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殿下的女官长,我仅有的生命中的意义,就是为殿下打理好王府中的一切,殿下可以关我禁闭,却不能不让我工作。”
她没有抬头,更没有停下手中的一切,而是依旧专心的工作着。
“才关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怎么还关出脾气来了么?我亲手做了一盘寿司,如何,要吃些吗。”
“我想等我处理完上周的王府总支出再回答您的问题,那用不了多久,但我的答案可以是不么?”
“不可以。”启仁将盘子向她轻轻一推,“亲王殿下做的寿司,作为女官长的你必需要吃。”
德川沉默着继续处理着手上的公务,似乎她生命中的一切,都寄托在了那上面。但其实她生命中的一切,她的全部……所寄托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名为「他」的故乡。当他推门进来时,她真想站起身去迎接,更想猛地扑入他的怀中,抱着他哭泣。
但她不能。
……
「为你殚精竭虑,到头来就换得一双鞋吗?」
这样的话,已不能再说。
自己,也已再没有在他怀中沉睡和哭泣的权利。
那双写有他签名的白色球鞋——
那双他曾亲手为她穿上的白色球鞋;一直被她所珍藏着,没有再穿上脚一次,也再没有蒙受过哪怕一粒尘埃。
“就算你要像这样工作一天,”启仁望了一眼被风吹动的窗帘,“我也像这样陪你一天,直到明天,或者更久的未来。”
“只是几个没算完的小数字,我很快就能做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可那之后殿下又想做些什么呢?”
“和你一起吃寿司。”
“我问的就是……在那之后。”
“我有一些话很早就想对你说可是苦于一直都没有机会,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想就这一次全部对你说出来。”启仁伸手取下她耳朵上的眼镜,放回了桌上的眼镜盒里,“我记得以前你戴隐形眼镜时的样子,那时的你可比现在要更加美丽。眼镜并不适合所有人,对于一些人来说它的确可以是不一样的装饰品,但是对你,我认为它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你的美。”
“我还以为殿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所以摘下我的眼镜不准我再继续工作了呢。”
“你随时可以停下来,但我不会主动强迫你的,我既说过会一直陪着你,就不会食言。还记得那天我给你买了一双球鞋,我为你亲手穿上它,你反抗着不让我帮你穿,却最终还是拗不过我……那情景,我至今都还记忆犹新。可为何现在的德川良子却为何变得越来越让我陌生了呢?你知道吗我还是喜欢和我在神奈川时的那个你。”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殿下,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么……从前那个敢笑敢怒的德川良子,她已经永远地死在过去了。”
“这样的态度才真正是让人无可奈何呢,”他说,“既有女官长的理性,又有良子的感性,还说得这么有道理;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无用的废话又或是道貌岸然的漂亮话我已不想再说,我就只想……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像普通的好朋友那样,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和隐藏,把心里想说的全都一股脑的向对方倾诉出来。我从来都不想消极地去对待任何一件事情尤其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当一个既要为家族着想的华族千金又要为大和出力的朝廷公务员还要为我这个时常乱发脾气惹出一大堆麻烦的混蛋来擦屁股的女官长是一件很难能够把一切都考虑周全的事情。”
“一口气说这么多不累么?喝口水歇息一下吧。”
亲王一时无语,却将手中的她的方框眼镜戴到了自己脸上。“看起来我的脸还不算很大,等等你这眼镜好像没有度数。”
“它就只是个装饰品,殿下。”
“可你告诉我你有近视。”
“也许当时我骗了你。”她若无其事地说。说完,便又继续办公了。
就这样,启殿硬是赖着性子在旁边候了她半个多小时,看起来刚才她口中那所谓的一小会就能算完的小数字原来也是骗人的。
启仁看着良子站起身将账本锁进了保险柜里,又折返回自己身旁坐下,好像今天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很自然地拿起盘中的寿司吃了起来,不禁问道:“终于你的事都做完了吗,没有任何我的花销或者日常的用度中的数字需要再计算的了吗?”
“也不是全都做完了,”她咀嚼着,将寿司咽下了喉咙,微笑着说:“晚些时候我还要将这些数字输入我的电脑里存一个备份,不过殿下既看起来这么着急,我就只好先陪殿下做完这一边的事情了。”
“味道如何,这些寿司。”看着她吃的这么香,亲王殿下的内心不知为何竟有些暖暖的,“因为是第一次为你做寿司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每一样食材我都分别捏了一种不一样的寿司。不过记得小时候良子姐你为我捏寿司时大多用的就是这些食材;人总是会将自己最珍贵最喜爱的东西奉献给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这些食材你应该会喜欢的。”
她抿了抿嘴,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微微一笑道:“就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嘴巴还可以用来说话的这件事情,一心只用它来享用美食;一意用耳朵来倾听殿下想要对我说的话吧。”
“还记得小时候,我被寄养在令尊大人的府上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种着樱花树的庭院中奔跑着,向着那颗当时比十个我都还高的樱花树的树干奔跑着的时候,你吓坏了连鞋履都来不及穿就跑着向我追逐了过来。可你还是慢了一步。当你跑到我身边时,我已经不小心把头磕在了树上,树干上凹凸不平的棱角划破了我额头的肌肤,至今我的眉角都还留着一条细细的疤痕。树的怀抱是坚硬伤人的,而我在你的怀抱中感觉到的却是比任何枕头都要柔弱的,更能让人放松的温柔;你抱着我说那只是一点小伤,让我不要害怕。出乎你意料的是我一声也没有哭泣,只是将头埋进了你的怀中,抱歉也正因如此我弄脏了你最漂亮的一件和服,使它的胸口部位沾染上了我的血液。你为我贴上创可贴,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的是:其实撞到树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到了冷风吹进我血肉时的冰凉,而当你的创可贴触碰到我伤口时,我才真正感觉到了痛。受伤的人是我,一切也都与你无关,可你却比我更加不安,更加害怕……我一开始并不理解那是为什么,直到几小时后令尊大人回来后。他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当场便要拔刀将你砍杀,母亲大人护着你叫你走你却倔强地跪在原地谁拉也不动,就像是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一般镇定。”
启仁这里口中所提到的「母亲大人」,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母亲。
他略做停顿,看了一眼身旁的良子脸上的表情,接着说道:
“其实我当时真的觉得很奇怪,我奇怪我只是撞伤了额头,破了一个小口子,为什么令尊大人就非要杀了你谢罪不可。可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不是在演戏,如果当时我没有听见院子里那和往常不一样的吵闹动静,挣脱府人的怀抱,从自己的屋子里冲出来,一路跑到庭院中,推开令尊挡在你的身前的话,我想他手中的日本刀可能真的已经落到了你的脖子上……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良子,我绝对会一生为此而愧疚和不安的。”www.bïmïġë.nët
启仁看了一眼早已空无一物的餐盘,沉默了数秒,道:“刚才看到盘子已经空了的时候,我本想对你说你现在可以用你的嘴巴来说话而不是享用美食了。可是现在,我想要用比语言更加能表达我内心的……就像那时一样……”
亲王闭上眼睛,伸出手就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了她;脸颊紧贴着她心脏所在的左胸,‘咚咚咚咚’,启仁耳朵所能听到的,是她急促的呼吸,和她那越来越快的心跳。“从那天起我便在心中立誓,你是我启仁的姐姐,比亲生姐姐更亲的姐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分毫。对此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在我履行誓言守护你的时候,却不小心让自己成为那个伤你最深的人……良子姐,你早已是我心目中家族的一员了,做姐姐的,不要对弟弟变得这么生分好吗?好吗,姐姐……求你……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抱住我,好吗……”
良子没有说话,可眼眶中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向下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了怀中这个男人的乌黑柔顺的头发上。
她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回应着他的拥抱。终于,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能用刚吃过东西并且还没有洗过的手去触碰他的,她或许是少数几个人中的,仅次于左臣的一个了。
今晚,她大概会失眠了。
但明天之后……
她或许不再是德川的千金,亦不再是宫内厅的耳目,而只是启殿的良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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