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男人的低笑,宋落满不在乎地继续抽着，心里骂了一句这个狗男人,到第二口熟练多了,没有再被呛到。
“不开心？”他走近她一步，和她肩膀相碰。
他的气息笼罩过来，宋落揉了揉眉心,吸掉最后一口烟，随着吐出的白雾叹了口气，“嗯，不知道能不能算不开心。”
“不开心不应该是生气或者愤怒？”邢在宇弯腰凑到她面前,细细打量她后,雅笑说：“阿落……面上看不出不开心。”
宋落自嘲笑了笑,摁灭烟头，手搭在他肩上,强迫他不能直起身子，无奈说：“是啊，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开心时,不会生气,就这样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成长。”邢在宇又补了句，“是成长就是好事。”
“可成长不应该是越变越温柔吗？为什么我会越来越冷漠。”宋落看着他说。
邢在宇心中一震，惊讶于她的坦诚，也开心于她对他的坦诚，“成长不好吗？成长就能做大人了。”
起码不用再受别人的掌控了。
“什么是成长？”宋落从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又代表着什么含义。
邢在宇弯了一会的腰，站得不太舒服，单手搂过她的腰，抱起来走到花圃边沿的瓷砖，他半倚靠坐在上面，把她拽到怀里，站在他的双腿.间，这样她可以继续占领着‘主导者’的位置，他视线正好和她平齐。
“太复杂了，我也想不明白。”邢在宇轻笑答。
宋落苦涩勾了勾唇：“是啊，谁又能想明白呢。”
“我们一直在研究成长这个东西，可什么才是真的成长，我甚至有时候觉得我爸比我还幼稚，他总是用自己的愤怒让我向他妥协，我确实很惧怕这样的他，但——那样就是成长了，就是大人了吗？”
他听完陷入了沉默，头抵在宋落的肩头，他又何尝不是，被大人用他们的愤怒威胁去做一个听话的孩子，因为这样才会长大，才是值得他们骄傲的孩子。
“阿落。”邢在宇仰头看她。
宋落垂下眼眸，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情绪。
“不要去做别人眼里的优秀，你已经很优秀了。”邢在宇抚摸上她的脸颊，“就轻轻松松地活着，然后和温柔的人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这一番话对她很受用，她忽然不想在乎这么多了，搂着他脖子倾身向他，“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又是这样轻柔的语气，上一次她这样还是在那个荒唐的初体验。
有点像哀求，她是真的很需要被慰藉。
邢在宇压着她的后脑勺到怀里，紧紧地搂着她，清晰地听到她吸了吸鼻子。
“突然没这么难过了。”宋落说完不在意地笑笑，“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活在当下好了。”
想起他在海边对她说的那句话。
邢在宇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她舒服地蹭了蹭他，弄得他浑身燥热，哑声地说了句：“别乱动，起反应了。”
刚刚的氛围因为这句话全部被破坏掉。
宋落：……
也不看看是在哪，就乱起什么反应。
邢在宇怀里的手机震了震，他单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接起，“嗯，马上回去，你们先找个人替我上半场。”
听起来，应该是要华辩那边打模辩。
宋落放开他要站起来，他挂完电话拉她一把，又用手揩了下她的唇，说道：“结束了在停车场等我。”
“去哪？”宋落犹豫了，今天周三，不是周末，按原则是不出门的。
邢在宇：“我家。”
去那能做什么不用多说，宋落正烦得很，别说邢在宇想做，她被勾得也有了冲动。
“啧——不正经。”宋落乜他一眼。
邢在宇放在她耳边的手揉了揉她脑袋，“给你开车。”
宋落笑了：“那行。”
邢在宇无奈想，原来教开车比他还有吸引力。
没耽误多久，他赶着去大学活动中心，宋落一个人坐在花圃放空，差不多快结束才回去。
-
宋落自认为自己一个人惯了，会很不习惯另一个人和她独处一个空间，连住校大部分时间她更愿意出门忙，回来就待着床帘围成的小空间里。
可，这样的她，破天荒地连续一个星期都和邢在宇回他公寓住，已经到了不用特意说明，舍友就帮她应付好纪检委员那边的考勤。
等她意识过来，坐在床上深刻地进行了自我反省，能来他家但是不能这么频繁，害怕自己会养成惯性，楼下的邢在宇做完早餐喊她，她收回想法，趿着鞋子下楼吃东西。
用完早餐，坐着他的车去上课，邢在宇上午没课，直接去了图书馆，宋落的课一整天都是满的，通过这一周宋落也知道了一件事——他们商科的课多到离谱，对比邢在宇的课表显得他们更惨。
去到教室，方柚白冲她招手，宋落去到老位置坐下，就被三个人围住，好奇地望着她。
宋落蹙眉：“怎么了？”
方柚白嬉笑问：“今晚回宿舍住吗？”
万莺接话：“不回也没事，我们现在作案手法娴熟，保证能瞒过去。”
“得了吧。”宋落挣脱她们，漫不经心说：“后面都回去住。”
总跑邢在宇那里也不像话，搞得他们还真的是男女朋友一样。
“吵架啦？”蓝京溪忍不住问。
方柚白和万莺望向她的眼神里都是担忧。
宋落无语：“没有，别想太多，没有的事。”
坐在四人前面的一个女生转身，盯着宋落几秒，然后问：“落落你真的脱单了？”
“哎呀小伽你去哪里道听途说的，没有的事。”方柚白打哈哈敷衍过去。
宿舍对于宋落脱单的事情对外都保持一个统一的说法，装傻说不知道，要不然传开，宋落不得在表白墙挂上几天，谈个恋爱闹得人尽皆知，以后分分合合又要沦为谈资，干脆低调点。
小伽说：“表白墙啊。”
作为表白墙的常客，她马上拿出手机点开，快速划拉到提到有关宋落的那一则。
【墙墙投稿，匿一个。】
【发现宋美女最近貌似恋爱了，细节不多说了，总之八九不离十了。】
看完方柚白气得拍桌：“有病吧，为什么别人恋爱还赶着去表白墙说啊，烦不烦？吃他家饭了？”
万莺比方柚白还气，立马评论回去：【P9吃饱了撑着啊，别人谈不谈爱关你什么事情，怎么还发上表白墙啊，你住海边吗？】
她的评论一出好几个人都点了赞，也跟着帮腔回复。
而身为当事人的宋落没来得及插一句话，微信弹出新消息，是戚相宜。
戚相宜：【落落，你恋爱了？】
宋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回了一个省略号。
戚相宜：【是邢在宇吧。】
宋落眼皮一跳。
又把戚相宜最开始的那句话读了一遍，突然觉得不是方柚白那种起哄看热闹的语气，而是透着几分沉重。
宋落：【有点复杂，下课后我去找你。】
戚相宜回复迅速：【嗯，附近商场刚开了一家餐厅，去探店。】
宋落：【好。】
她收起手机，面对争论的几个人，淡淡说：“没有对象，快上课了，下课再说吧。”
周围的人看着她，不敢再说其他，毕竟当事人都出声了。
一整天的课，宋落上得心不在焉，一到下课就到传媒学院等戚相宜，在看到她脸色苍白，被吓了一跳。
“最近又实训？”宋落只能想到这个。
戚相宜点头：“是啊，学习部的学姐还和我聊了留任的事情，我有点纠结。”
宋落：“我倒是想退。”
戚相宜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你还是老样子。”
宋落也笑了，“嗯，还是那副样子。”
两人散步去到餐厅，点餐完，戚相宜盯着她看，弄得宋落有几分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戚相宜摇了摇头：“就是突然觉得这些年你变了蛮多的。”
“刚刚不还说我和原来一样？”宋落反问。
戚相宜：“某些方面啦。”
可能认识比较久，对彼此都过于熟悉，细微的变化都能一眼看破。
宋落搅拌着手里的咖啡，问她：“怎么发现的。”
她没问怎么觉得是邢在宇，而是问怎么发现的，已经默认了戚相宜的猜测。
在问之前，戚相宜抿了下唇，惴惴不安问：“是真的在交往？”
宋落摇头：“我们没交往。”
戚相宜顿了下，“炮……友？”
宋落提了其他：“你能去炮.友家连住一周？”
戚相宜搞不懂了。
宋落笑了笑，“我也不懂，但我清楚一点，就是我们没在恋爱。”
真的恋爱不像他们这样，除了情感上不合拍，任何地方都合拍，特别是床上那些事。
“落落，要是这样还是赶紧断了吧。”戚相宜显得有些心急，握着宋落的手忧心说：“邢在宇那样的男人我不了解，但……我还是怕他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毕竟浪子的名号不是讹传的。
宋落能肯定自己的一个想法，“不想和他断。”
戚相宜：“为什么啊？落落你值得更好的，你可以去试着接触那些追求你，你也觉得还不错的男人，为以后考虑啊。”
说到以后，宋落陷入茫然，“以后是什么？结婚吗？”
戚相宜：“嗯。”
宋落撑着下巴望着街道，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往的目的地，而她连下一步该怎么走都不知道。
她说：“如果婚姻像我爸妈这样，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甚至也不想考虑以后，我……挺喜欢现在的。”
戚相宜还是担心邢在宇人品问题，干着急，又怕说的话让宋落不开心。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落跳过话题，问起了原因。
戚相宜吞吐一会儿，泄气说：“十佳歌手晚会那天我也去帮忙了，见你去后花园透气，就想跟过去和你聊会天，结果就看到了你们。”
宋落挑了挑眉，想起那晚的事：“全看到了？”
戚相宜点头，“没听到什么，你放心，就见你们没聊几句就……搂一起了。”
说完她脸骤红，不好意思地吸着奶茶掩饰尴尬。
宋落嫣然笑笑。
看来是真的没听到什么，后面的对话过于少儿不宜，若是戚相宜当场听到，肯定要弄出动静来。
戚相宜继续说：“我本来也不确定的，后面几天下课想去找你问问，见你下课就去停车场，我好奇跟上去了。”
后面不用多说看到什么了，肯定是她上了邢在宇的车。
“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有意的。”戚相宜反而很担心，那几天一直守着表白墙，怕有人看到曝光出去，就在她准备放下心，看到了那个投稿，没忍住问了宋落。
“没生气。”宋落耸了耸肩，“和你说完我觉得轻松很多。”
其实对于和邢在宇的事，她说没有任何情绪是假的，对于这段关系她偶尔也会有烦闷的地方，今天戚相宜找她聊天反而让她舒心许多。
“你要继续和他处一块就处吧，我没意见。”戚相宜表明态度，捧着她的手，坚定说：“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虽然一开始她挺惊讶的，人人都说两人不合，动不动就掐起来，谁知道背后是这种关系……甚至好得超乎他们的想象，能预料到他们的关系真的曝光了，全校人都要傻掉了。
“其实吧。”宋落收回目光，“那天邢在宇和我说，去和温柔的人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的，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戚相宜瞪大眼睛眨了眨。
“我接触过很多人，但没有人像他一样，给我感觉是像泡在温水里的那种舒服。”宋落含笑说。
“落落你喜欢他吗？”戚相宜小声问。
宋落摇头：“说喜欢太过了，就当我是烦闷的生活里想透个气吧，而邢在宇就是那扇窗。”
或许这个想法有点自私，谁又能保证邢在宇不是这个想法？
他们都一样吧，带着私心在享受这段关系。
戚相宜悟了，“怪不得说不是情侣也不是炮.友。”
宋落笑笑：“我们是盟友。”
“相宜，就当我自私一点吧，不想急于去坦白，去结束和邢在宇的相处方式，多享受一段时间。”
“万一，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她的语气充满了伤悲，甚至有点哀求的意思在，戚相宜垂眸盯着掌心，理解宋落处于高压家庭里的心态。
“随便啦。”整理完情绪，戚相宜咧嘴乐观笑笑，“一段关系不着急去下定义的这段时间是最美好的。”
宋落认同这句话，“是的。”
最是牢固，也最易破碎。
-
宋落回来后没有联系邢在宇，他也没有联系她，两人似乎养成了某种默契，不需要多问，顺着对方的想法行事。
直到放寒假前，她都没有再找过邢在宇，偶尔听到方柚白她们在宿舍讨论过，像前段时间他们校队的华辩拿了金奖，校赛的模拟法庭得了第一名……
似乎他们又回到了原先那种相处方式。
互不认识，就听着旁人说起对方的经历，认为他们不对付。
等到正式放寒假，宋落就忙了起来，先是去公司报道，宋偲给她分到了秘书处，没有明说和她的关系，只有宋偲身边的汪特助知道她身份，应该是宋偲吩咐过，没有区别对待，把她交给秘书长，就继续忙去了。
秘书长给她在分的格子间在办公室的角落，隔壁也新来了一个男生，了解后知道他比她大一级，叫书一楠，今年大三，就读于京都财经大学，专业是经济学。
她还在离公司近的地方租了一间公寓。
租房这个想法也挺突然的，就很想找到一个自己的落脚点，不想寒假回到家还被宋庆海说教，更不想上班下班都对着宋偲。
但自己租房比她想象中的难，光是入住手续她都给跑迷糊了，接着入住第一天浴室的灯还出了问题，她打电话给房东，对方说工人下班了，明天再来修，今晚就要用的宋落只能自己动手。
她去附近的大商场购买生活用品顺便买个灯泡，结果人家问她什么规格，她一句话都答不上来，老板好心和她说实在不知道是哪种灯泡，就把旧的带过来，他给她拿一模一样的。
宋落提着两个购物袋回去，取了灯又跑了一趟，等到回家还没休息，一通电话打过来，宋泽怯懦地喊了她一声，听着奇怪，她停下动作。
宋落问：“怎么了？”
宋泽嗯嗯啊啊了几声：“姐姐，你能不能来学校一趟啊？”
宋落第一反应是：“挨骂还是受夸？”
看了眼时钟，晚上八点了，老师要夸奖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
“姐姐……”宋泽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受不了他这个姐宝男的样子，妥协说：“知道了，半个小时后到。”
宋落挂完电话打了滴滴过去。
因为住得离公司近，她没想着备辆车，看来还是得备着，就怕突发情况不止着一两件。
去到一中门口，她拉紧围巾有几分恍惚，上一次来还是高考毕业的班级聚会，那会太想摆脱高中生活，离开的时候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抹眼泪难受，走得很干脆，直到今天也没有怀念过自己的高中生活。
和保安叔叔说明来意，按照记忆找到宋泽说的地方，在门口看到穿着棉质校服的宋泽和邢其源，肩并肩站着，她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里面的老师问：“宋泽的家长到了吗？”
“到了。”宋落给他一个眼神，宋泽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样子。
推开门，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回了头，她在看到男人脸的时候吓了一跳，“邢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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