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县官徐干在高堂上,正襟危坐。
他身后墙上悬挂“海水朝日”图,把他矮小的身材映照的无比威严庄肃。
头顶匾额“明镜高悬”,两侧分别竖着“肃静”“回避”木牌警示。
十六名衙役分站两列,手持黑红杀威棒,满脸煞气逼人。
堂下,十几大箱雪花白整齐摆放,陈文宝和他七八名心腹垂首跪着。
门外听审看热闹的百姓比往常聚集的更多,皆盯堂上的官银眼中放光。
此时,县丞和主簿带人查点着十几箱官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出什么纰漏。
“回大人,数量对的上,正是前几日在双龙山附近丢失的那匹赈灾的官银。”县丞看着书薄的数据,长舒口气,他这辈子都没清算过这么多钱。
徐干微微点头,紧皱的眉头也舒缓开了。
自从前两日这些官银在他管辖的地区被抢,他可谓茶饭不思,没想到好人多福,这才没两日此案便破获了。
但是下一刻,他望着堂下陈文宝几人,脸色重新恢复肃然。
啪,惊堂木落。
徐干威声喊道:“来人,把贼人陈文宝众人关押大牢,择日押送州里审讯!”
“啊?!”
陈文宝众人脸色陡然大变,他们恩公告诉他们没事的呀。
“大人冤枉,实在是有个妖女怂恿我等才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如今我等已把官银主动交还,望大人宽宏大量,饶过我等吧!”
徐干听了,望着陈文宝轻叹一声:
“陈文宝,你在谷县这些年来品行俱佳,多次给官府送粮赈灾,且协助本县令破获不少要案,本县令于情于理都该对你网开一面。但此事事关太大,莫说你们,就是本县令也要遭受牵连。”
说着徐干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陈文宝:“你呀,多大的狗胆,连朝廷驰援北方的官银都敢劫!”
徐干和陈文宝私下多有交际,两人关系不算莫逆,却也相互赏识,但劫持官银这件事太过严重,即便他想帮陈文宝也是有心无力。
“我……”
陈文宝哑口无言,他的确是干了一件蠢事。
这时陈文宝忽地看到堂外围观人群,赵正正站在其中,望着他。
陈文宝顿时心中一阵苦涩。
“此事太大,恩公想必也无计可施了!”
陈文宝叹息一声,并不埋怨赵正,随即眼神决然,朝堂上徐干猛地叩首。
“大人,此事乃是贫僧一人所为,我兄弟们不过是苦力,劫持官粮他们并没参与,望大人放他们离开!”
“老大!你这是何话?这件事明明是咱们一起做的,你岂能自己背下!”
“是啊老大,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若让您一个人扛下这些,我们还算是人吗?”
“可恨,恩公难道耍了咱们?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文宝的兄弟们全都梗着脖子,膝行上前,护在陈文宝身边。
“唉!你们这又是何苦呢?”陈文宝又着急又感动,九尺大汉竟当着大庭广众潸然泪下。
“唉,可惜法不容情!”
徐干摇了摇头,又拍响惊堂木,惋惜地看着陈文宝。
“你若早听本官的话,来谷县做个捕头,哪里会落到如今下场?”
陈文宝闻言却爽声大笑起来。
“有大人这句话,贫僧死也值了,咱不为难您!咱自己来!只希望咱死后,您能饶恕我这些兄弟!”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突然朝着前方的台阶,低头撞上去。
“坏了!”
徐干吓得老脸惨白,眼看对方要撞死在台阶。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空中翻滚而来,陡然间挡在了陈文宝的身前。
陈文宝抬头一看,此人满脸黢黑,正是他恩公身边的侍从黑熊!
“果然是有情有义的汉子!”赞赏笑声从人群中响起,赵正抱着唐敏走到堂上。
这突然的变故立即让堂外人群喧闹起来,暗想这三人是何身份?
莫非是来营救陈文宝的?没听过有抱着个女人来救人的啊?
话说这个女人长得也太漂亮了?!
堂上的徐干见到这幕也松了口气,他也不忍心陈文宝这样死掉。
啪!
徐干恢复正色,拍惊堂木,怒视赵正三人。
“你们是何人?竟敢扰乱公堂,来人!拖出去!”
四名衙役顿时扬着杀威棒出列。
“不错,倒是个好官。”
赵正看着徐干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开始之所以没有介入此事,便是想观察观察这个叫徐干的县令。
如今看来,对方没有因为和陈文宝往日的交情而徇私舞弊,也没有因为想讨好上级,对犯人严酷责罚。如今面对他们扰乱公堂,也只是命人拖出去,没有严惩,显然也是看在陈文宝的面子。
赵正心中颇欣慰。
这时黑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木凳,放在赵正身边。
“侠女姐姐且稍息会。”
赵正把唐敏放在凳子上,转身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徐干。
徐干觉得自己的公堂成了菜市场,每个人都在肆意妄为!
赵正心里发笑,看来自己再不亮个身份,这老头要把自己活吞了。
“我乃是受皇命所托,来此地监察官银被劫一案的钦差大臣!陈文宝此案另有隐情,你可以把他放了。”赵正胡乱编了个职务。
“钦差?!”
在场人们为之一惊,尤其是徐干。
他震惊的倒不是对方的身份,而是震惊官银被劫才发生两三日,怎么皇帝就知道了?即便快马不眠不休去京城,起码也要六七日吧?
“嗯?!见到钦差大人为何不跪?”
黑熊怒目一瞪,整张黑脸只看到两坨眼白,吓得众人喉咙发干,暗道此人身上好强的杀气。
“咳咳,且慢,且慢!”
徐干强压心中恐惧,站起身不卑不亢朝赵正拱了拱手。
“下官需要查看钦差大人所带的吾皇诏纸,才能相信你的话。”
“哦,你在怀疑本官?”赵正展开纸扇,故作试探问道。
“是!”徐干忽然直起腰身,恢复了之前的威严。
“一则你实在太年轻,音容笑貌也不像特派钦差。”
“二则本官从没见过哪个钦差带着家眷妻妾公干的!”
“说!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冒充钦差,若是不说,今日休想走出本官这半亩衙地!”
说罢,两旁手持杀威棒的衙役,气势汹汹把赵正三人围了起来。
啪啪啪!
脆响的拍手声响起,伴着赵正飒爽的笑声。
“好,好,好!我大周能有你这种明察秋毫的父母官,实乃百姓之幸呀!”
赵正心头倍爽,把手揣进怀中。
“虽然没有诏书,但我这有皇帝的御赐金牌,你看……额?我的牌子呢?!”
赵正脸色陡然一变,他随身带的金牌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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