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烧纸那一刻开始,她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起先花荣还问了她几句,但看她心情不好,便没有再问下去。
其实花荣心里有很多疑问。比方说她们家在西北方向,怎么她祭奠老父要朝西南叩拜?难道说他父亲是客死异乡?二人虽是在谈婚论嫁,可终究是认识不久,互相了解的都不多。
又等了好些时候,柴慧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花荣怕她跪久了膝盖疼,不得不过去喊她起来。
“慧娘,跪了这么久腿该酸了,你父亲必定已经收到你的心意,咱们先回吧。”
柴慧抬起头来,眼睛又红又肿:“我又不是跪在石头上,不打紧。攒了好些年的话,还没跟我爹说完呢。”
“你只跟岳父大人说话却把我晾在一边,我这女婿当的不易啊。”
“别叫得那么亲,我还没来得及跟爹提起你呢。”
花荣佯装吃惊道:“头等大事不提,你聊什么呐!回吧回吧,禀告岳父的事我指望不上你,只好改天亲自去沧州给他老人家磕头啦。”
他伸手相搀,柴慧便起来了,她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柴进总说,过去的小半辈子娶得那几房女人他都看走了眼,越过越觉得她们和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我们也会这样吗?”
“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慢慢走下去,格格不入的地方总会互相融合的。既然我认准了你,你也恰好瞧得上我,那就是我们的缘分,不试上一试又怎知合不合适?”
两人闲话着往回走,迎面遇上了在原地徘徊转圈的花明。
“花明,你做什么呢?”毣洣阁
“知寨?”花明像看见了救世主一样,过来就是深深一拜,“我见知寨和柴娘子在祭拜先人,不敢上前打搅,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花荣忙问:“可是衙门里找我?“
“刘知寨的恭人今早去清风山祭母,只带了八个军汉陪同。刚才那些军汉已经回到寨中,可恭人却不见了。刘知寨回来一问才知道,恭人被清风山上的强人给抢回去了。”
“那样的妇人也有人要,当真不怕被她害死。”想到柴慧曾劝他派人保护刘妻,花荣便问,“慧娘,你说我要不要去清风山救她回来?”
柴慧微微一笑,说:“我劝你帮助她是为你着想,你既不怕与刘高交恶,我又何必卖人情给他?况且清风山上的三个头领也不是泛泛之辈,我盼着你去受苦受累?”
“那咱还是不管?”
“随你,我是不管。”柴慧把装香烛的篮子往胳膊上一挎,自顾自地回去了。
“还是这样像她。”花荣招招手,把花明叫到了跟前,“去回刘知寨的话,最近清风寨不太平,所有的土兵和壮年男丁都要分散到各个岔口清缴贼寇。听说刘知寨最近招募了一支人马,还请了两个教头来教习武艺,就请他们去清风山救恭人吧。”
花明依样画葫芦般到刘高眼前把花荣的话学说一遍,气得刘高捶胸顿足。
“花荣这厮欺人太甚,我夫人一介女流,和他有什么冤仇?他与我文武不和,非要在这时计较吗?我一定要去知府面前告他,去告他!”
花明不卑不亢地回道:“刘知寨和我们知寨是老相识,您二位到底有什么冤仇也不必小人提醒。我们知寨英雄一世,可惜也是个凡人,能不记恨刘知寨的恐怕只有菩萨啦。”
“好,好,你们等着!”
差事已经办完,花明扔下暴跳如雷的刘高回去复命。刘高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另想他法。
他叫了两个心腹人进来,吩咐道:“你们两个避开其他人,悄悄替我做两件事。第一件,把早晨下大狱那八个蠢货提出来,我需要他们带路;第二件,叫新来的两个教头来见我,事到如今,只能让他俩带手底下的兵去救夫人了。”
“知寨,那可是给慕容知府招的兵,咱们能用吗?”
刘高怒道:“不用他们怎么办,我使唤得动花荣吗?”
另一个支支吾吾地说:“就不能……不救?”
“放屁!”刘高上去就是一脚,“她要是当即死了,我还至于难成这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要是囫囵着回来,知道我没有派人救她,我还过不过了?她有多少毒辣手段,有多少阴狠心思你们还不知道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刘知寨是被恭人欺负习惯了,哪有被贼寇抢去还能囫囵回来的?
“可是慕容知府千叮咛万嘱咐,新招募的兵要择机送进东京给官家建园子,您让他们上山,万一跑几个出去,秘密不就泄露了?”
“天下是官家的,可在青州慕容彦达才是皇帝!这里呢,这里是清风寨,我说怎样就怎样,还不快去!”
也不知他是怕老婆怕到这个份儿上,还是夫妻情深非救回恭人不可,反正这俩下人从没见刘高这么硬气过。说办就办,两人分头行事,一个去牢房放人,另一个去寻新来的教头。晌午之前,一大队人马迤逦开进了清风山。
入秋之后已很少见到今天这样的好太阳,花妹妹吃过午饭便拉着柴慧并排坐在屋檐底下聊天。没过一会儿,花荣也回来了。
花妹妹一见她哥哥,说话便拘束起来。柴慧若不多说几句,他们俩能相对无言地坐到晚上。
“花荣哥哥,刘高去衙门了吗?”
花荣叹口气道:“唉,他夫人回来了,哪儿还有功夫去衙门呐。”
“回来了!”柴慧惊得站了起来,“难道他们把清风山攻下来了?那天寿哥……”
她自知失言,急忙停住话头儿。不想花荣却似没听到一样,继续沉浸在刘妻被成功营救回来的痛苦之中。
“他们有什么本事,能打得下清风山?可惜啊可惜,上山的没有咱们的人,谁知道里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柴慧慢慢坐下来,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的算盘却打得震天响。她吃过刘妻的亏,也听说过她不堪的过去,面对这样的女人,即使是心细如发的郑天寿也未必不会上当。
“慧娘,想什么呢?”
“我也好奇她用了什么方法,怎么就能从强盗的老窝里逃出来。按说这刘妻也算是个有姿色的,王矮虎居然会将她完璧归赵,太不可思议了。”
花荣神秘地一笑:“所以我回来向你讨教啊。”
“我?”柴慧不解地问,“向我讨教什么?”
花荣看了眼妹妹,委婉地说:“你被刘妻带回巡检司的那天,我在清风山下和一位用吴钩剑的朋友有一面之缘。他说若需要他的帮助,你知道联系他的方法。”
他们俩还论起朋友来了?柴慧想想都觉得好笑。
“我是知道,可为了一解心中疑惑就引他下山涉险?我不做这缺德事。”
花荣与刘高虽不对付,但毕竟文武有别,除因公务非要见面的情况外,平时两家的交集实在少得可怜。此刻三人坐着闲聊,也只是把刘妻的事做个谈资罢了,哪个真心管她如何脱身?
一晃七八天过去了,柴慧又收到了一封来自沧州的信。她的当家哥哥柴进已见过了花荣派去送礼的人,也听说了二人谈婚论嫁的事。不出所料,他大发雷霆,暴跳如雷,厚厚的一摞纸上用极富文采的语录将柴慧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绝不许柴慧随便嫁给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人,他说花荣太穷,嫌花荣太嫩,感觉花荣的门第不够显赫,认为花荣别有用心——花荣就是一无是处,尽管他没见过花荣。
“多大岁数的人,还像个孩子似的。做不了主就说做不了主,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她不知还该不该领着花荣去沧州,想着想着竟走到了花妹妹不许她涉足的地方。
门没有关,她看见内院的走廊上,花妹妹正搀扶着一个身量纤纤的年轻妇人往正房走。那妇人面有病色,却掩饰不住姣好的面容,她会是谁呢?
“嫂子,您慢些走,咱们不急。”
妇人柔声道:“官人心心念念的宋大哥终于来了,我们应该去拜见,还是快点吧,莫让客人等急了。”
柴慧心里升腾起一丝怀疑和不安,她鬼使神差般迈步进去,跟着花妹妹一行人来到了正房门口。
门刚合上,就听花荣顺道:“哥哥公务繁忙,我成婚时都无暇来喝一杯喜酒,小弟一直十分遗憾。这位便是我的浑家崔氏。夫人,快来见过宋大哥。”
“见过哥哥。”
屋里头有来有往,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很,屋外的柴慧却愣住了。她听见花妹妹叫那妇人“嫂子”,也听见花荣亲口说他已经成婚。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突然同时涌入她的脑海,让她觉得一阵眩晕。
“他有夫人了,那我是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住处,拿起桌上柴进骂她的那番慷慨陈词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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