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到了荣轩茶楼,因为这里要举办诗会,今日停在茶楼外的马车多的很,将茶楼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亏得驾马的侍卫是个眼尖的,见缝插针,这才将马车里的三位娇小姐送到了茶楼外。
三人下了马车,夏术伸头往茶楼里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的人果然不少,除了男人之外,还有许多戴着帷帽的娇小姐,她们三个就算进去也不会显得奇怪。
夏术从小到大都没念过书,勉强认得几个字,对作诗一窍不通,也没有什么兴趣。
进了茶楼里,点了一壶茶,坐在二楼的雅间,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楼下的那些才子。
夏术眼皮子耷拉着,喝了一口茶汤,晃了晃脑袋,这才精神了不少。
陌瑶看着夏术,咬了咬唇,不动声色道:“郡主不想听听他们作诗吗?”
“也没什么好听的,我之前伤着了脑袋,在书本上学的东西早就忘光了,现在根本听不出什么。”
暗骂赵曦是个不通文墨的草包,陌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以她的心思细密,现在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扫了惊蛰一眼,陌瑶希望惊蛰能为她解围,哪知道惊蛰一直盯着楼下,根本看都不看她们。
喝了一碗茶,楼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吓得夏术一个激灵,直接将茶碗给打翻了,她看着脸色苍白的惊蛰,开口问:
“楼下发生什么事儿了?”
惊蛰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发青,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道:
“楼下、楼下突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你怎么知道是尸体?”二楼离大堂有些远,想要辨认出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也不算什么简单的事情。
“血!那人身上全是血,半边脑袋都不见了,脑浆子哗哗往外流,肯定活不了了……”
小姑娘吓得眼泪仿佛泉涌,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紧紧抱着夏术的腰。
而一旁的陌瑶脸都绿了,根本不敢往下看,她今日已经布好了局,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哥哥那里还能成么?
夏术身为仵作,看尸体如同家常便饭般,她一边拍着惊蛰的脑袋,一边伸头往楼下看,大堂乱哄哄的,刚才端着架子的那些才子,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拼了命的往外冲。
而那具尸体正好掉在了一张桌子上,跟惊蛰说的一样,半拉后脑都没了,眼珠子也被人扣了出来,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不过看着尸体上沾着的血迹,已经明显变得有些黑红了,这人应该不是今天才死的。
舔了舔嘴,夏术想要下楼看看尸体,但身边还有惊蛰跟陌瑶,她根本脱不开身,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冲动。
正在此刻,楼外突然来了一群锦衣卫,眼见着那些男人身上的飞鱼服,夏术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转头往里走,顺手就将雅间儿的窗户给关上了。
锦衣卫出现在楼下,易清河身为千户,会不会也在这些人里面?
想到这个可能性,夏术好像被惊蛰传染了,两姐妹一起颤抖着,如同被吓破了胆子的鹌鹑似的。
“惊蛰,咱们先离开这里,你身为公主,万一被人识破了身份,恐怕朝堂上那些御史又会多嘴……”
听到这话,惊蛰点头,水汪汪的大眼儿看着夏术,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深吸一口气,夏术推开门,看到守在门外的御林军,一边思索一边说:“跟锦衣卫报上我们的身份,现在茶楼里乱的很,咱们直接回宫去……”
眼前的三人身份都贵重的很,要是擦破了一点油皮儿,他们这些御林军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此,御林军点了点头,道:
“公主,郡主,臣先带你们回宫,此处发生的命案,自然有锦衣卫的人来处理。”
一群锦衣卫护送三个娇滴滴的女人往茶楼外头走,因为锦衣卫来得快,将茶楼的入口都给堵住了,不让人离开,即使夏术头上戴着帷帽,她身上依旧不断往外冒白毛汗,隔着一层帷帽,也看不清楚易清河究竟在没在这些锦衣卫中。
好不容易走到了茶楼门口,只听守在门前的锦衣卫道:“茶楼里头的人不能离开。”
侍卫苦着脸,低声道:“兄弟通融通融,我们是护送公主出宫的,你把公主跟尸体关在一块儿,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这些侍卫的小命儿恐怕就保不住了……”
锦衣卫是元琛特设的,时常在宫里头当值,这个守门的锦衣卫正好见过惊蛰,心里犹豫了一会儿,知道这几位娇贵人儿不可能杀人,索性一挥手,准备让她们离开。
夏术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脚,还没迈过门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等等。”
小女人浑身僵硬,下颚绷紧,只觉得一股一盆凉水从头顶上直接浇下来,冷的她不由打哆嗦,就连拉着她手的惊蛰也觉得不对,疑惑的看着夏术,问:“表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夏术不敢出声,只摇了摇头,一手按在饱满的胸脯处,胸腔里的心脏跳的飞快,好像要窜出来般。
肩宽体阔的男人走上前,眼神阴鸷的盯着女人窈窕的背影,突然开口:
“刚才仵作验了尸,说杀人者可能是个女子,这位小姐戴了帷帽,现在必须摘下来,否则镇抚司不能放人。”
胡说八道!
夏术恨不得撕烂了易清河那张嘴,刚才那具尸体她远远看了一眼,明明死了有一段时间,否则不会僵硬到那种程度,怎么可能是当场杀人?
他现在非要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越想越慌,夏术咽了口唾沫,握着惊蛰的手更用力了。
小姑娘身为公主,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刚才又被尸体吓着了,眼珠子狠狠瞪着为首的锦衣卫,骂道:
“你们这群奴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本公主怎么可能杀人?识相的快点放我们回去,否则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夏术眼皮子抽了抽,上辈子惊蛰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易清河,怎么这辈子两人一见面就怼上了呢?
鼻尖嗅到熟悉的沉香味儿,夏术指甲死死抠着手心,冷汗一股一股的往下淌,她身上的小衣都被汗水打湿了。
隔着帷帽看不清男人的脸,但他的眼神却好像淬了毒般,直直的落在夏术身上,烫的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易清河突然开口了:“公主殿下自然不可能杀人,但余下的两位未曾却不能保证,现在跟微臣去镇抚司走一趟吧。”
完了!
夏术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两腿跟生了根儿似的粘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有鬼!有鬼啊!”
茶楼里突然传来男人的惨叫声,易清河眼神一厉,一把攥住夏术的手腕,手下的皮肉柔腻光洁,比起剥了壳儿的荔枝更加细腻,左手食指的指腹处有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易清河看了眼红点儿,往前走了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以为能跑的掉?”
他认出来了!
夏术眼仁儿缩的只有针尖儿大,腕子处的手骨都快被男人给捏碎了,雪白皮肉上一道青紫淤痕,明晃晃的分外刺眼。
一旁的惊蛰见了,气的红了眼,拉着夏术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她是公主,没有人敢拦,但力气却比不过易清河,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夏术还站在原地,连动弹一下都不能。
大堂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易清河往里扫了一眼,冲着身旁的百户道:
“我先离开一趟,你们在这看着。”
说完,男人将夏术跟惊蛰分开,拉着小女人直接往外走,惊蛰想要跟上,却被锦衣卫给拦住了。
而一旁的陌瑶见着夏术被人带走,恨得紧紧咬牙,现在她哥哥恐怕还在回京的路上守着,但赵曦却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之前兄妹两个的计划肯定都泡了汤。bïmïġë.nët
夏术被易清河拖着走,脚下踉踉跄跄的,胳膊都快脱臼了,偏偏男人还没有放手的意思,直将她带到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子,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
两手紧紧拽着帷帽,夏术想要遮脸已经来不及了,又根本跑不掉。
“夏术。”
小女人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易清河宽阔的后背靠在墙面上,看着眼前蒙着脸的女人,他刚刚听到了惊蛰公主的话,知道夏术成了玉曦郡主。
明明前世里小女人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他身边,怎么这辈子什么都不对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易清河皱眉,仔细思索着,以往被他错过的点点滴滴,现在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给串联在一起。
打从一开始在苏州府的时候,眼前的小女人就想避过他,若不是自己也有前世的记忆,恐怕他们两个真就错过了!
之后自己从相远柏手里头买到了夏术,小女人依旧拼了命的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跟前世里性情乖巧懵懵懂懂的小娇妾完全不同。
重生之后,易清河没发现别人有变化,但夏术却不同了,难道说……
鹰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易清河一把扯下来女人头上的帷帽,看着那双惊慌失措的杏眼,一字一顿道:
“上辈子你就是我的人,这辈子你还逃得掉吗!”
易清河嘴里头说的每个字夏术都能听得懂,但连成一句话却让她脑袋懵了一下。
什么上辈子,难道易清河也是重生的?
想到这种可能,夏术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又酸又涩,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似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没过一会儿就哭的直打嗝儿。
从怀里掏出帕子,胡乱给夏术擦了擦脸,易清河搂着她的腰,说:
“哭什么?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嫁给我不好吗?”
“不好!”
想起上辈子被一条白绫送了命,夏术恨得咬牙切齿:
“你为了迎娶惊蛰,亲手杀了我,还有脸说对我好?”
两手痛苦的捂着脸,夏术指尖有些发麻,眼泪根本止不住,杏眸中也充满了对男人的恨意。
易清河皱眉,解释道:“我没有杀你,杀你的……另有其人。”
“你以为我会信了你的鬼话?易清河,今生不同于前世,你我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玉曦郡主,不是小小仵作,由不得你轻贱!”
夏术哭喊着,小手拼命捶打着男人的胸口,只可惜易清河从小习武,生了一身腱子肉,夏术掌心都肿了,这人依旧纹丝不动。
原本夏术还想着,一旦她被男人抓住了,就咬死了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说是玉曦郡主,毕竟这张脸见过的人多了,就算易清河怀疑,也无法对一个郡主出手。
她哪里想得到易清河竟然是这么混的性子,当着一群侍卫的面直接将掳走,这么一来,夏术嘴硬也没有用,姓易的对她的脸和身子分外熟悉,刚才肯定是看到了左手上的痣,这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眼神闪了闪,夏术不住冷笑,反正现在她也瞒不住了,不如干脆跟这人划清界限,也省的易清河觉得自己是他的禁脔!、
“易大人,上辈子你欠了我一条命,这一世我并不想报仇,只要你离我离得远远的,咱们两个再不相干!”
说着,夏术转身就要走出巷子,岂料脖颈一疼,眼前一片黑暗。
等到夏术再次醒来时,睁眼看到熟悉的床帐,以及屋子里的摆设,才发现自己被易清河带回了易府。
男人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听到床头的声音,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夏术身边,说:“脖子还疼吗?”
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夏术瞪着易清河:“我是郡主,你将我直接带回易府,难道不怕陛下责怪?”
“玉曦郡主早已失踪,你现在假借郡主的身份,犯了欺君之罪,若说责罚,你的罪过恐怕比我还要严重吧?”
夏术憋屈,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易清河直接按住了肩膀。
“老实点儿,你再动的话,今晚洞房。”
夏术清楚易清河这人的脸皮有多厚,前世里被人强占了身子的恐惧依然盘橫在心,她眼皮子颤了颤,软了声音:
“你先放了我,有什么话我们好好商量,我的先回宫,省的惊蛰担心。”
掌心按着女人柔腻的脖颈,那处皮肉因为自己用力太狠的缘故,皮肤底下一片深紫色的淤血。
运起内力,用力在伤口处揉按着,夏术只觉得男人的掌心跟烙铁似的,烫的她额头都冒汗了,偏偏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挣扎不开,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放心吧,我会送你回宫。”
夏术诧异的看了男人一眼,怎么也没想到易清河竟然会这么好说话。
在女人香腮上亲了一口,易清河眼底泛起点点幽蓝。
现在这个小女人根本不听他解释,与其强占了夏术的身子,不如将人八抬大轿娶过门儿来,若有陛下赐婚,她一辈子都逃不掉。
易清河的算盘打得好,在他眼里,夏术根本就是他的,这一点即便死了一回,也不会改变。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薄薄的亵衣,夏术问:“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我不能在宫外过夜。”
叠好的裙衫放在床头,易清河一屁股坐在床边,拉开女人身上的锦被,咬着那张红润小嘴儿,从中汲取甘美的汁水,等到怀里头的小女人娇喘微微,面颊酡红时,才说:“现在就将你送走,放心吧,我又何必骗你?”
话落,易清河拿着褙子,拉高了夏术的胳膊,仔仔细细的把衣裳穿好,之后捏着女人的下巴,眯眼威胁:
“你已经逃了一次,千万别再逃第二次,我的耐心有限。”
炙热眼神从玉白小脸儿缓缓往下移,落在雪腻脖颈处,褙子的领口大了些,隐隐能看到形状精致的锁骨,以及柔润的两团。
想到藏在衣裳下的美景,易清河喉结上下滑了一下,皱着眉将夏术身上的衣裳扯了扯,确定没再露出不该露的地方,这才满意的抓起绣鞋,给夏术穿上。
“你此刻犯了欺君之罪,若是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在宫里头呆着。”
夏术抿着嘴,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消极的反抗着。
只可惜小女人这点儿手段根本没被易清河放在眼里,他现在只想名正言顺的把人给占了,至于夏术到底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根本不在易清河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女人也一样。
穿好衣裳后,一手被易清河攥在手里,男人眼尖,见夏术手腕处一圈青黑,他从怀里掏出了凝翠膏,仔仔细细的给她涂在手腕上。
想起玉曦郡主是顾望洲找到的,易清河脸色阴沉,手里把玩着青花瓷盒儿,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那个孩子跟顾望洲有什么关系?”
“他是顾望洲的……”
话没说完,夏术反应过来易清河是在套她的话,顿时皱眉,深吸一口气,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招惹了这个混不吝的东西,跟狗皮膏药没什么差别,死死黏在她身上。
见小女人嘴巴闭的跟蚌壳儿似的,因为动怒,小脸儿绯红,身上的幽香更浓了不少。
要不是因为不想委屈了夏术,易清河恐怕会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肆意疼爱,将夏术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顾望洲这几日多了个养子,想必就是你抱回来的孩子吧?让我猜猜,顾氏临死之前怀胎九月,那个孩子是不是已经生下来了,但齐家人不知道?”
夏术瞪眼,怎么也没想到易清河竟然直接猜出了大半儿,娇美小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惊恐,目光死死的瞪着他,两手攥紧裙角。
将小女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易清河知道自己猜对了,薄唇微勾,嘴角隐隐一道笑纹,纹路不深,但却十分明显。
“天快黑了,你还不走,是想留在这里陪我睡?”
夏术蹭的一声站起身子,几步就走到门口,看着马上要落山的太阳,戴上帷帽加快脚步往外走,好像身后有恶鬼再追。
男人生的公狗腰大长腿,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追上了夏术,吩咐小厮备好了马车,等到两人上了马车后,夏术砰砰直跳的心才算安稳了些。
想到今天在荣轩茶楼中出现的尸体,她皱着眉问:“那具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死了应该有一晚上了。”
易清河点头:
“你说的没错,那人的确是死了一晚上,他脑袋虽然缺了半边儿,但致命伤却在胸口,心脏被人掏了出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有鬼’?”
男人嗤了一声:
“你跟尸体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这世上有没有鬼你还不知道吗?”
虽然自己跟易清河都是重生的,但夏术却不认为世上有鬼。
毕竟鬼能做出来的事情,人也能做。
“可是杀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心脏给掏出来,前世京城发生了这桩案子没有?”
“前世也有。”
夏术瞪眼,正襟危坐,一遇上自己的本行,她瞬间有了精神。
“上辈子整整死了十几个人,最后抓到的凶手是个疯子,刑部就草草结案了。”
“疯子?”
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杀了十几个人,还在天子脚下,京城里的府卫衙役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难道他们都是吃干饭的?
“难道上辈子你们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了?”
男人摇头:“天子脚下,除了十几件命案,一时间找不到真凶,镇抚司也扛不住陛下的怒火,只能不了了之。”
易清河虽然是重生而来,但他却不是神仙,今日之所以会带锦衣卫来的这么快,是因为他有上辈子的记忆,知道荣轩茶楼里会出现第一具尸体,早早的带领锦衣卫埋伏在四周,哪里知道还碰巧遇上了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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