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臣从首都机场直飞意大利米兰,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是都灵和威尼斯,陪同他一起前往的还有特助花朵、经纪人曲龙,以及两名年轻健壮的“助理”,二人是顾家的警卫员。
这个人员配备还算让容修比较放心,一行人出发,容修和劲臣同车,开出龙庭社区,路上有点堵。
堵车时,手机震动了,紧接着,顾劲臣的手机也响了好几声提示音。
是dk乐队成员们的微信群,劲臣早就被白翼拉了进去,不过,兄弟们平时插科打诨时,他很少参与进去一起聊天,容修也不爱主动说话就是了。
白翼叮叮当当连发一堆照片和视频。
老白:老大老大,听到请回答。
神奇的幻:他在开车,别闹了。
老白:哦。
老白:到机场记得看视频啊。
老白:对了老大,大白鲨她女儿,井子门新开张的自助烧烤店小老板,她说要拜个码头。
“拜码头?”容修看向劲臣,“问他什么意思,还有,什么视频?”
劲臣点头,将固定在出风口的手机拿来,快速地打字回复问话。
冰灰:拜码头啊,就是江湖上的拜见老大,新人初来乍到,在井子门安家落户,当然要来见见老大,混个眼熟,请吃个饭,将来有什么事好互相照应点啊!
老白:对,是个小妹妹,而且是大白鲨老板娘的亲闺女,都叫了人了,从大哥叫到五哥,咱们要多照顾。
老白:视频和照片,就是那个小妹妹给我发的,是她外地来京城打工的同学,和她一个舞蹈学院的。
老白:我以为就是一个跳街舞的。
老白:结果一看,相当不错啊!
老白:老大,你先看看?
容修:容哥说,他知道了。
老白:????臣臣?
容修:嗯,是我,容哥在开车。
老白:那行,你们先开着,开完了有时间看看啊。
老白:你们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老白:认真开车,别溜号。
老白:别摸小手儿。
老白:别亲嘴儿。
老白:警察叔叔不让。
容修一把抢过手机,按住语音:“少废话,我退了。”
劲臣:“……”
容修退出群聊天,看见微信上,之前给张南发的消息,后者在五分钟前已经回复了。
[先打南不输钱:容少,查到了,机长飞行时间超过八千小时,以前开过战斗机,副机长也不是新人,而且还有一位高资历的工程师。]
容修发了个[ok],好心情地勾了勾唇。
两人手机款式一模一样,但容修的没有外壳,他把手机壳扔在一边从没用过。
“没有壳很容易摔坏,”劲臣说,“四个角很容易伤到。”
“不会,我对自己的东西很精心,我的东西,除非我故意,否则绝不会让它受一点伤。”他说,“我从没摔坏过手机,只有一个迷笛pash被团长生气摔了,不过还能用。”
劲臣想,这并不是他自夸,容修身边确实没有什么因为不精心使用而弄坏的东西——在龙庭三楼的琴室里,挂着一面墙的电吉他,还有一把小提琴,以及一些笛箫等吹奏弦乐器,抛除款式做旧的,或因年头过久而自然陈旧的,他甚至连用旧、用破的东西也没有。
“也许呢,也许不小心摔了呢?”劲臣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你买的手机壳?”
“不是,”容修停顿了下,“怎么说呢,只是相对于未知的也许,更在乎眼下罢了。”
劲臣不解地注视着他。
“手感。”
他目视前方说。
劲臣:“?”
“裸机的手感很好,我喜欢更纯粹的手感,很光滑,很柔顺,很有质感,很真实的那种……和我……贴合在一起的……手感……”
容修眼光带笑,看向驾驶台上的小玩意,修长手指从方向盘上挪开些,抬手用指尖从上到下划过机身侧边。
劲臣:“……”
本来挺正经的谈话,一点也不能细琢磨,一琢磨就品出几分色-情来。
细思极色。
这是什么杀人的对白,容修真的只是来送机的,而不是来勾搭得他舍不得走的?
脸颊染上薄红,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劲臣有点头晕,“前几年,有几部电影是关于手机的,容哥是想让我拍一部《变身手机少年》吗?”
容修笑看他:“你还是少年吗?”
“……不是了……老大不小的了……”
之前还在羡慕衣之寒逆生长,劲臣苦笑了下。
是的就算是顾劲臣也免不了俗,英雄怕末路,美人怕迟暮,身为备受瞩目的明星,他把这两者都占了——他已经三年没有再拿过奖,就快从小鲜肉步入中年大叔了。
想意气风发,可惜不再少年路。
他想承认“自己不是少年了”,不过,话音未落,就听身边人笑了起来。
“那个词怎么说,我在网上一个论坛……某圈子里,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有一种人,对已婚少妇很感兴趣,”容修唇角带了丝调笑意味儿,“你现在是什么,已婚少夫?”
劲臣:“?”
什么?
已婚……
已婚?
少什么?
夫?
劲臣耳朵嗡嗡响,睁大眼睛,瞪向他侧脸,所有脑细胞组成一个大写的懵逼。
思维凝滞了一会,他扭过脸,臊得不行,浑身难得地有些无力,藏着被调-戏的无所适从。
只好垂着眼不看对方,装作没听明白,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随手按亮屏幕,打开了微博。
紧接着,他就听见,开车的男人畅快地笑出了声。
劲臣:“……”
这还没开出井子门地界儿呢,劲臣就有一种快爆了个炸的感觉,他手指不听使唤地快速戳屏幕。
……
网上很热闹。
微博上也快爆了个炸!
热搜前十,容修和dk占了俩。
井子门小渡家千万豪礼的事姑且不提,网上现在最火热的话题是明星税务方面的事。
金州演艺摊上了大事,国家点名曝光批评,可乐杯少年球赛开幕式“承办单位”就得立马换人。之前只是有想换人的口风,但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就是涉及到违约赔偿款的问题。
“东风助我啊!”可乐集团活动策划部的宋隆笑得合不拢嘴,不对,不是什么东风,明明是容修的……
就算是换人也合同上写明了的,可乐集团甚至不需要为此担负任何责任。
林轩铭半个月前还在幻想,可乐杯球赛办不办都无所谓了,钱塘想要项目,容修有本事就来抢,主办方不满意就换人,反正他合同拿在手上——如果可乐集团要毁约,就得赔偿自己一大笔违约金,这笔钱,足够让他堵上公司账面上连亏空带偷漏的大窟窿。
但是,事情发展好像并不是他想象的这么顺利。
之前容修和可乐杯老总一起吃饭,还有策划总监宋隆,当时参朗、商宇贤也在场,顾劲臣出面作陪。这让两位可乐集团领导非常有面子,席间双方交谈愉快,双方达成默契。
现在,这顿饭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可乐集团会议上,宋总先是汇报了金州演艺的目前情况,老总则是一脸严肃把节奏一带,下头精英们跟风迎上,董事会当即重视起来!
必须重视啊!之前金州演艺弄了些二人转演员瞎搞,就惹起了网民们的不满,这事儿姑且先不提——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国家级大演出,上到主办,下到承办,乃至于晚会小场务,都必须干干净净,马虎不得,违法乱纪的更是不能沾!
什么金州演艺?滚滚滚!咱们可乐和钱塘合作多年,没有丝毫问题!金州是谁?早就划清界限了!
于是可乐集团、可乐杯球赛组委会官微,一起发布了相关微博,表示开幕式将会顺延一周,承办单位为钱塘娱乐,地点还在东四人民广场不变……
紧接着,几个国家级别大官微,就陆续地发了微博,直接点评曝光批评。
这阵大风来得又猛又烈。
一些明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立马意识到必须注销工作室,但是,注销通道早在上周就已经关闭了!
什么?想关工作室?是不是要销毁违法证据?没门!当政府不存在?以前开门大吉的时候怎么不收敛点?懂规矩吗?蹲下!等调查!这时候站起来的全是有问题的!
当然,这也是容修让劲臣提前办理的主要原因。
明星出事的不少,道歉的道歉,补税的补税。
没出事的,不代表没事,可能政府太忙,火还没烧到自己身上。
大家不敢大意,只能列队靠墙站好,准备承认错误。
于是,微博上清一色的:
某某明星发微博,表示想放个暑假;
某某歌手忧郁调侃,没有灵感,打算放空自己;
某某演员去土耳其旅游散心……
众网友一阵哈哈哈,之前炫富的小明星们,集体手拉手去夏令营啦!
只有少数几个大佬心有余悸,比如明轩,比如江翌,就差背地里对着西城龙庭的方向烧香了。
【青年团v:人非圣贤。我们每个人对钱财都没有抵抗力,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重要的是别忘了传统美德:勤俭,节约,合理支配自己的钱财,不去触犯法律底线,合理赚钱——但是,在娱乐圈,各种乱象令人震惊,年轻的明星们不仅取之无道,用之也毫无节制,更是在网上传播不好的信息,私生活奢侈,豪宅、游艇、名表、名包……挥霍无度,纸醉金迷,给青少年带来了极坏的影响!】
【社会跟踪v:除却金州演艺,还有一些小影视公司名称不再公布,这次事情可以看出税务部门的果断,尤其针对个人影视工作室,后续会加大力度整顿管理,希望这次事件,可以给明星们敲响警钟,给我们带来更纯净的娱乐圈!】
有关消息一条接一条,娱乐圈人心惶惶。
犯了错误的明星们一齐补税,补到连“穷”也不敢哭,因为他们之前整天都在炫富。
而让网友们一齐乐出来的是……
随着娱乐圈大整顿,明星个人工作室注销通道关闭了,而现在,有一家公司,因为虚假开票的事,正在面临倒闭。
只见新闻挂出了金州演艺的大名,金州在倒闭这一天算是真正出大名了。
什么?金州演艺,补缴35%的税款,正在面临倒闭?!
之前只是3%的税啊,看到这里,网友们都震惊了,也明白了——金州连3%都偷漏掉了,这下好了,由于开了虚假票,税率翻到35%。
金州演艺铁定完蛋了啊!收入一多半都要去上缴,去掉职员的薪水,眼下运营和支出,补完漏掉的税款后……破……产……了……
因为要补税,所以补破产了?!
雾草?
这下子,不只是明轩、江翌等逃过此劫的大佬们惊呆了。
就连一直在身边配合容修操作此事的沈起幻,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前,当容修把计划透露出来时,沈起幻诧异地说了句:容修,你这是要置金州于死地?
那张金帖,至今躺在林轩铭的办公桌抽屉里。
容修一直没什么动静,林轩铭以为,项目让出去,可乐集团赔违约金,容修去办节目,事情就这么了了。
了了?可能么?
他忘了网上有句传言——
别惹容修。
现在,微博上不知哪个八卦小哥哥,发了一张照片,正是金州演艺公司大门口的景象——十数辆警车、国家办事员的公务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劲臣翻看着微博,给容修讲了讲眼下的情况,还给他念了网友们的评论。
一边是《dk友人专场,千万豪礼赠上,容修:清清白白活人间》
一边是《金州演艺因补缴税款,正在面临破产危机》。
还有一小块的主题为:《雷鸟主唱接受税务相关部门调查,雷鸟乐队解散风波继续发酵》
东四歌迷手捧白蜡烛,齐聚livehouse,歌迷称:不为别的,只为雷鸟原主唱大哥——只为思念,只为祭奠,我们是雷鸟十年粉丝,但我们希望雷鸟解散,他们不配拥有这个名字!
……
说到这里,容修眼底原有的笑意悉数散尽,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容哥,我说到让你不开心的了?”劲臣说。
“没什么开不开心的,一家一本难念的经。”容修看他一眼,专注地开车,“所以,顾老师,你的心情好些了?”
劲臣闻言怔了下,才想起容修可能是说,昨晚他那个噩梦的事,他笑:“嗯,好了,你呢,心情也还不错?天晴这么好,飞机会非常安全。”
容修看向他,很快收回视线看前方,“说到坐飞机,让我想起一件趣事。”
劲臣:“什么事?”
“白翼二十岁,我们一起去岛国。你知道的,我小时候经常和家人出国参加比赛,但白翼是第一次坐飞机,他有点恐高,还非常的紧张,而且不知道规定,我也没看住他。他带了很多啤酒,安检不让过。当时我们赶时间,来不及办理托运了,然后你猜他怎么是做的?”
劲臣想了下:“都喝了?”
容修露出一瞬间的诧异,“你很了解他,是的他喝了,就站在那儿,把两沓二十来瓶啤酒都喝了,好在都是小瓶的那种,然后晕乎乎上了飞机,一直到羽田机场,他还没有睡醒……”
劲臣哭笑不得,“他其实是真的害怕坐飞机呢。”
“你呢,”容修侧头看他,“怕么?”
劲臣微怔:“什么?我?”
“我看过你去年参演的那部航空题材的电影。”容修说,“你在其中客串的乘客。”
劲臣笑了开:“是啊,我客串的是一个患了抑郁症、动不动就想自杀的明星,经过那次空中浩劫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活着。”
“你演得很好。”容修说。
“真的?容先生过奖了。”
“你的演技好得让我有一瞬间觉得,你去年的这时候,在拍戏时,可能真的患有抑郁症。”容修嗓音很轻,说这话时,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瞟向了劲臣。
顾劲臣呼吸瞬间窒了下,他僵坐在副驾驶位上,抬眼望着风挡窗。
容修眯起眼睛,那目光透过镜片似乎能看透一切,他玩味地打量他两眼,笑着注视着前方道路,“不愧是柏林影帝,虽然加在一起,只有短短十分钟的镜头,足以让我认可你的演技。”
明明是赞扬的话,可这话从容修口中说出来,却让劲臣有了一时间的失神。
连嗓子也哽住,去年今日此时间,他的状态确实非常不好,整夜整夜地失眠,年近而立的男人意识到自己参透了“生无可恋”这四个字的意思,他每天都在生无可恋中思考着该如何摆脱生无可恋。
他以为容修不会回来了。
“那部电影上映之后,很多影迷都说,顾劲臣饰演的明星,比男二演得都让人印象深刻,而且直到影片最后,也是他让很多观众落了泪。”容修说。
劲臣回过神来,唇角扯出一抹笑,“是剧本的人物好。情感、成长弧线明显,有心理冲突,有额外的故事,通常都会是好角色,每个专业演员都会演得很好的。”
“顾老师谦虚了。”容修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这时候,辉腾经过小型商业圈,一家小商城正在举办大酬宾活动。
大门口围了很多带孩子的家长,有很多小哥哥在发传单、派送礼物,周遭则是一些穿着卡通人偶服的在表演节目。
容修看见,一个身穿花仙子服装的……男孩子,正在像表演杂技一样,身形极其柔软地玩了个连续空翻,最后他以一种常人觉得不可能的卷曲度从一个很小的中空筒子里钻过,身体像液体做的一样,然后继续带领着一群女孩子跳爵士舞。
舞姿相当专业,舞起来有种中性美,有着民族舞和芭蕾舞的功底。
“京城真是卧虎藏龙。”容修说着,目光又落回到信号灯上。
劲臣说:“你以前不是也学过一阵子么?爵士舞什么的。”
“我只是凑热闹,老胳膊老腿的,”容修抬手揉了下左肩,“那阵子接触了迷笛键盘,接触了电子乐,对舞曲感兴趣,知己知彼罢了。”
“你跳舞很带劲儿啊,”劲臣像是想起什么,垂着眼想了很长时间,然后问他,“乏了?肩膀痛?换我来开?”
容修:“不我不想。”
劲臣:“反正下午登机之后,我可以在飞机上睡十个小时。”
容修:“大辉说,只希望顾老师能在它的副驾驶老实坐两个小时。”
“其实,我开车水平还不错。”劲臣望着前方不远的临时车位,见对方丝毫不理会,只好作罢,他懒懒靠在真皮靠背上,想起上次容修说了一半的话——
“上次你说,伯母说女人要有一双好鞋,因为它会带她去到最美的地方;男人要有一辆好车,然后呢?”
“你觉得呢?”容修眸中漾开一丝笑意,“台词帝先生。”
劲臣眉头动了下:“男人要有一辆好车,因为可以开车去幸福的地方?”
容修没应声。
“容哥?”
过了好一会,容修才开口:“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劲臣笑容一滞,点头应“好”,便不再说话。
容修也不言语,随后便看见劲回头伸手,从后车座上拿过了包,他从包里拿出pad。
容修微侧过脸,看着坐在这辆好车的“副驾驶位上”的人。
目光又越过那人看向车窗外。
高天,白云,车流,老楼的墙上缠了爬山虎,叶子在阳光中轻轻地颤,冒着热气的巨大城市沸腾在喧嚣的酷暑中。
冷气吹在脸上,车内静悄悄的。
“我注意你很久了,顾老师。”轻飘飘的一声。
劲臣眨了下眼:“?”
容修直视前方风挡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整天捧个那玩意儿,坐车看,洗澡看,健身看,睡前看,上厕所也看,就快怼脸上了,是不是太胡来了一点?”
劲臣手指轻抖了下,垂着眸子,他没应声,手里刚点亮的屏幕,发出“咔”的熄屏声。
“你的眼睛还能看见前面的车牌么?”
劲臣抬头,看见前车往前挪了两米,“能的,”他应着,又老老实实念了一遍车牌号,“我眼睛还不错,再过三十年也不成问题。”
容修挑了下眉:不搭理他。
“我没有死盯着字儿,就是看个剧情梗概。只有觉得合适的、有趣的,才会通读一下前面三十页,第一个意外冲突很重要,大约在二十分钟左右……”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劲臣顿了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容修反倒不介意聊对方的专业:“拍什么故事,又不是演员能决定的,听说,每个导演都有一火车皮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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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李导拜托的,他在忙《风云起》的后期,交给我了这个任务,我们已经合作四年的贺岁片了,”劲臣笑了下,“队长先生,就像您的乐队,我们剧组也一样,团队协作一起选出满意的好剧本,开拍时大家都满意,到时导演拍的顺利,演员演得高兴,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多好。”
容修听着他说心里话,眼中含着笑,一句话也不反驳。
“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这次的剧本,也要仔细甄选的。在电影圈,我已经不是新晋影帝了,也不想昙花一现,拍电影对我来说,不是捞一笔就完了的事,我想要好成绩,想要票房,想要赞许,也想留下好作品,所以,哪怕只是商业贺岁片,我也要上上心——既然答应了做主演,就更要用心了,也是对我自己负责。”
这个人啊……
在两人相知之前,容修就知道,顾劲臣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幸运儿,称赞他拥有天赋的时候,容修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背剧本,走台词,练基本功时,对着镜子又哭又笑的,认真起来时,他连饭也顾不上吃。
伟大的荣誉从不会不劳而获。
在容修看来,顾劲臣的确和百科照片上的那个雅致男人一样,但他也有另一番模样。
而劲臣说完那些话,就一直注视着容修的侧脸,一双好看的眉毛轻轻扬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容修手下无意识地用力,他紧了下方向盘侧过头来,快速地瞥了身边的人,短暂的四目相对中,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色——
阳光从车窗洒进,照在顾劲臣的脸上。
如果仔细端详过去,就会发现,他的眼底依然有一点淡得散不开的雪青色,比从前轻了许多,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活泼了不少。可是,在容修看来,那抹疲倦且略显忧郁的颜色,已经和眼前这人融为一体,是顾劲臣身上独有的特质,也是他性格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刚认识顾劲臣时,容修觉得,这人有些偏执,时而忧郁,尽管每当站在他的面前,劲臣都会一直极力维持着笑容。
现在,顾劲臣看上去愉悦、自信、开朗,还隐隐带了一点儿“撞了南墙也决不回头”的执拗劲儿
眼前的他,像个青春期的少年。
容修想起他主演的那个卧底影片《永不言悔》。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开朗笑起来的画面,让容修觉得有点熟悉。
堵车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些,曲龙一行人开在前面。机场接待方面早已预约报备,提前五个多小时启程,时间上绰绰有余。容修开着车,并不着急,也没有七拐八弯去绕远路。
“当然,顾老师是守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容修嗓音淡淡,“我记得,谁说的,等以后老了,要当我的眼睛?”
劲臣心尖一颤。
他说这话那会儿,刚知道容修伤了眼睛的事。那时,容修正在抵触期,对于劲臣的告白,完全听不进去,也不愿意和他多交流的样子。
没想到,容修不仅听进心里,而且竟然都记下了?
劲臣心跳很快,回手把pad放到后座上,声音正式了些:“我会注意的,会合理安排读书时间,也会注意保护眼睛,以后坐车不会再看书了。”
“不是有语音阅读么,”容修提议,“去下载一个ai语音包,以后少用看的,多用听的。”
劲臣直视前方,没有回应。
容修见他没反应,于是又说:“可以离线听的。”
劲臣默了片刻,等信号灯变绿,才说出口:“声音不好听,语气也不对,我听不了。”
“网友们都能听,你怎么不能听?”容修说,“顾老师,你是不是过于挑剔了?”
劲臣有点委屈地瞪着他,“我不是挑剔。”
容修目视前方,也没多想,笑道:“我对音频方面接触较多,家里两个崽儿不爱看乐理,我给他们买了个app,语音模块听书相当不错。别任性,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东西,也没有你能绝对适应的东西,磨合磨合就好了,你只是一开始不习惯,听久了会好的,让眼睛休息一下,一会我也给你下一个……”
劲臣望着前方的车流,听着他嗓音温和的说教。
看见到了十字路口,红灯,车停下来,容修还在说不停。
劲臣实在没忍住,开了口:“我不是挑剔,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了不能听就是不能听,我已经试过了,什么叫磨合磨合,你让我跟谁磨合?身为史上最年轻歌王候选人的男朋友,整天听他在耳边说话唱歌,你让我现在听机器人在耳边唠叨,我可能会接受得了吗?我真的做不到,我不听,也不下,您别不讲道理……”
容修:“……”
余音荡在车里,末了,静下来。
空荡荡了好一会。
劲臣话没说完就闭上嘴,“……”
大约因为要暂别,所以情绪控制不住。
心里不好受。
等到回过神时,几乎忘了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只剩下最后那句“您不讲道理”,登时心下懊恼无比。
自己该死的都说了些什么?
两人齐齐看着前方信号灯,劲臣足足心慌了红灯倒计时的一半时间,余光里那人静坐在驾驶位上,好看的脸上表情淡淡的,叫人猜不出一点情绪。
劲臣几次试着张口想解释,可心突突直跳,话到嘴边又卡住。
容哥肯定生气了吧。
“容哥,我……”
不等劲臣开口安抚,劲臣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道很低的笑声。
“我知道了,”容修视线从红灯收回,眸光落在劲臣略带不安的脸上,“不下载语音包了,剧本罢了,以后在家里,我读给你听。”
“……”
那嗓音柔和,听进耳里,流入四肢百骸,劲臣低促地呼吸了下。
整个人就像被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攥住,投进满杯的琼浆里泡了,叫人的心都被他熏醉了,揉碎了,醉得上了头,碎得酥了骨,满眼都是浓染的情谊。
红灯只剩下七秒时,劲臣侧过头,望向静坐在那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扯开安全带,凑过去吻住了那张薄唇。
“容哥想读什么剧本,我要不要自己收集一些精彩的,剧情的,文艺的,爱情的,还是……动作的?”
容修:“……”
口干舌燥往后躲了躲。
这人一国际影帝,刚才还在心里赞美了他,怎么突然就不素净了?
“你给别人读过书么?”不深不浅一吻过后,劲臣还不愿离开。
被人突袭偷了甜,容修唇角一勾:“读过,乐队兄弟们。”
劲臣眼光微动,又笑了开,他撤回到副驾驶,重又系上安全带,“那不算。”
想了想又说:“我和兄弟们可不一样,临睡前在床上听你读书的,我肯定是第一个。”
“小宠有一次生病发烧,我在崽子的卧室里,给他读了《我深爱过的约翰列侬》,就在地下王冠半决赛的前两天晚上,”容修说,“后来我读着读着,就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劲臣唇角抖了下,似乎强忍了半天,才开口问:“那是什么书?”
“一位摇滚歌手的妻子写的他的丈夫的浪荡的一生,”容修拗口地说,又笑道,“所以说,你不是第一个。”
劲臣噎了下:“小宠也不算,他不是兄弟,他是咱们家的孩子。”
容修轻笑:“哦?”
劲臣目视前方:“总之,我和兄弟们不一样。”
容修眉心微挑,踩了油门,“当然,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兄弟们和我一起站在舞台上,而你……”
劲臣愣愣看他。
容修勾了下唇角,“嗯?”
劲臣一呆:“嗯?”
两人对视了一会。
交换了眼神。
劲臣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唰地就红透。
一路上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劲臣没有再读剧本,也没有点开手机,一路上他一直翻来覆去地看那本老相册,还把两张照片偷偷地抽了出来,时不时地望向容修,像是在组织语言想该怎么问他要两张照片收藏。
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劲臣从没问容修要过什么东西。
直到车开到国际机场。
辉腾开进机场贵宾楼,来到vip专用停车场。
停车熄了火时,容修开车门,他迈下车,又回头对正在整理相册的劲臣说:“拿上,到飞机上再看。”
劲臣惊讶地仰头看向他。
这才回想起,在龙庭三楼的更衣间,劲臣对这本容修年少时的相册爱不释手,喜欢的不得了,容修问他:好看?
劲臣回答:好看。
于是,容修就有意无意地说——
拿上,到楼下去看。
拿上,到车上去看。
拿上,到飞机上去看。
……
打从一开始,就想送给他。
他的一整本十八岁。
就是这样有点别扭的心思,带着几分可气又可爱的倔强,就足以让人软了心神。
劲臣觉得,哪怕再过十年,三十年,五十年,自己也一样会溺在他的这股子醉人又迷人的心思里吧。
相册里,容修十八岁。
阳光下他帅得惊人,他站在鼓楼边向上望,他奔跑在长城上,他和兄弟们追逐打闹。
拍照的距离比较远,容修在台阶的高处,细碎树影中,他驻足,转过身来,露着不经意的笑,然后对着台阶下伸出了手。
照片定格在他伸手的动作上,时间静止在那里。
……
一行人在餐厅用了午饭,几大箱行李经由曲龙负责办理托运了。
这次接待劲臣的是一位中年负责人,他和劲臣是老熟人了,带着两人来到了要客休息室。
这里够私密,也够隐蔽,和cip不同,能进来要客休息室的,大多不是普通老百姓了,管理严格,肯定没有娱记和粉丝什么的就是了。
花朵他们落座之处离得很远,房间里其他人只有五位vip,三个老外,大家互不干扰。
两人在vip休息室聊了一会,没过多久,劲臣就该准备了。
一开始觉得时间还很富余,但一转眼,就已经是午后了。
提醒登机的广播还没响起,容修看着腕表,对他说:“到了地方打电话。我先走了,没有登机牌,这里不能久留,要守规矩。”
话落后却不听劲臣回应,只是一味地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他。
也许是投来的视线过于温柔,也许是有什么话羞于启齿,劲臣耳尖有点泛红,他别开视线,“不是说要走么?走吧,我也马上登机了,一会小车来接,我就直接走了。”
容修垂了垂眼:“……”
这个人啊。
明明嘴上说着让他走,可他衬衫的衣袖却被劲臣轻轻揪住了。
这种时候的影帝先生,还真是让人没法生气。
容修浅浅笑开,在白炽灯下注视着他垂着的眸子,“那么,你还想说什么?”
劲臣眸光闪躲一瞬,水光流动间,他摇了下头。
分别在即,身边这人让他忍不住,就是想拉着他不松手,其实没什么话要讲,同样的也讲不出再见。
“好,顾劲臣,你没有说的,不过我有。”容修嗓音带笑,每当唤劲臣全名时,都意味着他的严肃认真,还稍带了点仪式感。
于是劲臣也正式了,用心听他说话。
容修说:“记得刚才在车上,我说,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兄弟们和我一起站在舞台上,而你……”
劲臣愣愣看他。
兄弟们和容修在舞台上。
而自己……和容修在……
床上?!
劲臣脑袋又嗡嗡作响,临走了还撩他一下?
说好的离别前的煽情时刻呢?
劲臣有些恼地抬眼看他,心里还有些急火。
可容修并不给他恼羞成怒的机会
他凑近过去,又一次勾起唇角,对劲臣小声:“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不正经的小脑袋瓜。”
劲臣:“……”
劲臣羞窘不安,这次连眼尾也染了红,他有点生气地抬眼盯了容修一会,实在没忍住,上手遮住了脸,连额头也顶在了容修的肩头。
临别了,临别了,这人最后就不能素一点,和蔼可亲一点?
而后过了一会,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劲臣一只手拿紧了那本翻开的相册,一只手松开了容修的衣袖,闷着声音说:“你走吧。”
双人沙发前,容修应了声“嗯”,他站起身,随后,劲臣也站了起来。
劲臣起身时,没想到容修并没有往旁边移开,两人很近地身贴着身,由于惯性侧身撞在一起,容修扶住他腰往回带了下。
然后,劲臣感觉到,容修轻轻捉住了他的手腕。
劲臣抬头,眼光中带着依恋,又浓又软,和容修望来的视线对上。
他听见那人在耳边轻声:“保重。”
“好。”
劲臣嗓子发涩。
紧接着,就这么一瞬间,劲臣看见,并感觉到,容修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容修捉着劲臣的手,抬起来,然后轻轻地拉过来,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你在这里。”
他说。
说完,容修就松开了手,片刻未再逗留,转身就往vip休息室大门外走出了。
登机广播响起。
直到休息室那扇厚重的门关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耳边一片寂静。
劲臣依然觉得,心还在跟着耳边回响的那句话,轻轻地在颤抖。
——顾劲臣,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兄弟们和我在舞台上,你在我心上。
……
劲臣想,自己不用有一双好鞋,也不用有一辆好车,不想去更美的地方,也无须去往更幸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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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是他心安之处。
接待人员迎来:“顾先生,请。”
劲臣颔首,抬步往前,一身影帝气度不减,露出一抹极耀眼的雅致又自信的笑来。
想他该想的,不用再多想别的。
也不想航班飞往的地方是何方。
只要知道,自己最终要回到哪儿,就够了。
劲臣捏紧了手中的那本老相册,他看到,相册摊开露出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群山蜿蜒起伏,容修披一身华丽日光,伫立在古城墙的高处,眺望着远方。
长城是龙,我的国王,驾驭在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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