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聊了几句,沈觅便面色忽变,突然间的行动让慕容祈有些发愣。
沈觅没有同他解释太多,只匆匆说是急事,便往宫门处急忙离去。
她只是担心宗良盛等人突然离席另有图谋,可她并不能确定,越棠就一定会因此遇到危险。
她并不能对慕容祁多说什么,沈觅不会把越棠的身世轻易告诉任何人。
天色暗下,今日的南都皇城中灯可照夜,明亮的灯烛之下,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路上昏暗。
沈觅出了宫便令马车照常驶去北朝众臣所在的使馆,她一路冷静地安排人马,让一部分人跟着她,另一部分去南越所在的使馆刺探消息。
云霏留在马车上回使馆以挡人眼目。
在一处拐角,沈觅换下了繁复精美的宫装,只着了一袭方便行动的黛蓝色窄袖,马车擦着小胡同转过弯的那一瞬,沈觅跳下马车,两侧的灌木花丛挡住了她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和公主府马车分开。
一下马车,便有暗卫出现在沈觅身侧,带着她沿着隐秘的路径慢慢靠近南越使馆。
宗良盛等人先沈觅一步出宫,又径直回到使馆之中,等到沈觅靠近侧门时,她便发觉整座使馆都已经戒严。bïmïġë.nët
公主府暗卫回到沈觅身边,拱手汇报道:“卫城带人进去查探消息,宗良盛和宗青云回来后,使馆被封锁,人还没有出来。”
沈觅闻言,眉心一跳。
果然,出事了。
沈觅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她控制着自己的面色不变,紧接着问:“有小棠的消息吗?”
面前的暗卫皱紧了眉。
“……没有。”
沈觅看着紧紧关闭的侧门,手指扶着粗粝的墙壁。
她指间越来越用力,直到指骨关节泛白。
暗卫将消息都禀告出来,“我们的人白日里倒是碰上了越公子,随后看到他进了使馆,他何时出来的、有没有出来,都没有确切的消息。”
沈觅深吸了一口气。
她耳边隐隐有一两声利器相击的金戈之声,在喧嚣沸腾的人声中不甚清晰,模糊地就仿佛只是人的幻听一般。
沈觅努力平静下来,冷静地去确认,“你们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动静了吗?”
有武功的暗卫五感都要较常人更敏锐,沈觅面前的暗卫侧耳听了一会儿,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在沈觅又冷又静的目光中,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有,方才刚有的。”
里面已经开始交了手。
沈觅抿紧了唇瓣。
她忽然意识到,宗良盛极有可能是装醉。
宗青云不喜欢和人动武,封锁使馆并在内截人,这样的做派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便只有宗良盛有资格下这样动静极大的命令。
而这样短的时间,若是真醉,宗良盛根本来不及清醒过来下令指挥。
若是一开始就是装醉,他中途回来,所图谋的是什么?
往不好的方向去猜想,若是他知道了越棠就是他所寻找的人……
沈觅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宗良盛到底是想强行留住越棠,还是想趁机截杀他,沈觅都不确定。
她只能确认,这样的情形之下争斗起来,宗良盛不会小瞧越棠。
而认回他,无疑是给宗良盛自己增添往上走的天堑。
沈觅左思右想,最终都指向,宗良盛会对越棠起杀心。
越棠会很危险。
沈觅抿紧唇瓣,立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藏身的巷口。
暗卫有些怔愣,随即上前跟了一步,慌忙喊了一声:“殿下。”
侧门人烟稀少,门口的侍卫已经被支开换成了南越自己的人。
沈觅稳步走到人前。
门上悬吊的两盏灯笼照亮她的面容,沈觅低声对身后的暗卫道:“那我便在此时去见宗良盛。”
如今的她作为北朝皇储,她来南越使馆,不管出于脸面还是出于邦交,宗良盛都必须分神出来亲自接见她。
侧门的守卫看到一个貌美的姑娘走近过来,而这姑娘身后还跟随着几名深不可测的护卫,守卫几人犹疑着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踌躇片刻,不确定地上前了几步,“这位姑娘……与我家主人可有约定?”
沈觅平静道:“劳烦帮本宫去通传一声,清晏有要事与宗氏相商。”
守卫听到“清晏”二字,立刻反应过来沈觅的身份,当即行大礼。
沈觅走上石阶,抿紧唇瓣,尽力维持着平静。
“烦请尽快通传。”
刀戈声越发清晰,沈觅握紧掌心,深吸了一口气。
守卫连声道“是”,慌慌忙忙动身就要推门而入,却推了个空。
守卫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枚石子砸在他颈后,这守卫当即晕倒过去。
沈觅立即看过去,却见是她的暗卫卫城从一旁的墙头跃下。
方才打斗声音还正激烈,此时却戛然而止。
卫城神色不见慌忙,一出来,便立即动手用手刀击在人脑后将门口剩下的守卫放倒。
看到沈觅,卫城立刻大步走过来,略一拱手便快速道:“殿下,越公子有话让属下传给殿下。”
卫城话音一落,沈觅眼眸亮了些,立即道:“快讲。”
她看着虚掩着的门再次被风吹着关上,不自觉又蹙紧了眉。
卫城知道沈觅的心急,便简单汇报道:“越公子请殿下稍等片刻,他很快出来。”
沈觅愣了一下。
“他让我在外面等他?”
沈觅紧紧盯着卫城。
越棠不会不知道她心里焦急,她就在外面,她的人也都在,他不必凡事自己解决。
卫城有些不解沈觅的疑问,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殿下不必担心,越公子有把握,还有弟兄们在里面协助他。使馆内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宗良盛被越公子敲昏,正在书房之中和宗青云商谈。公主府的人也正在使馆里控制着场面,越公子在进书房前,抽出来时间让属下即刻出门去通知殿下。”
沈觅一怔,“那么快,结束了?”
卫城想起方才的场景,面色忍不住雀跃起来,用力点头。
“结束了!越公子武功原来那么好,宗良盛声势浩大人多势众,他虽然在围截之中费了好一番功夫,但还是顺利擒住宗良盛!然后越公子和宗青云说了一句什么,宗青云考虑了一会儿,就下令让人停手。”
宗良盛一晕,使馆之内便悉数听宗青云命令。
由宗青云主事,好歹能坐下来讲道理,越棠安危能确定无虞。
而他让她等着他。
沈觅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将情绪也平静下来。
当在皇宫中知道越棠极有可能遇险时,她面上冷静,心底却急到她大脑几乎眩晕,甚至对自己身边的暗卫都严以辞色。
此时终于得知越棠无事,沈觅总算能够慢慢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一路上一直都紧张到不行,一松懈下来,她浑身都极为疲惫。
沈觅抬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
她没再说什么,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儿,随后索性靠在门前的槐树下等。
卫城欲言又止。
当时,越棠问他殿下在哪儿,他来时,殿下还没有出宫,便答殿下还没有过来。
其实,越棠当时的意思,大概是请殿下在北朝的使馆中等他,不必前来。
可是等他出来,便见殿下已经在门前了。
里面越棠和宗青云不知道还要商谈多久。
正在卫城纠结着要不要劝沈觅先回去之时,侧门再次被推开。
沈觅立即看过去。
是有人出来。
少年的身形隔着很远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是她念着的人。
越棠从门内走出来,有些心不在焉。
他注意到门外的公主府暗卫,神色自然地看过去,不期然却看到了槐树下的沈觅。
越棠愣住。
看清沈觅在门前等他,少年眼眸变得明亮又欣喜。
“殿下来得那么快?”
沈觅立即站直身子,快步走近过去。
一靠近,她便仔仔细细地看着越棠周身。
他今日戴着假面,穿着的是几乎能融入夜色之中的玄黑色,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沈觅看不出,便凑近了去嗅了嗅。
她身上淡淡的玉兰香柔柔地扑面而来,驱散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忽然间的靠近,让越棠猝不及防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等他发现自己退地远了些,又觉得生疏,便转而顺势绕到沈觅身侧,和她并肩站着。
衣袖相擦,越棠主动去和沈觅交待:“没有重伤,只有几处小伤,一点也不碍事的那种。”
沈觅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可现在两人是在南越使馆门口,不方便在这里多说什么。
沈觅抿紧唇瓣,“跟我回去吗?”
他的伤可以去她那里包扎处理,有话也能够到她那里慢慢说。
慕容祈既然不介意告知她越棠执行的这个任务,那么不管越棠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有没有将事情查清楚,沈觅都能直接告诉他结果,不用担心扰了他的任务。
那越棠此刻便彻底自由了。
越棠一怔,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看向前方的地面,刻意地去避开身侧的沈觅。
“今晚,就去殿下那里吗?”
越棠控制着自己,面上完全看不出紧张,仿佛接受良好极为平常一般,道:“那我明日再回慕容家,把今夜最后一个任务的探察结果告知少主。”
他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这回是彻底脱离了慕容家。
他的自由,是去她的身边。
沈觅心里还念着今晚南越使团使馆中的事,应了一声,便主动牵住他的手,在人群中往北朝使馆所在的方位走过去。
越棠手上还沾着鲜血,她丝毫不在意地直接握紧他的手。
他看着自己沾着血迹的手,跟在沈觅身后,抬眸去看她的背影,眼眸越发柔软。
沈觅干净的手指被染上腥气的鲜血,手上粘腻湿滑的触感算不上愉悦,可是十指紧扣在一起,便一点也不想分开。
此时天上燃起烟火,五光十色的亮光伴随着刺耳的炸裂声响起,耳边尽是百姓的欢呼。
这个时间,本应该是南皇陛下烟花宴的时间。
沈觅却冒着被怪罪的风险,从宴席中脱身出来,只是因为不放心,便来寻找他。
越棠在南越使馆中遇到不少公主府的暗卫,那时他便知,是沈觅担心他。
不过是执行一个任务,沈觅为何这样忧心?担心他担心到离开南皇陛下的寿辰烟花宴来找他。
沈觅本来就很了解他,越棠都不知道沈觅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
如今这回,沈觅大概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棠轻声问道:“殿下要带我走吗?”
沈觅应了一声,“我当然想。”
越棠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笑容却第一次露出些许黯淡。
一开始,沈觅说看上了慕容家一个暗卫,他。
凭她的权势,可以轻易摆平横在两人之间的一切阻碍。
可如今,他方才才知道,他牵扯到了南越、前朝,便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殿下,你好像看上了一个麻烦。”
是的,麻烦。
沈觅皱眉,“嗯?”
能有什么麻烦?
越棠没有立刻回答。
沈觅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可是,他不会瞒着她的。
“我是前朝的越棠。”
今日的事变便是南朝遗民,也就是宗良盛和宗青云,为了他而设下的埋伏。
沈觅紧了紧握着他的手。
“我知道。”
越棠怔愣了下。
心底有些酸涩,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殿下还愿意带我走吗?”
沈觅停下了脚步。
她总算明白了越棠这个时候低沉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觉得,他和南越有了牵扯,对于北朝的她来说,他是个麻烦?
沈觅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询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越棠受不住她这样看他。
他避开她的视线,声音极轻极轻“嗯”了一声。
“当然愿意。”
他本来就是为了她才选择离开慕容家的。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要不是沈觅的注意一直在他身上,或许都听不到他这应的一声。
沈觅接着认真道:“只要你愿意,我就想带你回北朝。”
沈觅不是一个喜欢将心意剖白清楚的人,过往,她总喜欢留三分。
可是,对着越棠,她总想清清楚楚地让他知道。
明明白白地让他能够直面她对他的心思。
“小棠,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想永远都不和你分开。”
这样直白又热烈的话。
这处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沈觅的声音也不大,伴随着晚风,慢慢掠入人耳中。
越棠呼吸一窒。
他无措地握紧了她的手。
沈觅总是说看上他了,待他也极好,可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晚风微凉,吹在人脸上却滚烫。
越棠眼睫轻颤,手指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此时也极为克制,面上除了微微泛起的红晕,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可是,沈觅还握着他的手,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
沈觅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心里又软又暖,一句软话说出口,看着越棠的反应,沈觅还想说。
“你不用担心南越,我们会把此事好好解决的。事了,你就要跟我回北朝,回公主府。”
沈觅捏了捏他的手,“你答应了的。”
越棠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
沈觅说话,他只点头。
越棠牵着沈觅的手继续往北朝使馆走去,他拉着她,便在她身前了一些。
他身量高,又走在前面,沈觅便看不到他的神色。
越棠松了一口气。
沈觅在他身后笑出声。
越棠也忍不住笑了。
将他心底最担心的事都说了出来,还得到了最肯定的答复,越棠方才还是有些压抑,此刻又完全轻快起来。
他在从使馆中留下的人口中听得今晚的三言两语之后,便有了他可能会有危险的推测。
随后宗良盛赶来,宗青云气喘吁吁地跟着。
在宗良盛动手之前,宗青云几乎是吼着同他说清楚。
——他到底是谁。
宗良盛当时对他动了杀意,越棠看得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动宗良盛,只是先将他敲晕,独自去和宗青云详谈。
他的身世,他的意愿,他的选择。
越棠对自己很小的时候,并不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还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
他记得,自己有记忆时,就四处流离。
除了一处又一处地搬来搬去,他就从没被允许踏出过院子一步,除了照顾他的侍者,他便从未见到过任何人。
从他会说话开始,侍者就在为他启蒙。
他那时的记忆支离破碎,最多的,便是将他关在房中,他只能待在暗室的窗下,独自面对着一卷又一卷的书册。
直到一次流离中,他和照顾他的侍者失散,再睁眼后,便到了慕容家。
有这样的记忆,他对自己的过去没有什么探究清楚的执念。
如今突然让他知道他是前朝血脉,便要让他抛下如今的全部回南越?
更何况,那么多年,南越也未必真的就需要他这个人。
不过是想要这个前朝血脉的名义。
越棠将今日的事都告诉沈觅,说完,便顿了顿。
“我的身世,殿下都知道?”
沈觅点了点头。
越棠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慢慢叹息了一声。
“我只喜欢殿下,殿下说的,我都信了,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她说过的,她会带他一起回北朝公主府,便不能反悔。
沈觅抱住他的手臂,靠近过去,笑着看他。
“那是自然!小棠,你也太好让人欺负了。”
在她面前,越棠轻易就交出了他的真心。
越棠看她一眼,有些不高兴。
“殿下也不逞多让。”
明明就是她先喜欢他的。
是沈觅先招惹他的,在马车上拦他,摸他的腰,给他公主府御令,为他学江南话,对他一点不设防。
她是北朝皇储,居然敢在他面前这样。
但凡他存了半点不好的心思,她都会有大麻烦。
越棠一开始觉得沈觅实在是好骗好糊弄得很,一国皇储居然那么没有防备心。
可后来,他便觉得,她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待她。
都是她先的。
沈觅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来。
“那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她喜欢他,又不是只因为这一世。
越棠没有过去的记忆,那这便就是他如今记忆中的第一次。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轻易交出了他的喜欢。
“是不是真心,我看得清的,我又不傻。”
越棠语气不太高兴。
他再次强调,“是殿下你先喜欢我,你先对我好的。”
沈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越棠面无表情看她。
沈觅立即抿住笑容,眨了眨眼,顺着他道:“对,都是我先的。”
只有真心能换得来真心。
都是她先不抱利用之心、不怀不善之意待他的。
越棠又回忆起那日的江南烟雨。
雨天总是湿漉漉地,那日的江南却让人想起雨下的桃花,雾蒙蒙地就像是羞红的脸颊。
南都的烟雨织就成能够网罗天地的情思,让人逃无可逃。
如今的回忆中,他在车下仰头看她那一眼——
她笑语嫣然,灿灿如朗月莹星,在记忆中隽永千古,一眼万年。
越棠回过神。
面前的沈觅认真想着今晚的事,“小棠,你想怎样就怎样。是先回去南越处理好此事,还是义无反顾跟我走,都行。”
“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沈觅不知道这个小世界投影的终点在哪里,越棠又会何时恢复记忆。
但是她在这里一刻,便要顾好这个世界的平稳。
南北朝两国必有一战,南越和中原也终要有个结果。
第二世,是越棠独自统一了能够到达的全部疆域,这次的一世,二人可以一起。
“我们还有……生生世世。”
走到使馆前的巷口,沈觅让今晚随行的暗卫都回去休息,她和越棠一起慢慢走回去。
巷道尽头是灯火通明的使馆,巷道中便只有远远撒过来一点的灯光和皎皎月光。
越棠从没有听过人会有说不完的情话。
可沈觅所说的每一句,都让他觉得无比真心。
少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人原来还可以这样高兴。
就像是浑身泡进了蜜罐里,呼吸间都是沁到心底的甜。
越棠忽然拦住沈觅。
沈觅不明所以,抬眸看他。
她的眼眸映着月光,漂亮地胜过世间全部的珍宝。
越棠心跳如雷。
他突然想冲动一次。
他问,“我可以亲吻殿下吗?”
沈觅愣了愣。
他之前不是亲吻过一次她的唇角吗?
想起那晚的悸动和心慌,越棠的紧张也传递到了此时的沈觅身上。
沈觅才知道,往日她问他,可不可以牵他的手,可不可以抱他,回答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心境。
被撩拨得心中痒极,恨不得将对方永远拥抱在身前。
沈觅只克制地点了点头。
没等她想要低头退避一些,越棠便忽然抱住她。
沈觅后退了两步。
巷道狭窄,她一退,脊背便贴上了墙壁。
越棠适时将手垫在她脑后,也让她只能抬起头面对着他。
她整个人都在在月光照不到的那面墙壁之后,又被前面的越棠将视野挡地严实,沈觅掌心甚至出了一层细汗。
越棠另一手揽在她腰间。
沈觅长睫轻颤。
少年靠近过来,吻上她嘴唇。
他唇瓣微凉却柔软。
仅仅止于单纯的相贴。
气息可闻,就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越棠越紧张,就将沈觅抱得越紧,而动作却越发轻柔。
没有多少动作,唇瓣却已经温热。
他稍稍分开了些,沈觅只一抬头,便能再次亲吻上去。
越棠此时才敢好好呼吸一次。
沈觅看出他的紧张,唇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少年手臂都有些僵硬。
沈觅看着他,抬手搂住他脖颈,手按在他颈后,稍稍往下压了压。
越棠配合地垂首,沈觅仰头便再次亲吻上去。
越棠睁大了眼睛。
沈觅的气息距离她这样近。
她引着他分开了唇瓣。
温热渐渐变为滚烫。
她让他知道,亲吻该是如何缠绵,如何体贴,如何掠夺,又如何春风化雨。
看着越棠紧张,沈觅便忽然一点都不紧张了。
这是他没有记忆的好处,青涩的反应倒是让沈觅更加从容而发挥极佳。
一个缠绵的亲吻结束,沈觅靠在越棠身前,笑得身体也跟着轻颤。
她耳边,是他的心跳声。
越棠平复着呼吸和心跳,仿佛被融化一般,周围都极为燥热。
不够。
他抬起沈觅的脸颊,嗓音略低,微微的哑带着细细的颤,让人酥痒到心底。
“再来。”
沈觅心跳一乱。
越棠低头吻住她。
……
“殿下,再来。”
凉风吹不散,月下影缠绵。
-
沈觅回到使馆房间中时,整个人都头重脚轻地略微眩晕。
早就已经等得焦急的云霏终于等到回来的沈觅,立刻三步两步上前迎过来。
云霏见到她的模样,再看一旁越棠的面容,面色一时精彩纷呈。
沈觅面色殷红,草草下令让人去安排空下的房间,便立即回到自己房中,仰面躺倒在房中的贵妃榻上好好缓了缓。
她眼眸略略放空,唇瓣微肿。
想到越棠,她侧过身,慢慢捂住了脸颊。
越棠,实在太禁不起撩拨了。
沈觅平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净室沐浴后换上宽松舒适的中衣。
最后在身上披好一件深衣,沈觅一出门,便见云霏在外面等着。
云霏看了沈觅好一会儿。
除了唇瓣还是微微红肿,其余便和平日一样。
沈觅面色极为淡然地任她看着,率先开口询问,“小棠歇下了吗?”
云霏神情复杂,“都安排好了。”
她犹豫着慢慢将话说完,“就在殿下旁边。”
沈觅笑得更加开心了些。
看到沈觅的神情,云霏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额角,有些欲言又止。
沈觅看着她,心情颇好地贴心询问,“云霏,怎么了?”
云霏看着她,很是惆怅,她最后艰难地几乎一字一字挤出来,道:“殿下和越公子……好歹在使馆里面……省得被人见着了……”
方才两人现身当时,云霏不好细看,但是只一眼扫过去,便能确定,两个人都不好见人。
只能说,幸好时间已经不早,一路上两人又避着人挑着暗处走,除了在沈觅门口等着的云霏,便没人能看到两人的模样。
沈觅笑出了声。
云霏面上表情渐渐生无可恋。
沈觅立即重重点头,故作严肃道:“记得了。”
云霏再没话说,又说了几句对越棠的安排,让沈觅清楚,便也回了自己房间。
沈觅又回到房中,解下深衣搭到衣架上,慢慢躺上床榻。
柔软的绸缎被压下去,鼻息间是淡淡的玉兰香和晒过之后阳光的慵懒味道。
沈觅吹灭了灯,躺在锦被之间,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坐起身。
她完全睡不着。
罪魁祸首就在隔壁。
沈觅果断睁开眼睛,起身下床,踏上木屐,抱起被子便在隐约的月光中出门。
守夜的暗卫听到忽然间的动静,只朝门边看了一眼,就立刻将视线移开去盯着外面的动静。
沈觅抱着锦被,敲响了隔壁的门。
房间内灯光亮起,越棠很快就过来为她开了门。
房门乍开,晚风和月光一起扑进他怀中,衣袍和长发飘动地有些凌乱,恍然间就像守在洞府门口诱人深入的妖精,气韵却又带着与之截然不同的渺渺脱俗之感,漂亮地不可思议。
沈觅站在他门前,亭亭玉立。
越棠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他好像多了一些凌乱的记忆,在脑海中拥挤着,让人头脑眩晕。
可这些碎片,却无一不是关于她的。
沈觅对他道:“我睡不着。”
越棠看着她怀中的锦被。
沈觅眨了一下眼睛,“因为你。”
越棠愣在原地。
沈觅来到他面前,抬眸看他,神色认真,又一句话砸过来。
“所以,我想和你挤一挤,介意吗?”
越棠侧身让沈觅进来,将房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沈觅深吸一口气,淡然地走到灯下。
柔暖的色调将她的眉眼勾勒地更加温和美好,瓷白的肌肤流动着暖玉一样柔润的光泽。
沈觅回眸看他,当着他的面,倾身凑到灯台之前,烛光将她侧影投影到地上。
线条极美的面容下,是纤秾合度的身形,越棠控制着自己将视线移开,不多看。
她吹灭了灯台。
房中便只剩下幽微的月光,借着这点儿淡淡的光芒,沈觅将怀中的被子放到床榻内侧,随后便除下鞋袜在床榻上躺好。
越棠跟在她身后,愣愣地看着沈觅的动作。
等到她已经拉着被子,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时,他才如梦初醒一般。
沈觅今晚总是想笑。
方才在外面抱着她放肆,此时却青涩又拘谨,几乎判若两人。
越棠走到床头,强作淡然,询问道:“殿下是要与我同塌,还是要我去软榻上?”
沈觅好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越棠明白了她的意思,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慢慢坐到窗边,掀开被子躺到床榻外侧。
沈觅抱来了另一床锦被,却只是放在了床内侧,用也不用。
她周身是极为熟悉的温度和味道,等到源头躺在她身边后,沈觅察觉到他的局促,她忍着笑,什么也没有说,便侧身面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在越棠身边,她果然更好入睡。
过去和他共枕而眠的习惯,这回终于能够恢复了。
心情高兴起来,沈觅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来。
笑够了之后,沈觅凑近了些,额头抵着他肩膀,舒服地闭上眼睛。
越棠紧张地一动不动。
有越棠在身边,只稍等了一小会儿,困意便渐渐侵蚀上来,而外侧的越棠依旧是一丝动作也没有。
直到沈觅快要睡着,越棠才往床内靠近了些。
越棠侧过身,将她拥抱在怀中。
沈觅昏沉着,无意识却又熟练地在他怀中找到她最舒服的姿势,继续舒服地抱着他睡过去。
越棠将心上人抱在怀中,而心上人已经安眠。
他一点也不困。
越棠忍着心底的悸动,努力克制着去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一旦主动去梳理那团混乱又庞大的信息,他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开始昏沉起来。
入睡之前,他有些不清醒地抓住了一个念头,难怪,她那么熟悉他。
原来,她是他是用了好几世才求得的,心上人。
-
明月越爬越高,而后又慢慢落下。
月落日出,朝霞漫天,朝晖撒入房中之后,越棠慢慢睁开了眼睛。
窗外是翠鸟啼鸣,大好的良辰美景伴着金色的阳光和晶莹的露水,是一个极美的清晨。
沈觅也习惯性地早早醒来,看到越棠也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打了个哈欠,又重新将脸颊埋在越棠身前懒了懒。
昨夜她睡得晚了些,今日一醒来果然困倦。
越棠看着沈觅,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抱紧她,更靠近了她的脸颊,随后轻轻凑过去了一些,吻了一下沈觅的唇角。
“嗯?”
沈觅迷糊中被亲了一下,眼睛睁也不睁地用柔嫩的脸颊肌肤去蹭了蹭他的下颌。
越棠忍不住笑了。
“殿下,我单单遇到你,就逃不掉了。”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假如他没有经历过那些黑暗,也没有沈觅的年少救命恩情,恣意轻快的他,依旧会毫无保留地爱她。
他一见到她,便会喜欢。
沈觅清醒了些,眼神却还是有些朦胧。
越棠温声道:“生生世世。”
这话就像是一句情至浓时的情话,却是他认真无比的回答。
-
来时大雪满山,熹江畔,凛冬寒。
归去晴阳斜照,心上月,在人间。
生生世世,是蜜糖。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明月见我如是更新,第 96 章 假如越棠没黑化(十一)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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