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上面有些文件要传达下来，这位是县政府秘书办的姜秘书，顺便带她下来走走。”周昌说完又向姜嫣介绍说：“姜秘书，这位是吴才，红旗生产队的大队长。”
“姜秘书你好，你好啊，欢迎下来视察工作！”吴才一脸谄笑，双手搓了搓，想要握手看到是个女同志又不好意思伸出去，手抬了抬又放下去。
“吴队长你好。”姜嫣也没打算握手，她是个年轻女同志，不握手也没人说什么。
倒是吴才，看着姜嫣在想，这么年轻的女同志能当上秘书办的秘书，肯定是个有背景的人物，可不能怠慢了。
周昌传达了文件要表达的内容，吴才拉着他就要去他家喝茶，周昌拒绝了，说还要去下个地方。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姜嫣从口袋里抓了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带路的狗蛋：“谢谢狗蛋给我们带路。”
“不用不用，给你们带路是应该的。”狗蛋双手抱着柴禾，只能拼命地摇头，带个路而已，哪能要漂亮姐姐的糖啊。
姜嫣看到他眼里有对糖的渴望，却还是坚定的拒绝，这样的小孩，懂事得让人心疼。于是姜嫣抓多了两颗一起放在狗蛋的柴禾上，摸了摸他的头：“这是姐姐感谢你带路，你应得的，天气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狗蛋第一次被人温柔地摸头发，姐姐这么漂亮，这么温柔，他怕他的头发脏了姐姐的手，他第一次后悔他没有好好洗头。
“嗯，谢谢姐姐。”狗蛋跑了，这是他这个冬天遇到的唯一的温暖，深深地刻在了他心底，一辈子。
狗蛋走后，周昌和吴才还在说这话，姜嫣并没有想说的，便观察着聚集着的村民们，发现没有吴才盯着他们，刚才听语录的高昂激情瞬间就变成面无表情了。
他们的衣衫大多都很单薄，黝黑的面孔，瘦弱的身体，坐着、半卧着，神情懒散，眼底却没有光，像麻木的行尸走肉，在面前的活着。
姜嫣发现一个老者只穿着一件棉衫和长裤，上面打的补丁都没地方再补了，布料早就洗的发白发旧，一双布鞋还露出了两个脚趾头。放眼望去，红旗大队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再联想到村口见到的孩子，连露脚趾的布鞋都没有，只有破草鞋。
“姜秘书，我们走吧。”
周昌喊了一声，姜嫣才恍然醒过来应好。
跟吴才道别以后，两人骑着自行车就走了，吴才倒是一直向周昌打听姜嫣，都被周昌挡过去了。
“姜秘书没吃过农家饭吧？这到了饭点了，不嫌弃的话不如我带你去吃一顿地道的农家饭吧？”周昌道。
从下大队开始，他就在观察姜嫣的表情，发现姜嫣已经被村民困苦的现状所触动了，她没有嫌弃狗蛋脏兮兮的模样，还摸了他的头给他糖吃，周昌看得出来，姜嫣是真的，没有在作秀。
果然，不愧是烈士遗孤，不愧是姜县长的侄女，他还想给姜嫣下一剂猛料。
“农家饭？我有吃过呀，我经常会回村里跟家人吃饭的。”姜嫣不懂周昌的意思。
“我带你吃吃这最普通，最常见的老百姓的农家饭，你一定没吃过。”
“好吧，您安排就好。”
这时候下乡是会安排给干部一顿午饭的，这是规矩，姜嫣也不好拒绝，心想待会吃谁家的，就补给他一点东西就好了，她不缺钱票。
两人骑车过了二十分钟，到了另外一个村，周昌站在一户人家门外就喊：“六大娘，在家吗？”
“诶，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从里面走出来：“昌子你怎么来了？哟，还有个小姑娘。”
“这是姜秘书，跟我下来村里下达一些通知。”周昌解释道：“到了中午，想来你这里蹭个午饭。”
“六大娘好。”
“姜秘书啊，小姑娘顶个棒的，这么小就做了秘书了。”六大娘夸到：“你们想吃什么，大娘给你们做去。”
不干活的村民们一天只吃两顿饭的，六大娘跟周昌明显很熟，问他们想吃什么，就要去忙活。
“您别忙活别的，就做您平常吃的，您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周昌还给六大娘使了个眼色。
“我们平常可没什么好吃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六大娘有点犹豫，这小姑娘一看也不是吃糠咽菜的人，怕她吃不了还摔门走人就难看了。
“没事，您照做就好，我也想尝尝。”姜嫣笑着说道，她又不是没吃过农家菜，同学的野菜团子她都能吃下去，有什么不可以的。bïmïġë.nët
六大娘去做饭的时候，姜嫣观察这这座农家小屋，都是泥砖搭起的屋子，屋顶是油毡上面搭着茅草，墙壁上开了几扇窗，也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模样，窗口用报纸糊住，透进来的光线便是这间屋子的照明了，屋里也简单摆着桌椅，墙角竖着架子上面摆着几个簸箕和一个柜子，再没有其他任何的饰物了。
这样的屋子，无法抵御东北的严寒吧？姜嫣心想，也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这样的屋子在村里很常见，三星公社下面的大队和村子都有很多像六大娘家这样的屋子，冬天了就躲在屋子里盖着被子烤烤火，冬天猫一猫也就过去了。”周昌解释说。
很快，六大娘端着做好的午饭进来了。
几个看不出用什么做的团子，一碗野菜汤，六大娘还是没有照周昌说的做，她特地把家里仅剩的两个鸡蛋煮了，生怕这姜秘书看到这些东西会大发脾气，害了周昌。
有几次周昌带人来吃饭，有两个都直接摔门走了，这城里姑娘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年纪轻轻做了秘书还要周昌招待，她能吃这些吗？
看到六大娘端上来的食物的时候，姜嫣的心底确实一言难尽，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姜秘书，来吃啊。”周昌招呼姜嫣吃饭。
自己拿起团子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嚼着，再送一口野菜汤，仿佛什么人间美味。六大娘也拿起团子吃了起来，能看得出那真是她每天吃的食物。
姜嫣拿起手掌大的团子，触感非常粗糙，但是，他们吃的那么美味，应该不难吃吧？于是她咬了一口。
口腔里顿时被这食物塞满，第一反应吃吐出来，但是基于姜羽多年的训练，姜嫣缓了两秒，慢慢地嚼了几口，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食物了，这就是米糠麦麸加了一点碎粉团成的团子。粗糙、干硬，你能想象到吃一把糠是什么味道吗？
基于修养，姜嫣把口中的糠都咽下去了。
“周书记，难道村民们都吃这些吗？”姜嫣到底还是年轻，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这是大部分村民的主食，有些连糠都吃不上。”周昌咽下最后一口团子说道。
“你看，这就是六大娘家的粮食。”
周昌打开客厅角落的柜子给姜嫣看，一袋米糠，一小袋碎粉，这就是六大娘的口粮了。
姜嫣沉默不语，默默地把手里糠团子吃完了，嗓子被喇的生疼，也不如她此刻心里的疼，底层人民这么困苦的吗？那她能为他们做什么？
最后，那两个鸡蛋姜嫣也没有吃，临走时，她偷偷地放了两个白面馒头、一袋红糖和五斤粮票在六大娘客厅的门后面，她怕直接给了六大娘她会拒绝。当然她可以在系统买更多的东西给六大娘，但是却不能解释她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多东西。
周昌看到了姜嫣的小动作，嘴角挂着笑容，一路对姜嫣的观察，他看得出这个年少的女娃子是个看不得人间疾苦的，她站在了一个好位置，这剂猛料应该是下够足了！套路未满14岁的女娃子，周昌在心底鄙视自己。
且看以后吧，他觉得他这回没有看错人。
回去的路上，姜嫣一直沉默不说话，她穿来以后，只在青山村待过，青山村的条件是很不错的，起码没有吃不饱的人家，或许是因为有姜楼在。这次跟着周昌走了这么些地方，她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到底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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