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藏了火,不遮不掩。
一手抄在兜里,一手虚虚撑在树干上,就在她脑袋旁边。
陈烈俯下身,脸离她越来越近。
“纪烟,知道我今天原本想干什么吗?”
他一说话,滚烫的气息拂上脸,纪烟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避无可避,只能紧紧闭着眼。
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句无耻之极的话。
三个字,足以让她脸蛋烧红。
“……你不要脸。”
陈烈眼皮一抬,讽一声。
“我没脸,你骂我就很有脸?”
“我没有真的骂你,”纪烟忍不住睁开眼,却看见两人鼻尖相触,差那么一点就要碰上。
吓得她赶紧别过脸,磕磕绊绊道,“你干,干什么?赶紧让一下。”
她这么一偏头,耳朵正好对着他,莹白的肌肤上染上明显的红晕,好看得紧。
真害羞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烈心情莫名又好了,撑在她脑袋边的手移过来,手指搓了搓她的耳肉,更红。
他低低笑一声。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纪烟还没出声,他嘴角一勾,马上又接下去,“干,你啊,小黛玉。”
犹如被雷击,纪烟从小到大哪里听过这些浑话,顿时什么也不管了,奋力推开他,腿一麻,背擦着树干滑下,蹲在地上。
她抬眼,眸子水亮亮的,唇瓣轻抿,可怜巴巴的样儿。
陈烈没扶她,转身走到旁边,弯腰拾起台阶上的西瓜汁,重新走过来。
蹲在她面前,正好替她挡了光。
“真当自己天仙了,你这样的我还真下不了手。”
纪烟低头不说话。
陈烈见她这样,自己也心烦气躁,摸了把头发。
硬声道,“给你的。”
纪烟淡淡瞥一眼,塑料封膜还是美羊羊。
“不用了。”
陈烈被她眼里的冷淡刺到,腮帮子一紧,冷下脸起身就走。
纪烟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几秒,收回视线,腿还有点麻,她缓了一会,准备起身。
眼前一暗,纪烟一愣,抬头。毣洣阁
“服你了祖宗。”
陈烈又回来了,重新蹲下来,拆开吸管外面的塑料纸,“咚”一声,吸管进了美羊羊的嘴。
少年骨骼分明的手伸过去,认命道,“爷亲自伺候,这下满意了?”
纪烟还在发愣,反应不过来。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陈烈这人平时呼风唤雨惯了,脾气也坏得可以,请他帮忙要八抬大轿,答不答应还得看他心情。
异性更是瞅也不瞅一眼,全都靠边站。
哪里见过他对个女的这么没脾气。
奇了。
“陈烈,”纪烟心乱得很,“你不用这样…”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误会。
“这样是那样?”他手没动,还举着。
“说清楚啊。”
纪烟觉得说不清楚,她从他深黑色的眼里看出来,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不说了,只接过那杯西瓜汁,温度冰冰凉凉,渗进指尖。
“……谢谢。”
陈烈目不斜视,非得看她亲口喝下去。
纪烟刚吸进一口,他出声了。
不急不缓的。
“老子对你什么心思,你不是清楚得很?”
一句话,成功把纪烟呛到了。
“咳……”
纪烟脸燥红一片,连脖子都红了,她自己都分不清是被西瓜汁呛红的,还是别的原因。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他疯了还是她幻听了。
陈烈见她咳成这样,眉一皱,好心地替她拍了拍背。
纪烟缓过来的时候,眼眶生理性红了一圈,看着他,一脸天塌了的样子。
“你别乱说话呀!”
陈烈盯住她,冷嗤一声,眼角带戾。
“老子乐意。”
说完起身,勾起旁边装菜的袋子,看她也没看一眼,走了。
纪烟也起身,纠结半天还是叫住了他。
“陈烈。”
他回过身,立在夕阳里,脸看不太真切。
“怎么?”
“你直接回家吗?”纪烟轻抿唇,“你发烧了,应该吃点药。”
陈烈停了会,语气微讽,“这么关心我,你又让我怎么想?”
纪烟回避他的问题,风一遍遍拂面,她捏紧手上那杯西瓜汁。
“病好了,下星期你还回来吗?”
回哪?
回学校,回到他们本该去的地方,回到光在的地方,回到青春的正轨上。
夕阳一点点沉下去。
纪烟没得到回应。
他走了。
—
时间从指缝溜走。
到了九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星期就要迎来第一次月考。
纪烟没什么感觉,因为在她以前的学校,高二下学期几乎就已经学完所有课程,之后就开始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
考试对她来说太平常。
去往光明的未来,路上总得通关打怪兽。
班会课,讲台上的朱延华显得很重视。
“这次月考算是你们第一次的历练,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心态放正,别把这次考试不当一回事,也别糊弄我,尤其是后面那几个男生,听见没?别东张西望的,讲的就是你们!”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啊?”朱延华眉毛一皱,恨其不争地把讲台拍得啪啪响,“高三了!还不抓紧时间学习,整天不是玩就是睡觉,自觉自觉,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上面的人说得口水四溅,底下依旧有人昏昏欲睡。
训累了,朱延华喝了口茶,继续说第二件正事,“我昨天跟隔壁班班主任聊了下,他们班不弄了那什么互助小组吗?确实挺有效的,刚好呢,这次月考结束,就按照成绩表分几组……”
话没说完,“砰”一声。
是从后面传来的,朱延华皱着眉望过去,还清醒着的同学也都齐刷刷看过来。
陈烈面无表情,一手抄着兜,一手勾着书包搁在肩背上,踹门的左脚刚放下来。
别人穿着松松垮垮的黑白色校服,到了他身上,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这人,好像什么和他沾上一点,都能染上一股子桀骜不羁的痞劲。
纪烟冷不防同他视线对上,心一抖,然后立马转过头,脸上莫名燥。
她今天早上来学校没看见他,还以为他不来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这会儿看见他,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教室里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后动静慢慢变大,跟蝴蝶效应似的,一波波起来了。
说什么,聊什么,自然还是前几天那些事。
翻来覆去地讲个没完。
但都还是怕他的,心里再激动,再想八卦,表面上也还是风平浪静,声音也压得低。
但陈烈是什么人,他要是在意这种事,他就不是陈烈了。
早习惯了。
“陈烈!”
朱延华喊一声,眼睛瞪老大,“迟到就算了,报告也不知道打?你给我出去重新进来!”
纪烟心里一咯噔。
朱延华心一直都挺大,所有老师中,不怵陈烈的大概只有他。
好在陈烈也从未跟他翻过脸。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没顶嘴,转身就出去了,又从前门进来。
站在门边,规规矩矩喊了声“报告”。
虽然还是一副“爷来收保护费”的气质,但对他来说已经够老实了。
后面的卓烨霖一脸见鬼的表情,“阿烈怎么搞的,吃错药了?还他妈是烈性药。”
“我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烈哥竟然没跟华哥杠上?”
纪烟旁边的男生接了句,“你没瞎,老子也看见了,千真万确,童叟无欺。”
“百年难得一遇啊,这不得放个炮庆祝一下?”
……
那边,朱延华摆摆手,让陈烈进来了。
纪烟始终低着头,余光却瞥见那道身影在她座位旁停下,然后不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头顶传来声儿。
“老师。”
散漫的音节,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说这话时,他手指搭在她桌上,一下一下敲着。
纪烟被这似有若无的敲击声弄得神经紧绷。
“我能换个位置么。”
朱延华眉一皱,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陈烈第一回跟他提要求。
“跟老师说说,有什么原因吗?”
陈烈扫一眼纪烟桌上的笔,煞有其事道,“我有点近视,还没来得及配眼镜,看不清黑板。”
此话一出,卓烨霖直接“我操”一声,惊得下巴掉下来。
他没毛病吧?还近视眼?
陈烈要是近视眼,他就去吃屎!
这话纪烟也不信。
他们不信,但朱延华真信了。
陈烈个子高,坐前面会挡别人视线,只能在后面几排考虑,朱延华也不可能不跟别的同学商量就给他换了,于是想说他课后再看看。
哪知陈烈同学已经贴心地提出了方案。
“我个儿高,坐这就行了,刚好卓烨霖有远视眼。”
说这话时,他指着卓烨霖的桌子。
卓烨霖:“?”
朱延华目光扫过去,“卓烨霖,你远视眼啊?”
“我他妈……”
陈烈一个眼风扫过去。
卓烨霖:“对,我是远视眼。”
“那你不早说,有时间赶紧配个眼镜戴戴,陈烈你也是,”朱延华手来回一指,说,“那你俩就先换一下吧。”
卓烨霖磨后牙,“行。”
易伊伊早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身子往纪烟那斜,小声道,“行啊阿烟,陈烈为了你,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啊!”
纪烟咬着唇没作声。
那两人本来桌子就空,书包一扔,人一换,位置就换好了。
班会课的事都讲完了,朱延华让他们自己复习,自己去上厕所了。
纪烟顶着后面人的视线,如芒刺背。
她听见卓烨霖叽里呱啦地控诉了一大堆,陈烈只回了一句话。
“你管老子。”
目的达成了,他又恢复成那个真陈烈。
没一会,纪烟感觉自己背被拍了下,她没回头。
陈烈直接把字条扔到她桌上,人趴在桌上,手勾着她的头发玩。
纪烟没法置之不理。
展开,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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