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拿起一盏质地清透的红花瓶,伸出手轻轻弹了弹,瓶子顿时发出一声空灵的轻响。
他仔细的多看了两眼。
这是琉璃材质的花瓶,瓶身呈现波浪状,宽口大肚,因为那抹清透的红艳,妩媚中带着两分俏皮。
王昌平放下手中的笔洗,诧异道。
“延年兄,你要送这个吗?”
“没。”宋延年将其搁回架子上,重新摆好,神情若有所思。
“我仔细的想了想,方才看的那套鹧鸪斑茶盏,送礼的话更妥帖一点,荣枫兄应该会喜欢。”
今日是陈荣枫的乔迁之喜,请柬前些日子便送到东湖署衙。
在善昌时,两人就有书信往来,陈荣枫酿制了好酒也会托人送来,等宋延年到了东湖州城,往来便更频繁了。
王昌平:“来都来了,咱们就多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宋延年和王昌平又在琉璃坊里逛了逛。
半个时辰后,宋延年指着那副鹧鸪斑茶盏,面朝琉璃坊的掌柜,开口道。
“掌柜的,就要这副鹧鸪茶盏了,帮我包起来吧。”
“好嘞!”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面容清瘦的老者,他将茶盏用紫色的绸布包裹好,一个个小心的放入梨花木匣子中,一边开口赞道。
“公子好眼力,这套茶具可是我们坊里的好东西,是这个!”他抽空竖起一个大拇指,继续道。
“都说闽中造盏,花纹鹧鸪斑点,试茶家珍之……这鹧鸪斑的茶盏,烧制条件苛刻,得来的可不容易。”
宋延年点头,“是,掌柜家的茶盏精美,是难得的珍品。”
……
王昌平看中一瓮青瓷的笔洗,宋延年瞥了一眼,回头看向掌柜,笑道。
“一起算了,拢共多少银两?
……
片刻后。
宋延年付了钱,在掌柜的笑脸恭送下,两人抬脚走出琉璃坊。
王昌平抱着那大肚笔洗,一脸喜滋滋,有些意外的开口,
“延年兄,今儿怎么会想着送我笔洗?当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啧,新鲜!”
宋延年:......
他作势要去夺王昌平手中的笔洗,没好气道。
“你还要不要了?”
“不要的话,回头搁我的书房里,刚好我书房里的笔洗也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正好换个新的。”
王昌平连忙搂紧笔洗,避开宋延年的手,忙不迭的应道。
“要要,自然是要的!”
……
出了桑田路,王昌平低头看怀中的笔洗,道,“我先回署衙将这搁好,咱们再一道去荣枫兄弟的新宅。”
宋延年:“不用麻烦。”
说罢,他的宽袖拂过,王昌平怀中的笔洗瞬间不见。
王昌平的双手一轻,一时间还不习惯的动了动手腕,他瞥了一眼那袖里乾坤,酸酸溜溜道。
“哟,有咱们宋大人在旁边,可省下我老多事了。”
宋延年轻笑,“走啦,迟了不好。”
两人一路向南,朝城南的八昭街走去,陈荣枫的新宅买在那里。
......
“哎哎!延年兄,我可把你给盼来了。”
看到宋延年,陈荣枫的眼睛一亮,连忙迎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王昌平身上,热络道。
“王兄也来了?快快,两位里边请。”
宋延年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恭贺道,“恭喜恭喜,小小礼物不值什么,一片心意。”
“多谢多谢!”陈荣枫爽朗一笑,不忘客气道。
“延年兄太客气了,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见外了!”
王昌平笑眯眯接话,“就是。”
“你瞧我就不见外,两手空空的便来了。”
陈荣枫哈哈笑了起来,他搂过王昌平的肩膀,连声道,“对对,就该这样,咱们都是好兄弟,哪里需要讲究那等虚礼。”
王昌平附和,“啧,就咱们的延年兄有点迂,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宋延年无奈的瞥了两人一眼。
“不要?那我就都收回去了?”
王昌平伸手制止,“别别,笑言而已,万万不能当真。”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陈荣枫,小声道,“他今儿心情不错,也送了我一瓮笔洗,漂亮着呢!”
陈荣枫欢喜得不行,连忙招呼两人。
“走走,咱们去屋里坐着,今儿没有外人来,你们不用拘谨,还有啊,我备了八坛好酒在大堂里,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
院子里。
宋延年环顾了下这宅子,这是两进的小院,窗明净几,院子里一瓮水缸,里头几尾红鲤,上头漂浮几片荷叶。
气息旁人很舒服。
宋延年点头:“这宅子不错。”
陈荣枫欢喜,“是吗?那太好了!”
“有延年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这宅子花了我老多钱了,我攒出这钱买房子,不容易啊。”
宋延年知道他说的不虚。
陈荣枫自从拿回了自家姥爷的酒坊后,那是矜矜业业一日不敢放松,他是真心爱酒,也有天分,虽然少了酒虫后,酒客说酒味没那么勾人,但意外的,陈荣枫酿的酒吃起来身子舒坦。
陈荣枫叹息:“生意是少了一些,但这钱赚得踏实!”
“是,慢慢就好起来了,别着急。”宋延年托起酒壶,往陈荣枫的杯盏中斟上一杯,和他碰了碰。
王昌平撑开折扇,笑道,“自然,咱们老话都说了,不怕货比货,只求心贴心,荣枫兄,你且等着吧,你以后一定比你那黑心肝的爹,生意做得更大!”
“承您吉言!”陈荣枫一口闷了酒杯中的黄酒,哈了一口气。
“哈,够呛辣够味儿!”
宋延年笑了笑,低头看杯盏中的黄酒。
黄酒色清而不浊,香气浓郁,吃来有两分甘甜爽口,口感绵绵醇厚,喝上两杯,酒气微微熏人。
虽不及冥清真君的猴儿酒醉人,却也有三五分韵味。
三人一边吃着小食一边喝着酒,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宋延年推了推陈荣枫,“有人敲门。”
笑闹的王昌平和陈荣枫停了动作,陈荣枫两下爬了起来,“是是,你们等等,我去看看。”
......
一会儿,外头传来陈荣枫有些慌乱羞赧的声音,以及女子轻柔好听的嗓子。
王昌平探头看了看,回头冲宋延年挤眉弄眼,“是个姑娘家。”
宋延年:“我知道,听到声音了。”
王昌平:“啧,你不懂,是个漂亮的姑娘家。”
宋延年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
“昌平兄,你在署衙时不是说了,要亲自画一幅骏马奔腾图给荣枫兄做贺?喏,笔墨替你准备好了,你去旁边画着吧。”
王昌平也是个妙人,非说要喝了荣枫兄弟的酒才能做出好画,出门前,硬是在宋延年的袖子里塞了好些个笔墨纸砚。
他被宋延年打发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此时正一口酒,一挥笔的挥墨自如,那姿态当真是潇洒狂放。
宋延年好笑。
唔,有那么点名士不羁的风范了。
他看了片刻,侧身朝外头看去。
来人是一位四肢修长,面容白皙的女子,她穿着素雅的衣裙,一头青丝用桃木簪子盘起,几缕凌乱的碎发垂下,显得温婉又自然。
不知道两人说到了什么,她似乎是有些羞涩的低头,露出形状优美的脖颈。
宋延年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中,喝酒的动作一顿。
那边,林静慧将手中的花瓶塞到陈荣枫手中,羞涩的抬眸,随即又低下头。
“恭贺枫哥乔迁大喜。”她抬头看了看屋里头,有些羞赧又体贴道,“您还有客人,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提起裙摆就跑。
在大门口时,林静慧扶着木门回头,倏忽的灿然一笑,白皙的手在原木色的大门映衬下,显得愈发的白皙修长。
“枫哥再见。”
......
陈荣枫抱着花瓶进屋,目光对上宋延年和王昌平,脚下的步子顿时一顿。
“别瞎想,她就是邻居家的一个姑娘,我们没什么的。”
王昌平拖长了嗓子,“哦,没什么啊,嘿嘿。”
陈荣枫轻咳了一声,捧着花瓶在屋里看了看,随即想起林静慧提过的边柜,他往东南方位看去,再将花瓶往边柜上一搁。
后退两步,仔细的看了看。
花瓶中插着几朵盛开的山茶,粉的,红的、白的......朵朵娇艳,陈荣枫越看越是喜欢,心里突然有甜甜的欢喜之感。
他的目光朝大门看去,原先清明的眼里忽然有了缱绻之意。
宋延年:果然!
他也跟着看了过去,这盏花瓶的造型有些像琉璃坊的那盏,宽口大肚,只不过琉璃坊那盏是琉璃制作而成,而这盏是青釉的陶瓷花瓶。
釉面细腻有光泽,显然也是不凡之物。
陈荣枫感动,“哎,林家客气了,这花瓶可不便宜。”
他这邻居林家就是普通人家,送这礼算是厚了。
宋延年收回目光:“荣枫兄,你如果和林家没有结亲的打算,还是不要摆这花瓶了。”
陈荣枫:??
他陡然一个机灵,急急道,“延年兄这是何意?”
王昌平也来了兴致,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凑到边柜旁,认真的多瞧了两眼这个花瓶。
“这有什么问题吗?”
宋延年指着花瓶,开口道。
“这花瓶养花的水里化了一张桃花符,而花瓶瓶口空凹,有兑卦之意,兑卦主桃花运。”
“你家中的桃花位在东南方,东方属木,青色可以助木属性运道增强,南方属火,红色,紫色,橙色可以助运......这瓶身是青釉,你再看看瓶底,应该是红紫橙三色之一。”
陈荣枫连忙将瓶底微微抬了抬,果然,下方是一片的朱红。
他心里一惊,方才忽然漾起的情丝瞬间荡然无存。
陈荣枫往后退了两步,“这这......”
他的面上有着惊恐,宋延年笑了笑,安抚道。
“倒也不用惊慌,你要是对她有意,这倒也无伤大雅,桃花运起,成婚后顶多是夫妻运中,妻运更强盛一些。”
他顿了顿,贴心的补充道,“通俗的讲就是惧内,怕婆娘,夫纲不振。”
“哈哈哈!”王昌平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他拿折扇轻点了下陈荣枫的肩膀,笑言,“不然荣枫兄还是从了吧,方才我看到了,摆花瓶的时候,荣枫兄在偷笑呢。”
陈荣枫苦笑,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都愁死了,你们快别取笑我了。”
最后,这花瓶在陈荣枫强烈的要求下,被宋延年塞到袖里乾坤中,准备离开后带走。
取而代之,桃花位放的是王昌平新画的骏马奔腾图,天地苍茫,风压低的绿草没过马儿奔跑的蹄子。
宋延年瞥了两眼,称赞:“很好,气势是很足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画的!”王昌平一脸得意。
三人又是一阵笑,继续碰杯喝酒畅聊。
......
暮色起,天畔挂一轮斜阳。
城南,赵家。
赵中财快快的扒上几口饭,又起身去灶间包了几个红薯芋头,回身催赵龙奇。
“你吃完了没,动作利索一点,是爷们就大口点吃饭,别跟小姑娘似的。”
赵龙奇撇了撇嘴,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卤蛋,权当是在咬他爹了。
雷氏从斗柜里找出两个水囊,其中一个不常用,她清洗了一遍,还用热开水烫了烫,一遍往里头装开水,一遍小声道。
“当家的,要不奇儿就不去了吧,这夜里黑灯瞎火的,水边不安全。”
“唔......”赵中财也在犹豫。
“我要去,我才不要你在那里假惺惺!”赵龙奇狠狠的瞪了雷氏一眼,犟着嘴喊道。
虽然知道孩子小,这件事就是个乌龙,但雷氏还是狠狠的被伤到了心,她连忙背过身去,借着翻锅盖的动作,掩饰自己眼里的泪花。
赵中财脱了鞋子就朝赵龙奇身上打去。
“臭小子,怎么和你娘说话的?”
赵龙奇扭头,“哼,她才不是我娘!”
赵中财气愤又无奈,解释的话都无力了。
“爹和你说了,她真的是你娘,你自己瞧你的耳朵,和你娘长得是一模一样。”
赵龙奇:......
他认真的看了一眼,还确实是哎,他多看了两眼,随即又挺起胸脯,呛他爹道。
“别糊弄我了!隔壁的阿婆都说了,我这是后娘!”
“她说不定是我亲娘的妹妹,这姨甥像有什么好奇怪的。”
赵中财心梗,他怒瞪着赵龙奇,咬着后牙槽,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生你,白养你了,自己爹娘的话不听,尽听外头三姑六婆瞎说的话。”
雷氏缓了缓情绪,拉扯过赵中财,轻声道。
“算了,和孩子计较什么,他又什么都不懂,自然是听风便是风,听雨便是雨,好了,喏,这是两水囊水,你们一会儿出去小心一些。”
虽然这么说,雷氏还是有点心里上的疲倦,交代完,转身就要回屋歇着,至于桌上的这些碗筷,她这下是没心情收拾了。
“对了。”就要进屋的时候,雷氏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慎重道,“奇儿,这夜里天黑,河里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忌讳的,你跟紧你爹,凡事别瞎来啊。”
雷氏还是不放心,“不然,你还是和娘在家里吧。”
赵龙奇不依了,闹着要去。
赵中财发话,“让他去,他也大了,该干点活懂点事了,昨日那船泥就是他弄翻的。”
雷氏无奈,“那你看着他,别让他乱来,特别是看到河里有白毛的水鸭,千万千万不要去招惹啊。”
赵中财好笑,“娘说的这故事是吓唬人的,你怎么也信啊。”
雷氏:“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要小心一点的,该忌讳的咱们还是要忌讳一下,老人家说话总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待雷氏进屋了,赵龙奇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拉了拉赵中财的衣襟,小声道,“爹,白色的水鸭怎么了?”
赵中财看着这久违的乖巧模样,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也放缓了一点。
“你姥姥以前说过,咱们这里的河面不太平,那些死在水里的人不甘心,有的鬼会幻化成水鸭子的模样,引着贪心的人下河抓捕,然后,水鬼就抓着那人到水底替他。”
他说到后头,声音陡然大了两分。
赵龙奇的小心肝跳了跳,面上一惊,随即犟嘴道,“嗤,都是骗人的话,吓唬小孩子的,我才不怕呢!”
赵中财:......
“臭小子,嘴巴这么硬,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暮色渐起,赵中财带着行囊和赵龙奇去河边渡口开船。
今儿潮落在戌时左右,是以,趁着这个时候水还大着,村子里好几户的青壮,都带上簸箕和铁锹,准备划船到大河处停泊,等到夜里水落时,捞上一船的淤泥肥田。
“哟,龙奇也去啊?”
打招呼的是隔壁张家的汉子张槐阳。
“是啊。”赵中财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这张槐阳的老子娘碎嘴,就是她最开始捉弄他家龙奇,说什么龙奇他娘不是亲娘这种话。
烦人!
龙奇这傻小子较真,别人说什么,他心里便有几分相信,就揪着旁人追问,别人见他这么好逗,顿时哈哈笑着附和,说龙奇的亲娘生他时生没了,现在这个是后娘。
说这话的人多了,小孩子难免就相信了,到现在更是深信不疑。
脾性本来就冲的赵龙奇更别扭了,一开始还会耍花招,前几个月捡了只快死的鸟儿哄他娘吃下,还好没吃出大问题。
不过,那段时间他婆娘板下脸的时候格外的凶,简直像是凶神恶煞,他瞧了都怕,更别提赵龙奇了。
现在,臭小子是明晃晃的将对他娘的不满摆在明面上,要不是婆娘让着他,家里简直要乌烟瘴气了。
赵中财想起这摊事就想叹气。
“奇儿,走喽!”
他越过张槐阳,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张槐阳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
耳畔里都是流水哗哗的声音,周围除了各自小船上的灯火,周围又黑又静。
“退水了退水,大家都将船泊好了吗?”
“好了好了!”
周围热热闹闹的。
赵龙奇坐在船上去看他爹,赵中财没好气,“看我做甚?自个儿将手扶好喽!别跌下去了,这时候在退水,跌下去了爹也没地方捞你。”
“哼!”赵龙奇扭头。
很快,这一片水域的水退得很干净,露出满是淤泥的河床。
大家伙儿连忙拿簸箕去装淤泥,一篓篓的往船舱里翻,很快,小船舱里便满满的是淤泥,淤泥里头还夹着一些鱼虾河蚌以及蚬子。
赵中财挽着裤腿,忙活得很开心,“回去后,爹让你娘给你炸盘小鱼虾,裹着小面粉,再搁几粒盐巴,啧啧,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赵龙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赵中财乐呵,“馋吧?”
“你别听外头三姑六婆的瞎讲,她们以后得烂嘴巴的,爹和你说,你就是你娘生的,足足疼了一日一夜才下来的,你老不懂事,说什么你娘不是你亲娘......她会伤心的。”
“前儿她还炼了两板肥油,说你正在长身子,要给你做好吃的呢。”
赵龙奇不爱听这些,不耐烦道,“烦不烦,天天说天天说!”
赵中财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继续闷头干活。
这时候,这片水域只有淤泥没有水,赵龙奇也赤脚采了下来,他背着个小篓子捡搁浅的鱼虾和蚌壳。
赵中财看了两眼,不放心道,“不要走远了。”
赵龙奇:“知道了。”
片刻后,赵龙奇从淤泥里又挖了个大河蚌出来,突然,前方一只白白又胖胖的水鸭子正在扑棱翅膀。
赵龙奇顿住了。
.......
城南,八昭街陈宅。
宋延年单手撑着额头,和陈荣枫两人笑着听王昌平说以往碰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王昌平:“有一次夜里,我看到河面上有几只水鸭,好家伙,个个肥的诱人啊……我还想着要不要下去捞两只上来,正好拎回去找延年做炙鸭……”
“结果,你们知道吗?那鸭子给我来了个大变活人,不不,大变活鬼,吓得我差点没有一头栽到水里去喽。”
“打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去划船夜游了。”
陈荣枫看向宋延年,犹自不信,“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宋延年沉吟,“是有这样,鬼物惑心罢了。”
他接过王昌平的话,继续道,“它们特别爱躲在小河道的树影下,有的时候船从旁边行过,运道不好的时候便会看到。”
“它们面无表情,或蹲着,或坐在泥巴岸边,仔细看,它们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用泥巴糊住,就像这样。”
宋延年停住话头,盯着陈荣枫的眼睛,陡然面无表情。
“妈呀!”陈荣枫被吓了一跳,他的屁股一个不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宋延年沉声,“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吗?”
陈荣枫惊魂未定,“为,为什么?”
“泥巴封了它们的五感,让它们闻不到人间这味,毕竟,人肉这么的香!唔,生魂更香!”
说罢,宋延年倏忽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陈荣枫僵住了。
王昌平又是一阵笑,“哈哈,你也被吓到了吧,我之前也被他讲的故事吓到了。”
“那次他更过分,还动手吓人了!”
“不怕不怕,今天这个故事不吓人。”
陈荣枫挪了挪板凳,让自己坐得更好,没什么底气的低声道。
“什么嘛,原来是骗人的啊,这就是个故事而已......”
宋延年为陈荣枫以及王昌平斟上一盏茶,也替自己斟上一盏,笑眯眯道。
“故事虽然是故事,但我可没有骗人。”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的吃起了东西。
月亮越爬越高,夜渐渐的深了。
在陈家几里外有一条内河,内河再往外便是东湖的大江竹碧河。
竹碧河里,出来采泥的众人终于等到了涨潮时候。
“快快,涨潮了,大家都注意安全。”
赵中财眼睛到处看,终于在一块石头上看到了自己小子赵龙奇,他快步跋涉过去,大手掐着他的腰将他托举下来,不忘数落。
“爹和你说了多少趟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这里危险着呢。”
赵龙奇一声不吭,有些呆的被赵中财抱到小船上,涨水的速度很快,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原先搁浅的小船便被水流缓缓托举起来。
又过半个时辰水大了,众人的小船三三两两的往回划,打前头的张槐阳撑着篙,大声吆喝道,“好了,马上要到小河道了,大家眼睛都放亮一点。”
小河道两边,杨柳依依垂岸,哗啦啦的流水将柳条浸润,各式各样的水草,随着水流舒展着枝桠。
在树影下,数道常人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或蹲,或坐在那泥巴土上,它们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通通糊着一团发黑的淤泥。
赵龙奇混杂在其中,他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有半点声响,唯恐惊到了旁边的黑影。
突然,一艘船过,他看着船上撑篙的老爹,还有呆呆摇橹的自己,瞪大的眼睛里溢出泪水。
不不,他是谁?
船上的又是谁?
爹,他在这,他在这啊~
……
作者有话要说:天了噜
我马上就要达成一百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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