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对上他们单纯的眼神，陈如月心里不是不惭愧的。
“小文，你怎么在这里？”陈如月收敛了下心神，明知故问。
不知道明文到底发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如往常见到她一般，神色正常的回道：“外面热闹，我便想在街上多看一会儿。”
回答了陈如月的问题，但又没有回答她真正想知道的东西，堪称一句废话。
但陈如月知道，明文可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孩子。
她垂下，挡着眼底的沉思，思索片刻后，咬了咬牙，笑道：“那你便这儿慢慢看吧，陈姨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便提起篮子要继续前往。
明文再度拦住她：“陈姨，你是要去找我爹爹吗？”
陈如月心里不受控制的惊跳了一下，赶忙回身，明文眼里一片清明，并没有其他，但陈如月心绪依旧不问，因为明文的话还没有说话。
“如果是这会儿的话，怕是不方便，我娘与我爹正在一处，陈姨此时过去会打扰到他们的。”明文继续说道，“我娘的脾气不太好，我担心会误伤到陈姨。所以陈姨如果是有事找我爹，还是改日再来吧！”
竟是根本没有给陈如月拒绝的机会，就直接堵住了陈如月前往县学堂的路。
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陈如月还是一意孤行，执意去找明来志，未免叫人觉得可疑。
这也是明文第一次用这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她说话。
陈如月忍不住仔细打量明文。
说他察觉到了自己与他爹爹的关系，他对自己的态度又太过和善了，想来没有哪个孩子若是知道哪个女子要拆散自己的爹娘，还能心平气和的对待那个女子的。
同样的，在陈如月的心目中，虽然她此时也很喜爱明文的乖巧懂事和好学问，但她更清楚，若是等明文学成归来，科举一业上有所成就，他可能会是自己和明来志在一起的最大绊脚石，将会成为继明老婆子之后，明三婶的第二个庇护伞。
所以在喜爱的同时，面对明文，她也总是些不易察觉的膈应和疏离。
说明文没有察觉到她和明来志的关系，可他此时的语气和态度有总让她觉得古怪，莫名的不自在，好像他看破了一切。
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心计哪里就有这般深了。
陈如月摇了摇头，暗叹是自己多想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有明文守在门外面，自己是肯定进不去了。
老天爷把机会给了她，却又没有完全给她。
陈如月抓紧了手上的篮子，朝明文露出一个笑容：“好，那我便改日再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二人都没有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用了“改日再来”。
改日，又改为哪一日？
此时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明三婶对明来志不回家的事情着急得很，这一次拖儿带女的来县城，就是为了将明来志劝回来。若明来志当真被明三婶说动了，跟着她回去了，那应该是过完年后再见面才对——正常外人的想法，也应该是这个时候。
不知道明家内情的外人，应当是不知道明来志与明三婶的矛盾，更不会知道明来志铁了心不愿意回家过年。
而明文和陈如月都随口用了“改日”二字，是他们心里面都已经默认知晓，肯定明来志不会离开县城了吗？
至于这两个字的小小机关上，他们二人有没有察觉到对方说话的疏漏，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他们双方究竟是无意的，还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而在县学堂里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的明来志和明三婶不知道，一场本来会将这场吵闹推向另一个高峰的火药点，被他们的儿子不动声色的在门外化解掉了，不然今天恐怕难以收场。
但即便没有陈如月的出现，光是明来志的态度，也足够让明三婶撒泼大闹了。
她是怕明来志不假。
但如果明来志都已经将她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弃她于不顾，根本不在乎她被村子里的其他人嘲笑，执意要她难堪，她里子面子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还在乎和害怕的？
她不好过，明来志也别想好过！
大不了，大家都鱼死网破！
明三婶咬牙切齿，心中这般想道，也这么说出来了。
本以为听到这番话，明来志会有所顾忌，没想到他双眼一闭，好似万事皆抛之身外了，“随你。”
面对明三婶雷霆万钧般的怒火，他只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轻飘飘的砸在明三婶的头上，让她愈发的愤怒。但在愤怒之后，浑身上下又涌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她其实是做不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
“你到底是怎么了啊！”明三婶无力的哭喊出声，“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哪里惹得你不高兴了，你尽管说啊！打我骂我都可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和孩子们？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回去，村子里的人会怎么看待我和孩子们！”
“你可以当作我是做错了，对你和孩子们无情负心了。”明来志淡淡说道。
明三婶怒道：“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你是那种人。就算我说出去了，他们也只会当我是在胡编乱造，污蔑你。”
明来志斜睨了她一眼，“只要你平日里不要多生口舌，做太多小人之事，大家对你的成见就不会那么深了。大家都是怜悯弱者的，只要你们老实本分，好歹有你我还是夫妻，家里也有人在村子里，也不会看着你们母子被其他人欺负。只是少了一个我罢了，你在村子里也会生活的很好的。”
“家里人？”明三婶顿时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家里人都做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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