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社交网络上,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一批批的自来水。
然后是某地方电视台向广电推介了这部剧。随后在微博上,这部主旋律剧竟然难得同时受到了微博上几大官媒的表扬,一时风光无二。
在央视的当夜新闻之中,更是点名了批评了当下手撕鬼子、裆部藏雷、洗白国党的种种主旋律剧文艺不作为的现象,在批评之余,特别提出了有一些不同流合污的“清流”,画面一闪,竟然闪过了《九州星夜》的镜头画面。
身后宅门不见天日,身前的街道黎明将至未至,天光黯淡,仅能看见残败的建筑轮廓。
身体淡薄纤弱的方小姐,回首望了一眼那写着“方公馆”的富贵牌匾,望了一眼那一口院中的枯井,将那金银珠宝俱投掷于地,素着手,仰着脸,昂然走出了宅院深深。
走向了未知而苦难的真正的中国。
镜头运用颇为鬼才,方小姐向宅院外走去的背影。是从宅门里的祖宗牌位的视角拍摄的。
光影层次丰富,整体是灰的,构图中,镜头一直追随着正中的方小姐走向外界的背影,仿佛一双无形的,可怖怨憎的,却同时虚弱无力的眼睛,瞪着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随着年轻女子越走越远,远处的色调渐渐冷而鲜明。
插曲响起。
许多纤柔的和声和着这背影,由缥缈孤魂似的幽清,逐渐唱至高昂碎玉般的激烈:
“破金笼、碎玉锁......”
这是《九州星夜》的第五集的末尾。也是一个剧情的高潮点。
不少观众都被这样的大型官方“安利”给惊艳了,点进了《九州星夜》,然后又转化为了更多的自来水
一位民间影评机构则发了一份署名为梧桐的影评,其中有一段道:“剧中一开头就是一个漆黑的夜,全剧当中的夜色都十分可怖,有时候会出现月亮,却是惨苍白无力的,只能照着人间悲苦,悬在天际,对应着旧社会当中那一点个人无能为力的善意。这种浪漫式的象征手法,与全剧极为真实压抑的社会环境刻画,恰成对照。在近些年,乃至于电影中,都罕见如此惊艳的质感了。”
一位著名的官媒影评人点评道:
“在前五集中,女主角方小姐看惯了身边的从上到下的悲剧,也终于下决心从悲惨的命运里挣脱出来,辞家别族,投奔了她进步的同学。导演和编剧深谙草蛇灰线,象征的手法,表面是女主命运的关键转折点,实则也是中国革命的转折点,女主角出逃的那天清晨,清晨报童叫喊着从宅门前走过,我们可以看到,报纸上写着逮捕革命党人的反动政府的公文,如果我们注意到报童手中报纸上的日期,就会发现,这恰是一九二七年的某一天。同一天,嘉兴的游船上,也正成立了一个组织。
而当夜就是女主的出逃。那无形的,可憎的,虚弱无力的旧中国的蜘蛛,已经无力地望着它的人民逐渐摆脱了自己的尘网。”
“这确实是近十年来,都称得上出色,甚至是最出色的讲述革命的‘主旋律’片。”
几大官媒的下场,各路影评人和自来水的交相辉映,网络上的播放量在一周之内,不到十集,就冲上了个大视频网站的热播剧榜,名次直奔排行第一的大ip改编的都市青春偶像剧。
这份“成绩”打破了各方关于主旋律剧的偏见,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也有一些酸溜溜的评论:“呵!发了疯的海星影业,花了原本可以投资大ip宫廷权谋剧的钱,去请了一个虽然有名气,却年过古稀,早已落伍于时代的导演和他的徒子徒孙,带着一群出身‘文学草莽’,善于写爽文网文作者出身的编剧;拍出了一部梦回五四的‘遗民之作’!也就是现在的小年轻观众看以前的片子看得不多,这种片子都是五四运动遗留下的写苦写难衬托革命的陈腔滥调了!”
只是这些评论零零散散,成规模的通稿,在海星影业的对家们观望了一阵官媒的态度后,就赶紧撤回了。
剩下几个一听“旧社会”,一听“革命”就犯ptsd的公知,则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口水汪洋里。
海星影视有限公司,总部。
“任总果然高瞻远瞩,看待事物发展的眼光独到!”经理看着近几年海星都含有的铺天盖地的好评,笑得合不拢嘴:任总忽要他们去支持什么科幻片,什么主旋律片,关注社会问题的小众片子。海星影业上上下下都颇有怨言。
何况任总还没有选择自家知根知底的演员、编剧,导演,也没有和更便宜的港台导演签合同。
而是仅仅因为同行的恳求,就把所有准备投资主旋律剧的资金,都投给了一部筹备了几年都不被业界认可,年逾花甲的导演投入平生积蓄,却拍到一半却因消耗过大,周期过长,而被资方撤资而中途搁置的本子。
这位老导演虽然年轻时候也颇有名气人脉,但是他花那么大的价钱拍一部主旋律剧,还没有官方补贴,所有投资人都心里打鼓。
几次看在导演的面子上追加投资,但是花钱如流水,第三次剧组要求加预算的时候,投资人都不肯了。
唯有海星影业接了手,以九州剧组不敢想象的资金流水投入。并帮助他们采用分工分组,但是不缩配置的模式,提前赶工完成了这部老导演的心血之作。
本来经理以为这是必然要亏本的,公司里都背地在抱怨任总“心肠忒软,拿钱拿水漂”。
没想到剧组本来完成度就极高,才几个月,彻底完成,一举打响!
他们押中宝了!
经理美滋滋地想,现在广电开始整治“抗日神剧”了,而《九州星夜》则脱颖而出,这、这业绩也是算在他名上的呀!
他准备给任总报功,打开电话,对面的手机铃声响了一阵子,就听见对面传来任总的声音:“喂?”
“任总,是我,有个好消息......”
但是等他说完,却听不见任总的任何回话,经理不禁心下忐忑,心道难道任总还有不满?
等了很久,任总终于回话了:“很好......呼呼......很好......”他的声音嗡嗡地,伴有背景杂音。
那杂音里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也有一阵古怪的滋滋的,仿佛某种巨大的昆虫振翅的声音。
“任总?任总?”
“......你来......我家......恩赐你......现在,立刻来......”
啪嗒一声。电话挂了。
经理愣了一下:去任总家?恩赐?
难道是要升职他?
经理连忙压下喜悦,脑海自动过滤掉了那些古怪的杂音,随手拿了车钥匙正准备下楼,却听见楼下一片乱哄哄的。
上班时间,一个个地,这是反了天了?
经理皱眉时,听到了“滴滴滴”的声音。
警车?
他探出头去一看,只见无数警车呼啸着从街道上驶过,武警官兵大规模出动。
“怎么了这是?”
“经理,你没看到微信朋友圈吧?本地都传遍了,一家企业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
经理道:“工作时间刷朋友圈,皮痒了?我出去一趟,你们好好工作。”
哼着小曲,他背着械斗的方向,驾车驱往任总家中。
等到了任总工作期间常驻的那间郊外别墅时,天色已经昏黄。照任总昔日的性格,此时别墅必定早就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开席摆宴。
经理看了一眼手机,但,这个点了,别墅里一点光都没有,门前冷落,除了任总自己的车外,再无停着其他车辆。
一旦黑下灯光,别墅矗立在郊外的野草荒山,便无端得有点阴森。
经理嘀咕了一声,按了铁门前的门铃。
纪春文满意地望着最新排上去的榜单。
几位编辑嘀咕道:“没想到啊......”
“真没想到......”
被擢升为主编的纪春文见她们缩在一角窃窃私语,问道:“什么没想到?”
几人讪笑道:“这不是没想到吗......居然上级部门直接下来人查......”
“听说友站都被闭站了......只有我们逃过一劫......”
扫黄打非办前段时间雷厉风行,联合网文的上级主管部门,横扫各大网文站。
其中不少网文站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包括曾经幸灾乐祸终点“尤总脑袋贵恙”的那几个友站。
除却封建迷信、黄、暴等作品外,这一次的检查格外严厉,对网文的品质都提出了要求,有几个网文站更是被点名批评,直接被勒令停止经营。:
据说,有上面的人吐槽说:“我们的审查人员一点开这些网站,女频第一篇是xx王爷的冷艳小妖妃”;
第二篇是霸道xx的纯情小秘书;
第三篇是邪魅xx的xx小徒弟;
男频第一篇是美女特工爱上我。
第二篇是兵王xxx
第三篇是神帝xxx
......以上种种类似的书名,我们的审查人员有时候看过一篇,再看下一篇时,就会产生疑问:我是否曾经审过同样的内容?其低俗、雷同程度,堪称千人一面。”
而前端时间因尤总的“抽风”而主动查封了不少作品,并且将榜单重新排了一遍的终点,反而逃过一劫。
这一下,友站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而这几个编辑正是曾经被友站私下敲过询问跳槽意向的。
连总编都喃喃道:“万万没想到,我们的业绩确实下降了,可是同行直接被封站了啊.....”
终点比烂胜出!全靠同行衬托!
而且终点的流量确实有一段时间下降了不少,不少小白读者因此离开了。但是网站推了一些非常有趣有新意的新文上去,并压下了刷子、抄袭、雷同的文后,资深读者们闻风而动,竟然开始倒流回了终点!
资深读者们年纪较长,大多是已经工作和成家立业,小有所成的了。其中颇有文学方面的大佬。资源远非年龄小的小白读者可以媲美,不少资深者读者写了相当之多的精华书评,开始漫网吹嘘自己喜欢的新文,推崇终点为“良心网站”。
在这股风气的推动下,加上网站不惜流量和位置地推出一些新文,发生了一些奇异的现象:
比如说,某些小白读者可能不会点进谋篇题材和书名的文去看,但是,当她看到网站官方的推荐,看到她平时里仰望的大佬们写的书评,看到身边人因为某个相对权威人士的推荐而也在看这本书了。
那么,这些小白读者可能就会想:我也点进去看看。我不看得进去?那我再试着努力看一下。
这就形成了一个效应。
读者的需求可以被慢慢培养出来。
纪春文肃然道:“这就是尤总高明的地方啊!”
“我当初就知道,尤总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上面要开始大清查了!”
“而且尤总这种排榜法,就是利用了乌合之众的效应!”
几位编辑连忙附和纪春文。
谁不知道她现在是尤总跟前的红人?
“春文,这是我们整理好的要交给尤总过目的文件。”连总编都和蔼可亲地笑着对纪春文如此道。
纪春文点点头,抱着一垒文件,走向尤明的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尤明却一直趴着。
“尤总?”纪春文叫了一声,没叫起来,她以为尤明大概是在补觉,便放轻了声音,将文件放在桌上,打算等过一会再来叫老板,悄悄地往外走,却不慎踢到了椅子。
她踢得不重,不过是鞋子钝钝地碰了一下椅子跟。
嗡。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振开了翅膀。
“您、您好!”
小说大会如期召开。
袁煦如愿以偿,站在了自己喜欢的作家贾文豪先生跟前。
她手忙脚乱,涨红了脸:“您、您好!我要签、签......”
贾文豪五十多岁了,却仍看得出年轻时候大约是个有书卷气的美男子,只是眉高了些,唇薄了些。
他温柔道:“小姑娘,别急,你要签哪本书?”
“签、签这本!”
袁煦递过去一本书。自从她那本被妈妈搞丢了之后,她就去书店里重新买了一本。
“我、我最喜欢您这本《青春》了!”
贾文豪略微诧异,然后便笑道:“你是看了今年刚上映的改编自《青春》的同名电影吧?”
“是、是的。”
“哈哈,冯导演拍的比我原著好啊。我来签名,来,小姑娘,你最喜欢书里的哪个角色?”
“我最喜欢......喜欢李峰......”袁煦小声说。
江苏某地。
刺目的白炽灯。
散发着臭气的车间。
一双眼睛忽然睁开了。
门外响起一阵交谈声:
“那臭小子还在里面不?”
“肯定在。今天留了他加班。”
“料理他!敢跟老板顶嘴,想偷身份证跑!”
两个纹身,叼着一根烟的混混正要推开车间的门,门却自己向内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极年轻的工人,看着最多不超过十五岁。虽然染着头,看起来也像是不良少年,却双目雪亮,神色冷峻,目光一扫,叫两人呆了一呆。
那个往日里喜欢含混不清耍帅的年少的公鸭嗓,今日里却冷肃得像一桶冰:
“助纣为虐。”
“该死。”
拳脚到肉。
两个混混像死狗一样被拖了出来,丢在一边。
染着黄毛的年轻工人,才掏出了胸前的一张小卡片,看了看“这就是叫身份证的东西?”
细端详了一会,他将属于这具身体的身份证放了回去,叹息一般低语道:“童工。”
分辨了一会厂房的结构,年轻工人精准地朝着其中一间工人的集体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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