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众人也从这一幕明白了,这就是之前宁越所言的‘印象、认可’对于梦境具现者的作用。
宁越的实力,以及莫淮的模糊印象,让这个具现出来的梦境纪星河拥有元婴巅峰的实力,方才宁越故意问明黛,其实是在巧妙的借用她的力量,因为她的确认,这个纪星河的实力一下子拔高到了神魂境界。
生活在神道世界,宁越的梦境之术一定程度上吸取了那个世界的道路精华,这种对记忆的确信认可,本质上来说是信仰力量的一种,越是对自己的记忆坚定不移,具现的梦境之人也就越稳固,与之前怎么也杀不死的心魔是一个道理。
神魂真君能被称为地仙,那便是除了没有飞升之外,能够发挥的力量与天上仙神同质的力量,实力与元婴不可同日而语,哪怕如今的纪星河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拥有了一丝神魂气息,宁越不足以具现出更多的神魂真君手段,但也是可怕的飞跃。
也不见他使用什么特殊手段,只是普通的一击,方才已经变得极为棘手的天帝之影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击,身上黑气翻滚,差点被打回原型。
“神魂真人是直接境界上的差距,就算永生之茧本体也奈何不得。”宁越微笑道。
神魂强者出手,非同凡响。
这个纪星河并不是刻板的傀儡,而是还同时具有强者的战斗意识,莫淮应当是在中古时代见过不少元婴之上的强者出手,下一瞬,只见纪星河并未停顿的乘胜追击,伸手一指,也不见他有什么飞剑法宝,却凝聚了纯粹的剑气,直接削去了天帝之影大半个身躯。
这还只是第二击!
明黛看得双目中异彩连连,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纪星河只是用了看似最简单的攻击手法,却每一丝出手痕迹都在阐述着风之大道的规则,不是蕴含、也不是依循,而是看到了这些术法,就等于是看到了风之大道。
在场众人同样看得目不转睛,与明黛有一样的感觉,这种福气可不是一般修士能享的,若是他们不是已经突破金丹,寻到了自己道路根基,换成是一个结丹修士看到这一幕,那他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承受不住陷入混乱迷障,一种是立刻顿悟风之大道成就金丹。
无论如何,对方都会终身受到风之大道的影响,因为神魂强者出手,等于就是直接将大道真意直观的展现出来,比起修士自己领悟那种循序渐进的温和方法,更像是将知识强行塞进脑海里。
所以在中古时代,神魂强者几乎是与低阶修士处于两个世界里的,可谓是仙踪渺渺,就算是有宗门之间的战争,也基本不会与低阶修士出现在同一个战场。
当然,对于已经找到自身道路的众人,能看到纪星河出手,那就是一场可以触类旁通的机缘了。
“若是我们之中有走风之大道的,收获是最大的。”莫淮说了一句。
风之大道?明黛一听,转头把小白给放了出来。
小白开始还不明其意,对于这个没有灵气的地方不满,出来之后还打了个哈欠,结果目光看到了纪星河之后,耳朵一抖,立刻变得双目炯炯,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顾念念见状,有样学样,把自己风系的灵兽都放了出来,一时之间,周围的场面都热闹了不少。
不过这观摩大能出手的机缘并没有持续太久。
接下来元婴巅峰的天帝之影还没有撑过十息,就彻底被击败,身影化为黑雾消失不见。
而剩下的纪星河只是静立在远处,敏锐地将目光望向了悬崖,永生之茧本体所在的方向。
看来他也察觉了永生之茧的本体。
这边的众人一静,明黛与顾念念将灵兽收回了灵契,叶千机迟疑问道:“现在,我们要直接让他去击杀永生之茧吗?”
“当然了。”宁越开口,不过却神情古怪的将目光看向了明黛与莫淮:“这得你们去说,他可不听我指挥。”
这就是梦境具现之人的尴尬之处了,就像永生之茧之前具现出的叶千机也不会伤害他们一样,因为是记忆构成,所以具现者的行事,与现实本体几乎是一样的,行事的逻辑,也与现实一样,同样受到关系好坏的影响的。
对于纪星河来说,将他从梦境中带出来的宁越,反而只是一个陌生人。
莫淮见状,主动上前道:“纪前辈,可否请您出手击杀那外魔?”
“……”纪星河淡淡地看了莫淮一眼,并未说话。
莫淮:“……”
看到这一幕的青阳子与刚回到肉身的叶千机眼神交流了起来:
‘看来莫师兄和纪星河是关系真不怎么样,什么羁绊让他的梦境里具现出纪星河啊?’
‘不知道,这个纪星河不会是从明师妹的记忆里具现的吧?’
可是两人都知道这个纪星河从明黛记忆里具现是说不通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此时纪星河就不该是眼前最强状态的神魂真君,而是寄生在器灵之中的残破元神了。
但是显然这个纪星河与莫淮的关系并不算密切,大家的目光转而落在了明黛身上。
明黛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说道:“纪前辈……”
开口的时候明黛是有些心虚的,认识纪星河的时候她还未突破金丹,因为利用了修改器的功能毁掉了血灵咒,反而机缘巧合得到了对方的亲眼,后来他又因为卜算觉得复活云裳的机缘在明黛身上,给了她《星河坠日》这门强大术法,还没有限定完成日期。
提前拿了好处,眼下还没有完成任务,此时又再请求纪星河帮忙,哪怕此‘纪星河’非彼纪星河,明黛也多少感到有点惭愧。
结果明黛才刚说完三个字,纪星河却是直接点了点头:“好。”
众人:“……!”难道这个纪星河真是从明师妹梦境里具现出来的?
纪星河接着又道:“但是,我不一定能杀掉它。”
不一定能杀掉。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中齐齐一沉。
神魂强者在中古时代已经是抵御外魔的中坚力量,可是纪星河却都无法确定自己能击杀永生之茧,那他们这个任务,还有完成的可能吗?
就算他们有闭关房的优势,永生之茧的可怕蜕变速度,也最多只够他们突破到元婴,就算再怎么天资横溢,神魂境界对众人而言也还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沉默片刻后,莫淮在群内道:“也不一定是永生之茧太强,有可能是这个纪星河是梦境具现,与他本人是有差距的。”
“既然都是不能确定击杀,那我建议再等几日再试,永生之茧这样的‘道书’,可不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
“不错。”这话大家都赞同,无论如何,现在至少他们还是有应对办法的,永生之茧需要时间,他们也需要时间。
于是,大家暂时没有让纪星河前往悬崖,而是这段时间积累了很多战斗经验的顾念念进入了闭关房。
永生之茧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在顾念念走了半日之后,天帝之影居然再一次出现了。
“为什么是一直是天帝呢?”青阳子有些不解。
这个天帝之影的实力比起之前被击杀的那个,实力并没有太大的提升,看起来即使是永生之茧,想要将境界蜕变到神魂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可怕的速度了。
“有可能是因为天帝对我的杀意最深,实力也相当。”
等待了几千年的追杀,除了那个不知道目的,不知道的是何人的‘天上人’外,天帝确实是明黛所遭遇的敌人之中对她杀意最深,也最强的一个。
想到这里,明黛抿了抿唇,她也在思考到底永生之茧为何对她如此执着。
如果是因为她掌握的杀戮规则正好克制它的复生之力的缘故,那之前她全力出手的时候又怎么会出现那一幕呢?难道,是因为她对杀戮规则领悟还不够深刻,实力还不够强么……
莫淮提议道:“趁着现在有纪前辈镇压,大家放手施展,尽快提升实力吧。”
“不错。”大家赞同的点了点头。
从之前的战斗中,叶千机的收获不可谓不大,直接在剧烈的战斗中,让他度过了元婴初期,顺利习惯于掌握了元婴修士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巩固了自身境界。
而顾念念更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感悟良多,此次进入闭关房,想必同样是突破在望。
这个情况下,不擅长战斗的青阳子也在叶千机的护持下出手了。
过往青阳子的战斗手段,毒丹已经用过了,炼丹炉砸人对付低阶修士倒是有用,放在这个时候当然是不行的,而他想到的道路是丹火。
“我一直有个思路还没实验过。”只见青阳子一边说着,伸手一指,一朵拇指大小的青白色火花从他手中飞了出来,缓缓的飘向了正在与莫淮战斗的天帝之影。
“什么思路?”叶千机问了一句。
青阳子道:“能不能把敌人看做是一味药材给炼了……”
“……”叶千机身影一僵,险些没躲过天帝之影的随手攻击,然后有些悚然地看向了青阳子:“青阳师兄,不愧是你啊……我都从来没想过把人当矿石给炼了。”
“为什么不行呢?你在器灵神魂上铭文的事情,指不定也可以对敌人做。”青阳子说道。
“嗯?……等等,好像有道理!”
叶千机眼前一亮,灵感闪现,还真被青阳子一言打开了一个思路。
“那是!”青阳子得意一笑,看了大家这么多天的战斗,他可不是一直在围观。
看着在莫淮的辅助下成功沾染到天地之影身上的那一搓火苗,明黛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问道:“师兄,那是什么术法吗?”
“那是我的丹火。”青阳子答道:“可能是因为我是丹道金丹,我突破之后,金丹外就环绕着一层丹火,我之前淬炼灵药,就是用这丹火透出的一点力量……后来,我就琢磨着物尽其用不是?”
青阳子嘿嘿一笑:“这么多天了,我终于把它弄出来一点了!”
“原来如此……你们看!”明黛说到一半,突然惊讶的看到在沾染了那一点丹火之后,天帝之影一开始还没在意,可是下一个就露出了痛苦至极的神色,他的整个身躯都开始冒出黑雾,黑雾又开始如同淬炼的药液一样,不断的凝聚。
天帝直接死掉了被火焰沾染的手臂,想要阻止火焰。
然而下一刻,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天帝之影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更小的小人,看起来是元婴,这元婴右手的同样位置上,也被火苗引燃。
就连一旁的纪星河都忍不住侧目,目光略有惊讶:“居然是能燃烧神魂的火焰……”
这个天帝就是永生之茧的身外化身,之前它掌握的能力如今都还在,已经对五行有抗性的它,此时仿佛也在不解为什么这个火焰能够灼烧到自己,他甚至使用出了克制火系的水系法术,想要熄灭这个诡异的火焰,可是都没有任何效果。
终于,在这诡异丹火的作用下,天帝被烧成了一团漆黑的似雾似液的一小团物质。
“如果炼成丹会是什么效用?”青阳子一边控制着力量,一边开口,他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绝不是嘴上那么轻松。
大家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青阳子此时再次出手,效果会如此拔群。
而且如纪星河所言,这丹火不一般,似乎并不属于五行之火,而是一种能够燃烧神魂的奇妙火焰。
不过,将天帝炼制成丹的想法终究没有达成,下一刻,青阳子突然脱力跌倒,那团黑气便飞速的消散在了风中。
“永生之茧不会学到这种丹火吧?”宁越有些担忧。
“那它得先炼出一个金丹来。”莫淮鼓励地看向了青阳子:“青阳师弟,此道潜力极大,你若是进入闭关房,我建议你这个方向突破。”
“那是当然。”得到了莫淮的肯定,青阳子喜笑颜开,虽然他需要花费极大的力量才能将丹火引出来,但是至少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这一次消失,天帝之影足足过了一夜才重新出现,但是果然如同之前一样,这一次的他即使没有学会丹火,也对于青阳子第二次逼出的丹火有了极大的抗性,至少他能够做到撕裂神魂来阻挡火焰的侵袭了。
而这种需要撕裂神魂的事情,也只再发生了一次。
“这是……”
纪星河看着天帝之影的变化,神情再度一变,吐出了两个字。
“光阴。”
“终于来了。”莫淮也‘看’着天帝之影,感叹道。
下一次攻击,他全力施为,放慢了自身周围的时间,于是同样的攻击,爆发出了足足有正常情况下十多倍的速度。
“哧!”
本该增速十倍的剑光,却落了个空。
不是抵消了对光阴的变化。
莫淮看得分明,从昨日开始,他已经发现天帝之影开始掌握了一些光阴规则,能够反过来抵消他对光阴的加速与放缓,但还没有达到‘推陈出新’的地步。
而在今天,它做到了。
“原来当下最应该走的,是这一条路。”
莫淮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猛然睁开了双眼。
在那双奇异双瞳的注视下,之前明明已经适应了光阴之力的天帝之影倏然一定,如同曾经带明黛回溯时光时那样,时空再度凝结,这一次除了莫淮之外,世界全部静止。
莫淮走近了天帝之影,伸手在他身上一指点。
对方的身躯变得透明,经脉、血液、力量……一切如同一本摊开的书册,展现在了莫淮面前。
主动朝着永生之茧使用了多日的光阴之力,这本万用‘道书’,终于将最快的道路指给了他——
“确定未来……”
方才的那一招,天帝之影的速度并没有变快,他只是提前知道了未来,知道莫淮的攻击落点在什么位置,于是提前避开了。
过去的莫淮并不是没有这种能力,比如他就曾在突破金丹的时候,用自己回档的固有能力,读到了若是没有修改器屏蔽天机后凶险的未来,不过,这些未来都是不确定的可能,需要他从无数个可能里寻找。
如今永生之茧给莫淮的修行指引方向,重点是在‘确定’,未来理论上而言是有无数种可能的,而永生之茧指引的方向,是将其中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未来变成确定的。
能看到,与能确定之间的差距,一个是无能为力,一个是根据自己意志强行扭转,这就是金丹与元婴的差距。
莫淮闭上双眼,时间恢复流动,身旁的天帝之影也化作了黑雾消散。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加上莫淮方才的一剑,看起来似乎是他的那一剑还是击杀了天帝之影。
只有纪星河似乎知道些什么,再看莫淮,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惊疑与忌惮。
……
天帝之影连番被击退,青阳子也找到了突破之机,又过了半日之后,已经突破了元婴的顾念念就从闭关房中出来了。
顾念念的突破是最轻松最让人羡慕的,在她之前与鲲鹏契约之后,鲲鹏残余的力量就一直存在,经过这些日子高强度的战斗与闭关房十年的消化,顾念念直接顺理成章的突破了元婴。
突破之后的顾念念,力量比起之前更强大,好似没有极限一样,这一次还能同时获得万兽速度加持,哪怕天帝之影能够未卜先知,好似能够读心一样,可是下一刻她就能以更快的速度改变攻击方向。
而莫淮,则带着众人的期待进入了闭关房。
他已经是半个元婴很久了,早就可以突破元婴,只是因为能够看到未来,所以莫淮能够选择的道路太多,直到今日才通过永生之茧找到了一个最优解答。
至于大家如此期待的原因,就更简单了,莫淮若是能够突破元婴,即可以确定未来。
意味着不用一个个寻找,直接就能够如同未卜先知一般,知道一个能够击杀永生之茧,完成任务的未来。
所谓的‘不确定’,将在莫淮这里不复存在,就比如让纪星河去击杀永生之茧,对方还没行动,莫淮就将知道他能不能成功。
这么多天,大家终于看到了击杀永生之茧的曙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终于,一日过去后,莫淮的身影显现在众人面前。
“死!”顾念念见到他出现,直接爆发一拳轰碎了天帝之影。
大家聚拢在散发着元婴气息的莫淮周围。
“师兄,如何?”
莫淮微微一笑,第一时间就感应着大家众人的未来,如今的众人在他面前,是重影的,无数个可能交叠,而他能从这些可能之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青阳子,有概率突破元婴,活着;
叶千机,突破元婴,活着;
宁越,突破元婴,活着;
顾念念,突破元婴,活着。
明黛……
莫淮骤然一顿,气息剧烈波动,竟然无法维持住平时的沉稳神色。
怎么会?!
他能够看到无数个未来,无数个未来的明黛身影交叠着,可是这些明黛,所有在这次任务中的未来都一样。
死亡。关房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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