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了。
姜戈和程砚隔着一张餐桌大眼瞪小眼。
她在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整张脸憋得通红,还要强装镇定。
她没有胡说,真是张运全亲口告诉她的。
时间回到前天上午,姜戈下定决心要做程砚的助理后,生怕晚一步就没机会了,于是拖着还没好的脚伤就去面试了。
那是姜戈第一次见到张运全,但对方看见她却表现的十分意外,后来聊天的过程中才知道,之前他在咖啡馆碰见过她和宋西亭。
“宋警官先前帮过我们大忙,我一直想找机会请他吃顿饭当面道个谢,但好几次都被他推辞了。”
张运全无奈一笑,好奇两人的关系:“你跟宋警官……”
姜戈说:“我们是朋友,一个大院长大的。”
“青梅竹马?”张运全挑了下眉:“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姜戈没隐瞒自己的真实职业:“摄影。”
这倒是让张运全有些诧异,他提醒姜戈:“做助理可不轻松。”
姜戈抿了下唇,装可怜:“不瞒您说,其实我跟程砚认识,但因为一些事情……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反正导致他对我有些误会。”
“……”
难怪那天在咖啡馆程砚一直盯着人家看呢,原来两人早就认识了。
张运全恍然大悟:“所以你来面试助理,是想修补跟阿砚的关系?”
姜戈顿了下,好像也没错,于是点头:“嗯,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肯定好好干!”
张运全却误会了,误会她跟程砚的关系。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之间出现什么误会,道个歉解释清楚就可以了,何必这样费尽心思,很显然,两人关系不一般,反正肯定不是普通朋友。
不知为何,张运全有点兴奋。
他跟程砚认识这么久,从未见他谈过恋爱或是好感哪个女孩,除了每年固定的签售会以外,他从不出席任何官方活动,年会也不参加,反正杜绝一切交际场合,所以圈内朋友没几个,更别谈认识什么异性。
张运全这人特别重感情,他是真把程砚当成好哥们,以至于见他单身一年又一年,莫名开始担心以他这个状况持续下去会孤独终老。
所以从去年开始,他就见缝插针给程砚介绍对象,各种类型的女孩都有,但无一列外,都没有后续。
后来张运全也没得办法了,干脆放弃了。
他之前还以为程砚不找女朋友是因为懒,现在总算明白了,敢情是心里已经有人,所以才看不上别人。
姜戈并不知道张运全已经开始脑补她和程砚之间的“爱恨情仇”,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他还在考量。
“您放心,我绝对没有别的企图,我……”
张运全急道:“那怎么能行!”
“……”
姜戈脑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张运全轻咳了声:“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是宋警官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只不过……”
他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阿砚根本不想要什么助理,都是我擅作主张给找的。”
姜戈忙说:“没关系,只要您点头,程砚那边我能搞定。”
“真的?”
姜戈信誓旦旦地保证。
张运全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一拍即合:“那行,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阿砚的助理了,来来来,我们先加个微信,晚点我会把工作事宜什么的发给你。”
姜戈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懵懵地拿出手机。
加完微信,张运全看她的眼神十分亲切:“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姜戈想了想,悄咪咪地问:“程砚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喜欢收藏的东西?”
到时候要实在不行,她就去贿赂程砚。
“据我所知,他除了喜欢吃甜食……”话音一顿,张运全突然想到什么,冲姜戈勾了勾手指。
姜戈把耳朵凑过去,就听见张运全暧昧地说了一句:“他还喜欢那种花花绿绿的四角裤,越可爱越喜欢。”
!
这是她能听的吗?
姜戈瞪大双眼,又错愕又羞赧。
张运全还真不拿她当外人,一个劲儿的给她支招,最后还告诉她,如果到时候程砚真不给她开门,就哭给他看,嚎几嗓子他肯定服软。
“……”
姜戈越听越迷茫。
如果没记错,她是来应聘助理的吧?这怎么好像跑题了?
可是看张运全越说越来劲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打断人家,只能洗耳恭听,不时捕捉一些重点记在脑子里,反正总比没有强。
……
回忆结束,姜戈捏了捏还有些发烫的耳垂,因为心虚,她不敢直视程砚冷冰冰的眼神,但表现的十分善解人意:“其实很多人都会有那么点特殊的小癖好,很正常,我能理解。”
“……”
程砚眉心抽得厉害。
他不知道张运全都跟姜戈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现在需要给自己反黑。
他放下筷子。
“什么花里胡哨……”
程砚忽地想起两年前,有一次程瑜在商场里抽奖抽中了一盒海绵宝宝的男士四角裤。
程砚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实在欣赏不来,还很嫌弃。
程瑜就说他没眼光,气得要拿去送给邻居家的漂亮弟弟,但走的时候忘了带走,落在了程砚的袋子里,他回公寓的时候才发现,顺手丢在了沙发上,晚上张运全过来,看见沙发上的海绵宝宝四角裤就以为是他买的,笑了好久。
当时程砚懒得解释,黑着一张脸把他轰出去了。
没想到误会到现在。
“……”
程砚捏了捏眉心,头疼。
姜戈却误以为他不好意思。
虽然很想笑,但没忘记她此刻的身份,助理就该有助理的自觉,于是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你放心好了,这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说完,她抿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
程砚面无表情地否认:“我没有。”
“嗯?”
姜戈愣了下,很快懂了,这是还在不好意思呢。
她扒着饭,敷衍:“好好好,你没有。”
须臾,她跟做贼似的,偷摸摸地问程砚:“你喜欢什么图案的?”
“……”
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砰一声响,身后的门关上了,姜戈被赶出来了。
她摸了摸鼻梁,走了两步,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在里面是在憋得太辛苦了。
谁能想到呢,表面一丝不苟又高冷稳重的程大作家,私下其实是个童心未泯的人。
姜戈嘴角弧度扩大。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吧。
到家后,姜戈收到张运全发来的消息,问她顺利吗?
姜戈倒了杯水喝,回复:安啦。
张运全很快又发了个惊讶的表情:阿砚居然妥协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磨个两三天,太不可思议了。
姜戈思忖了会儿,决定不告诉他今天程砚带自己去检查脑子的事情,免得又多一个误会她的人。
……
晚上八点多,宋西亭忙完,想起林月知手腕还没恢复,捞过手机发消息问她:你回家了吗?www.bïmïġë.nët
过了五六分钟左右,林月知才回他:今晚要加班。
这两天她都是这样的态度,不冷不热,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什么事情就跑来跟他叽叽喳喳扯一大堆。
宋西亭挠头想了想,话里行间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心翼翼:几点下班?我可以顺路去接你。
但是这一条却石沉大海了,久久没有回音。
宋西亭靠着椅背转了一会儿手机,突然起身,拿过外套离开办公室。
夜色如墨,粘稠又浓郁。
医院门口,宋西亭坐在车里,等了十几分钟正准备给林月知打电话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她的身影。
林月知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旁边还跟着一个身形高挑,长相斯文儒雅的年轻男人。
两人有说有笑,画面很和谐。
宋西亭眯起眸,挂掉还未拨通的电话。
男人叫沈如津,是神经外科的医生。他和林月知是刚刚在电梯里碰见的,因为看见林月知手腕不太方便还拎着一堆东西,就出手帮忙。
聊天的过程中又意外得知两人是校友,顿时就有话题可聊了。
林月知嘴甜:“难怪看着这么亲切,原来是学长啊!”
沈如津笑了一下,问她:“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我打车。”
“你住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月知连忙摆手,婉拒:“不用麻烦了学长。”
沈如津风度翩翩:“没关系,说不定顺路呢?”
林月知迟疑地说了一个地址。
沈如津诧异地挑眉:“这么巧,我也住那边,最近刚搬过去的。”
这下轮到林月知感到意外了,她瞪着双眼:“真的吗?”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沈如津嗯了声,笑:“走吧,我的车停在那边。”
林月知也不好推脱了,跟着他一块过去。
宋西亭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月知坐上男人的车,薄唇下压,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窜动,烦躁得很。
上车后,林月知才看到宋西亭给她发的消息,不由一愣。
她立马回头去看了一眼医院门口,没见着熟悉的人影,应该还没来。
沈如津侧头看她:“怎么了?”
“没有。”
林月知坐好,姗姗来迟地回复:不用了,我坐同事的车回去了。
她刚退出跟宋西亭的聊天界面,又看到一条新消息。
姜戈:知知,跟你说个事儿,我去面试程砚的助理了。
林月知眨了下眼,把这句话反复看了两遍,确定没看错后,她倒了一口气,飞快敲着键盘:???
林月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姜戈:不骗你,面试很顺利,我现在已经是程砚的助理了。
林月知:……
她凌乱了。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好姐妹竟然不声不响地成了她偶像的助理。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姜戈:反正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你先暂时帮我保密,别告诉小宋,到时候我再跟你说。
林月知不解:为什么?
她突然有个不可思议又中二的脑洞:姜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进行什么秘密任务?
姜戈:嘘。
林月知莫名感到一阵热血沸腾:收到,我一定保守秘密。
……
第二天中午,姜戈来帮程砚校稿,期间两人毫无交流,程砚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完全把她当成了透明人。
看得出来还在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姜戈把笔放在撅起的嘴唇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程砚察觉到她的目光,面色淡淡的,不为所动,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姜戈顿时泄气。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子煜。
她接起电话。
“小姜,你今晚有时间吗?”
“今晚?”
姜戈去看程砚,后者恍若未闻,专注码字。
她收回目光,没发现男人敲字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好奇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吃饭,赏脸吗?”
姜戈顿了下,揶揄:“升职了?”
沈子煜佯装惊讶:“这都能猜中?”
姜戈扯了下唇,想到程砚还在气头上,晚上肯定是不会留她吃饭的了,她也不想讨人嫌,就爽快应下了。
挂断电话,姜戈感觉书房里的温度又低了些,凉飕飕的。
她忍不住打破沉默:“程砚,你冷吗?”
她想开暖气,期盼地看着她。
程砚睨了她一眼,半响,薄唇轻启:“热死了。”
姜戈嘴角的弧度僵了僵。
小气鬼。
她皱了鼻子,把冰凉的手指缩进袖子里,继续干活。
过了会儿,书房渐渐暖和了起来。
姜戈后知后觉感受到,诧异地抬头看向神色淡然的程砚,红唇一翘。
原来还是个傲娇鬼。
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条巧克力,今天出门的时候随手拿的,没想到这会儿能派上用场。
她把巧克力放在桌上,缓缓推到程砚的眼皮底下。
程砚手指停顿,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又抬眸看向姜戈。
姜戈眨了下眼,话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别生气了好不好?”
程砚看她一副哄小孩的语气,皱了下眉头:“谁生气了?”
姜戈心想,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很生气快来哄我。
她真想当面戳穿他,但她太清楚了,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眼前这个闷骚的男人更加恼羞成怒。
于是她装作懊恼:“啊,那是我搞错了。”
说着就要把巧克力拿回来,却被程砚抢先一步拿走了。
姜戈憋住笑,表情疑惑地看向他:“你不是不生气吗?”
“不生气就不能吃吗?”
程砚面不改色地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咬了一口,还指责她:“你怎么这么霸道?”
他还倒打一把。
“……”
姜戈瞠目结舌。
算了算了,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
不过也多亏了这条巧克力,两人之间那种诡异的气氛总算是消失了。
干完活,姜戈无所事事,趴在桌上玩翻着书,状似无意地问:“程砚,你以前做律师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得罪人啊?”
程砚抬起眼,意味不明:“你是来做助理的,还是来调查背景的?”
“我不就好奇嘛。”
姜戈支起脑袋,歪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程砚默了片刻,移开视线:“好奇这个做什么?”
姜戈随口胡诌:“当然是想更了解你。”
程砚眉心一动,莫名想起了昨天在医院里季子凡对他说的话——
“人家姑娘可能喜欢你,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吸引你的注意。”
他微微蹙眉,复杂地目光再次落在姜戈身上:“这跟工作有关系吗?”
“诶,是没多大关系。”姜戈:“但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了解不是应该的吗?”
听到这个解释,程砚给气笑了:“我们有这么熟吗?”
姜戈怔了下,莹亮的眼眸夹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委屈。
“……”
程砚抿了下唇,正反思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过重的时候,就听见姜戈理所当然的话:“那我跟小瑜可是好朋友,好朋友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这样总该熟了吧?”
话落,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哥哥?”
声音温软,像草莓味的慕斯蛋糕。
心脏狠狠地撞了下胸腔,他眼眸一暗,喜怒难辨。
姜戈见男人没有反应,撇了下嘴,想起张运全给她支的招——哭。
可是具体怎么哭?是要嚎啕大哭?还是梨花带泪?
早知道那天就问仔细一点了。
姜戈还在苦恼,突然察觉有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就见程砚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如同万劫不复的深渊,又黑又沉。
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和审视。
姜戈呼吸停滞,再仔细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
“不是想了解我?”
程砚冲她勾了勾手指,嗓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意。
姜戈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冷冽的雪松清香,她心头突地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程砚垂眸,看着女人白里透红又柔软的耳朵,轻轻摩挲了下手指,克制住想捏住的冲动,忽地弯唇:“想得美。”
然后在姜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推开她的脑袋,起身离开书房。
“……”
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姜戈气得想扑上去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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