐说出时，她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会不自觉的跟着谢晚去想，会不自觉的跟着她的思维思考，然后回忆起小时候受到的种种不公，忍不住大骂一句，凭什么女子不如男？
不止是她，相信很多不想被比下去的女子都这么想过。
就是因为想过，她才会觉得谢晚的书写得好，才会觉得她脑子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有趣。
可就算有趣，就算厉害，她也得罪了二哥哥啊！
二哥哥是未来的储君，她想要在未来过的好，就得听信母亲的话，从小给他助力，让他知道，她九公主，是个有用的，能帮得上他的人。
谢晚无知无觉，仿佛没看到九公主因沉思扭曲的面容，“九公主，人是比金丝雀更自由的动物，一直关在深宫里的你，就从没冒出过想出去看看的心思？”
“大楚那么大的地方，全是皇帝的地盘，大楚那么大片土地，生存在上面的全是陛下的子民，你身为皇女，从小却只待在皇宫这一个地方。不觉得可笑吗？”
“你的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五哥哥能随意的出去游玩，你却只能守在宫里等着他们拿来玩剩的东西，凭什么啊？你明明是公主，是被最尊贵的皇帝和皇后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有人会说外面危险外面恐怖什么的，可这是你家的土地啊，有危险难道不应该去整治吗？像这种放任危险才会觉得更危险吧！”
听君一席话！九公主彻底被带偏。
她现在满脑子的心思，全是跟着谢晚一起去看外面的风景，去见识更好的人生。
她心中澎湃，激动万千，其实，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不可磨灭的女侠梦。做梦都梦想着自己是个行侠仗义扫平天下不公的女侠。
是啊！
谢晚说的没错。
大楚有什么危险的？这是她家的后花园啊！就算有危险，她身为皇女，难道不应该不去解决危险吗？
一直懦弱的缩在宫中，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她的小姑，也就是谢恒他妈是有名的边境将军，她自己的生母皇后年轻时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凭什么轮到她时，就只有备受宠爱的九公主这一个头衔？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回家打包东西，东西其实不用太多，只要带上几个小仆和自己镶满宝石的剑就够了。
默不作声的黄公公一眼看穿了谢晚说这些话的意义，他凑到公主耳边轻声说，“公主，切勿被她迷了去，这妮子是在迷惑你，想脱身办法呢！您仔细想想，她现在应该如何？”
被带偏思维的九公主想了很久，才记起这丫的，本应该证据确凿后被秋后处斩的！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啊！
要不是黄公公，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带的这么偏，九公主气上心头，大吼一声，“谢晚，你可真狡诈。”
谢晚嘴角微抽，心叹转移话题计策失败，她毫不在意道，“我不狡诈，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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