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起时人都没什么力气,夏术有气无力的拍开易清河的手,嘴里头咕哝一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易清河捏了捏小媳妇的脸蛋,直接道:“那几个太监已经来了,正在院子里候着……”
听到这话,夏术身上一个激灵,才想起来今日还得给面上的伤疤刺青,因为心里头对刺青十分害怕,夏术脑袋里的瞌睡虫现在一扫而空,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任由易清河将衣裳拿来,先是在她后颈处系上肚兜儿的带子,之后才将一件一件的衣裳套在外头。
等到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易清河才将夏术带到正堂中。
昨日里正堂收拾了一番,在屋里搬了一张软榻,伺候的下人也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外,主子不叫的话,她们绝不会胡乱闯进去。
几名太监手里头一人拿了一个木头匣子,一看都啊夏术跟易清河进来了,赶忙冲着这二人躬身行礼。
夏术摆摆手:“不必多礼。”
即使她嘴上这么说,这些太监心里头仍然不敢懈怠,毕竟主仆之别犹如天堑,一旦越过去的话,恐怕就是杀头的大罪,他们还没活多少年,自然不想白白的送了性命。
夏术躺倒在铺了一层锦缎的软榻上,窈窕的身子不由轻轻颤抖着,召福手里头端来了一碗乌漆漆汤药,正是一大早就在灶上熬好的麻沸散,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苦涩味道,夏术看着那碗药,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接过药碗,大口大口的将苦涩的药汁喝了进去。
麻沸散喝下后,过了一刻钟功夫才慢慢起效,夏术只觉得困的厉害,眼皮子直打架,最后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几名太监在易清河的示意下,手里提着木头匣子,将匣子放在一张木桌上,从中取出来刀片金针等物,先用针尖抵在夏术面上的伤疤处,一点一点的将结痂给挑开,这处伤口愈合了也有一段时间,但结痂却并没有脱落。
此刻用针尖一挑,殷红的血迹瞬间弥散开来,即使夏术服了麻沸散,双目紧闭意识不清,此刻仍不由皱了皱眉,吓得动手的太监稍微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放的更轻,直到将整块痂衣给剥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另外一人手里拿着干净的白布,将夏术面上的血迹给擦去,因为痂衣长得太厚太深,夏术流的血不算少,只擦并不能擦干净,还得涂抹上金疮药的药粉,才能止住血。
好在这些太监之前给不少死士刺青过,虽然夏术的身份高贵,但刺青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遮掩伤疤而已,他们昨日已经商量好了,要用桃花来遮住伤疤,因为郡主容色艳丽,若是玉兰水仙等花朵,颜色略有些浅淡,恐怕遮不住郡主盛极的容貌,但若用牡丹玫瑰等,又喧宾夺主,反倒不美。
如此一来,桃花倒是成了最合适的一种选择。
太监用针尖在夏术面上的伤疤处一点点的戳着,他心里已经有了完全的图案,否则也不敢落针,郡主面上的伤疤太重,想要用刺青盖住,针孔必须刺得十分细密,才能使颜色完全渗入到皮肉之中。bïmïġë.nët
一旁的召福看到郡主伤疤处一点点的往外渗出血来,配上那苍白的脸色,看上去让人心疼极了。
好在伤疤并不很大,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后,另外一个太监拿了艳红色的颜料,涂抹在了伤口处。即使现在用的颜料颜色看上去十分深浓,但等到再次结痂脱落后,就能变成浅浅淡淡的嫩粉色,夏术肤白柔腻,与凝脂也没有什么差别,如此一来,更能衬托出郡主的容貌。
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等到这些太监终于住手后,夏术已经被那股又涨又麻的感觉弄醒了,她睁开眼,只觉得左脸颊处难受的厉害,即使没照镜子也知道肯定肿得老高。
太监冲着夏术道:“郡主,您面上的刺青等到结痂脱落后,便可出门了,前七日记得不要沾水,饮食上也要注意着些,不能食辛辣以及发物……”
毕竟是自己的脸,夏术自然小心极了,因为太难受的缘故,女人一双杏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眼泪无意识的掉了下来,再配上又肿又胀的面颊,看上去可怜极了。
送走了那些太监后,夏术有召福搀扶着走进了主卧中,她现在都张不开嘴,坐在了铜镜前看着妆匣里的人,面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白布,估摸明日结痂后就能拆下来了,她伸手摸了摸,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不知道恢复好了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这几日因为伤口不能沾水,夏术自然不能直接洗漱了,而是让丫鬟送了热水进了房后,用干净的软布沾湿了仔仔细细的擦脸,不能沾水面上黏黏腻腻的,好在洗澡不会耽搁,就这样憋了整整七日,夏术这才能稍稍舒坦几分。
自打拆了纱布后,她每日都会花大把时间坐在铜镜前,盯着自己左边脸颊的伤疤瞧,刺了青后又结痂了,不过这一回与上次不同,疤痕虽然暗红发黑,却再也不是坑坑洼洼的模样。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声,正好召福走了进来,夏术便问:
“怎么回事?”
召福放下手里头端的托盘,将熬好的燕窝放在主子面前,轻声道:“刚刚大人将凝玉给带走了,因为凝玉肚子里怀着易昭唯一的孩子,大岑氏现在在院子里又哭又闹,就是为了将她孙儿给要回来……”
也亏得易迟封被大岑氏下了绝嗣药,这辈子都不能有别的子嗣,否则当时凝玉跟了这父子两人,哪知道肚皮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现在易昭那话儿被人踩成了烂泥,即使将案子告到了京兆尹府,也没有半点儿消息,当时的那个凶手好像凭空蒸发了般,再也寻不到踪迹。
易昭得知自己大仇难报,日日在青竹园中折磨那些小丫鬟,有不少易府的丫鬟被他给打伤了,管家怕闹出人命,就赶紧将那些丫鬟给调出来,换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这几个婆子都是聪明的,一看到易昭手里头拿着马鞭,满目狰狞的要抽人,她们便赶紧退出了房中。
到了如今易昭的身子骨仍旧没有好全,连下床都费劲儿,哪里能追上那几个力气颇大的婆子?日日被这些刁奴气的眼前发黑,大岑氏虽然宠爱自己的儿子,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伤人,否则传了出去,昭儿日后还如何娶妻?
大岑氏也不想想,易昭都已经是个断了根儿的废人,除了凝玉肚皮里的孩子外,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子嗣,若是好人家的姑娘被诓骗过来,嫁给他后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夏术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拿起勺子在青花小碗里轻轻搅了下,等到热气散了之后才送入口,道:“把她赶出去吧。”
易清河一早就想将青竹园的一家子给收拾了,不过在易昭与易迟封父子两个都成了废人后,他就暂时将此事给搁置下来,一直没空出手将大岑氏赶出去,以至于最近大岑氏的胆子越发大了,竟然还敢来到朝云苑中闹腾。
召福诶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门,冲着守在院子外的婆子吩咐一声:“去把易夫人送到朝云苑中。”
听到这话,大岑氏气的浑身发抖,脸色一变大声道:“你这贱蹄子算什么东西?跟你主子一样没规矩,竟然还让人将本夫人往外赶,就算郡主金贵,我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婆婆,现在居然被这么对待,你们难道不怕我去官府里告她吗?”
大业朝以孝治天下,若是被家中长辈状告不孝的话,轻则杖三十,重则杀头,这后果自然是极为严重的。不过大岑氏自己也不想想,她自己只不过是易清河的继母而已,甚至还间接逼死了他的母亲,现在弄出这副做派,还真看得起自己。
召福根本没理会大岑氏,那些婆子也都在夏术手下伺候有一段日子了,一个个都是人精,直接拽住了大岑氏的胳膊,将人推搡着弄出了朝云苑。
大岑氏本是江南人士,生的柔柔弱弱的也没什么力气,被婆子一推,浑身一个踉跄差不点摔在地上,好在身边的丫鬟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
脸上有些挂不住,大岑氏撂下了些狠话后,就气哼哼的往青竹园的方向走。
路上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因为心里憋着气,大岑氏狠狠的甩了这丫鬟一耳光,口中怒骂道:“你是没长眼吗?”
被狠狠打了一下,小丫鬟摔倒在地,大岑氏看到她脸上一道黑漆漆的伤疤,好像一条蜈蚣趴在面上般,看起来既恶心又吓人。
“府里头哪里来的这么个丑八怪,怎么还没把她给赶出去?”大岑氏满脸的厌恶之色毫不遮掩,她根本不记得府里有不少丫鬟都被易昭毁了容,成了这副模样。
丫鬟死死低着头,赶忙跪在地上,表面上看似恭敬,但一张脸却扭曲的厉害,额角迸起青筋,恨不得将大岑氏那张脸皮给撕烂了,才能将她心里头的恨意消减些。
大岑氏冷冷的哼了一声,直接往前走,等到一行人离开后,跪在地上的丫鬟才爬了起来,眼里头爬满了血丝,看上去狰狞极了,好像要吃人一般。
夜里易清河回到府中,也听说了大岑氏过来闹事。
他根本不是在乎名声的人,直接冲着管家吩咐道:“明日将大岑氏送回江南。”
易清河嘴里头只说了大岑氏,并没有捎带上易迟封跟易昭二人,这父子两个如今都成了废人,只要关在院子里不再放出来,就不会生出什么大事,至于大岑氏,回到江南去,自然有人收拾她。
心里这么想着,易清河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杀意,老管家跟在易清河身边伺候着也有不少年头了,知道主子幼时过的苦,没少被大岑氏折腾着,如今将人赶回江南,无非就是想报复一番罢了。
人心都是偏的,在大岑氏入京的这一段日子里,老管家简直对着一家子厌恶极了,现在一听要将人送走,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赶忙应了一声。
交代完此事后,易清河直接往朝云苑的主卧的方向走,夏术正在屋里头泡澡,也不知是不是水汽太重了些,她面上的伤疤竟然有些发软了,好在只有薄薄一层,很快便能脱落下来。
易清河还没推开雕花木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水声。
男人眸色深了深,一把推开门,因为水声的缘故,夏术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女人雪白的脊背对着雕花木门,隐隐能露出右边的脸颊,眼角微微上扬,透出一股媚意。
易清河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丝毫不知道客气这两个字如何写,直接走上前,抱住了女人纤瘦的脊背,夏术吓得低呼一声,闻到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味儿后,就闭上了嘴,下意识的伸手将面颊上的伤疤给捂上,却忘了水中旖旎的风景。
即便二人在一起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易清河就好像吃不腻似的,恨不得日日抱着夏术,将人揉进怀里头才罢休,夏术被这人纠缠的有些怕,她低头一看,正好发现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露出来了,心里咯噔一声,她赶紧把放在一旁的巾子扯了过来捂在胸口,哼唧道:“你先让让,我马上就洗好了……”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夏术心里头还奇怪着,平时易清河见了他就跟嗅着了肉味儿的狗似的,今个儿怎么这么听话,说走就走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面上的伤疤,夏术暗想:莫不是易清河嫌弃她了?不应该啊,昨晚上她二人虽然没有被翻红浪,却也是被男人抱着睡的,若真腻歪了,何必靠的那么近?
突然,她耳边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衣料摩擦一般。
夏术扭头一看,发现易清河不知何时将衣裳脱了,露出精壮的胸膛来,木桶本就不小,这男人趁着夏术没反应过来时,直接跳进了水里,溅起了一片水花。
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迹,夏术抿着嘴,整个人好像木头桩子似的愣住了,那只捂着面上伤疤的小手也软软的垂了下来。
易清河粗噶的低笑一声,将夏术拉进怀里……
第二日,即便大岑氏有千万般不愿,仍是被堵了嘴用麻绳绑住了双手,塞进了马车中,往江南的方向送去。
随行的有不少丫鬟,其中一个贴身伺候大岑氏的人,正是那日面上有一道长疤,被大岑氏扇了一耳光的丫鬟。
大岑氏现在根本不能动弹,跟丫鬟两个人一起呆在马车上。
只见这丫鬟慢悠悠的从袖笼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摊开一看,里头竟然是一根根细针,大岑氏瞳仁一缩,一股寒意顺着骨缝儿中升起来,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偏偏被软布堵了嘴,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叫不出来。
看到大岑氏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丫鬟面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若是没被易昭用马鞭抽在面上,她原本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哪里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别怕,我自然不会毁了你的脸,一码归一码,当初是你儿子把我弄成这副德行的,报复在你头上又有什么用?”
这么说着,丫鬟从仔细挑选一番,用手捏住了一根细针,在大岑氏指尖上扎了一下,都说十指连心,平日里手指头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都疼痛难忍,现在被细针顺着指甲缝里刺了进去,点点血珠儿马上就冒出来了,大岑氏疼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若是她现在能开口的话,恐怕会马上跟眼前这丫鬟求饶。
丫鬟没去理会大岑氏,反正她一直被堵着嘴,也发不出声音来,外头的人都是指挥使大人的心腹,恼恨大岑氏都来不及,又怎会在乎她有没有受人欺凌?
她心里头想的十分明白,见大岑氏不断扭动着身子,挣扎的十分厉害,一耳光打在了她脸上。
大岑氏一直都精心保养着,皮白柔嫩,根本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现在被打了这么一下,脸颊马上就变得又红又肿,嘴角都渗出血丝来,她哪里想到这个丫鬟会这么恶毒,竟然拼了命的折磨自己,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把这个贱人卖到窑子里,让她千人骑万人压,也好过现在折腾她。
丫鬟清楚大岑氏是什么性子,现在一看到妇人恼恨的眼神,不怒反笑,将那根针抽出来,疼的大岑氏浑身发抖,之后又对着另外一根指头动起了手。
这一路上,大岑氏都快被这个丫鬟给折磨死了,她不是没叫喊过,但那些侍卫却好像聋子般,对丫鬟的举动不理不睬,放任自流,如此一来,这丫鬟变本加厉,后来竟然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根鞭子,狠狠的在大岑氏身上抽打着。
*
*
等了整整一个月,夏术脸上的伤疤终于慢慢脱落了,其实从最先一块痂衣掉下来时,那朵桃花的模样已经初见雏形,颜色浅淡粉嫩,真与枝头的花朵一模一样,只不过要稍稍大上几分,也开的更美,更娇。
这内务府的太监手艺果真十分精湛,夏术只觉得满意极了。
桃花的花蕊是淡淡的黄色,配上粉嫩的花瓣,竟然全然看不出是有伤疤的模样,夏术手里头端着铜镜,美滋滋的左照又照,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竟然觉得自己比受伤之前还要好看三分。
召福此刻站在一旁,小嘴儿微张,显然已经有些愣住了。
夏术笑着问:“怎么?是把你吓着了?”
听到主子的动静,召福才如梦初醒般,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口中道:“郡主被以前更美了……”
夏术捂着嘴笑,眼角微微透出几分粉晕,细腻指尖轻轻拂过桃花瓣,眼睛仍是没有离开镜子。
“你还真是嘴甜。”夏术咕哝一声,直接站起身子,再也没像往日那般戴着面纱,反而直接往外走。
府里头的下人都知道郡主受了伤,一张脸已经毁了,甚至还有不少丫鬟认为郡主丑陋无颜,想要勾引易清河,毕竟要是成了通房的话,日子就比现在好过多了,再加上郡主膝下只有一女,她自己生不出来儿子,还不让别人生吗?
夏术知道易清河不会看上那些丫鬟,也没有心情跟那些人置气,索性就没戴面纱,直接往外走着。
她的脸本就生的艳丽,最近又一直进补,身体虽然没有丰腴多少,但气色却比往日强了许多,嘴唇是娇艳的嫩红色,配上白嫩嫩的皮肉,以及面颊处的桃花,走在小路上,不止小厮,就连丫鬟也都看直了眼。
其中就有几个自视甚高的丫鬟,一看到郡主这副模样,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她们原本以为郡主毁了容后,自己便有机会了,哪里想到郡主不止没有毁容,反而比往日要更加美上三分。
指挥使大人又不是瞎子,有了这样的绝色,哪里还会看得上她们这些庸脂俗粉?
见那几个丫鬟垂头丧气的模样,夏术的心情甚好,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直接走到了一颗桂树下头,一股馥郁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淡黄色的花瓣也落在肩头,她用手捏出来一朵,只觉得这玩意做出来的桂花糕好吃极了。
心里头一边想着,夏术脑海中不知怎的竟然浮现出了易清河的那张脸,让她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男人,偏偏这易清河还在镇抚司里头,得到夜里才能回府,也不知道那人见了她这副模样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断案娘子夫君请留步更新,第127章 送她回江南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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