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过山林,整片山林更幽寂了,宋延年将车帘掀开一些,向外头看去。
月夜下,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一阵风吹过,山林似有野鬼哭嚎,树影幢幢,越看心越惊。
难怪娃娃神会害怕,这一片山林的夜幕时分,是挺可怕的!
不过,现在好了,他三伯就要去陪娃娃神了,到时就算冥清真君不在庙里,有三伯这个大人在,娃娃神的心里应该也会踏实一点吧。
想到这,宋延年是迫不及待的要将宋三丰送到庙里了。
“三伯,今晚回去,咱们好好的收拾收拾行囊,明儿我就让钱衙役送你到庙里,你在庙里要好好的清修啊……你早去一日,冥清真君也早一日将您放回来。”
“爷爷可还等着你呢。”
宋延年想了想,补充道。
“还有,山林里多豺狼虎豹,三伯,你在夜里别乱走啊。”
宋三丰手软脚软的瘫在车厢里,听到这话沉默了。
他这是何苦来着。
跋山涉水千里,就为了来更加山沟沟的地方当庙祝吗?
他不是来享福的嘛!
一时间,宋三丰是恨不得钻回前几天,将偷拿东西的自己狠狠的摔上两巴掌。
叫你手贱叫你手贱!
现在遭罪了吧!
宋三丰抬头看了一眼宋延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延年侄儿调任的时候,自己刑狱满了没有。
......
“咕噜咕噜。”
宋延年顺着声音看向宋三丰的肚子,了然了。
“三伯,你这是饿了呀。”
他递了一个水囊过去,面带惭愧的继续道。
“咱们离家还有一段路呢,三伯要是实在饿,先喝一点热水充充饥吧。”
宋三丰别过头:“我不喝!”
“娘,你看延年,刚刚吃肉就只顾得上他爹和你,到了我这儿,就只剩下喝热水了。”
他撇了撇嘴,不满道。
“热水哪里能饱腹?不饱还晃荡,坐车多难受啊!”
宋延年面露受伤:“三伯,你实在是误会我了。”
“刚刚我都看到了,冥清真君的脸臭臭的,祂可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才勉勉强强的宽恕了你的不敬之过……”
“烤乳猪可是贡品,要是分给你吃了,回头祂看见了,又对你生气了怎么办。”
宋延年苦口婆心:“三伯,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宋三丰一噎。
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宋延年这话了。
听起来句句在理,但这么这么让人不痛快呢?
老江氏赞同:“是啊,三丰,延年都是为你着想,好了,饿了就喝口水,不够再多喝两口。”
宋三丰:……嗐!气人!
宋延年偷笑。
……
片刻后,外头的宋四丰喊道,“延年,延年?”
宋延年掀开帘子,躬身走出车厢,往宋四丰旁边一坐,心情颇好的应道。
“爹,怎么了?”
宋四丰小小声的开口,“延年,你这几天一直在促狭你三伯,怎么了这是?”
宋延年撇嘴,当即将宋三丰当初在神灵前祷告的话学了一遍,最后道。
“三伯那话,我听了不痛快!”
“他话里话外都在说爹你挤兑他,大家排挤他,他受罪了,迫不得已才要拿那冥清真君的金戒子一用......”
哼!明明就是他自己见财起了坏心思!
“我非得让他知道下,真的促狭是怎么样的。”
不就是茶言茶语嘛,他也会!
宋四丰哭笑不得。
他伸出大手拍了拍宋延年的肩膀,宽慰道。
“好啦好啦,你三伯都遭大罪了,明儿还得去庙里住下,你就别气了。”
“爹也不生气。”
宋延年:“既然爹你说了,那……行叭。”
......
宋三丰去了庙里,署衙后院都冷清了几分,宋友田惆怅了几日后,又被隔壁街的王大爷给勾去了心神。
王大爷是个鸟痴,家里养了许多品种的鸟儿,自从见到抓在宋延年肩头的橘绒蓝背鸟后,顿时惊为天鸟。
这段时间寻着空档就找来。
他搭不上宋延年,便去和宋友田搭话,在带着宋友田饲养几天鸟儿后,宋友田也着迷了,很快,宋三丰便被他抛到脑后了。
......
这日,宋延年下了值回到院子里。
“奶奶,你怎么一个人在忙啊。”
老江氏:“你那爷爷又跟老王去遛鸟了,真不知道这鸟儿有啥好遛的。”
宋延年笑道:“还是很有趣的。”
他上前接过老江氏手中的锄头,帮她将剩下的那点地翻好。
老江氏撑着腰,目光落在宋延年身上,慈爱不已。
“老喽老喽,奶奶干了老半天才干这么点活儿,还好有咱们延年,这地翻得又快又好。”
宋延年笑道,“我力气大嘛!”
“奶奶,这时候还冷着呢,地被冻得发硬,你要是无聊了,就和我爹一起去茶楼听大戏啊。”
老江氏摇头:“我对那可没兴致。”
“咱们这院子的地肥,我开垦一个角落种点菜,再过个把月,咱们就有自家种的菜吃了。”
“奶奶都听你娘说了,你昨儿念叨着说要吃韭菜盒子……奶奶特意多种了一些韭菜苗苗。”
宋延年眉开眼笑,“那敢情好,奶奶种的一定比外头买的更香!”
老江氏听完这话,乐得合不拢嘴。
片刻后,她看了看日头,好奇的问道。
“延年,今日下值倒是早啊。”
宋延年将锄头往院子角落边一搁,又从旁边的大水缸里舀了勺水,将手里粘上的泥土冲净。
“是啊奶奶,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得找闵武师兄去,他后日就回去了。”
老江氏:“哎哎,你忙去吧!”
......
暮色起,天畔挂一轮斜阳。
霞光染红了那一缕缕洁白的云,让原本洁白无垢的云染上了凡尘的色彩。
人间烟火,正是温暖时刻。
宋延年和褚闵武并肩走在大街上,街上的行人包裹着厚袄,躬身缩背,形色匆匆,却又难掩几分喜色,大步的往家的方向赶去。
傍晚,真是让人心神宁静又喜悦。
褚闵武:“延年,咱们这是去哪啊?”
宋延年:“我前些日子和你说了,那鲍师爷和周县丞等人的宅子,我收拢来做织布庄子了。”
褚闵武点头,这事他还记得。
宋延年:“善昌县很大,偏僻的山林,十来户就能组成一个村子。”
“善昌县也很小,许多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人会去买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侧头看向褚闵武,笑道。
“师兄,我带你去看看布庄里出来的布匹,要是不错的话,你带一些在商行里售卖,咱们也做一笔生意。”
两人说着便到了原先的鲍府。
……
鲍府的匾额早已经被摘了下来。
褚闵武看着那匾额,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朱蛛布庄,周围还雕刻着蜘蛛悬丝的图案。
褚闵武看向宋延年。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里头织布的是一只蜘蛛精吗?
宋延年:......
“不关我的事,朱娘子自己找人刻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那日,条件苛刻的天地契约一签,朱娘子想反悔都反悔不了了。
宋延年做了那剥削妖的黑心地主,对朱娘子的一些无伤大雅之事,就没去计较了。
要想让人干活,也得给个甜头嘛!
这样,生意才能做得长长久久。
两人走进大门,便听到了里头“哐哐”的织布声,显然,大家伙儿都忙碌着。
宋延年侧身:“师兄随我来。”
......
朱娘子指点完一个小姑娘,她侧过头,轻轻的撩了撩散到鬓间的碎发,柔声道。
“听明白了吗?”
小姑娘脸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朱娘子,随即中气十足道。
“听明白了!”
“朱姐姐,你好厉害哎!”
对着小姑娘崇拜的眼神,朱娘子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媚眼如丝,似缠人又似推辞的瞟了小姑娘一眼。
被这勾人的目光一看,小姑娘的脸顿时更红了,她手脚无措,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朱,朱姐姐……”
朱娘子细腻的手拂过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蛋,红舌微探,吸溜一声又收了回去。
“妹妹你也很可爱啊。”
啧啧,瞧瞧这皮肉,吹弹可破,可惜不能再吃......
小姑娘被这么一夸,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其他姐姐说得对,朱娘子虽然其貌不扬,但真的好勾人啊。
......
宋延年:“咳咳!”
听到声音,朱娘子和小姑娘回过头。
只见门口背光站着两个身姿颀长的男子,他们正朝这边看过来。
小姑娘的脸一下就红了。
“朱姐姐,我,我先忙去了。”
“别急着走啊。”小姑娘没有走成,她又被朱娘子拽住了手腕。
小姑娘:“朱姐姐……”
呜呜,她的手真的好滑好细腻,难怪能织出这么好看的布匹……
朱娘子松开小姑娘的手,她斜睨了宋延年一眼,懒洋洋的顺了顺发,这才转身,轻轻的拍了拍手,掐着嗓子娇声道。
“姑娘们,都来见客喽,咱们县太爷来了。”
屋内哐哐的织布机一下就停了,大家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里头有云英未嫁的姑娘,也有豆芽样的瘦黑小丫头,更有上了年纪的大娘。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宋延年、褚闵武:......
褚闵武看向宋延年,目露探究。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宋师弟。
……
宋延年微囧。
他瞪了看热闹的朱娘子一眼,斥责道。
“再瞎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捏了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手心的瓷瓶,明晃晃的威胁朱娘子。
朱娘子站直了身子,撅了撅嘴,认输了。
“好嘛好嘛,人家错了。”
这瓷瓶子就是她老蛛的七寸啊……
......
宋延年让朱娘子带上钥匙,三人一起往隔壁的厢房走去,那儿有几间屋子被布庄充做库房,织好的布匹都在里头搁着。
待宋延年三人的背影不见了,原先停下的织布机才又陆陆续续的操作了起来。
“好啦好啦,姑娘们不要紧张,刚才那是咱们县太爷……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咱们县太爷啊,人最好了,别怕啊。”
“……朱娘子就是故意的,你处久了就知道,她啊,言行举止是跳脱了一些,但是人真的不坏,手上又有真功夫......”
“你在她手下嘴巴甜一点,她最喜欢小姑娘了,喏,特别是细皮嫩肉一些的。”
“……”
几个做活的人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
“是啊是啊......咱们朱娘子命苦,被家里人卖到了那种地方,染了一些不好的做派......后来年老色衰,便被赶出去了……她手上有功夫,才能在被老鸨和情人抛弃后,还能靠纺布重新过上好日子......”
“所以啊,咱们都得好好的学,这世道姑娘家命苦,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这要是遇到不好的爹娘和相公,这大半辈子都苦喽。”
“别的都不说,手上的功夫才是自己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好半天,一个瘦削的妇人叹道。
“谁说不是呢?上个月我领了三两银,嗐,好家伙,我那相公和不省心的婆母,头一次对我这般客气。”
“咱们得多谢小宋大人......要不是他,咱们哪里有地方赚这个银子……掌心朝上,日子苦着呢……”
“干活干活!咱们都赚一点,家里娃娃也能多吃颗糖,再买个糕糕......”
很快,里头又是一片笑嘻嘻。
宋延年侧头看旁边的朱娘子,诧异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被情郎抛弃了?还有老鸨又是怎么回事?”
朱娘子恨得牙痒痒:去他娘的年老色衰。
她没好气:“你问我,我怎么清楚。”
“不过,这事都怪你,你快将我身上这障眼法去了,老娘这风姿绰约,风华正茂的美娘子,被你这障眼法一遮掩,都成了年老色衰的婆子了。”
鬼知道这些人类婆娘又自己脑补出什么样的故事!
宋延年拒绝:“那不行,你原来那身皮囊太妖精了。”
朱娘子捂着嘴咯咯咯的又笑了两声,娇媚道。
“宋郎,人家还能更妖精呢。”
宋延年晃了晃手中的白瓷瓶,朱娘子顿时噤言。
......
厢房里。
褚闵看着这一匹匹的布料,惊诧的回头看宋延年。
宋延年笑道:“师兄,这生意可还做得?”
褚闵武:“太可以了!”
他的手摸过这一匹匹的绸布,入手顺滑柔软,当真是绰约多溢态,轻盈不自持,材质像天畔的云,又似晨间的雾......
褚闵武:“这颜色也上得好。”
他抖开一捆湖蓝色的布匹,上头的蓝,蓝得淡雅,墨色浅浅的淡去,点点光华似流光溢彩......
可以想象,要是做成衣裙,到时风鬟雾鬓,定然风华绝代。
褚闵武又看了几匹布料,就连最普通的白棉布,也比他之前采买的柔软。
“师弟,这门生意一定要交给我。”
宋延年笑道:“不交给你,今日就不会带你过来了。”
他原先是想过在善昌县里寻摸一些人组成商队,后来想想便作罢了,麻烦不说还要□□人,刚好褚师兄来了,干脆便将这一摊货出给褚师兄好了。
......
褚闵武再看向朱娘子的目光,就像是看下金蛋的母鸡了。
这妖精抓的好啊!
宋延年将朱娘子身上的障眼化去。
“好了,你表现很好,让你美一会儿吧。”
朱娘子掐了掐自己皮肉紧实的手背。
呜呜,她都多久没有摸到自己这身年轻的皮肉了,真是太怀念了。
趁着这个空档,朱娘子自恋又怜惜,对自己是摸了又摸。
褚闵武默默的将视线挪到了旁边。
蜘蛛精虽然又美又妖娆,但那一头似乱蛇一样的头发,实在是下头,尤其这朱娘子还时不时的探出舌头,让人忍不住怀疑,她会不会下一秒就会长出血盆大口,将人吞了......
原来,宋延年说的妖精,是真的妖精啊。
嗐!亏他还以为这师弟要开窍了!
......
晨风微微吹来,吹拂过地上的小草,上头的露珠微微颤动,欲坠未坠。
朝阳东升。
城门处,分别的地方。
宋延年朝褚闵武拱手:“师兄,一路平安。”
褚闵武坐在高头大马上,侧头朗声笑道。
“师弟回去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书信常往来,唔,这次可不许纸短情长了。”
宋延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分离的愁绪一下就冲淡了许多。
“是是是,师兄,我这次写信一定话多一些,到时你别嫌烦就是了。”
褚闵武:“师弟保重!”
他调转马头,“驾!”
随着他的一个挥鞭,马儿长鸣一声矫健的迈开了步子,紧跟在白马后头的是五辆马车,马车过后,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直到最后一辆马车也消失在视野里,宋延年这才转过身,准备回善昌署衙。
小钱衙役见到宋延年走过来,顿时如见到了猫儿的老鼠,赶紧调转了偷瞄的视线。
李大牛揽过他,笑道,“这么怕宋大人啊。”
小钱衙役:“谁,谁怕了。”
“我那叫尊敬,没错,这是尊敬。”
李大牛笑而不语,尊敬哦,尊敬还不敢看人?
……
宋延年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只见他凝眉侧耳,忽然神情一凛,转身大步朝后头的一棵枯树走去。
李大牛推了推小钱衙役:“快去看看,好像出事了。”
“你怎么不去。”
李大牛:“快去快去,啰嗦个啥劲儿。”
小钱衙役:......
就会大懒使小懒。
片刻后,小钱衙役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了。毣洣阁
“大牛哥不好了,那儿有个人快不行了。”
李大牛心一惊,左右这时候没什么人进城,他便也跟着小钱衙役一起跑了过去。
宋延年蹲在地上,他听到动静回过头,问道。
“担架拿来了?”
李大牛回头看小钱衙役,小钱衙役慌了一下,小声道。
“我,我给忘记了。”
“我这就去拿!”
说完他转身就朝城门方向跑去。
宋延年替地上的人将大氅裹紧,李大牛顺着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裹在宋大人大氅下的是一个瘦削的老太。
只见她一双眼睛闭得很紧,一头花白的乱发就像是稻草一样,干枯又稀疏。
老人极瘦,她的身子裹在大氅下看不清,但她的脸瘦得有些脱相,紧闭的眼睛有些凹陷,嘴角的肉皱巴巴的,就像是瘪嘴的老猫一样。
“方家庄......方家庄......”
宋延年轻声:“阿婆,你说什么?”
他侧耳过去听了听。
片刻后,宋延年伸手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好好,我听到了,你别担心,我让人送你回去。”
老人已经迷糊了,她听不到声音,还在迷迷糊糊的说着话,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
这下连李大牛也听到了那声若蚊蝇的声音。
“我住方家庄......回去......我要回去......”
唉,这人就是这样,落叶了就想要归根,任谁看了都知道,这老太已经快不行了。
李大牛的视线落在半蹲在旁边的宋大人身上。
他在等小钱衙役拿担架,一只手轻轻的抓着老阿婆的手,声音温和又坚定,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此时正不厌其烦的告诉老阿婆他听到了,让她放心。
李大牛叹了口气。
他们这宋大人不单单是个好官,他还是个好人。
不知道是宋延年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老阿婆已经支撑不住了,她慢慢的停住了念叨。
小钱衙役扛着一个竹担架跑过来,“来啦来啦,大人我来啦。”
他利落的将担架放在了地上,“大人,我......”来吧。
话还没说完,小钱衙役便看到宋大人一个弯腰,抱起了地上的老阿婆。
宋延年才一抱,便发现了老人很轻。
他心中一叹,将老人放到竹担架上,重新替老人掩好大氅。
李大牛连忙拿出帕子,指着宋延年的衣裳,迟疑道。
“大人,你这个......”
宋延年顺着李大牛的视线看了过去,原来,这位阿婆到了弥留之际,已经开始净肠了,污秽难免便沾染到了一些到他衣裳上。
宋延年:“无妨。”
宽袍拂过,衣角上的污渍便不见,他看向老阿婆,又替她将大氅裹紧。
小钱衙役已经闻到了难闻的怪臭,他的脚有些软,这他知道啊,以前他老爹快没的时候也是这样,粪便和尿液那是憋不住的外排了。
宋延年替老人拢了拢乱发,老人的眼角有细细的泪痕滑下。
“我们这一生,来的时候干干净净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干干净净的,这是自然之事,不要畏惧,不要嫌弃。”
小钱衙役听到这话,沉默了。
不管怎么样,看着人要死了,除了害怕,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惆怅。
可能,这就是对生命的惋惜吧。
“大人。”宋延年看了过去,是署衙的昆布在城门处唤他。
宋延年:“怎么了?”
昆布几步就跑了过来,喘着气道:“驿站来了公文,还是红封的,王公子让您早点回去。”
李大牛见状,连忙道:“大人,您先回去吧,署衙还有事要忙呢,您放心,这方家村不远,我们脚程快一些,肯定妥妥当当的将老人送回去。”
宋延年顿了下,开口道:“那便麻烦你和小钱了。”
李大牛:“嗐,咱们分内的事儿。”
宋延年朝府衙方向走去,昆布正要跟上,就被李大牛拉住了,“哎,你别走啊。”
昆布:“大牛哥?”
李大牛嘿嘿笑了两声,这才开口。
“昆布小弟,你替我和小钱看看城门呗,我们约莫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昆布有些不情愿,却又不好意思拒绝。
别看这李大牛名字憨,人也有些像大牛,但性子可是不好惹的,他在一干衙役中,从来都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谁谁谁,还有谁谁谁,各个都是他的兄弟!
“那行叭,你们快点啊,我署衙里还有活儿要忙呢。”
李大牛笑道,“放心放心,不会太久的,回头请你喝酒啊。”
很快,在昆布的视线里,这两人和一个担架的背影很快便不见了。
......
未时四刻了,昆布伸长脖子探头,着急的在城门口走来走去。
唉!
他就不该相信这大牛哥的话,说好了一个时辰回来,这都快三个时辰了,人怎么还没来。
突然,昆布的眼睛一亮。
……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关于没良心的故事
村子里听到的
那时特别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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