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经入春，但深冬的寒意还未散去，这淅淅沥沥的春雨还寒凉得很。
入春后的这些日子，整个京都和皇宫都还沉浸在过年和西北大捷的喜事中，也解了宵禁，就算是戌时后，街上也还不热闹。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来的盛世。
皇帝负手站在未央宫殿前的长台阶上，看着风尘仆仆上前来的盛元洲。
方才接到他回京的信报，他就一直站在此处等着了。
盛元洲身上依旧是铠甲，进京后，也来不及沐浴更衣，他知道陛下急着想见他，可他还没想到陛下会亲自在殿前等他。
他撩起下衣的衣摆，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卑职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皇帝幽幽的目光扫过盛元洲的脸庞，不过才几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皇帝不由得想起曾经的那场西征，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上前一步，伸手扶起盛元洲，沉声道：“你辛苦了，朕一定给你和盛家嘉奖。”
“卑职不敢居功，保家卫国，这本就是卑职份内之事，”盛元洲这才抬眸看了一眼自家陛下，“陛下气色好了许多了，卑职总算是能放心了。”
听见这话，皇帝就猜到了他此次提前回京的原因，皇帝叹气道：“那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逞强。”
“公子、不，这个时候该唤他侯爷才是，侯爷他是关心陛下的身子，还有担心陛下的安危。”盛元洲跟着皇帝往殿内走，边小声禀告道。
皇帝闻言，顿住脚步，侧头看了一眼盛元洲，沉声道：“朕的身子还多亏了楚家那丫头。”
盛元洲怔了下，一脸茫然，但还是清楚的知道，陛下口中的楚家丫头是谁。
“对了，这事朕替她瞒着，那治病的药方，就是那丫头寻来的，朕用了那药，伤口好多了。”皇帝一脸得意道，眼底的赞赏已经藏不住了。
盛元洲眨了眨眼睛，随即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后却只得叹了口气道：“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发生，这楚家小姐和公子定会有更加美满的结局...”
这话还没说完，盛元洲就感觉四周的气场顿时一变，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单膝跪在：“是卑职失言了，惹了陛下不快了。”
“不，你说得对。”
皇帝朝着盛元洲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盛元洲刚站直身子，就听到陛下继续道：“你可知道朕为何会让皇儿去西北？”
盛元洲浑身僵住，这事他一直想不明白。
西北的战局虽然凶险，但朝中也并非到了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的地步。
更何况，就算清河王一人，那西辽的人也讨不了好。
可是陛下却让公子去了西北。
这事，他想不明白。
毕竟公子在陛下心中有多么重要，他实在太过清楚了。
“卑职确实心有疑惑，但想着陛下是为了让公子立威，更是为了稳固他镇国侯这个身份。”盛元洲低声回答道。
皇帝点了下头，却又摇了下头，脚步往前走了一步，翻开了两个折子，突然话锋一转道：“这是前些日子朕病重皇儿处理的折子，这是这几日太子处理的折子。”
盛元洲缓步上前，仔细看了看那两份折子的不同之处，旋即神色微沉。
如说这太子殿下对朝政不熟悉，可这常年不出门的公子，岂不是....
“看出来了吗？我皇儿本就该是天生的帝王，”皇帝本来背对着盛元洲，这一刻，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除了凌厉之气，更多的是不甘。
盛元洲沉默了下来。
这些在西北的日子，他也确实看到了公子的能力。
他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将军营中的奸细都抓了出来，加以利用。
可是，眼下他眼下是武安侯之子--沈郁，和皇位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方才陛下是说....
盛元洲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帝王。
下一刻，就听到陛下道：“西北这一仗，可以看出来，皇儿并非无心皇位，不，应该说，他对这北齐，还心存着一份责任。”
盛元洲点了下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自家陛下还没放弃让公子做回太子的心思，不，应该说，陛下的这份心思更加强烈了。
他瞥了一眼那折子，幽幽叹了口气，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的太子，日后就算登基了，也会被顾氏一族彻底拿捏。
顾氏一族东山再起，指日可待，陛下和先皇多年的心血就彻底废了。
盛元洲心头微微发怵，可这些他能想到，自家陛下自然也能。
想到这里，他抬眸去看站在御案前的陛下，耳边就听到陛下幽幽道：“更重要的是，皇儿身为镇国侯，又立下此等赫赫战功，可谓...”
可谓功高盖主！
盛元洲错愕地瞪大双眸，对上自家陛下晦暗如深的眼眸，他后知后觉地低下眼眸，拱手道：“陛下圣明。”
没想到，陛下是想逼着公子。
皇帝叹了口气，但声音却不疾不徐，甚至带上了几分笃定，几分成竹在胸：“那楚家丫头算得上聪明，或许她是突破口。”
听见这话，盛元洲拱手道：“是，那楚少卿也是个能用之人。”
皇帝点了下头，不断摩挲着的手指顿了顿，嘴边勾出一抹轻笑，朝着身侧的人摆手。
盛元洲拱手退出了殿外，看着殿外春雨停歇后的夜空，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等公子从西北回京，就又要变天了！
他还以为眼下的局面就算是稳定下来了。
公子成了镇国侯，四皇子成了太子。
陛下和皇后、顾氏都各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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