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萝对和庞有来往的国家了如指掌,认真地向阿好介绍着角方的情况,“角位置不好,国中多山林,土地贫瘠,但国中山珍和林货很有名,他们的图腾是野猪。”
角的位置和庞相比,比庞还远些,能走在庞国使团的前面,可见早早就出发了。
这种半路上偶遇的会面,以后会随着靠近王都而越来越多,庞国使团也需要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其他国家的消息,再加上他们现在流亡在外,正是要交好各方的时候。
所以庞人们商议了一下,便和前方的角约定,各自只带三十个人,在十里外的柿林里修整并会面。
庞国的司卫挑选出二十几个精壮之士,再加上和阿好寸步不离的侍卫子昭、几位使团高级官员,一起去赴约。
双方到了约定的地方一会面,俱是一惊。
阿好这边会引人吃惊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花费这么多心思折腾整个使团里的人行装就是为了让人吃惊,何况队伍里还有子昭这么个身高惊人顶天立地的汉子,体格高壮到连合身的甲胄都没有,尤其让人瞩目。
但角方那边让人吃惊的,却是角方的王子。
柿子树低矮,所以庞人们一开始还没看清对方的身形,等转出了前面遮挡的几棵树,就见树下坐着几个人影,正在吃着树上摘下来的柿子。毣洣阁
而最中间那个人影“庞大”到让人难以忽视,几乎到了让人抽气的地步。
“那是角的王子?”
阿好的表情微微有点僵硬,低声问身边的女萝,“他怎么那么胖?”
“我也是第一次见。”
女萝受到的惊吓没比王女好到哪里去,能不在角人面前失态,全凭过往的见多识广在撑着。
是的,那位角国王子实在是太胖了。
在这个时代,胖子是很少见的,哪怕是最好逸恶劳的贵族,也很难有“肥胖”这样的体型,如果说子昭的“庞大”是高度上的让人吃惊的话,这个角的王子就是横向面积的惊人,足足有普通人两个那么宽。
子昭原本听说又来了一位王子“求认识”,满心都是警惕,生怕又是一个鱼王那样的角色,现在看到这个王子,胖到看不清五官分不出年纪,料想着阿好应该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心里也松了口气,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在树下的那几个角人看到了庞人过来,连忙拉了他们的王子一下,就见得那位王子赶紧丢下了手中的柿子,在三四个侍从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带着满脸笑容走上前迎接阿好。
就这么短短几步的路程,这个王子走到他们面前时却喘得上气接不上下气,一个清秀的小丫头连忙紧跟着他后面走了上来,不住地抚着他的背顺气,待看到面前的阿好长相后,眼中闪过一丝提防。
阿好何等敏锐,那些微敌意一出现,她的目光就瞥到了小丫头的身上,惊得那女孩忙低下头
“您就是庞国的王女好吧?我是角方的友豕,果然是名不虚传,既美貌又贤明,哈哈哈……”
喘过气来的角国王子却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带着客套的效益向阿好行礼,结果因为太胖弯不下去身,就变成不停点头哈腰,场面一时有点可笑。
“王子多礼了。”
阿好是个厚道人,见到这情况也就不想再折腾人家王子了,连忙出手去虚扶这个友豕的手臂。
扶了第一下,没扶住,对方还慌得踉跄了下。
“小心!”
阿好见对方要倒,连忙把左手也伸了出去,这下对方的身体是稳住了,阿好却差点被对方推倒在地。
“将军!”
“王女!”
庞人们哪里想到会有这种变故,齐齐变色。
好在站在两人身后的子昭眼疾手快地把阿好捞了出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等她站稳了才松开手。
这样“惊悚”的会面后,庞人和阿好都对这位角国王子的体重有了深刻的认知,没人敢再往他身边凑。
这么重的人物,真压倒下来,不是开玩笑的。
“对不住,我从小就胖,身子笨重,笨重……”
角国的友豕王子讪笑着擦了擦汗,用憧憬地目光抬头看向阿好身后的子昭,“这位勇士实在是好生威猛,着实让人羡慕啊,哈哈哈哈……”
眼见着角国王子光顾着去看子昭了,几个角人露出无奈地眼神,上前和王女好寒暄,代替了自家王子进行了外交工作。
这一聊,阿好等人也就越发确定了柳侯的死讯和庞国发生政变的事情还没传到较远的国家去,至少这些角方的人无一知晓,依然将阿好当做庞的未来国君在对待,不敢有丝毫怠慢,话语间也没有打听庞国最近情况的意思。
角在西南并不算大国,但它易守难攻的特殊地形却也让角方存在了几百年,由于国内多山,王都需要的鹿血鹿角鹿皮很多都指定让角国进贡,这次他们上贡的贡品中,甚至还有两只活熊,准备留给殷王亲手祭祀之用。
“就是因为这两只熊,彻底拖慢了整支队伍的速度,让我们比其他国家早好几个月出发,可走到现在才到这里……”
几个角人苦笑着说。
你们确定只是因为熊吗?
女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胖墩墩的角国王子一眼,在心中腹诽。
“我们国中多山,没有牛车,马也走不了,只有羊车。可羊生性胆小,一嗅到熊罴的味道就走不动路,所以一直以来,我们运送活物都是靠奴隶推车而行的,”
角人的令史带着几分祈求地目光解释,“再这么拖延下去,我们担心会耽误抵达王都的时间,所以就想请沿途经过的使团帮我们把,请同行的使团捎带着我们的王子和贵重的贡物先走一步,免得我们未如约而至,引起大王震怒。”
说起来,角人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角方多山,本身也不是和殷国有血缘或者婚姻关系的核心国家,并没有掌握战车技术,更没办法跑马车和战车,除了靠人力,没有其他好办法想。
而和他们一样提早出发的,都是位置比较远的方国,离得越远携带的粮草辎重就越多,根本就没有空余的车马再带上他们。
况且大多数方国的使者们都是步行的,没有几个国家奢侈到让宝贵的畜力来载人,有战车和牛车的国家,也看不上角这样的小国。
如果角国这位王子体格正常身体健康,能够自己步行跟上的话,路过的使团捎带一把也不是不行。
偏偏这位王子根本没办法自己走路,还要分出不少人来抬他,遇上危险也没办法保护自己,一搞不好就要担上保护不力的责任,所以几个早早出发的使团都嫌这位王子是累赘,用各种理由谢绝了他们的请求。
当然,他们嫌这位王子是累赘的话角人们是不会说的那么明白的,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一听就知道症结在哪里。
角人和庞人说话的时候,那个王子友豕就好脾气的在旁边听着,并不多插话,表现出很憨厚的样子。
但庞人们一听说角人想要委托他们保护王子友豕一同上路时,各个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以庞人现在的情况,自己都未必安全,前有不知底细的羌人,后面有不怀好意的怀桑,如果能在路上多结交一些强国,每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一旦他们的队伍庞大起来,无论是何方势力都不敢贸然对他们发起攻击。
可现在这个角国,明显不在他们期冀的范围之内。
听这些角人的意思,他们最贵重的贡品是两只活熊,大部分的人力要用来保护和运送这两只熊,只能分出一小部分的武士保护这位王子以及他路上所需的用物。
也就是说,和角人联盟,非但无法增强他们的实力,反过来,他们还要分出一部分力量来保护这位王子和他的角卫……
他们又不是猪油蒙了心,干嘛带个拖累上路?
角人们大概已经被拒绝多了,随着经过的使团越来越多,他们的焦虑也越来越甚,现在见庞人们也是这个表情,角国令史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忍不住哀求起来:
“我知道我们角方和庞方来往不多,但好歹也同为殷国诸侯,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也不会这样不要脸面的拦住你们苦苦相求。为了这两只熊,国中已经死了上百勇士,若是耽搁了这次朝贡,那这些人就白死了……”
他怆然涕下,面对着王女好哭诉道:“如果你们不能将王子送去王都,哪怕送他到最近的土方也可以,我们可以在那里想办法向土方购买马车或牛车独自上路,绝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
土方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方国,是一个有几万人的强大国家,但并不是殷的诸侯国。
因此,无论是殷的朋友还是敌人,都可以在土方停留,并换取需要的东西。
庞人们最近的行进目标本来就是土方,闻言,女萝等人稍微动摇了一瞬。
“如果你们愿意捎带我一截,我们愿以宝物‘白虎皮’作为谢礼!”
突然间,一直没有发话的角国王子“友豕”开了口。
“咦?”
见几个角人神色剧变,女萝疑惑地问:“什么白虎皮?”
“白虎被视为祥瑞,能活到成年的白虎,素来极为凶悍暴虐,远超寻常猛兽。即便是在我们角方,几百年来,也只得到过一张完整白虎之皮,是我们角国的重宝,原本是要献给殷王新娶的王妇的。但现在,我愿意将这张白虎皮献给尊贵的王女您,以换取庞国的信任和帮助。”
他用再认真不过的语气说,“这张白虎皮出自一只成年雌虎,我一见王女您,就觉得这件宝物就像是为您存在的,只有您能配得上这样的宝物。”
友豕这个话倒不是刻意恭维,而是真的。
白虎大部分一出生就被雌虎丢弃了,极少数才能被养育长大,即便如此,没有保护色的老虎在山林中捕猎也会特别艰难,更别说是白色雌虎了。
而这位庞国王女,是当世最强大的母系国家的继承人,以后是要做女王的,必然很是优秀,也非常强悍。
更别说她整个人白到能够发光,哪怕是站在如此雄壮似虎的庞国勇士之中,也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显眼,和那只白色虎王可谓是“相得益彰”。
“这……可否让我们先和将军商议一下?”
宗卿泉一看角人们在友豕许诺后心疼后悔的表情,就知道这件白虎皮确实是重宝。
所谓“财惑人心”,这种撑门面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越多越好,真要有这样的宝物,就算捎带这个王子一程也不是不行。
“各位请便吧,哎!”
角方的令史懊恼地跺了下脚,强忍着心疼的表情说。
原本,这些角人们觉得女人会好说话一些,也许哀声求一求,对方就会心软同意了,何况庞国如此富有,战车马车牛车一应俱全,他们一路上遇见这么多方国,还没有那个方国车驾这么多的,所以停下来求助。
哪知道还没轮到他们哭惨撒泼,他们的王子就先将方国的宝物许诺了出去,现在这些角人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倒不想要阿好答应这件事了。
可惜庞人们退出柿林,稍微商量了一会儿,却一致同意捎带这位王子去土方了。
作为队伍的首领,阿好愿意帮助角的友豕,却不是因为什么没见过的白虎皮,而是由于对方在听到为抓捕两只熊罴死了上百勇士后,所流露出的那一丝不忍和悲伤。
对于她现在的队伍来说,和一个有善心且不能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的异国王子上路,远比野心勃勃而能力强悍的王子安全的多。
在得知庞国愿意护送他们的王子以后,角国的官员们纷纷露出了纠结挣扎的表情,倒是友豕露出了一个连眼睛都看不到的笑容,显然是松了口气。
庞人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不愿在路上再等角人,所以阿好希望这位王子能够立刻整理行装、挑选护卫,和他们一同上路,也就是在两边准备的时间,双方都暗中将对方的队伍观察了个遍。
看到庞国的队伍后,角人们之前那种不甘心又不敢拒绝的心态,倒是平和了一点。
别说诸国之中,哪怕是出身当世最强大的殷国贵族,在看到这三百甲士和华丽的战车后,也只有交口称赞的份,寻常方国都未必有这么齐整的王卫,震慑路上的宵小是足够了!
庞人们也是啧啧称奇地看着角人们携带来的珍禽异兽。
他们庞国地处平原,有些猛兽是见不到的,大兕这样的珍兽也轻易不会捕杀,纳贡的所谓“龙骨”其实是整只鳄鱼的骨架,是和南方国家交易过来的,并不产自庞国。
就凭角国能千里迢迢把这些活的白鹿、熊罴赶到这里,就知道他们的队伍里一定有驯兽的能人。
角国的熊是完全靠人力运送的,两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黑熊被关在木制的笼子里,笼子下面装着轮子,全靠人来推动,估计遇到坑洼的地方,还要靠人抬动,也难怪会拖慢行程。
由于角所在的地方动物气味太大,也怕惊吓到牛马,阿好和一干庞国贵族都没有靠近,远远地等着他们准备好后,再把道路让开,带上他们的王子一起走。
所有人里,唯有是现代人的卫龙对角人那边特别好奇,不住地往前张望。
“想过去看?那你和女萝过去见识见识吧。这么多白鹿和白猿,确实在其他地方很少能看到。”
阿好对于这位“鬼神”是很宽容的。
卫龙兴奋极了,连忙跑着追上了和角国交涉的女萝,跑去看热闹。
此时他穿着身份相称的彩衣,头戴羽冠,一看便是女巫,像角方这种和山林野兽为伍的国家是十分尊敬巫师的,连忙派出几个人接待他。
这一看去,卫龙就发现熊的笼子旁边锁着一大串身无寸缕的男人,每个人脚上都捆着绳索,和队伍里那些动物一样,互相拴在一起,脚上并没有鞋,很多人脚趾头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卫龙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一瞬,而后沉默着移开,问:
“这些就是运送熊罴的人?”
这些人都是成年人,一个个瘦弱而疲惫,互相靠着彼此闭眼休息,连来了陌生人都没睁开眼睛,显然已经是累极。
“是的。”
陪同卫龙的角国人恭敬地回答,又问,“您是想要问这些贱人什么吗?那我去叫醒他们?”
“不不不,给他们休息吧!”
卫龙连忙摆手,突然觉得这个热闹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没过一会儿,阿好就发现,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巫喜”,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被什么吓到了吗?”
阿好怔愣。
“鬼神”是这么容易受惊的吗?
“您,您知道他们用什么喂熊吗?”
卫龙一想到刚才那些角人的回答脚就发软,扶着牛车的车辕,苍白着一张脸问。
“嗯?”
阿好抬眼看了下角人的队伍规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解地问:
“是那些奴隶?”
对于这个可能的答案,她显然并没有卫龙那么大的反应。
“您……您知道?”
卫龙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们说,那些奴隶并不是他们使团里的行人,就是用来喂队伍里关在笼子里的那些猛兽的。病的,瘦的,走不动的,就会被当做熊和虎豹的食物,就,就算到了王都……”
卫龙看着阿好莫名其妙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能对这个蛮荒时代的人说什么呢?
哪怕她未来可能是一位女王,又怎么能了解他一个现代人此刻内心的惶恐?
那是几百条人命啊,却根本没有被当做人。
殷国只允许三百个人入王都,多出来的人得每个方国自己负责,这个角国并不愿意负责奴隶们在王都的消耗,所以早早就安排了他们的命运。
这些人,是被挑选出来的“祭品”,日夜推行着巨大的木笼前往王都,路上是野兽的口粮,等到了王都,他们就会和这些野兽一样,变成用作祭祀的“人牲”,根本没有回程的那一天。
卫龙迎着阿好冷静的目光,讷讷地翕动着嘴唇,最终只是长叹一口气,虚弱无力地低下了。
没有什么慷慨陈词,也不想壮怀激烈地控诉什么叫做人权,更不敢开口劝这位王女救下这些奴隶。
也许他永远也成不了自己想写的故事里那些男主角。
此时此刻,他竟只有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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