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眸光深邃,眼底尽是算计之色,暮云朝却是不以为意,“圣上若想将我抓来监禁,确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不过……”
楚昊文气急了,额角已有汗水溢出,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抓你?还是舍不得抓你?”
“圣上贵为九五之尊,若想监禁我一小小使臣,自然无人敢有异议。”言语间,暮云朝眸光一变,带着几分凛然,“只不过……您兴许没有那个本事!”
听了这话,楚昊文已是气得要吐血了。
这个小女人竟然是在蔑视他!她说他没那个本事抓住她!
不是暮云朝夸大其词,而是眼前这个尊贵的帝王,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先前那一击就已然证明了一切。
楚昊文的攻势虽迅猛至极,可他力道不够,内力不足,否则她也无法仅凭一支巴乌便挡下了那全力一击。
再者,楚昊文虽是满腹算计的帝王,却狠辣非常,谋略更是不及南宫未昌。
单凭先前那把折扇直直对准她的咽喉,便能断定,这个帝王自我欣赏、刚愎自用。若他多留个心眼,那把折扇便不会对准她的死穴!
一个来历不明不知身份的人在门后偷听两国之君交谈,楚昊文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杀人灭口,而非仔细盘查加以审问。
这一刻,暮云朝已然能够断定,这个很有可能是她舅舅的男人,他虽执掌朝政五年之久,可谋略计策却半点不及南宫未昌。
既如此,夷却国的大好江山,他也该拱手让人了!毣洣阁
楚昊文被暮云朝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是很想将她抓起来软禁,可如今她的身份是昌国使臣,他还动不得!
况且,若真的要对暮云朝下手,他确是有些舍不得。
蓦然之间,暮云朝自怀中掏出“金风玉露”,将它放在桌上,“江山好比这巴乌,圣上花了多少心思在这吹孔上,百姓们便能自这出音孔得到多少。自您继位后,短短几年时间,夷却国经济发展迅猛,各大主城繁荣昌盛,百姓们安居乐业。可据我所知,仍有偏远城乡连年灾害,朝政非但对此不闻不问,更变本加厉地征收税款。百姓们无法自给自足,每年还要上交高额税款,诸多百姓苦求县衙无果,倒不如一死。死了,便一了百了,再无痛苦。”
楚昊文眉头紧锁,面目冷然,“偏远城乡?朕每年命人发放大量饷银救灾赈济,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暮云朝挑眉耸肩,“说到底,还是圣上花的心思不够充足。这一月以来,不知圣上可有听过一些坊间传言?”
“什么传言?”
收起“金风玉露”,暮云朝倏地起身,“今日谈判到此为止,还望圣上好生思量。我皇最不喜动兵打仗,只因不愿看见血流成河民不聊生的场面。可如若圣上实在想不通,那我们就只能先拿錾州开刀,以报当年之仇!”
暮云朝说着,已走至窗边,这扇窗子正对第三进院落,院中鲜少有人把守,她想要离去,再简单不过。
正要跃出,暮云朝却似突然想起什么,蓦然回眸,“还望下次再见时,圣上已做出了最明智的决断。”
说罢,她再无犹豫,闪身跃了出去。
楚昊文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望着那扇窗子,久久不能平静。
他最思念的姐姐竟生出了这样一个聪明伶俐智谋过人的女儿!
常言皆道“红颜祸水”,可暮云朝非但不是祸水,反倒是巾帼英雄,一方霸主!
能有这般心智与谋略的奇女子,任天下哪个男人得到了,都会舍不得放手吧。
如今她与南宫未昌强强联手,岂不是会叱咤江山,傲视风云!
暮云朝方才那番君民言论,已向他透露了一个紧要信息。
所谓民心所向,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看来昌国的人,已经在打他夷却国百姓的主意了。
不,暮云朝说了,有备而来方能打得胜仗,南宫未昌必是已经出手了。
那些偏远城乡,那些疾苦百姓,可是已恨透了他这个君王?
祭拜先皇之事早已结束,若不是先后碰上永盛皇和昌国使臣,他此刻想必已经回宫了。
当楚昊文阴沉着脸走出往生殿时,御林军已返回院落,高僧们也已将金光结界撤下。
所有人齐齐行礼,高呼圣上万岁。
可是这一刻,他却觉这一声声的“万岁”格外刺耳。这些年来,他每日听之受之,只觉理所当然。直到如今,他突然发现,他自己与“万岁”二字,格格不入,相差甚远。
贴身公公谄媚着走至他身边,躬身揖礼,毕恭毕敬,却又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楚昊文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遂冷然开口,“小德子,我问你,这一月来,坊间可有何言论流传?”
“啊?”却听小德子一声惊呼,神色大变。
楚昊文立即眯起双眼,怒意自心底升腾,他低声喝道,“说!”
“是……是……”小德子竟被这一声呵斥吓得跪倒在地,他浑身颤抖,目光闪躲,却又不敢说假话,“回……回圣上,这些日子……民间皆传言,他们说……说……”
楚昊文强忍住想杀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阴冷地问出声,“说什么?”
跟随在圣上身边多年,小德子早就将他的脾性琢磨得透彻。圣上眼下这副神情,正是大发雷霆前的征兆。
可是,圣上先前一直在祭拜先皇,为何出了往生殿,就突然染了一身戾气?
心下腹诽归腹诽,小德子可是半点不敢造次,但见他双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颤声道,“他们说圣上只顾自己享乐,从不体恤民情,不及昌国皇帝……以民为重,以国为先……”
“混账!”
果不出小德子所料,他话音还未落下,这一身明黄龙袍的帝王已然大怒。
楚昊文这一声怒喝,吓得院落中御林军齐齐下跪,将头埋得很低。至于往生堂高僧们,则纷纷垂首,无声念经。
“圣……圣上息怒……”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下,小德子强压下心底的惧意,“民间流言不可听信,您才是真龙天子……”
楚昊文心底的怒火有多旺盛,此刻他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自他继位以来,传进耳中的言论不是夸赞就是感恩。
夸他贤明持重、励精图治,感他宽厚勤政、恭俭爱民。
直至今日,若不是与暮云朝这一番交谈,他或许仍被蒙在鼓里。偏远城乡多灾害,他却不曾亲自走访,只是交由朝廷重臣去办理赈灾事宜。城乡县衙又是典型的山高皇帝远,自然是想怎么贪污就怎么贪污。
良久后,楚昊文深吸一口气,心底的怒意正逐渐消弭。枉他自认是明君,却不知今日幡然醒悟,可还来得及?
“小德子,准备车马,朕要微服私巡!”
离开往生堂之前,暮云朝对着那座黄金大殿参拜一番,虔诚躬身,方才远去。
兴许,今日是她外公的忌日。
城外。
“南宫未昌的人气都传到夷却国来了?一路行来,百姓们谈论的竟全是他的英明神武!”祝阳羽搀着一位孱弱的老太太,此人乃镇国大将的祖母,身子不是很好,行动受限。
陆信倒是不觉惊奇,他背着一位年过半百却浑身是伤的老大爷,此人乃镇国大将的父亲,“这应是暮姑娘的计谋。”
一个时辰前,二人随赵阚前往一处秘密牢房,其内关押着诸多长辈,皆是夷却国官员家属。
经过一月的查探与周密部署,今日恰巧又是皇上祭拜先皇之日,秦文花早早便进了皇宫,正是营救的最佳时机。
为了不引起秦文花的怀疑,他们将人救出后,不仅要换一批假的家属进去,更要将守卫也换成自己人。
一月来,赵阚拉拢了许多江湖人士,全部收归于暮云朝手下,加上他原本的五个兄弟,人手仍有些欠缺。
而祝阳羽和陆信二人,一个机灵鬼怪、一个武功高强,他二人若是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眼下两位老人,正是牢中最后两名人质。
依照暮云朝的吩咐,赵阚在城外找了一处荒废宅院,将这些官员家属安置其中,好生照看。
因为他们,正是暮云朝对阵夷却国的筹码!
还未到得宅院大门,便见一身戎装的镇国大将军唐修瑾正在门前来回踱步,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焦灼之意。
察觉到有人接近,唐修瑾连忙回眸,当看见自己的父亲和祖母的身影时,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再仔细一瞧,却发现父亲浑身血迹,双眼紧闭,似是受了极重的伤。
“唐将军,你刚操练完兵马,眼下连战甲都未换下,可有被人追踪?”虽看不清面具下的容颜,但赵阚言语中的谨慎几人却是感受得到。
唐修瑾此刻满心担忧父亲的安危,只是朝赵阚轻轻点头,意为:无人跟踪,一切安全。
自陆信背上扶下父亲,唐修瑾满心怒火,紧张不已,“我父亲这是怎么了?他怎会浑身是伤?”
陆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沉然道,“令尊并无性命之忧,将军大可安心。”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盛世春华更新,第一百六十章:幡然醒悟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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