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依旧是满脸的平静,没有事的时候,就在府中和雪颜等人说说话,看看书,偶尔也会到不远的集市上去转转,日子就这样在一天天的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过去了。
翩翩的头一天比一天晕的厉害,但是她咬着牙强忍着,谁也没有告诉。有时晕的受不了了,就借口困了,躺在床上休息,抬头看着帐顶,都觉得床是在转动的。
到达江南的第九天傍晚,宇墨回来时满面喜气,原来他们奔波数日终于打听到了关于怪医的一点消息。前几日有位老人在街上晕倒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给他施了几针,老人居然即刻醒转过来了,可是救人的人却趁乱离开了,有人认出来,说他就是传说中的怪医。
虽然宇墨等人没有亲眼看到,最起码知道了怪医是个四五十岁、个子很高的中年男子。这一个偶得的线索,让众人兴奋不已,多日来的萎靡一扫而光,对寻人的事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第十日,宇墨等人又出发了,翩翩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雪颜提议出去走走,翩翩和雪颜、思雨、元元在两名护院的陪伴下,出了叶府。
扬城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街面上也是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景象。
众人沿着湖边转了一圈,又慢慢兜回原来的路,一路上元元像个小向导,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向翩翩和雪颜介绍着扬城的名胜古迹、风土人情。翩翩出来透透气,也觉得精神清爽了很多。
可是,再繁华的地方,也有忧伤的存在。
就像现在,人群中便夹杂着三三两两的衣衫槛楼的老弱妇孺,甚至有的人衣不蔽体的端着破旧的碗,在无助的乞讨着。
见翩翩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元元解释说:“这是从北方流浪而来的灾民。”
看到他们,翩翩想起了来到洛家之前的那段日子,饥饿几乎夺去了她的生命,那种无助那种绝望,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让她每每在午夜中惊醒。
现在,看着这些和曾经的她有着类似的遭遇的人们,她又怎会视若无睹?
翩翩来到一家店铺中,掏出了身上带着的所有的银子,换成了一大把小碎银,将他们分发给年纪较大带着孩子的灾民。雪颜也爽快的掏出了自己的银两,加入到这个行列。善良的女孩们,此刻的心都是相通的。
帮助别人带来的成就感,让几个女孩子既兴奋又难过,直到回到叶府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晚上宇墨回来后,商议好的翩翩和雪颜提出要大家共同筹募一些银两来,买些米粮,在府外施粥,赈济灾民。
叶老爷哈哈大笑:“我们叶家就是开粮行的,洛小姐要到哪里去买米?”
翩翩羞涩的一笑,叶老爷又笑着说:“叶家本来在城北早就搭了棚子施粥济灾,洛小姐不必再买什么米了,如果愿意,可以到粥棚去帮帮忙!”
第二天,翩翩和雪颜一大早就来到了粥棚,各自换了一身简单的便装,亲自在棚下为灾民盛粥。虽然半天下来,两人都腰酸背痛的,可是,心中的喜悦冲淡了身体的不适。翩翩有些头晕,也很顽强的支撑了下来;雪颜从小锁在深闺,更是新奇又兴奋。
午后,两人简单的用了点饭,便跟坐在一旁伙夫大哥打听着如何才能熬出好吃的粥来。
可是,话还没有听完,翩翩的头又开始晕眩起来,她悄悄的站起身,想找一张椅子休息一会,谁知刚刚起身,就眼冒金星,直直的摔了下去,一旁的元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雪颜吓得脸色大变,众人将翩翩扶到一张躺椅上,小心的让她躺好,有人飞奔着回府去叫卢太医。
受济的灾民们也围在一旁,感激而又焦急的等待着翩翩醒来,雪颜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翩翩缓缓回过神来,看到围观的众人焦急的脸色,努力做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艰难的开口:“我没事,大家都散了吧!”bïmïġë.nët
人群中挤过一个衣衫槛楼、头发乱的象草一样的老乞丐,定定的看了翩翩一眼,低声惊呼:“小郡主!”
人太多,他的低呼随即被人声淹没了,可是离得最近的翩翩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声低语。她心里一惊,转念一想:“也许那老伯是认错人了吧?”
她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清老者的面容,可是他已经从人群中消失了,翩翩便也不再往心里去了。
卢太医很快赶了过来,仔细的为翩翩把了脉,命人将翩翩用轿子小心的带回叶府。
卢太医熬好了解毒的药,让人服侍翩翩服下,暂时压制了毒性,翩翩沉沉的睡去。
宇墨和昭贤等人再次空手而回,他们听说了白天的事,望着翩翩沉睡的面容,顿时心如刀绞。
宇墨狠狠的一拳捶在桌上,茶杯被震翻,茶水顺着桌子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就像雪颜心痛的泪水。
第二日,宇墨等人出发的更早。宇墨将黎影留在叶府保护翩翩她们,自己带了卢太医,让昭贤带了前几天命人重金寻来的曾经认出怪医的那个人,兵分两路,分头去寻。
可是,到天色渐晚,两对人马在城门前会合,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宇墨垂头丧气,一脸掩饰不住的悲伤,昭贤也沉默不语,气氛低沉而压抑。
众人牵了马匹,准备出城。这时,城门前却传来一阵骚动,原来天色已晚,城门要关闭了,只许出不许进,有人进不了城,正在和守城的官兵理论。宇墨没有兴趣,低着头从旁边经过。
可是,他们找来的那个人颤抖着手,指着正在和官兵拉扯的那个人,语无伦次,宇墨瞪了他一眼,那人终于憋出一句话:“怪、怪医!怪医……”
宇墨和昭贤一个激灵,齐齐的看去:果然是一个个子高高的中年男子,因为进不了城,正在和官兵理论着。
宇墨飞奔向前,又定定的站住,探询的望向随后跟来的卢太医。卢太医很久没有见过怪医了,仔细的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肯定的点点头。
众人大喜,宇墨向昭贤使个眼色,昭贤会意,拦在官兵身侧。宇墨长臂一挥,和黎塘一起,一下将正在和官兵喋喋不休的怪医架起,扔在马背上,宇墨一跃而上,疾驰而去。
后面的守门官见状,拿起长枪就要质问,昭贤掏出自己的令牌,伸到他眼前,门官也是见过世面的,马上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低头见礼,不敢造次。
昭贤飞身上马,疾速追赶而去。
横趴在马背上的男子,被颠簸的极不舒服,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胁持我?”
宇墨心情顿时无比的轻松,带着笑意大声回答:“久闻大夫大名!想麻烦大夫去救个人!”
男子面色难看的说:“我不是大夫,你们认错人了!”
宇墨心情极好,哈哈大笑:“没关系!我说你是你就是!”
男子哼哼唧唧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你先放我下来,这样会把我巅死的。”
宇墨连忙喝住如风,停在了路旁,翻身下马,又将男子扶下来。
宇墨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说:“在下有位姐妹中了毒,无药可解,还请大夫辛苦一趟,给她看看。”
男子转了转眼睛很认真的说:“你们真的认错人啦,我不是怪医,不会解毒。”
宇墨狡黠的一笑:“我们又没说你是怪医,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怪医?”
男子愣了一瞬,呐呐的说:“你们这几天将峻阳城都快翻个底朝天了,谁不知道你们是要找怪医解毒的?”
宇墨又笑了:“怪不得我们找了那么多天,都找不到您,原来您听到动静,躲到城外去了。我们白天到峻阳,您就白天出城;我们晚上离开峻阳,你就回城。”
男子还要说些什么,宇墨挥挥手,语气平和,却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气:“我们这里有两个人曾经亲眼看到过您为人诊治。大夫不必再推辞了,先跟我们去了再说吧!”
说着,将男子又推搡着坐到马上,率领众人疾驰而去。
一行人在叶府门前停下,分别下马,家丁听到动静,连忙开门迎接。
男子抬头看看高高的叶府大门,又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扭身就走。
宇墨急忙拦住他:“大夫,人命关天,不可儿戏。您做大夫的职责,不就是救死扶伤吗?”
他们找来帮忙的那个人连忙解释说:“这位公子,我们峻阳城的人都知道,林大夫有三不救。”
宇墨和昭贤对视一眼,连忙追问:“如何三不救?”
那人说:“官家人不救,富贵人不救,行恶人不救。您几位一看就是非官即富,林大夫自然不愿意救了。”
宇墨笑了,悄悄给昭贤和问遥使个眼色,坦然的说:“巧了!今天这位姑娘,非官非富,更不是什么恶人。她不过是我家收养的弃女,无亲无故,身世孤苦。大夫如果不能救她,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让她听天由命了,反正我们也尽了力了。”
问遥悄悄向院中跑去,进了翩翩住的房中,简单的说了经过,让元元取了一身丫鬟的衣裳给翩翩换上,坐在桌前,耐心的等候。
雪颜听到好消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被问遥劝止了,只好站在门前不停的向外张望。
倒是翩翩,还是一脸的平静,好像中毒的人不是她,有希望的人也不是她。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快点摆脱离魂散的困扰?可是,她小小年纪,却经历了太多的故事。也曾命悬一线,也曾死里逃生,也曾颠沛流离,也曾陷入纷争,希望和失望都经历了太多,知道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就多了一份淡然,少了一份冲动。
就像现在,她比谁都渴望被治好,却又比谁都害怕不能预知的结果,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等,静静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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