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永远也不会停歇。”
“你处在此间,当真能得自在?”
“我心安宁,即是自在。”
宗荀“哦?”了一声,回头看向我,“淮亡大人此时的心境,依旧安宁吗?”
我不去看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双拳,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将他痛打一顿!
宗荀轻笑了一声,道:“如果真的安宁,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外物侵扰?”
我淡淡道:“你说完了吗?”
宗荀道:“看来淮亡不喜欢听实话,罢了,请自便吧。”
我愕然,“你……你叫我自便?”
“是,看得出来,你不想与我同处。”
我强忍着怒气,道:“你现在是在我的船上,要走,也该你自便!”
宗荀走到我的身侧,“刚才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现如今,我并没有本事独自离开。若要送客,恐怕还要再劳烦。”
我深呼了一口气,点头道:“是了,是我没有考虑清楚。我这就送你去幽冥大殿。”
宗荀朝我伸出手,微笑道:“你的缩地之术,用的不错。”
我不去握他的手,只一挥衣袖,就将他送去了幽冥殿。刚才在繁花楼,是我情急,不愿听涓离与那些小鬼胡言乱语议论,才牵了宗荀的手将他送到这船上。
如今我要是再来握他的手,我就是蠢货!
宗荀站在张灯结彩的幽冥大殿之上,四处打量了一下,笑道:“幽冥王这是准备风光大办?宗荀想到等会要迎娶幽冥王,这一时之间,倒真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气道:“刚才不是你亲口答应的吗?怎么?要后悔吗?你若后悔,现在也还来得及,我将你送出幽冥……”
宗荀不等我说完,就摇头微笑道:“不后悔,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后悔?”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是吗,既如此,尊上请自便!”
说完我再也不想和他同处一室,闪身便入了涓离的内殿。
涓离喜滋滋坐在梳妆台前,正挑选首饰。“阿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这些凤钗,哪个好看?”
涓离热情地将我拉过去选首饰,我哪有心思看这些,语重心长道:“涓离,你别玩了。”
涓离白了我一眼,“老娘好不容易嫁个人,怎么说是玩?”
“可他是宗荀啊。”我真是万般无奈,“你要嫁他,是认真的吗?”
“怎么?宗荀怎么了?不能嫁?”涓离满不在乎,顺手将一根金灿灿的凤凰于飞簪子插在我的发髻上,“嗯,这个不错。”
我扯掉簪子,“你不能嫁!”
涓离撇了撇嘴,“为什么?宗荀是你的?”
“当……当然不是……”我左顾右盼,不敢再辩。
涓离一拍手,“不是你的,那你管不着。”
“可……可……”
“可是什么?”涓离呵呵一笑,“我知道了,可是他是你不要的。你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能要?”
我急道:“你说的什么呀,宗荀怎么能是东西呢?”
“宗荀不是东西,是你不要的男人,这样说行不行?”涓离眼角含笑,毫不掩饰讥讽地道。
我彻底泄了气,“你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不能嫁他。”
涓离笑眯眯道:“你不是让他忘了你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已经放下了吗?既然放下了,现在又是做什么?你就当他是尘,是土,是石头,被你放下了,不在你心上,也不在你眼中,他要娶谁你也管不着。”
我被她戳中了心思,喃喃道:“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他……他去娶谁我本来都不在意的,可是……不能是你……”
涓离立即打断我,“跟我可没关系!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他就算娶我,又怎样?你要是放不下,他就算要娶的人是南华殿下,你也会在意。”
我无奈道:“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宗荀怎么会去娶南华殿下!”
涓离一脸的无所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自己细想想。”
我将衣袖往上捋了几下,“你这幽冥殿怎么如此热?”
涓离拍了拍我的肩,“心静自然凉,你心不静,所以燥热。”
我郁闷地坐下,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喃喃道:“我当真是放不下吗?”
涓离拿起梳子为我梳头,“你瞧瞧你这不修边幅的样子,难怪凡人以为淮亡是男的。你若打扮起来,即便月娥也不是你的对手。”
她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为我梳着头,我以手抚额,郁闷道:“我头有点疼。”
“嗯,那就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好像涓离有魔力一样,她说什么我听什么。bïmïġë.nët
如今她叫我睡觉,我果然十分听话地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中有奏乐声,有水流声,我鼻息萦绕着有宗荀的气息。
我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我不想醒来。我不想面对醒来之后发现宗荀娶了涓离。
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局面。
可我再装睡,也终有清醒的时候。我睁开眼睛时,看见一身红衣的人影,盘膝坐在我的身边。
我揉了揉眼睛,那个身影逐渐清晰,“宗荀?你……你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
宗荀扶我坐起,“在东海。”
我顿时睡意全无,“什……什么?东海?”
我慌张起身,举目四望,四周是茫茫无际的海水,一轮明月从海天交接之处缓缓升起,衬托出悠远而宁静的意境。
我回头望向宗荀,确定了现在我和他是处在漂泊海面的木舟之上,木舟比我的淮亡船要大几分,就这么孤零零没有方向的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宗荀穿着一身喜服,神情平静地看着我。我却不能如他这般平静,转身走入船舱,里面布置得十分素雅干净,一张铺着锦被的木榻,两张矮凳,一面茶案,案上还有茶水雾气袅袅上升。
案上,有一张素笺,是涓离的笔墨,上面写着:阿春,我说过要送你一张豪华大船,虽然这船还不够豪华,但一应俱全,包你满意。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空站了一会,重新出了船舱,问那位一言不发的魔尊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宗荀只看着我,眼神柔和,却不解释。
我又问:“你和涓离成亲了吗?”
他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呢?我为什么要娶涓离,我疯了?”
我不敢觉得,这特么的太玄幻了,我不知道宗荀是不是疯了,我只想知道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宗荀走到我的身边,“是成亲了,却不是和涓离。”
昏暗中,他的眼睛看着我,轻声道:“第二次了,你究竟想让我忘记你多少次?”
我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在他面前,我所有的修为都化为乌有,上神之力,抵不过这一双含情的眼睛。
我低下头,嘴唇轻颤,过了许久,才道:“南华殿下为何总是坑我?”
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穿着一身喜服,心念转动之间,已经想明白这一切都是涓离的安排。
我又叹了一口气,道:“涓离也是总坑我。”
宗荀道:“所以,你心有不忿,就总是坑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有勇气抬头看向他,正准备和他解释一下我这么做的用意。
他却不容我解释,“我记得一切,并且不准备接受你的好意,忘掉属于你的记忆。”
我轻声道:“这样的话,你会很累。”
“我不怕累,只怕……再也不能见你。若是忘了,我,为何还要存在?”
他的话中带着苦意,仿佛在控诉我想让他忘记我,是罪大恶极。
微风吹过,带着海面上亘古的寒意,吹起宗荀的宽大衣袖,月光之下,我看见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宗荀,你……你……冷不冷?”我知道他现在修为全无,可能无法抵御这海上寒气。
宗荀摇头,“不冷。”
我叹了一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我们现在要去哪?”
“你想去哪便去哪,山海大川,你说去哪便去哪。”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三十三天魔尊,很少有如此认真,如此小心翼翼,仿佛我一句话便能决定他的生死。
我垂眸轻叹,涓离说得对,我从来都放不下。
“宗荀,你以前是说一不二的魔尊,如今和我漂泊四海,这一路艰难,会处处听我的话吗?我说去哪便去哪?”
“自然。”
“那,你我当真成亲了吗?”
“涓离便是见证,你若不信,尽可问她。”
我道:“这都是你和涓离的阴谋,并没事先问过我,若我不愿……”
“不行,你不能拒绝。”
“可你刚才还说要听我的呀……”
“此事除外!”
他将我揽入他的怀中,霸道、不容拒绝。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轻轻闭上了眼睛。
“宗荀,我要你,带我看遍山海。”
“好。”
“山海看遍后,咱们便在忘川隐居,将忘川两岸,种满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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