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那几个月里,程潇路过它很多次,却始终没有进去过。
花店门口挂着关门二字,里头没人,滴滴答答的钟声被层层花叶阻隔,蔓延,朦胧的传入她的耳中。
“程潇。”
她转头,一道娇艳的身影立在花丛中,阿铃嘴角噙着笑,隔着一丛花看着自己。
程潇转身,面对着她。
阿铃示意她坐下,两个竹编椅子,离不到三米。
“我叫安铃,你叫我阿铃就好。”
安铃,邵玲,邵东,程潇眨了下眼,大概了解了。
程潇:“不是初次见面,也不必客套了。”
阿铃挑起嘴角笑了下,眼神有些轻蔑,“看来恢复的不错。”
程潇稍稍侧头,“托你的福。”
阿铃走到窗前,目光深邃,看着对街。
对街,许邵东的咖啡店。
“这家花店是我的。”
程潇目光追逐着她,这艳丽的背影里怎端都嗅得出一丝忧伤的味道。
“因为许邵东?”
阿铃动了动唇角,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想追回他?”
阿铃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口袋里掏出烟,慢悠悠的点上,她坐到藤椅上,翘着二郎腿,轻薄的烟雾下,她肆意的笑着,“要吗?”
“不用。”
阿铃紧接着又抽一口,缓缓的吐出来,“你知道我是谁?”
“他的前女友。”
阿铃翘着二郎腿,眼里带笑,嚣张的望着她,“你错了,我是邵东的女人。”
程潇面色平静,看着她,莞尔轻轻一笑。
带了种别样的意味。
“那天我是故意撞的你,可惜呢,没撞死。”阿铃抖了抖烟灰,撇了撇嘴,脸上有些哀怨,说:“你很聪明,没有报警是个正确的选择,说实在的,中国警察还真是有点不好应付。”
“怨恨解了?”
阿铃瞅了瞅她,嗤笑一声,“恨解了,怨还在。”
程潇平静的看她,没有说话。
“我是坏人,程潇。”她吐出口烟,哼笑,“可他是好人。”
“我想你应该大概了解他之前的事。”
阿铃低下眼,咬了咬上唇,“Shao跟你提过我吗。”
“提过。”
“他是怎么说我的?”
“前女友。”
“就这个?”
“嗯。”
阿玲失望的摇了摇头,“你想听我们的事吗?”
她对上程潇的目光,她笑着说:“你一定想听。”
“你说吧。”
阿铃含笑,随手折一只红玫瑰,细细的看着。
“那还是五年前”
…
程潇耷拉着眼皮,静静的听着,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地上七七八八的烟头,凌乱的躺着,各相静默,有一分多钟了。
“我问你,你一个正常人,家境富裕,工作体面,长得也不错,应该不少男人追吧?”阿铃挑了挑眉,“可你为什么会看上一个盲人,还是一个独眼?”
程潇睨了她一眼,一点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你的家人不反对吗?你不怕你的朋友看不起?”她嘶了一声,“你是不是哪有毛病?”
程潇说:“你也觉得不可思议?”
阿铃哼笑了两声,脸上说不尽的欢喜,自言自语说:“不过话说回来,shao的确很迷人。”
她半眯着眼睛,盯着燃烧的烟头,勾着嘴角肆意的笑,不得不承认,那么多年过去,每每当她得意,开心的时候,那股子明媚的笑容一点都没变。
确实,很美。
阿铃感慨,意味深长的叹了句,“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想睡了他的。”
她轻吐着烟,滑腻的舌尖舔了舔尖尖的牙尖儿,“可是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下面有问题。”
想到这,阿铃又笑了,“最后,还不是乖乖的上了我的床。”
她眼里带笑,嘴里也噙着笑,她抽了口烟,仰着脸,缓缓的吐了出来。一缕青烟流出,越加稀疏,越加轻淡,渐渐的消散开,稀薄的白烟里,她妖艳的脸稍添几分慵懒,几分轻蔑,几分娇媚。
“曾经我们感情那么好。”
她目光涣散,脸上带着笑,回味无穷,她转过脸来看程潇。
语气平淡而无力,慢悠悠的说:“可他好狠的心,说不要我就不要了。”
阿铃用手揉灭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了几下。
“你肯定也觉得我坏透了吧。”
程潇没说话。
“觉得我活该吧。”
程潇没有回答她,隔了□□秒,程潇看着她沮丧的脸微微低垂,她淡淡的笑了笑,紧接着说:“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阿铃似笑非笑,微拧着眉心瞅着她,不可置信的重复一句,“可怜?!”
她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看着程潇的脸。
四目相对。
美艳,嚣张,张扬,她确实美的让人不得不爱。
程潇盯着她的眼,不说话。
毫无畏惧,冷冷静静。
这让阿铃气来的更大,同时也觉得好奇,好玩。
她歪了歪脸,轻蔑的扬着一边嘴角,语气缓慢,“你说说,我哪里可怜了。”
程潇眨了下眼,仍旧望着她的眼睛。
轻声说:“你连你自己可怜在哪里都弄不清楚,还不够可怜吗?”
阿铃冲她的脸扇了一巴掌,猝不及防。
红红的指印很快在白皙的皮肤上散了开,程潇被扇的脑袋发昏,杵了几秒晃过神来,她转回脸,半张着嘴,呼出口气,继续看着她,她的胳膊肘搭在藤椅上,十指交叉相扣,很自然,却像一个防守的动作,“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不会和你去打架,我现在也打不过你,更何况,”
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她没有说下去。
安玲俯视着她,也没有说话。
“安铃,这么多年来你还不为曾经犯下的错所悔过,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为什么那么讨厌你,逃避你,他为什么不要你,这还不可怜吗?”
阿玲无话可说了,眼神有了一丝悲哀。
程潇看着她悲怆的脸,有些隐隐的难过,“许邵东是个重感情的人,他这个人简简单单,包括他的感情同样也是,可是虽然简单,却深刻。”
“安铃,曾经他很爱你,但是是你自己亲手把这段感情给毁了,你怪不得别人。”
阿铃嘴唇有些颤抖,眉心拧着,低下眼去。
她解开围巾,拨开衣服,露出一个肩来。
“我可以为了他去死,程潇,你不配和他在一起。”
程潇清楚的看到,她的肩上有个弹疤,和许邵东的差不多。
突然,她又捏起程潇的下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了解他。”
阿铃狠戾的笑了笑,松开了她,理好了衣服。
“程潇,你以为他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她轻蔑的转过眼去,拖长了音调说:“是啊,你确实长的不错,可是他看不见啊,换了一个人,换一个声音,到他面前没什么两样,所以你以为自己算什么?”bïmïġë.nët
程潇半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你也说了,shao重感情,只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接受不了我,没关系我可以等,直到他接受为止,大不了,我就抛下前尘过往,做一个普通人,顶多是穷一点罢了,可是你,你不好奇他为什么喜欢你?一个男人,为什么和一个从没见过女人在一起,程潇?”
她把脸凑过去,说:“他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像我。”
阿铃轻蔑的笑了声,“我们两个子差不多,身材差不多,我抽烟,你也抽烟,在一个男人孤独寂寞,感情上最脆弱的的时候,有个女人突然毫无顾忌的陪到他身边,而且是个比较富有的女人,是人难免都会动心,更何况,还是个盲人。”
程潇安静的看着地面,目光平平淡淡,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简单点说,你不过是我的替代品。”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能够重见光明,那个时候,你们之间就不会有一丁点的改变吗?假如当他看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的时候,你能保证他还会和你在一起?”阿铃歪着脸望着她,一脸邪意的笑着,“怎么,说到心里了?戳到痛处了?”
阿铃仰了仰下巴,扶起椅子坐了下去,“不过你也别难受,shao多少对你还是有些情意的。”
“我不想和你做任何无意义的口舌之争。”程潇抬起脸来看她,眸色很浅,像蒙了层雾,“而且你说错了,我们不一样。”
阿铃不屑的笑出声。
“最深沉的爱是什么?”程潇淡淡看她,“不是金钱,不是权利,不是外表,也不是你说的习惯和喜好。”
“无论美丑,无论贫富,也无论性别,我认为最真实最深刻的感情,是爱上一个人的灵魂,一种最最原始的东西。”
程潇望着她妖艳的脸,一口气沉到心头,“他爱过你是真的,爱我也是真的。”
“这毫无关联,也并不矛盾。”
阿铃冷着脸看着她,一时无言以对,大概是默许她说的或许是对的。
“安铃其实你内心清清楚楚的明白,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四目相接,阿铃的情绪从傲慢转化为愤怒,从愤怒转化为悲伤,最后,缓缓沉下眼去。
就像一层薄膜,稍稍一捅就破了,有些话,一说出来,真的会伤到心。
她紧抿着嘴唇,神色黯淡,“我觉得他不会忘掉我的。”
程潇静静的看着她。
阿铃揉了揉太阳穴,不说话了。
咔。
阿铃又点上根烟,稀薄的烟雾下,她苦笑,朦朦胧胧,说不尽的苦楚。
她吐了口烟,继续说:“邵东这个人很会玩,会打架,会办事,人还仗义,又是我的男人,弟兄们和他玩得很好,爸爸也很喜欢他。”
“可是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当初打死我也不会来中国。”
“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他暗地里谋划些什么事情,我是他的枕边人啊,我怎么可能一丝都没有察觉,我只是不愿意戳穿,我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狠下。”阿玲苦笑一声,“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胆子就是大,敢用那么多人的生命和未来去做一个赌注。”
她低下头,吸了口烟,缓缓的吐了出来。
这道美丽的景,却突然显得格外的凄凉。
“最终,你赌输了。”
阿铃近乎绝望的看着程潇,声音带着可怜的哭腔,“我的哥哥因为他死了。”
“程潇,你也有哥哥,如果你的哥哥因为他而死,你会不会恨他?”
程潇没有回答。
阿铃苦笑,“我以为我会,可是我没有,我觉得那种情感很快就会消失的,我不该带着仇恨去继续爱他,我告诉自己没有关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并没有,三年过去,一点都没有变好。”
阿铃忽然看向程潇,看着她平静,冷淡的脸,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她缓缓的站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程潇,向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你以为我们在中国找不到一个人吗?你以为只改了名字,换了身份,躲到另一个城市就安全了吗?…这些年,我的人一边监视他,一边保护他…看到他受尽冷眼,看到他崩溃孤独,看他变的越来越安静,看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阿铃走到程潇的身后,纤细的手滑过她的脖颈,“看到他走到你的身边。”
她弯下腰,嘴唇靠着程潇的耳朵,轻轻的说道:“我受不了他和另一个女人朝思暮处,见不得他对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我接受不了他把我完完全全的给忘了,程潇,你不该出现的。”
阿铃用嘴唇蹭了蹭她的脸颊,细声说:“他怎么能把我给忘了。”
“所以,我来找他了。”
程潇微微拧了拧眉,“其实,你们家里做的事情,你只是知道,但从未参与过,是吗?”
“为什么这么说?”
程潇看着她警惕的面孔,说:“五年前,你二十一岁,你在谈恋爱,飙车,疯玩,你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跟着家人做生意。”
她静静的看着程潇。
沉默,便是承认了。
程潇微微侧头,语气平和,“那你为什么不和许邵东说呢?”
阿铃震惊。
“你没有做那些事,如果你说了,他不会厌恶你的。”
阿铃的手松开了她,程潇侧脸,“我不会悲天悯人,我也不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如果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阿铃,你和他之间有点可惜。”
安玲不语,看着地上那朵红玫瑰。
“但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现在跟你毫无关系。”
阿铃抬起眼,看着她略显坚毅的侧脸,她的语气淡然而坚定,不是与你对抗,不是与你协商,更不是与你辩论,她直白,明确,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个不争的事实。
“现在,他是我的男人。”
“就算你杀了他,或者杀了我,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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