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抿了口茶道,“如今进奏院用飞钱兑换现钱,也不再收费了,再开柜坊生意也会受影响。”
见萧玉琢似乎并未在意,他加重了语气道,“且如果再开,会不会引得圣上怀疑娘子?”
萧玉琢点点头,“梁掌柜担心的是,既然长安城不叫我开柜坊,中央辐射地方不行,就地方包围中央吧。”
梁生听得一愣,“娘子说什么?”
萧玉琢笑了笑,“我们先在长安城之外的地方发展柜坊,待势不可挡之时,再冲击长安。”
梁生被她淡然却笃定的语气,惊得一愣。
“不过这是长足的计划,如今不着急,先缩减长安城内五芳斋的规模吧,一些坊间盈利少的店铺都关了,大力在长安城以外的地方开设分号。”萧玉琢说道。
梁生连连点头,虽然觉得她这想法太冒险。
毕竟长安城盈利少的店铺也是在盈利啊,重新在别的地方开设分号,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又会遇见什么困难呢。
但见她一个女子,都有这般胆气,他身为她的大掌柜,自然不能胆怯了。
“小人明白。”梁生拱手答应,“还有一件事,小人……”
梁生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萧玉琢看了他一眼,“梁掌柜是从长安城来吧?我想打听些长安城的事儿。”
梁生微微皱眉,“小人想告诉娘子的,也是长安城之事。”
萧玉琢微微一笑,“那真是巧了,还请梁掌柜先说吧?”
梁生舔了舔嘴唇,“小人一直注意着将军府的情况,希望能从将军府那里得到娘子的消息。就在小人离开长安之际,听闻将军府近日频频请一位胡郎中去往府上,也不知是不是……景将军病倒了?”
萧玉琢面色一僵,胡郎中?
“将军得胜归来,圣上却掳去他的兵权,虽封了吴王之爵,如何比得过手握重兵的将军?”梁生皱眉,缓缓说道,“不知是不是将军忧思过重,所以生病。”
萧玉琢咬住下唇,面色一白。
景延年壮得跟牛一样,他会生病?
该不会是自己的宝贝儿子重午生病了吧?
“可……可曾打听到是什么病?”萧玉琢小心翼翼的问道。
梁生连连摇头,“那胡郎中同景将军关系匪浅,他不会说的。”
萧玉琢立时如百爪挠心,坐立难安。
原以为景延年这亲爹定会照顾好孩子,她便是忍的思念之苦,但为了日后能堂堂正正的接回儿子,不用带着儿子躲躲藏藏的生活,她也都认了。
如今小重午却病了?
“娘子别急,”梁生轻叹一声,“景将军身强体壮,便是一时想不开,终会好起来的,胡郎中的医术在长安城也颇为有名。”
他的劝慰如隔靴搔痒,如何能说进萧玉琢的心里。
她咬牙皱眉,似乎艰难中做下了什么决定。
“多谢梁掌柜告诉我这些,五芳斋的事情,还是拜托梁掌柜了,至于柜坊的事情,等回头我们再详谈。”萧玉琢说完,便起身要走。
梁生也连忙站起,“娘子这般着急,是有什么打算?”
她回头恰撞上他担忧的目光。
他眼眸深深,薄唇紧抿,面有关切。
萧玉琢轻叹一声,“我不在的时候,你把我的产业照顾的这么好,且一直四处寻我,是在辛苦你了。如今我平安无事,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娘子不是说要问我关于长安的事?”梁生问道。
萧玉琢笑了笑,“梁掌柜已经告诉我了。”
“所以娘子是打算,悄悄返回京城,去探望将军么?”梁生立时说。
萧玉琢微微一愣,她迟缓的点了点头,“是……我终究是不能安心。”
“圣上以为娘子已经……若是娘子如今返回长安,落入圣上手中,岂不大为不好?”梁生皱眉。
萧玉琢笑了笑,“我悄悄的去,看过了,放心了,就悄悄的走,不会叫圣上知道的。”
梁生微微皱眉。
萧玉琢笑着行礼告辞。
梁生连忙还礼,却是开口叫住她,“娘子给我两日的时间准备。”
“嗯?”萧玉琢微微一愣。
“娘子这般去长安,未免叫人怀疑,给小人两日时间,小人组了商队,请镖局护送,娘子藏身商队之中,才不叫人怀疑。”梁生说道。
萧玉琢闻言,不由惊喜,“真是多谢你。”
梁生拱手还礼,“都是小人应该的。”
萧玉琢回到越王府,梅香想要收拾东西。
萧玉琢却什么都不叫她收拾,“叫越王怀疑,只怕就走不了了。”
“不带些衣物,被褥,茶叶,点心……娘子路上怎么受得了?”梅香担心。
萧玉琢哼了一声,“我是有正事儿,又不是去游玩的,带上这么些东西,浩浩荡荡的去长安啊?只怕我刚进了城门,就得被圣上拿下吧?”
“那娘子一路可是要受苦了。”梅香叹气。
萧玉琢摇头,“受苦不怕,我只想去看看重午可好。”
梁生叫兰雪捎信儿给她,商队已经准备好了。
萧玉琢没告诉越王,同平常出门一样,只带了一套换的衣服,还专门将梅香曦月都留在府上。
只带了竹香和菊香一起上路。
梁生请了镖师随行保护。
商队有几大车的东西,并非五芳斋的商队,还有别的商户要去往长安的。
也有旁人家女眷。
萧玉琢带着两个丫鬟,在这一行中也不算特别惹眼。
“多谢你。”萧玉琢等上马车前,回头同梁生道。
梁生望了她一眼,连忙垂头拱手,“娘子再客气就见外了。”
萧玉琢笑了笑,扶着竹香的手,上了马车。
商队没到晌午就离开宛城城门。
待倒晚上的时候,已经离开有百余里了。
李泰听闻夜色降临,萧玉琢还未回府,不由有些担心。
但自从重午被景延年夺去之后,她也曾回来的很晚,他仍旧耐心的等着。
可天色已然黑透,都过了晚膳的时候,还不见她回来。
李泰有些坐不住,来到她院中,却只见两个丫鬟在正房外的廊下,小声说话。
他上前询问,两个丫鬟支支吾吾。
李泰便觉得事情不对,可两个丫鬟无论他如何逼问,就是不肯老实交代。
李泰气急,“她只有在宛城,我方能护住她,她若是偷偷离开宛城,我却不能知道,遇了危险,可怎么办?”
梅香和曦月都跪着不说话。
“曦月,你可是我越王府的家生子,你老家就在宛城,你夫家娘家,都在宛城的庄子上干活儿,你若不说实话,是不想他们好过吧?”李泰冷声问道。
曦月脸色一白,“娘子她……”
“曦月!”梅香立即抬手拽拽了拽她的袖角。
曦月抿上嘴,“婢子不知道……”
李泰震怒,命人将陈曦月的孩子也寻了来。
她给小重午做奶娘的时候,她的儿子恰满八个月,如今她儿子已经一岁有余,养在府上。
见到儿子,陈曦月浑身颤抖。
李泰将小小孩子抱在怀里,冷着脸问她,“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娘子去哪儿了?”
梅香见曦月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似乎唯恐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合盘兜出。
她忍不住,霍然从地上爬起,“越王殿下,拿一个孩子来威胁人算什么本事?难怪我家娘子要离开这里!若是叫我家娘子看到此情此景,只怕我家娘子往后都不想再看见你!”
李泰脸色一僵。
他愤然看着梅香,梅香也梗着脖子看他。
李泰忽而弯身将孩子放在地上。
那孩子立时扑进母亲的怀中。
李泰却猛的伸手,一把扼住梅香的咽喉,“我可以放过那孩子,不过倒要好好问问你了。”
梅香被他掐的脸色涨红,她脸上却带着冷笑,“越王掐死我好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家娘子带待婢子如亲人一般,从不威胁,从不强迫,婢子绝不会出卖娘子!愿为娘子而死!”
李泰看着固执还面带笑意的梅香,面色愈发黑沉难看。
梅香被他掐的直翻白眼的时候,他却忽然松了手。
梅香咳嗽连连。
曦月连忙起身扶住她。
梅香冷哼一声,“曦月本是越王派到娘子身边的丫鬟,为何愿意忠于娘子,不受越王威胁而出卖娘子,越王殿下都不会深想其原因的么?”
越王皱眉,转身要走。
梅香却在他身后朗声说道:“因为我家娘子从来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她不依附任何人!她是独立的,自强不息的,她叫我们看到希望!她待我们亲切平和!看我们是个人,她尊重我们每一个人!”
越王脚步微微一顿,他回头冷冷看了梅香一眼,眼中似有疑惑。
梅香却笑了笑,“我家娘子以往不会依附将军,现在也不会依附越王殿下。越王殿下若是愿意帮助娘子,便还可能和娘子成为朋友,殿下若是只想控制娘子,只会叫娘子与您疏远。”
越王看着梅香,呵的冷笑一声,“愚昧!无知!”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曦月抱着自己的孩子,有些怔怔的看着梅香。
梅香揉着自己的脖子,长舒了一口气,“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曦月眼眶里却含着泪,“梅香,你说的真好!真的,我们是奴仆,在别处就是可买可卖,生死全凭主子心意的物件儿。可娘子却是带我们如同亲人一般……我说不出你那般话,可我心里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梅香重重的点头,咧着嘴冲她笑,“跟着娘子,娘子必会叫我们过的更好,娘子曾经说过的,她一定会带着我们做到。”
曦月重重的嗯了一声。
已经离开宛城的萧玉琢,不知道在自己院中,丫鬟是这般的看好她。
她是有一番大业要做,她是有宏伟的理想要达成。
可她也是个内心柔软的母亲,她惦念自己的孩子。
哪怕看一眼,只要知道小重午如今好好的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
也许如今她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能带着孩子光明正大的生活。
可终有一日,她定什么都不用惧怕,可以好好的活在日光之下。
越王派人悄悄追出宛城。
他自己却不能离开。
周炎武是圣上派来盯着他的,倘若他也离开,周炎武定然会怀疑。
那玉玉就更危险了。
越王的人手四下追去,他没料想到她竟然有胆去往长安。
萧玉琢离开宛城的第三日,天阴的很重。
路上听人说,这天是要下雨了。
萧玉琢还不信。
梁生问她要不要先在镇子上落脚休息,她心急去长安见小重午,便摇头拒绝了。
这商队是梁生组织起来的,自然都听梁生的。
商队没在镇子上歇脚,仍旧往前赶路。
可过了晌午天色便阴沉的厉害。
商队加快了速度,想要赶到下个镇子上,好有个地方落脚。
没曾想,还没到傍晚,天色便阴沉的如同黑了一样。
一道闪电划过天幕。
哗哗的大雨倾盆而下。
路上不多时就泥泞不堪,行路艰难。
“这下可好……该落脚的时候不落脚,赶路赶路,成了落汤鸡了吧……”
车外有人抱怨。
萧玉琢的脸色不甚好看。
不叫落脚的人是她,这抱怨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她听来却不舒服。
梁生命人去前头探路。
不多时,那人回来禀道:“前头一里之外,就是驿馆了,那驿馆地方不小,定能叫商队落脚!”
一行人马听到这个消息,才算鼓起了士气。
马车轱轮陷进泥坑里,大家便都顶着雨将车子推出来。
萧玉琢也没坐在车上不动,纵然菊香竹香不停的劝她,可她还是亲自下车,和众人一起推车。
其他的女眷瞧见她身边有两个丫鬟,衣着气质不俗,竟然一句抱怨都没有,还冒雨身先士卒。
便都不说话了。
先前有所不满的镖师,其他商户,看着萧玉琢的眼神都变得不同。
“娘子上车吧,这等粗活儿,叫我们做就成了!”有个镖师上前说道。
萧玉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微微一笑,“没有多远了,坐在车上反倒不便,走吧。”
有镖师把自己的雨披披在她和她的丫鬟身上。
还有妇人从车上递出干净的毛巾帕子给她们。
再有车子陷入泥坑之中,那车上的妇人再不多说一句,也同萧玉琢一样,下来走在一旁。
大雨倾盆,但一行总算是赶到了驿馆。
一行人刚住进驿馆,萧玉琢她们也是刚换上了干净爽利的衣服。
便听到驿馆里的杂役和在驱赶人,“出去出去!都到后头马棚里去!”
萧玉琢闻言一愣。
“怎么回事?”竹香皱眉道。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便听到杂役在拍她们的门了,“快出去,听见没有,出去住在马棚里!”
“咱们又不是不给钱,凭什么住在马棚里?”竹香拉开门,怒道。
“给钱?”那杂役哼笑一声,“有位爷,把这驿馆给包下了,现在驿馆不叫你们住,给钱也不行!出去出去!”
竹香闻言大怒,撸袖子就要动手。
菊香上前拉住她。
“嘿我还没听说过……”
“竹香。”萧玉琢也唤她一声。
“娘子,他们怎么能让人去住马棚?”竹香皱眉。
“出门在外,不要惹事。忘了咱们是去干什么的?”萧玉琢看她一眼。
竹香撇撇嘴,负气的把她们所带不多的行礼给收拾了起来。
廊间有人在和杂役争吵。
萧玉琢出门的时候,正瞧见梁生同那驿丞说话。
梁生冲她摆摆手,叫她在廊间等着。
不知梁生给了那驿丞什么好处,驿丞看了她们一眼,给她们留了一间下房。
还亲自过来叮嘱他们道:“看你们有女眷,才给你们这一间下房,你们房间里待着,可千万别出来,惹了事儿,把我都得连累了!”m.bïmïġë.nët
“是什么人包下了驿馆,这么横?”竹香忍不住问道。
那驿丞瞪她一眼,“别打听!知道的多了没好处!”
说完,摆摆手,叫她们进下等房里呆着,千万别出声,也别出来。
下房房间不大,还是两排通铺。
商队一行的女眷,可不止萧玉琢和她的两个侍女。
见萧玉琢不去马棚,那些个女眷们也都进了下等房,没去马棚。
屋里除了萧玉琢三人,还坐了三四个妇人,两个小女孩儿。
那六个人住一排通铺太挤,便匀了一个人跟萧玉琢她们睡。
“雨停了就好了。”菊香低声说着,和竹香一起铺床。
萧玉琢站在窗边。
窗外雨声很大,这下房里头不但是通铺,且临着后院马厩。
马嘶声,人的叫骂声,都从窗外传了进来。
萧玉琢却忽然侧耳,“竹香,你可曾听到孩子的哭声?”
她离开宛城去往长安,就是为了去看看小重午的。
一路上对一岁以内的孩子格外的留意,听闻道旁人家的孩子哭,就好似听闻到自己的孩子在哭一样。
她的心都会不由自主跟着一紧。
竹香来到窗边,侧耳凝神细听着。
“没有吧?婢子只听到雨声,人和牛马之声……”
“有呀!”萧玉琢却皱眉,神态有些不安。
竹香摇了摇头。
萧玉琢忍不住推开窗子。
外面的雨丝被风吹进,冰凉凉的落在她的脸上。
穿过雨幕,她瞧见一辆宽大的牛车,正停在院中。
“就在那辆车上。”萧玉琢抬手指着牛车。
竹香皱眉细看,凝神细听,“不知是娘子这么说了,婢子下意识的,还是真有孩子在哭,婢子好似也听见了?”
“哟娘子,这风太冷,娘子还是赶紧将窗户关上吧!”旁的妇人劝道。
萧玉琢听着风雨中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心头恍如被猫爪挠着。
“便是有孩子哭又怎么样?咱们这间下房得来的已经不容易了,娘子还能帮人家什么?”另一妇人也劝道。
萧玉琢微微皱眉。
“咱们这边不是还有一个位置么?”竹香立即说道,“娘子莫急,婢子去看看,若是真有带着孩子的夫人,婢子请她过来与咱们同住。”
“哟,自己人都住不过来的,倒有心思去救助旁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那两个同行的夫人讽刺道。
萧玉琢冲竹香点点头,“你去请吧,外头风雨太大,大人也就罢了,孩子定不好受。”
几个同行的妇人有些看不惯她。
竹香却没犹豫,拿了把大伞,就冲了出去。
“人家驿丞可是说了,叫咱们别处去惹事,出门在外的,谁都不想给自己添不自在!”同行的妇人,看着萧玉琢的面色有些不善。
萧玉琢微微一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咱们自己都不容易,强求来一间下房,娘子好心,也得量力而行啊!”坐在一起的妇人都忍不住数落萧玉琢。
竹香去而复返,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萧玉琢抬眼看她,“没有抱孩子的妇人么?”
她听错了?
竹香却神色为难的点点头,“有倒是有,可她说,牛车上宽敞,不必下来。”
同屋里的几个妇人立即嘲笑起来,“瞧呀,你想做好人,人家还不稀罕呢!以为自己有间下房了不起了?”
“人家情愿做牛车,也不领受你这好心肠吧?”
……
讽刺的话,萧玉琢倒是没放在心上。
唯有那冲破雨幕,哇哇哭叫的声音,叫她心中备受煎熬。
竹香同菊香已经铺好了床,她却坐立难安。
“这孩子已经哭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哄住?”萧玉琢不由问道。
竹香和菊香都担忧的看着她。
旁人不知,她们两个却是清楚,娘子正是因为担心小郎君生病,这才冒险离开宛城,去往长安。
娘子这会儿心里正不好受着,听闻旁人家的孩子这般哭,定会想到自己的儿子。
可一旁的妇人听了,却是冷笑出声。
那讽刺揶揄的话,一句句扎在人心口上。
娘子大度,不和她们计较,竹香却听不下去了,“住口!你们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怜悯之心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才怜悯!如今自身难保,好不容易求来通铺的下房,还怜悯别人?”妇人反问道。
竹香将牙一咬,就想动手。
莫说娘子以前是郡主的时候了,就是后来不是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菊香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伸手拉住她,“别惹事!”
“哼,这叫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妇人哼了一声,踢掉鞋子,在自己的通铺上盘腿坐了下来。
“你说什么?!”竹香额头的青筋都要爆起来了。
菊香也有些听不下去。
萧玉琢却霍然站起,提步向外走去。
竹香和菊香顾不得同人争执,“娘子去哪儿?”
“菊香同我去看看,是不是那孩子有什么疾病?怎的会哭这么久也不停?”萧玉琢说道。
那屋里的妇人狠狠哼了一声,对萧玉琢的好心颇为不屑。
竹香和菊香没敢劝,一人拿了一把大伞,跟在她后面,来到那宽大的牛车旁。
雨势仍旧很大,便是打着伞,三人的鞋袜裙裾也都湿了。
牛车内传来孩子啼哭的声音,有个妇人在哄着,可那孩子哭声却不停。
似乎哭了太久,孩子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萧玉琢伸手敲了敲车窗,“请问夫人,孩子可是那里不舒服?我这里有个懂医术的医女,若您信得过,可叫她给孩子看看?”
听闻萧玉琢的声音,那车里的孩子似乎哭的更大声了。
但除了孩子的哭声,车内似乎猛的静了一静。
车窗被人从里头打开,但仍旧垂着帘子。
“多谢娘子好心,孩子没事,只是有些闹人罢了,劳烦您挂怀了。”妇人客气说道。
萧玉琢皱了皱眉,“也许孩子是被这大雨吓坏了,便是牛车舒适,也不如房中安静,我们有一间客房,虽是通铺,还能容得一人,您若不嫌弃,不若抱着孩子到客房里来吧?客房里都是妇人和小姑娘。”
车内又猛地一静。
那孩子的哭声,也小了许多。
萧玉琢却更为担心,会不会是那孩子哭累了?哭的没劲儿了?或是不好了?
人遇到事儿,总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
越是关心的事儿,就越是如此。
“您放心,可叫您的郎君送您过去,若瞧着不放心,再送您回来。我也是个做母亲的,听闻孩子哭声,不由想到自家孩子,是以一再相请,并无旁的用意。”萧玉琢解释道。
竹香这会儿却有些生气了,她家娘子,曾经也是天之骄女,这般好言相劝,好生相请的,那人还不领情?
“算了,娘子,咱们走吧,出门在外的,人有防备之心,也不奇怪。”竹香低声说道。
萧玉琢叹了口气,等了片刻,也不见牛车里的人说话。
再说得多,就叫人讨厌了。
她摇头要走。
车里的人却突然开口,“娘子留步。”
萧玉琢停下脚步。
“娘子也有孩子,为何独自在外?”车内妇人问道。
萧玉琢神色一怔。
竹香轻哼开口,“我家娘子出门有事,好心请您,不是连家中的事,都要详细告诉你吧?”
“那……娘子的郎君可曾同行?”车内妇人又问。
“嘿,我说你这人!要来住就来,不来就算了!打听人家里的事干什么?”竹香怒道。
萧玉琢拍了拍竹香的手,“算了,回去吧。”
“娘子若心存怜悯,真心帮忙,但求娘子给我们一家安排一间客房来,这孩子也离不得他爹爹的。”妇人说道。
萧玉琢面色一滞。
竹香气笑了,“都跟你说了,我家娘子如今也不过是住着通铺,你却要单间?你这不是求人帮忙,是强人所难!”
“不论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只求娘子为我们开个口。”车内妇人声音不大,听来并不强势。
竹香翻了个白眼,拉着萧玉琢,在她道,“娘子走吧,别理她了!”
萧玉琢却抬眼恰看见一个杂役在往驿馆里搬东西。
“你去叫来个杂役。”萧玉琢说道。
竹香撅嘴,但还是去了。
杂役快步而来,“娘子有事?”
“可能匀出一间上房来?这家妇人带了孩子,多有不便,他们家愿给高价,只求落脚之地。”萧玉琢温声道。
那杂役见她眉目婉约,脸面含笑,开口倒是十分客气,“回娘子知道,若是平日定然不难,可今日雨大,有位爷包下了整个驿馆,不叫闲杂人入内,小人也没法呀?”
“正因雨大,才要求个方便,大人也都罢了,小孩子却是被雨声惊吓,啼哭不止。还望您给通融,多说几句好话。”萧玉琢说着,给菊香使了个眼色。
菊香连忙上前一步,递给那杂役一个荷包。
杂役捏了捏荷包,脸上有些为难。
这娘子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客客气气,这忙他真想帮来着。
可要来住的那位爷……
“娘子稍后,我再给您问问去。”杂役咬牙说道。
“多谢您。”萧玉琢颔首。
车内妇人却说话了,“娘子真是菩萨心肠,为着素不相识的人,又是拿钱,又是低声下气的,真为难您了。”
这话听来怪怪的。
竹香和菊香都狐疑的看了那牛车一眼。
那妇人的声音软软的,不像是执拗脾气古怪的人。
可娘子为她的事儿费劲儿,她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萧玉琢也歪着脑袋看了那牛车一眼,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娘子到廊下等着吧?”菊香说道。
主仆三人站在雨中,虽打着伞,可衣服却被打湿的越来越多。
萧玉琢正要提步而走,忽见那杂役匆匆而来。
可那杂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打着伞,跟前还走着一个花枝招展的老女人。
那老女人和萧玉琢迎面撞上,彼此都是一怔。
萧玉琢还未开口,那女人却笑了起来。
“哟,这不是越王府的娘子么,怎么在这儿遇上了?您这是往哪儿去呀?”女人开口。
“水香,你的醉乡楼开张了?到有闲心在外头闲逛?”竹香讽刺道。
那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是醉乡楼的老鸨水香。
听闻“醉乡楼开张”几个字,她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狰狞。
“拜娘子所赐,我醉乡楼到现在也未能开张。不过没关系,这不,我家老爷从关外回来了,我正往这儿迎我家老爷呢!等我家老爷到了,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水香得意一笑。
萧玉琢抬眼往驿馆门口看去。
瞧见驿丞正高举着伞,想要给一个身披黑色风氅的人遮雨。
他自己半边身子都淋湿了,还端着满脸的笑意。
那身披风氅的人,身边已有两个身高体壮的青年人,为他打伞。驿丞根本近不得他跟前,却仍在卖力讨好。
“三爷,三爷!您可到了!大雨没淋着您吧?”老鸨立即谄笑迎了上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郡主有喜,风光再嫁更新,第12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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