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被自己打中的那个人,似苦笑,却又更似冷笑地说:
“有时闭上眼睛想一想,曾我真想跟你去一个没有纷争与烦恼的地方,在那生儿育女,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不分离。故在那一刻,突然我好像明白了张无忌为何要抛下称帝的机会与赵敏一起隐居世外;原来,做一个俗世中人是那么的累。从前我亦以为,所谓“伤心之地”,说的乃是一方土地,如今看来,这伤心之地,乃在于人心中。十三年前我曾在此救你一命,如此今日只当是你把命还我……非我无情要取你性命。莫怪我。”
窗外的月光隐约照清了他的脸,却又并不那么清晰。乌云蔽月,顿时漆黑一片,只听又是四声枪响。
……
轰隆,窗外响起一声惊雷,使他从这噩梦中醒来。适才的一切,原都只是一场噩梦。
已许久不做梦的他,面对突如其来的梦魇确实是有些措手不及,就像久不上阵的军士忽然被拉上了战场,与敌人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万幸的是,尽管如此,他仍然取得了对心魔的胜利。
他既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大出一身冷汗,也没有吓得从床上惊坐而起,而仅仅只是睁开了双眼,从梦中醒来。
在梦里,他杀死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被他称之为“刺”,视之为“毒”的女人。
床头亮着微光的闹钟显示此刻的时间是「4:20」;已经不早了,就算不是被噩梦惊醒,再过不到一个小时他自己也会被闹钟叫醒了。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做体能训练——半小时沙包拳击,另外又做了半小时的引体向上、仰卧起坐、俯卧撑,外加半小时慢跑。做完以上这些,最后他会下楼去洗澡并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等他换好衣服吹干头,时间便已大概是六点四十多了。
此时如果他没有急事赶着要出门的话,他便会亲自下厨,在七点以前做好一顿丰盛的早餐。说来这已是他保持了数十年的良好习惯了。
李子煌并非是醒了就再睡不着了的那类人,相反他很喜欢睡到一半醒过来,然后换个姿势又接着睡;据说那样会让他感觉精力得到了更多的恢复。就在他翻了个身,打算抱着妻子继续入睡的时候,却抱了空。
他打开床头柜上的灯,方看清枕边空无一人。也许是上厕所去了吧,他这样想着,又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仅仅不到五秒过后,他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并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缓缓从床上坐起。“嗯……怎么还没回来呀。不行,没人在我旁边我睡不着啊。”想到这,他穿鞋下了床,开门出了房间,朝走廊走去。
明明穿着拖鞋,可走路却悄无声息,好似光着脚丫的人,全大和也就那几个了。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只是习惯在走路时不发出声音而已。
扶着楼梯的扶手,他一步步走下了楼梯。从这条通往客厅的楼梯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通常年轻人的眼睛往往只关注到“美观”,而不考虑“安全”,可他却为了安全考虑,在每一阶阶梯上都铺上了防滑的毛绒垫,并且在阶梯的棱角处粘上了泡沫制的防撞垫。如此,就算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也不至于非死即伤了。
看起来他可是一个很惜命的人呢。然而往往越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就越不怜悯他人的性命,他们总是会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别人。
还没完全走下楼梯,他便已瞧见了客厅传来的光,不用想,一定有人在客厅看电视。沙发的靠背并不是很高,明菜坐在那上面,她的大半个脑袋就都暴露在李公子的视野中了。“什么时候起的,”子煌远远地对她说道,“刚起来,还是已经很久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了过去。听见丈夫的声音,明菜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她轻轻揉了揉眼睛,说道:“睡不着,所以就下楼开电视来看了……因为怕吵到先生,所以把声音开得很小。”她说着,忽然很自责地拍了一下脑门,她说:“先生平时这个时间一般都还在睡觉的,一定是我看电视的声音把先生吵醒了。”说完,她双手合十,向他道歉道:“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就关掉它。”
李子煌轻拉住明菜衣角,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做了噩梦,你既想看,就让它开着吧。”
“先生也做了噩梦?”
“听你这话音,莫非你也梦到了些什么?”他说着,牵着明菜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是的……我梦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我想,我还是不要把它告诉先生会比较好。”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是关于我的么?噢不……瞧我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我怎么会问出刚刚那种话来。”
“先生问的其实没有错。我们虽是一个整体,却也是两个特使的个体。”她说,“我的噩梦中有或没有先生出现,同时都与先生有关,或无关……”
“简单点说,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说,那我便就不再追问了。”m.bïmïġë.nët
“不如先生先告诉我,你梦见了些什么吧?虽说通常都应是女士优先,但这次我想将这份特权让与先生。”
“小滑头,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李子煌掐了掐她的脸,说,“我的这个梦虽然很长,但却也是可以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但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告诉了你我的梦,你也一定要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你看这样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她说。
“我梦见无忌杀了芷若,好的我说完了,这就是我的梦。”
“欸,就这样吗?这就是让先生凌晨四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噩梦么?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简直难以置信。”
“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不过现在到你告诉我你的噩梦了。”
“我梦见……嗯……我……”她支支吾吾地,似乎都不知道五十音是一种什么东西了似的,半天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爱妻如此,李子煌不多言语,只将她抱入怀中,并轻轻亲吻了她的耳垂。“没事的,不管梦见了什么,都只是梦而已。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吧。”
“不……”她说,“我刚刚已经答应先生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对先生言而无信。我……就算再难开口,我也一定要说出来不可。”尽管这样说着,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起,半响,才缓缓续着刚才的话说道:“那是一个我从来也没去过的地方,那是……一间屋子……不知为什么,当我进入它以后,房间里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包括我……”
“许是我们上次看了太多的黑白电影的缘故吧?”
“不,那梦太真实了。”二人四目相对,她说:“在梦里我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液是红色的……没错,在那个全是黑与白的房子里,我的血液却是红色的。血把整个房间都染得通红,直到占据我全部视线,我的眼睛渐渐变得看不见……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雾……好疲惫……好无力……就在这样朦胧的感觉中,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浸泡在了一个大水池中一般……我睁开双眼,蒙蒙地瞧见自己在一个浴室里,被割开的伤口中流出的血染红了整个浴池中的水……使它鲜红一片……最终我在梦中昏迷……却又在现实惊醒……我好怕,先生,我真的好害怕……因为当我醒来时,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与梦中无异……所以我下楼开了电视,试着让自己能够放松一些。抱歉先生……我刚刚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太吓人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手腕。“的确是很吓人的梦……不过梦终究是梦,梦总是会醒的,并且永远也不可能会成为现实。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下不停的雨,也没有永远不会天亮的黑夜……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存在醒不来的梦。”他这样说着,手轻轻地抚摸着明菜的头发,像安抚孩子一般安抚着她紧张的心情。明菜苦笑着说道:“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懂得安慰人呢……雨当然雨停,天当然会亮,梦当然会醒;可是在那之前,心早已被雨淋湿,被黑夜侵染,被梦境所惊。且就算是在那之后,它们也会留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并非是仅凭一句「都已过去了」就可以掩盖的,就像伤口虽然愈合,却留下了伤疤作为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明。”她这样说着,带着笑,握住了丈夫抚摸自己头发的手,用手指轻轻在他手心的那一条长长的伤疤上温柔划过。
他攥紧手心,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倚着她的肩,微微一笑道:“你的噩梦,六年前我已替你将它扼杀。而我心头的刺……却只能在六年后,我自己来替我拔除了。”
“六年前,六年后?”明菜疑惑的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不必知道。好了……我想我还是得再睡一会,就让我靠着你打个盹吧?别忘了五点准时叫醒我。”
“先生要睡觉,还是上楼去睡吧?在沙发上睡的话很容易着凉的。”
“没关系,我习惯睡沙发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的话,就算是上楼躺在全大和最高级最舒服的床垫上,我也一样无法入睡的。”
“那我也陪先生一起上楼好了,总之……先生还是去床上睡觉比较好。”
“噢……我不行了……我就要睡着了……还是就在沙发上睡好了……你知道的,两个小时以下的觉,我都嫌麻烦懒得去床上睡的。”
“那至少也请让我拿条毯子来给你盖上,如果你这样也嫌麻烦要拒绝的话,那我就只好把自己现在盖的这条毛毯给你了。”
“好吧,我妥协了,不过我还真的比较想要盖你现在盖着的这条。那么,就请明菜你上楼另外拿一条毯子给自己了。”
明菜一脸宠溺地将毛毯盖在了丈夫的身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乖乖的,等我拿完毯子回来才准睡哦。因为如果你在我回来之前就睡着了……就不能用我的膝盖当枕头了。”
“不如我俩一起盖着这条毯子,这样你就不用上楼跑一趟了。”
“这样可以吗?可是先生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跟别人盖同一条被子或毛毯睡觉的吗……今天为什么……”
“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只管大胆去做就是,这就是信任了。”他笑着向妻子张开了双臂,道:“来,小明菜,到我怀里来。”
“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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