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算是在晚饭之前赶了出来。
白父去了趟唐府,见到了唐老爷。两人就唐重的事情,谈了许久。
回来的时候,白父对白先生很是感慨的说道:“爹,唐老爷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真是个好人啊。”
随后,便把唐老爷的计划和盘托出。
白先生一听,也是不胜唏嘘。
怪不得唐老爷要想办法维护张氏,合着她的身体里竟然有了唐老爷的骨血。
还真如自己儿子所说,要是自己贸然行动的话,到时候拉拉扯扯的保不齐张氏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想到这儿,白先生还有些庆幸,得亏自己让儿子去处理这件事。要是自己去的话,这条人命多半是得闹出来了。
众人就坐在平日吃饭的大堂里面,围在桌边对唐重的事情议论纷纷。
目前来看,唐重是个好孩子,就是她那个小妈,太不是块好饼。这孩子带着个丫鬟独居在外,虽说平日生活有丫鬟照顾,可总归不是那么个事儿。
长此以往,孩子说不定会出现啥心理问题。
更何况,他住那个地方,穷人不少,而穷人多的地方往往也秩序混乱。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他叫人给惦记上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要不,让唐重上咱们家来住吧,咱们家这么大的宅子,本来就没住满,空空荡荡的,都没什么人气儿。
让唐重和他那个丫鬟过来,不是正好么?”
师母提出了这个建议。
看上去不错,但白先生给出了反对意见:“这办法不行,你太想当然了。”
“你就是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不是,夫人,你别急着生气啊,你听我给你讲嘛!你看你这个火爆脾气,真是的……”
“怎吗!我是个火爆脾气还真是对不起哦!娶了我算是委屈你了是吧!”
“没有啊夫人,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有话直说,别在这跟我阴阳怪气!”
“我的意思是……哎呀!”
白先生大呼不好,他本身是没什么意思,可顺着妻子的话往下那么一说,没有也成有了。
果不其然,师母怪叫一声:“你还敢有意见了?!”
然后抓着白先生又是一通好打。
儿媳妇在旁边看得是担惊受怕,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满脸的忧愁。
儿子倒是相当的冷静,他呵呵笑着对妻子说道:“夫人你不用担心,你自打嫁过来之后就没怎么见过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所以可能不太习惯。
但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场面我真是见了无数次了。
你不必担心,当作寻常之事就好。
反正我娘她下手也有分寸,你再看父亲,他一边挨打还一边乐呢。”
白母一听,定睛一瞧。果不其然,这老头真是一边转圈一边乐一边告饶。
白母无语,这是什么癖好,还真是有够奇怪的。
折腾过一番后,这对老夫妻才总算是消停下来。各回各的座位上坐好,白先生接着说道:“夫人,我真没什么意见,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想,唐重带的那个丫鬟,不是家里面硬塞给他的,而是那丫鬟主动跟着他过来的。他赶人也没赶走,没办法只好留在身边。
让唐重住进咱们家是没什么问题,可那丫鬟要怎么办?
你把人家接到家里来,她来了之后,伺候谁?难道要伺候咱们全家吗?
咱们家一来也没有用仆役的习惯,二来,你觉得那个丫鬟对于唐重来说,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吗?
就算她自己愿意伺候咱们,唐重心里会愿意吗?
所以啊夫人,这不是唐重一个人的事情,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啊。”
师母一听,略一思索后便说道:“唔……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这样的话,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白先生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是个头疼的问题。老夫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出什么主意来,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父闻言笑道:“咱们家隔壁的房子不是在卖吗?既然这样的话,把隔壁的房子买下来送给他不就好了?”
“哎呀你个败家子,你可知道隔壁那个破院子要价多少?”师母一瞪眼睛:“二十两银子啊!地都能买三亩了,谁脑子抽了才会给隔壁那个好吃懒做的去送钱。”
白父吃惊的道:“啥?!二十两?他怎么不去抢去?一个破院子卖二十两?他疯了吧!”
“谁叫你这个爹住在这儿呢,人家是效仿孟母择邻,卖的不是院子,卖的是你爹这个邻居。
不过这卖了好几年了也不见有人买,看来你爹这个邻居也的确是不值这个价。”
“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看看……”
“怎么,我还说错了?我哪里说错了?”
“……”
正当两人眼看着又要打起来的时候,唐重已经端着菜过来了。
“啊哈哈哈哈,冬瓜汤来喽。”
唐重虽然有着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可目前为止他的身体也就只是十三岁小孩的水平而已。
那盛放着冬瓜汤的大碗足足有一个成年人脑袋大小,甚至比这还要更大一点,唐重端着,只觉得吃力无比。
白父见状赶紧上前接过,帮唐重端到了桌上去。
而跟在唐重后面,白婴左右手也各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
白母也上前从她手里接过,放在桌上。
唐重把冬瓜汤交给白父,转头又回了厨房。
所有的菜他都已经准备完毕,最耗时间的冬瓜汤做完了,接下来他就可以两个灶台火力全开的炒菜了。
一共也就剩下六道菜,更何况白母也来厨房帮忙,唐重不一会儿就把剩下的六道菜炒好,跟白母一块分了几趟端到了厅里去。
八菜一汤,一顿丰盛的饭菜就这样做好,众人无不惊叹于唐重的厨艺。
俗话说看一道菜做得好坏,要从色香味这三方面去判断。
唐重用猪油炒菜,菜香自不必说,那肯定差不了。
菜色这方面,唐重做得倒是差一些。
毕竟他以前也不是专业的厨子,做饭的时候从来都没讲究过还要看好不好看。
能吃就得呗,还要啥自行车呢。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白家人来说也是眼前一亮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炒菜也不是很普及,只有洛阳那种大城市的名厨,才会把菜炒的十分好吃。
唐重刚刚就发现了,这家里的锅根本就不是炒菜的锅,拿来炖菜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嵌入灶台里面的大锅拎起来都费劲,更别提翻炒了,只能不停的拿铲子翻个。
冬瓜汤、拍黄瓜、烧茄子、芹菜炒肉、韭菜炒鸡蛋、凉拌黄花菜、水煮生菜、菠菜拌豆腐、茭白炒肉。
这八菜一汤,唐重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而且带来的味精,也足足用得只剩下一小把了。
虽然唐重觉得有些菜放的太久导致不怎么新鲜而影响了自己的发挥,但能成功的把这一桌做出来,说明自己的水平还是没有退步。
他不免有些得意,毕竟他也没什么大能耐,做菜这件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长处。
“哎呀,这花样可真多,真不错。”
师母情不自禁的说道:“哪怕是在洛阳的时候,都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餐啊。”
“嘿嘿,夫人,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当时我看到这孩子在那切菜,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头一次,而且还十分熟练。
你看那切菜时候那刀,就唰唰唰几下,把那菜都切的整整齐齐,丝是丝,片是片的。
你说就这个手法,这个刀工,他能是初学者吗?
那我说的时候你还不信呢,还是人家自己坚持你才答应的……”
白先生说到这儿,很自觉的闭上了嘴。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妻子竟然没有如他料想中一般揍他。
“今天唐重这顿饭是孝敬你的,我们也算是跟着你沾了点光。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顿饭一吃,我今天就放过你一马。”
师母哼了一声,引来众人齐声哄笑。
白先生十分高兴,大手一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老夫要破戒饮酒!”
说完,自己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吭哧吭哧的跑到墙角,跪在地上挪开一块地砖,费劲巴力的从里面拎出两个拳头大小的坛子来。
手掌扣着袖子,掸去坛子上的灰土,用脚将地砖归位,白先生捧着坛子十分唏嘘的走了回来。
“自打老夫下定决心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后,就觉得既然为人师表,就要以身作则。
因此,从此之后戒了酒,再没喝过一次。
而今天,老夫的好徒弟唐重,坐了这么一桌子的美味来孝敬老夫,老夫实在是心绪激荡。
倘若不饮酒,那便是白白浪费了这桌好菜。”
说罢,把坛子放在桌上,用手指抠掉封盖。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白父的眼睛,亮的像黑夜里的狼,都冒着绿光。
他也有些激动的说道:“爹!您这酒怎么也得放了十年往上了吧?这可是不安全啊!快给儿子倒一杯,让儿子替您尝尝有没有毒!”
白先生瞪了他一眼道:“兔崽子你净说点不中听的话!你急什么!
老夫今天把它拿出来就没打算把它放回去,人人有份,少不了你的。”
说完,白先生又伸手点了点唐重、白婴、白鹿三人接着道:“当然,你们三个小的除外。”
“啊?”白鹿不大乐意:“爷爷,我也想喝。”
“你个小孩子喝什么酒,好赖都喝不出来,给你喝太浪费了。”
白父摆摆手:“去去去,别凑热闹,吃菜,吃菜,这一桌好菜你不吃呢。”
“是呀,大家快动筷啊。”
从饭菜端上来到现在还没人动筷,眼瞅着一道道菜冒出来的热气不见了,唐重赶紧催促道:“吃呀,怎么不吃呀。”
“好,那咱们就开吃。”
白先生给几个大人一人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子道:“今天虽然是老夫的徒弟孝敬老夫,才来做得这一桌美味。但老夫也要感谢他。
若不是他,老夫恐怕这辈子都吃不上这么丰盛的一桌。”
说完,白先生一仰头就把杯中酒喝了个精光。
另一边的白父喝的就比他节省的多,嘬一小口,然后一脸享受的咂巴嘴,然后再嘬一小口,如此循环往复。
师母还有白母二人虽是女子,酒量却也不见得差到哪儿去。
不过俩人也不是那种嗜酒如命的人,喝上一口意思意思,等口干了再喝就是。
众人是一边喝,一边吃,一边大呼好吃。
尤其是白母,喝了口冬瓜汤之后,就忍不住向唐重问道:“唐重,你这冬瓜汤是怎么做的?怎么味道如此鲜美?你放了什么了?”
“啊?有吗?”唐重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没特别放什么啊,可能是您家里食材比较新鲜?”
白母摇了摇头道:“成品的味道跟食材的关系应该不大吧,我也是做饭的人,我很清楚。”
“那我就不知道了。”唐重摇了摇头,自己也盛了一碗喝了一口,装模作样的道:“我觉得和我平日里做的没什么区别。”
“哦……”白母拖着长音看了眼唐重,随后笑了笑,便也不再多问。
她觉得唐重是把这冬瓜汤的做法视为秘方,不肯告诉自己。既然这样,那她也就不强求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是因为惦记她闺女,才不肯把味道的秘密告诉她。
假如让她知道了,也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除了冬瓜汤,其余的菜也很受欢迎。
唐重的拍黄瓜做得不多,这玩意又下酒。因此很快,黄瓜的痕迹就从盘子里彻底消失了。
就连唐重放进去的碎蒜都被白先生用筷子夹着一起吃到肚里去了。
整个盘子比狗舔过的都干净。
“师弟啊,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全洛阳城所有的厨子我不敢说,但十个里头肯定是有十个手艺比不上你的。
一百个里头说不定才能挑出来一个能跟你掰掰手腕的。”
白父喝的脸颊微红,开始对唐重进行吹捧。
唐重那是相当受用了,整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嘴上还说道:“哪有哪有,伯父您过奖啦!”
“哎!叫什么伯父!你是我父亲的徒弟,我是我父亲的儿子。你就是我的师弟,我就是你的师哥。
你要是不嫌弃,以后你叫我大哥都没问题!”
“那怎么行呢伯父,虽然辈分如此,可您的年纪摆在这里。小侄虽然书读得不精,但礼数还是知道的。叫您大哥,叫您师哥,那才是乱了辈分呢!万万不可。”
“你客气什么!”白父大手一挥:“以后你就叫我大哥!我的儿子就是你侄子,我的女儿就是你侄女!”
唐重一听这话真急了:“不行啊!伯父!唯有此事万万不可啊!”
白鹿一听这个也急了,这小子腮帮子塞得满满的,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对啊!爹!这怎么能行呢!他跟我还是同窗呢!要是这么论的话,我以后见了他岂不是要叫他叔父了!
虽然他这饭菜做得好吃,但也不至于因此叫我在他面前矮上一辈啊。
爹啊,您快别喝了,您这是喝醉了。”
“儿啊,爹没喝醉,爹现在反而相当的清醒啊。”
白父意味深长的说道。
“行了,你们有什么好争的,各论各的不就成了吗?
你乐意管人家叫师弟就叫,他乐意管你叫伯父也让他叫。至于你们几个小的之间,也是乐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就行了嘛!”
师母听他们吵吵嚷嚷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面对这个女人,在这家里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反驳的勇气。
平日里话不少的白先生,喝了酒之后反而沉默寡言起来。
倒是师母一直在说个不停,她的儿子儿媳妇就一边吃,一边应和着。
唐重身边就坐着白婴,方才忙着应付其他人,都没时间跟白婴说话。
这时候,唐重才凑过去,对白婴问道:“怎么样,喜欢吃么?”
白婴的小嘴上吃的都是油,她平日里可吃不着这么美味的饭菜。
刚才没人管她,她也乐得大快朵颐,但现在唐重来了,她急忙红着脸用手帕擦了下嘴。
然后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才很淑女的说道:“嗯,我喜欢吃!谢谢你把菜做得这么好吃哦!我奶奶和我娘就没有这个手艺。”
“呵呵,喜欢吃我以后就天天做给你吃好了。”
白婴脸更红了,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攥着手帕,垂着头说道:“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天天麻烦唐公子呢……”
“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唐重一摆手道:“我是先生的弟子,先生的家人那就是我的家人啊。给家人做饭吃,怎么能算麻烦呢!”
“哦……”白婴回应了一声,但听上去似乎不是那么有兴致。
随后唐重便开始给白婴夹菜,白婴推辞不成,只好吃了起来。
更何况唐重烧的菜确实好吃,她推辞的态度,也不是那么坚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桌上的菜肴已经都见了空。
唐重没吃什么,只是喝了点冬瓜汤,吃了几粒肉丸子。
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忙着给白婴夹菜,和跟其他人说话。
他这态度,放在桌上的大人眼里,多少是有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意思。
不过,白先生本着的是不干预原则。只要自己的孙女高兴,她就是下嫁给一个乞丐,白先生都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而师母则是越看唐重越顺眼。
出身富庶,却没什么纨绔子弟的恶习,反而谦逊有礼,还很接地气,这让师母觉得,唐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只是两人现在年纪还小,唐重家庭情况又稍微有些复杂,所以她也不想过多干预,顺其自然就是。
至于白婴的父母么,从白父方才要求唐重喊他大哥的话里就听看出他的态度,而白母对此则是无所谓。
她巴不得这死丫头赶紧嫁出去,免得成天在自己耳边聒噪,烦自己。
总得来说,唐重这一次白家之行,是大获成功。
不仅让白家人十分满意,同时也达到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着白婴揉着肚子的娇憨模样,唐重便知道,她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了。
天真的小绵羊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邪恶的大灰狼盯上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这让她不禁想到,要是唐重每天都来做饭的话,自己岂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美味的饭菜?
不过想也知道不太可能,所以她又有点难过。
一坛子酒喝光了,白先生喝的有点多。忽然来了兴致,在众人闲聊之时,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吟诵道: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发什么酒疯,坐下!”
见他这样,师母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就坐了下来。
师母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这首诗的含义。
可当这首诗落在唐重和白父的耳朵里面,两人都不由心中酸涩。
白先生是一个很典型的读书人,他自幼勤奋读书,长大后做了官,便想要造福一方百姓,青史留名。
然而现实却又给白先生狠狠的上了一课,告诉他想要做清官,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后来进了刑部,偶尔也抓过几个贪官污吏。抄家时看着那车载斗量的赃款,白先生只觉得手脚冰凉。
而且京城官员,官官相护,结党营私。早上抓紧来的贪官,中午说不定就要放出去。
逐渐对体制感到失望的白先生愤而辞官,但他内心,又何尝不想把这个官做到底呢?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空有满腹经纶,却无明君相事,或许这就是自古以来,读书人最大的遗憾之一吧。
也正因如此,借着酒劲,白先生用这首诗发泄了心中的愤懑之情。
而唐重和白父,都对白先生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无处施展的境遇感到痛惜不已……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只想当奸臣更新,第五十八章 司马昭之心!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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