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栀当然注意到江怀荆回来了。
谢东推着坐在轮椅里的江怀荆进来,两个大男人,又这么大的动静,她不瞎,不可能没看到,她只是本能地无视,这个男人让她太痛苦太难堪了,她光想想就心痛如绞,本能地抗拒着去看到他。
如今哪怕他开口询问,洛栀也只是忙着手头事情,充耳不闻,好像这样她能好过一点。
这种被刻意的无视的冷暴力让江怀荆心底冷戾更甚,他下颚紧绷,浑身都染着肃杀的冷气和杀气,他滑动轮椅来到洛栀身边,一把抓住洛栀的手腕,嗓音岑冷地开口:“无视我?!!”
江怀荆的手心冰凉,握住洛栀手腕的刹那,洛栀只觉得被毒蛇缠绕一般凉飕飕一片,她身体莫名颤抖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此刻的阴森和恐怖。
她很害怕,又不得不面对,一面对,心脏就难过得不像话,各种痛苦和绝望,一个下午的心理开导白做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防,一见到江怀荆,就溃不成军。
她强撑起精神,望向江怀荆,语调颤抖着,道:“江怀荆,我们先分居吧!”
她状态实在太差了,连笑都笑不出来,有的只是灰败和颓唐,连嗓音都不够平稳,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了。
江怀荆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洛栀此刻正接近崩溃,他被“分居”这样的字眼刺激得戾气更甚。
呵,这女人,跟他,不是在谈离婚,就是在讲分居。
他妈的他都出车祸了,她没半点温情就算了,竟只想着趁着他病了直接离开。
当年她对陆鸩,可不是这样的。
陆鸩车祸的时候,她为了陆鸩,可是什么都赔上了,不仅赔进去了自己的毕生幸福,还把他卖了十个亿!!!
怎么到了他这里,竟一刻都呆不住,直接搬家离开。
江怀荆心底一片苍凉,握住洛栀的手腕一用力,直接一拽,把洛栀拉入怀里。
洛栀脚下不稳,跌入江怀荆怀里,她恍惚了片刻,便倏然想到他左腿骨折,便“唰”地想要站起。
江怀荆以为她要逃开,心底戾气更甚,搂着她的动作愈发用力了。
洛栀怕他骨折加重,到底不敢乱动。
转而,想到她被江怀荆禁锢在怀里最担心的居然还是江怀荆受伤的左腿,又觉得自己贱得可怕,江导神经病发作要糟践自己的腿,干她何事。
她气恼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一旁,轮椅后边,谢东目睹着这一切,明显感受到了从来冷静自持的江导此刻非常失态,都这种时候了,竟不顾自己腿上的伤,把人往怀里拽,绝对是个疯批。
身为助理,谢东不论是为了工作还是小命,都不宜呆在这里了。
他连声都不敢吭,悄然地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江怀荆沉默着凝视着怀里的女人——
她目光看向别处,一张脸精美、白皙、机械、冷淡,像是玩偶一般,美则美矣,却没有心的。
这婚姻是他给她设下的围城,他将计就计,和她开始了这漫长的纠缠。
一场豪赌,赌的甚至不是她会爱上他,而是一辈子。
他已经放弃了爱情,只想和她浑浑噩噩地过完此生。
然则,如此卑微的要求,竟也输得彻底。
怀里的女人如此美丽,又如此冰冷,他抱着她,五年,却依旧没能将她焐热,反倒是给她膈应得难受。
江怀荆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段婚姻,是不是错误的。
江怀荆神色有片刻的茫然无措,如果,这段婚姻维系不下去,此后余生,又该怎么过。
也不知道是福至心灵还是鬼使神差,江怀荆陡然想到了江白泽。
江白泽生得好,模样肖似洛栀。
如是想着,江怀荆笑了笑,心下有了决断。
那种疯狂和戾气顷刻消散,江怀荆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容,他甚至凑过头,在洛栀脸颊上啄了一口,他眼底染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语调不无笑谑:“想和我离婚啊?”
他觉得自己已经变了态,这种时候,竟然笑得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是有条件的。”
洛栀遽尔回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江怀荆语气有松动的迹象。
以往,每次谈离婚,他要不含混过去,要不就是坚决不准许。
唯独这一次,他口气松动了。
是真的打算离了。
那一下子,洛栀甚至形容不出自己的心境。
她觉得自己该庆幸终于可以离开这婚姻的坟墓,又为这段感情的无疾而终而失落怅然。
洛栀颤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江怀荆唇边笑意清浅,他甚至调情似的在洛栀腰肢上捏了捏,道:“江白泽。”
洛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推开江怀荆,霍然站起身,决然道:“不可能。”
江怀荆懒懒坐在轮椅里,神情平淡:“那就没得商量了,咱俩就这么继续厮混在一起吧。”
说起来好笑,江怀荆心态悲凉得可怕,口腔里一片苦涩。
他的人生还挺失败的。
五年了,他都没要到洛栀,既然如此,那就要一个……和洛栀相似的孩子。
人总应该为着什么活着,放洛栀离开,他的世界彻底坍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但是,有了江白泽,就不一样,虽说这孩子和自己并无血缘,但是和洛栀太过神似。
以后他活孩子的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江白泽身上就好了。
至于洛栀这个没心肝的,不要也罢。
洛栀只觉得江怀荆提出来的条件匪夷所思。
江白泽是什么?
那是她的命。
洛栀盯着江怀荆,定定道:“我不可能把孩子的抚养权给你的。”
江怀荆懒懒散散地坐在轮椅里,一派镇定从容:“那就别想离婚!”
顿了顿,又道,“洛栀,你得知道,只要得不到我的准许,我们的婚很难离,而且,我妈今天来找我了,她也不希望咱俩离婚。”
洛栀脸色阵青阵白,却不得不承认,江怀荆说的是实话。
不止是金钱、权力、人脉给这些上位者带来的便利,而是现在的《婚姻法》,只要男方不想离婚,那真的非常难离,真打离婚官司,得先分居,分居个一两年,才有可能靠打官司彻底离婚。
离婚这事儿,无疑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更何况,以江嘉荟和江怀荆的通天手段,她这离婚官司很难打赢。
然,这不是洛栀放弃的理由,不论离婚官司再怎么难答应,她也会坚持。
她嗓音宁定地道:“我知道真要打官司离婚,费时又费力,我建议你爽快一点和我去把离婚证办下来,不然,我也不介意走到这一步了。”
江怀荆低低笑出了声:“我知道你可以浪费个一两年时间赢下离婚官司,但是,洛栀,你不会觉得,你能拿到孩子的抚养权吧!”
洛栀惊愕地看着轮椅里的男人,男人虽坐在轮椅里,却自带一种笃定和从容,这让她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她按捺下那些不安,锐声强调道:“江白泽才五岁,法院会判给我的!”
江怀荆淡然道:“如果江白泽是女孩子,那么法院只会把她判给你,毕竟小女孩法院更倾向于判给母亲,可惜,江白泽是男孩子,而我,显然比你更具有抚养孩子的能力。”
洛栀身为科幻小说作家,养个孩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她不怕这个:“我也有收入的,我不介意开收入流水证明我有抚养孩子的能力。”
江怀荆对于洛栀有收入这件事略有些讶异,但也没多想,他盯着洛栀,目光鹰隼般锐利:“不只是这个,而是,洛栀,你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据我所知,你这些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接受心理咨询。”
洛栀浑身一滞。
江怀荆抬眸,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说法院,会把一个五岁小男孩判给一个精神不稳定收入不高的妈妈?还是判给一个收入稳定没有半点精神问题社会地位还挺高的爸爸?”
洛栀指尖都开始颤抖。
她这些年接受心理咨询,不就是因为婚姻不幸重度抑郁自杀倾向吗?
她一直在努力调整,积极配合治疗,也一直把病情控制得很好,哪怕病情反复,也不过是因为被江怀荆欺骗得太狠了,有点扛不住所以今天下午重新进行心理咨询。
她从未想过,这一点,会成为江怀荆抢夺江白泽抚养权的有力证明。
洛栀望着江怀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了下来。
唯苍白茫然的面庞以及眼底的泪意诉说着她此刻的灰败和绝望。
她一直知道,江怀荆这人挺狠的,睚眦必报,小气记仇,就连好友徐浅也提醒过她江怀荆此人玩弄人心的手段了得。
对此,她一直没什么实感。
直到这场婚姻的终结,当他撩着她宠着她给了她无限的希望,又一点点将她推向绝望,当他轻笑着告诉她她拿不到孩子的抚养权,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挺厉害的。
他真想折磨一个人,她连反抗都无力。
这离婚官司,她不见得能打赢,就算打赢了,也绝对拿不到孩子的抚养权。
而这漫长的离婚官司,会把她的财产和精力耗尽,会让她痛苦又疲惫。
她想都不敢想,更遑论撑不去。
洛栀全部的理性告诉她,以后不论她怎么走,都只余痛苦。
她轻轻呼吸了一口气,室内太安静,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极其轻微,又牵扯出胸腔淡淡的疼痛。
江怀荆也沉默着一言不发,安静地等待着洛栀的抉择。
好半天,洛栀喃喃地问道,语调带了哭腔:“你会好好把江白泽养大吗?”
江怀荆眼神很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他想把江白泽作为离婚之后的全部信仰,他自然会好好照顾那小孩儿,而且,以江怀荆的品性,还不至于去难为一个小孩儿。
但是,他心底到底存着侥幸,这种侥幸叫做,为了孩子,你也会跟我在一起吧!
于是,江怀荆幽幽地回:“不会。”
洛栀那一刹那,有一种心脏彻底死寂的绝望和疼痛。
一直以来,她一直避免让这段失败的婚姻影响小家伙的成长。
可到底,很多事情不是她所能左右的。
孩子的抚养权给了江怀荆,但凡江怀荆对小家伙有那半点不好,那么小的孩子,又多少有点叛逆,身在父母离异的家庭里,不好好管教,以后长歪了该怎么办?要是青春叛逆期学坏了怎么办?甚至是偏激到犯法了该怎么办?
洛栀有一堆的忧虑。
她知道她该去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可现实就是她争夺不过江怀荆,反倒是眼前的这一切都让她很累很痛苦,这段婚姻她早已经疲惫不堪,是江白泽支撑着她走下来的。毣洣阁
现在,连江白泽都没有了。
洛栀觉得自己,可能会死的吧!
但是,纵算是死,她也不要留在这痛苦的婚姻里了。
这一切都是错的,六年前,她就不该同意这段协议结婚然后把孩子生下来。
她对不起江怀荆。
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她必须要纠正这个错误,哪怕代价是她痛不欲生。
洛栀长睫颤了颤,又颤了颤,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客厅里,清脆、冰冷又掷地有声:“行!孩子归你,我们离婚!”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导演,离婚吧更新,第 76 章 离婚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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