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这下是真的急了。
他何曾见过这番阵仗,就连他三伯被送到山里清修,他爷爷也只是背着手沉默的叹气,少吃两碗饭罢了。
“别哭别哭,你和我好好说说,这都是怎么了?”
王爷爷最先止住泪,他扯了扯宋友田的衣襟,开口道,“友田兄弟快别哭了,走走,带你大孙子去咱们的鸟笼那儿瞧瞧。”
他觑了宋延年一眼,“他可是行家,肯定有法子!”
宋延年:......
不,这话过奖了……他就养过一只鸟儿,还是别人家的。
难怪老人都说别人家的崽不能养,这别人家的鸟儿也一样,小蓝这没良心的最近都不回来。
……
宋友田:“是是,延年走,咱们赶紧去看看。”
说完,他回身将布鞋重新趿拉上,这才带着宋延年往院子里走去。
......
王家的儿孙常年在州城做生意,家里富豪得很,见老爷子爱鸟,专门腾了一处的院子给王老太爷养鸟。
家里儿孙平日不住这处的院子,就只有王老太爷带着一个老仆住在这边。
王老太爷:“说什么我的鸟儿们太吵太脏,嗤,明明是他们不懂得欣赏,鸟儿的声音多好听,叽叽喳喳的,就跟唱曲儿似的。”
“宋大人,你说是不是?”
才一走进院子,便有鸟儿粪便以及羽毛类动物特有的腥气传来,这是打扫再勤快也避免不了的味道。
一两只独唱是好听,这大合唱缺了指挥,便有些闹人......
宋延年不想违心附和,只得微微笑了一下。
王老太爷也不在意,在他心里,这宋大人也是爱鸟的人,没瞧见他养的那只橘绒蓝背鸟儿多通人性么!
他的视线扫过院子里的鸟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极品的鸟儿当真可遇不可求,只那么小小的一只便打败了他这么多的珍藏。
气人哟!
......
宋延年的视线扫过院子。
院子很大,西南方向的角落里种了一株银杏,此时银杏叶落,金黄如扇形的杏叶洋洋洒洒的落下,地上堆积起薄薄的一层。
银杏树和屋舍的木梁上牵着一条粗麻绳,麻绳虽然有风吹雨打的痕迹,却仍然坚固,下方挂着一个个鸟笼。
鸟笼有开有合,里头的鸟儿抓着细细的杆子,时而扑棱翅膀,时而轻啄自己的羽毛,小眼睛机灵的瞧来瞧去。
一派的生机热闹。
......
“这里这里,延年快过来看看。”宋友田引着宋延年到屋舍前。
屋舍的内里暂时看不到,但屋檐下同样牵着一条又一条的麻绳,就连地面上也打了一张长桌,上头搁着鸟笼。
满满当当的全是羽翅振翅的风声。
宋延年:......真多鸟!
“老爷子是爱鸟之人。”他将手中的油纸递了过去,面上带上几分惭愧。
“这是我在平遥街的山果蜜饯行给鸟儿买的,好像买得少了一些......”
王老爷子闻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嗐,没事没事,街坊邻居的还客气啥,你啊,帮我把这事解决了就是帮大忙了。”
接着,他指着一处的鸟儿,愁眉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近来,王老爷子养的鸟丢了好几只,而回来的那些鸟儿也不爱吃饭,各个缩在一起不大动弹。
“就是就是!”宋友田心疼不已,“瞧着都瘦了许多......我和你王爷爷怕它们生病了,这才将它们迁出来,单独的养在这一排。”
宋延年弯腰,仔细的看了看。
只见这些鸟儿精神不振,看到人来还有些瑟瑟发抖,躲在一起就像小鸡崽一样。
宋延年:“是有些吓到了,我来问问。”
说罢,他便将灵韵之力捻成细针大小,轻轻的探入这些鸟儿的脑袋,奈何,这脑核实在太小,瞧着是机灵的模样,实则有些憨憨傻傻。
好半天,反馈给他的都是可怕、害怕、捉鸟儿,这样零零碎碎的字眼。
宋延年无奈了。
“应该是差点被人捕捉,吓到了。”
“这样吧,我来给它们压压惊。”
宋延年想了想,从袖中摸出几张压惊符递了过去,继续道。
“把这符烧了化在水里,让它们喝一点,这段日子就先不放飞了。”
“精神养好了再说。”
“哎!”王老爷子一脸喜色的接过符箓,小心的收好。
......
宋友田凑了过去,“我瞧瞧,不然我这下就去拿水,咱们化了这符先给鸟儿喂下。”
宋延年:......
“爷爷,咱们先回家吧,明儿再来看这些鸟儿,天暗了,爹喊你回家吃饭了。”
见宋友田还不大想离开,他加重语气,沉声道,“你一直没回家,奶奶可生气了。”
宋友田面皮一僵,小声嘀咕道,“老太婆,一顿不吃又没什么,就会把我当孙子管!”
宋延年哭笑不得,“走啦走啦!”
就在两人和王老大爷告别的时候,天畔飞回一只鸟儿,它忽低忽高身子颤颤巍巍,昏黄的夜色为它添了几分悲凉。
王老爷子抬头,视线不经意的扫过,顿时失声喊道。
“啊,是我养的鸟儿!”
宋延年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鸟儿体力不支,随着一声悲鸣,小小的身子徒劳的扑棱了两下翅膀,从高空坠下。
宋友田瞪大眼:“啊!”
宋延年连忙打了一道灵韵过去,在千钧一发时刻,灵韵之力将这鸟儿拢住,不过是刹那的时间,这只下坠的鸟儿便被灵韵卷到宋延年的掌心。
宋延年托举着鸟儿,跟着松了一口气。
“好了,没事了。”
宋友田和王老爷子连忙凑过来。
宋延年低头看面前这两颗老脑袋:......
......
王老爷子心疼不已:“乖乖,没事了没事了。”
“咕嘎嘎......”鸟儿抬了抬翅膀,无力的叫了一声。
宋友田着急,“延年,这只啄木鸟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
宋延年仔细的看了看。
这是一只成年的啄木鸟,啄木鸟小的时候像麻雀,长大后却像乌鸦,细长的尖喙及双足都是青色的,吸引人目光的是它的脸。
那黄中带点粉的细绒,似桃花盛开一般的艳丽。
宋延年顿了顿,今儿怎么回事,老是想到和桃花有关的东西。
......
宋友田惊呼,“延年,快看快看,它好像很难受,是不是要死了?”
果然,鸟儿耷拉着翅膀,小小的身子不断的抽搐,显然是不大好了。
宋延年另一只手摸上鸟儿的身子,入手温温热热,羽毛下的皮肉无力的微微跳动,他的手拂过鸟儿的羽背,最后落在它的肚子上,那儿一片寒凉。
“放下,咱们放下好好的看看。”王老爷子在石桌上铺上一块棉布。
宋延年将啄木鸟往上头一搁,鸟儿细细的青爪绷得直直的,似将死一般的蹬腿。
宋延年仔细的察看一番后,沉声道。
“翅膀上的伤不要紧,要紧的是肚子里的......这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
莹白的灵韵附在宋延年的手上,随着灵韵拂过鸟儿细细的腹部绒毛,啄木鸟陡然张大尖嘴,一股红中混着黄的秽物流了出来。
待东西都流干净了,鸟儿这才停了颤抖,它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小只显得可爱又可怜。
宋延年摸了摸它的羽背,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鸟儿疲惫的闭上眼睛。
宋延年的视线落在旁边的脏污上,在那一片红红黄黄的秽物中,有一粒如黄豆大的红块。
他拿竹筷子夹起这一粒红块,将它搁置在桌上的帕子上,有些诧异却肯定道,“这是丹砂。”
“怎么会吃了这个东西?”
“定然是鸟儿憨吃!”王老爷子点了点啄木鸟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道,“笨鸟!整天乱吃东西!”
“说,其他几只是不是也是乱吃东西,这才回不来了?你说你们这一群鸟,我成日祖宗一样的供着你们,你们还不要,非得去外头讨生活,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宋延年诧异道,“王爷爷,你丢的都是啄木鸟吗?”
“是哦!”王老爷子状若恍然,“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丢的好像都是啄木鸟,友田兄弟,你说是吧。”
宋友田肯定的点了下头,“对,我养的那只小乖就丢了,它是一只啄木鸟。”
想起自己喂了几个月的小鸟不见了,宋友田眼眶又是一红。
宋延年:......
这是他三伯都没有收到过的待遇啊!
他向王老爷子告别。
“好了王爷爷,我和爷爷得家去了,家里人还等着呢。”
王老爷子拿了个干净的布正在伺候这只啄木鸟,他不在意的摆手,“去吧去吧,老宋,明儿再来啊。”
宋友田忙不迭的应下,“一定一定。”
他偷觑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宋延年,回头冲王老爷子就是一顿挤眉弄眼,以气音说话。
“放心!我明天还把我孙子拖来。”
王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过去:棒!
宋延年轻笑了一声,宋友田连忙闭嘴,王老爷子也缩回了手。
宋延年:“爷爷,走喽!”
宋友田小声:“老王,我先走了。”
......
善昌县署衙。
两人到家后,立马收获了两顿数落,老江氏数落宋友田,宋四丰也拉着宋延年到旁边轻声道。
“你啊,叫你去喊你爷爷,你自己也没人影了。”他觑了一眼被老江氏数落得头低低的老爹,又有些心软。
“你爷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没精神?”
宋延年:“没事没事,就是爷爷养的鸟儿不见了,他心里不舒坦。”
“难怪。”宋四丰理解的点头。
老爷子这半年来,那是将鸟儿当祖宗一样小心饲料的,这祖宗不见了,谁能不着急?
宋四丰:“能找就帮他找找,你这爷爷啊,也是个鸟痴了。”
宋延年想了想,摇头道,“很难找到。”
想到鸟儿脑海里传回来的恐惧,他继续道。
“可能是被人捉去吃了,或者被毒死了。”
......
因为鸟儿的事,宋友田没什么胃口,他吃了一点饭便回了房间,老江氏舟车劳顿了一日,也早早的回屋躺着。
饭后,江氏将宋延年推出灶间,推辞道。
“不用不用,真不用你帮忙,娘自己收拾!”
宋延年手撑在门框上,不想被推动。
“那我给娘找个小丫头吧,娘每日操持家务,太辛苦了。”
江氏翻了个白眼,嗔道:“找什么丫头?”
“咱们老农人家里就不兴这一套!”
“就洗碗收拾灶间这么点活,娘自己干干就弄完了,没事,你看家里的院子屋舍,都是你引来的水龙清洗,这洗碗的活再不干,娘该闷得慌了。”
宋四丰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到这一幕顿时笑了。
“好了延年,你就过来吧,要是什么都不让你娘干,她今晚该不得劲了......来来,咱们爷两坐在这儿聊聊天喝喝茶,多好。”
宋延年无奈。
转身去灶间泡了一壶的山楂茶,才走到小院子中。
石桌上,他斟了两盏茶水,推了一盏到宋四丰面前,笑道。
“爹,今晚喝山楂茶吧,山楂茶能够化食,消内积症,我前儿在山果蜜饯行特意买的,你尝尝看。”
宋四丰:“哦?这般好?那我多喝一点。”
山楂茶中除了炒制好的山楂,还有陈皮和大麦,这样泡出来的茶汤带着几分红,清亮又有扑鼻的香气。
宋四丰喝了一口,顿时眼睛闭上了。
“......好!”
“就是酸了一点。”
“嘿嘿,我忘记加糖了。”宋延年手一翻,手心便是一陶罐的冰糖,“爹,你自己看着加吧。”
宋四丰:......
他拔掉陶罐上的红布,从里头捡了两块小的丢到茶汤里,一边搅拌一边问道。
“你怎么连这东西都带在身上。”
“对了,今天去山上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三伯又闹腾了?”
宋延年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茶,替宋三丰开解道,“没呢,三伯都改了,这次是旁人的事。”
说罢,宋延年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他眼里明显有着困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红衣的女鬼有几分面熟,我本来都有点想法了,这海爷这么一打岔,我就没思绪了。”
他叹息一声,扼腕道,“原先就只是灵光一闪,再去强求更抓不住了。”
宋四丰又替自己斟了一点茶水,多看了两眼自家儿子苦恼的神情。
啧啧,多神奇,他都好久没看到自家儿子这般模样了。
好半晌,宋四丰待看够了,这才开口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点事。”
他伸出手制止宋延年的动作,“别,你爹我不想看那女鬼,你也别吓我,你要是再像上次那般顽皮,你就该没爹了。”
宋延年:“哈哈,爹,我不会的啦!”
宋四丰暗暗瞪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
“唔,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说起梳子,我想起一个人了。”
宋延年:“谁?”
宋四丰诧异:“你真的不记得了啊?”
宋延年摇头,他同样诧异的看向宋四丰,“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宋四丰沉默,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发愁,他这傻儿子哟,难得有女娃娃对他使过手段,这是一点印象也没留下。
“你中举的那一年,咱们去你外家参加江老爷子的寿诞......老爷子后来人没了。”
宋延年:“......这事我记得。”
群魔乱舞的戏台子,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这辈子都记得!
宋四丰:“在寿宴开始前,有个小姑娘朝你丢梳子,你忘记了?”
这话一出,顿时如惊雷砸过,瞬间拨开了迷雾。
宋延年恍然,“是是,就是她,眼睛有些像!爹,你好聪明啊!”
对上宋延年亮晶晶的眼睛,宋四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摆摆手,故作不在意,“没有没有,一般聪明啦,哈哈!”
半晌。
宋延年迟疑:“可这善昌和咱们乐亭离得可远了。”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么远来了?”
尸骨都被人做成了瓷瓶!
宋四丰也不清楚:“姑娘家嘛,可能是嫁人了。”
“嗐,咱们都还不确定是不是她呢,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写封信托闵武那孩子打听打听。”
宋延年:“只能这样了。”
......
都说年难留,时易损,时间在每一日的日升日落中悄然溜走。
转眼又是小半月的时间过去了。
这日,王昌平手中拿着一纸公文,大步的朝署衙走去,“大人,京城来的消息。”
宋延年将案桌上的公文理好,侧头朝王昌平看去。
......
片刻后,他将手中的纸张放了下来,沉沉的叹了口气。
王昌平被宋延年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有不好的消息?”
宋延年将公文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看吧。”
王昌平看了一眼宋延年怏怏不乐的神情,这才低头看那白纸黑字的公文,片刻后,他的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惊喜道。
“延年兄,你升官了呀!”
宋延年神情郁郁的点了点头,“是啊。”
王昌平不解,“你这是升官了吧,怎么这般神情?不开心吗?”
宋延年瞥了他一眼,指着案桌后头的书架,上面是整整齐齐的公文和资料。
“看到没,这都是我这段日子夙兴夜寐整理好的,这活才刚干完,咱们又要挪窝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王昌平迟疑的摇头,“......不知道。”
宋延年痛心疾首,“这意味着咱们要向老黄牛一样,重新开始干活了!”
王昌平:......
他瞬间打了个激灵,这么一想,好像是没什么好值得欢喜的。
王昌平泪眼汪汪:“延年兄......”
宋延年:“叫哥都没用,干活吧!”
......
升官的消息传到老江氏几人的耳朵,宋家上下一派欢喜,老江氏吩咐江氏准备些三牲六果,交代道。
“恰好最近天凉了,咱们得给祖宗捎带点棉衣棉裤,明儿折一些,到时一起供上,千万不能让祖宗冻着!”
江氏欢喜的应下,“哎!娘我省得,明儿再买些大金大银,当真是祖宗保佑啊!”
宋延年:......
他走出院子,抬头看了眼天空。
此时圆月当空,稀稀疏疏的星星伴着月亮,为清冷的月夜带去几分热闹。
升官,倒也还不错......
起码爹娘爷奶开心。
......
宋延年去府城当知州,宋家人阖家欢喜,山里的宋三丰却如遭雷击。
他拉扯着宋延年的衣袖,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呜呜,你们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原先就算了,这山里到县里也就小半天的路程,现在你们去了州城,我可怎么办呀!”
宋延年看着这哭得哭天抢地的宋三丰,诧异道,“三伯,没差啊,我脚程快,来看你还不用小半天呢。”
宋三丰一窒。
宋延年:“我带奶奶他们来看你也不耽误,小半天就到了,和以前一样呢。”
宋三丰:......
“快走快走!我还得替真君清扫庙宇,你们杵在这碍事!”
烦人!
这大侄儿的仙家手段太高超,也着实让人烦恼。
......
东湖郡城,有鱼区。
初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刮过树梢,无情的将那些还留恋着树木温暖怀抱的枝叶扯下,裹挟着它们朝前奔去。
“文安班主,好巧啊。”
文安诧异的回头,唤住他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穿着绫罗绸缎的汉子。
“你是?”文安的视线看向汉子,目光往下,汉子的腰间挂着一个金子打造的小算盘,当下便对来人的身份有些猜想。
应该是行商的。
“嗐,文安班主每日座上客那般多,自然没有认出我来,我啊,是你们戏班子的戏迷,鄙人姓王,帮主要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邦家兄弟就行!”
王邦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有些矮短又粗糙的手指上,每一个都塞了一颗又大又闪的金戒指,戒面上还镶嵌着闪闪的红绿玛瑙。
文安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微微哂笑,当真是豪商啊!
文安:“王老爷有什么事吗?”
王邦家愣了愣,随即爽朗的笑了笑,“没事没事,就是我喜欢听班主排的戏,今日看到班主高兴。”
“要是班主赏脸,咱们一起去醉凤楼,我请班主吃一顿好的。”
王邦家是真的喜欢文安班主,这话说得又热情又敞亮。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王邦家的笑脸,文安也笑了起来。bïmïġë.nët
这一笑,有些细纹的丹凤眼微眯,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
王邦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乖乖,不愧是班主,定然曾经也是红极一时的名角,真可惜班主只排戏,不上妆唱戏了。
文安唇畔微微勾起,拒绝道:“不了,贱内还在家中等我,下次吧。”
王邦家回神,忙不迭的应道:“好好,下次下次,明日我去看戏,给班主送花篮啊。”
文安微微颔首,“王老爷客气了。”
......
直到文安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王邦家还不忘踮脚喊道。
“文安班主,我是戏迷,我特别喜欢你排的戏,没什么别的意思,对了,听说班主爱鸟,我爹在乡下也养了很多鸟,咱们多沟通沟通啊!”
文安脚步一顿,随即伸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听到了。
他继续往前,面上温和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
因为两边的高墙,阳光透不进来,弄子常年有些潮湿阴暗。
阴影打在文安的脸上,原先俊逸的脸看过去阴沉发暗,无端的有几分诡谲。
......
那边,卖包子的老伯吆喝着客人,他瞥了一眼王邦家,笑道。
“好了王老板,这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你还一直看,怎么,你瞧上人家了?”
王邦家:“呸呸呸,你可别瞎说啊,这要是给我家那母大虫听到了,我该没一块好皮了。”
“再说了,班主那也是个男的!”
老伯呵呵的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王邦家急了,“真的!我没那心思!”
“嗐,你这憨人不懂,这文安班主的文家班这一年可火了,排的戏老好看了,喏,就在城南的勾栏瓦舍上演......要我说啊,你也别整天只顾着卖包子,偶尔也得听听戏。”
“那样日子才有滋味!”
老伯不以为意的乐呵了两下,“哟!这我可不敢,王老板那是生意做得大,我啊,就是小摊小贩,讨点生活罢了。”
王邦家:“行,剩下的包子都给我包起来,眼见就起风了,早点家去啊!”
包子老伯乐呵呵,“还是咱们王老板大气、心善!”
王邦家挺了挺胸膛,故作不在意的摆手,“这没啥,反正家里晚上也得吃!”
宋延年和王邦家擦肩而过。
“老伯,给我来两包子。”
“不好意思啊客官,包子今日卖完了,明儿赶早!”
宋延年:“......行叭。”
他转身往东湖州城的署衙走去。
......
热热闹闹的市集散去,夜色为东湖州城披上了一层黑色纱衣,静谧幽静,几盏灯火亮起,为夜色添一丝烟火气息。
城南的一栋老宅里,时不时有鸟儿的鸣叫声传出。
这一片曾经遭遇过火灾,是以,除了这栋老宅,其他宅子离得有一段距离,因此,鸟儿的鸣叫声虽多,却没有惹来邻里的抱怨。
文安掩上木门,落锁,这才转身朝屋内走去。
他走得很慢,屋舍里有数个鸟笼,因为天冷夜黑,鸟笼用薄棉的笼布罩着。
他沉默的点了桌上的蜡烛。
随着烛光亮起,昏黄的烛火一下便充盈了这小半的空间,文安从斗柜里翻出大块的丹砂,细细的碾磨成粉尘。
丹砂粉拌着粟米,是鸟儿今晚的膳食。
“吃饭喽!”
随着笼布的掀开,露出里头或精神或无精打采的鸟儿,细看,这几十只的鸟居然都是啄木鸟。
喙、爪青色,面若桃花。
半晌,文安从鸟笼里拎出两只死掉的啄木鸟,随手往窗棂外头的小溪中一丢,面无表情道,“真没用,又死了。”
流水很快便带走了僵硬的鸟儿。
......
喂完鸟,文安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屋子。
他坐在梨花木的梳妆台旁,梳妆台上搁着一盒檀木制成的妆奁,随着卡扣的打开,露出里头各式各样的木梳,有桃木、有杏木、有沉香木......
把把精致小巧,美丽异常。
文安拿出一把桃花梳子,放在鼻尖轻嗅。
半晌后,他突然发疯似的将木梳往梳妆台上一砸,崩溃的大哭,声声哀恸,句句伤情。
“不是这个味道,不是这个味道!不是!不是!”
……
他喘着气撑着桌子,红着眼抬头,目光恰好落在梳妆台上菱花形的铜镜上。
镜子中,他的一双丹凤眼眼角泛红,里头有着润润的水光,伤情又痛苦......文安抖着手抚摸上自己的眼睛,失神的喃喃。
“不是,不是这样的......”
“哪呢?我放哪里了?”他慌里慌张的到处摸索,最后在梨花妆奁中拿出一个白瓷瓶。
文安握紧手中的白瓷瓶,死死的盯着它,“娜娜......”
接着,他猛地抬头,将白瓷瓶瓶口对准自己的嘴,黑色的药丸子一下就滑下喉咙。
药才入腹,文安似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五指抓着梨花木,手背上青筋暴起,后背的汗打湿了厚厚的衣裳。
半晌后剧痛过去,文安缓缓的抬头。
他的目光落在铜镜上,只见铜镜里头,他的面容一点点的变去,在药丸子的作用下,原先的丹凤眼慢慢勾勒成风情潋滟的桃花眼。
不过是片刻时间,镜子中的脸就变了个大模样。
宜嗔宜喜,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低垂的眉眼下是长长的羽睫轻颤......
“娜娜......”文安抚上脸,镜子中的人也抚上脸。
“文郎......”文安再出口,便是女子甜腻带着俏皮的声音。
文安温柔的哄道,“娜娜,我为你梳发。”
他将男髻放下,他的手还是男子模样,但那张脸却变成了女子娇柔又风情的面庞,小巧白皙。
桃木梳沾上桂花香,一点点的将黑发梳顺。
“对了,娜娜还需要画眉......”文安揽过菱花铜镜,眉笔细细的描过那柳叶眉。
半晌,文安将手中的眉笔搁置,心满意足的喟叹,“真好,娜娜今日真美。”
“娜娜,夜深了,咱们去歇着吧......你答应我的,要一直在一起哦。”
......
院子外。
月亮被层层乌云遮住,簌簌的白雪洋洋洒洒的落下。
夜,开始变凉......
……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来不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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