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梅坐在酒吧的二楼的，看着远处的灯火，她端着杯子，那是她喜欢的老Hanyu的威士忌：“谢谢。”她这么对坐在身边的Mack说道。
酒吧里，有歌手在灯光下献唱，似乎是《残酷月光》或是旋律相近的歌曲，但并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似乎远处那猎德大桥，对于她来说，有着莫名的吸引。
身材保持得很好的Mack无论什么时候都风度翩翩，似乎他随时准备着360度无死角的拍摄，但不能否认，他的确很帅气，就算眼角的皱纹，也只是让他看上去更有岁月的韵味。
其实他跟韩素梅坐在一起，拍一张照片，应该就是所谓优雅成熟中年人的典型了。
有成熟的沉稳，有岁月的痕迹，但仍然保持得极好的身材，仍然精致的五官，剪裁得体大方的服饰，以及宠辱不惊的底韵——至少看上去，就是如此。
也许更如Mack开口所说的：“你总是对我很客气，其实，你不觉得，咱俩坐在这里，很合衬吗？”
合衬，在粤语里，大约就是匹配的意思。
“所以我们不单是同学，更是朋友，二十多年过去，还可以坐在一起喝酒的朋友。”韩素梅没有回头望他一眼，只是随意举起杯，跟他碰了一下杯，然后浅浅啜了一口。
Mack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甚至没有问上一句：“难道我就仅仅只是一个能一起喝酒的朋友？”
不，这不是他所追求的，无论是他或韩素梅，都很清楚这一点。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有些东西，保持距离，往往历久常新；
一旦握入手中，便会化为灰烬——甚至不用加“可能”这样的前缀。
韩素梅看了一眼手机，喝尽了杯中的酒，然后她终于回过头：“家豪来接我了。”
“我送你。”Mack起身，微笑着说道。
在走到门口停车处，有一段路，没有霓虹，月光就显了出来。
也许是有了些酒意，韩素梅低声吟道：“疑是地上霜。”
“雪似胡沙暗，冰如汉月明。”Mack似乎随意应了一句古诗，看起来，毫无相干。
韩素梅“扑哧”笑了起来：“嘿，Mack！”然后没有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因为不知不觉已到出口，已经看到蔡家豪的车了。
她说的不是月色，是思归。
他说的，也不是冰雪，而是在后一句“节旄零落尽，天子不知名”。
终归喝了酒，还是有一丝不忿，有一点驿动的，不多，就这么一点。
所以她喊了他一声，算是回应。
望着她上车，拉上车门，然后绝尘而去，Mack自嘲地摇了摇头，笑着点了根烟，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夜晚，就算他往回走时，发现那其实不是月光，只是远处某个酒吧的射灯余芒。
但在他心头，新月如钩，犹如当年。
在车陂的一个仓库，是王婷现在的训练基地。
殷小妙和刚刚回国的卢珍，就坐在边上，看着王婷带着十几个女孩子在训练。
“很弱，但很有朝气。”卢珍看了一会，低声说道。
相对于她和殷小妙，这些女孩子的确很弱。
殷小妙笑着说道：“她们玩得很开心啊，这就很好了嘛。
“我发信息给梅姐了，她正在过来，说一会她带咱们去聚聚。”
卢珍望了殷小妙一眼，这么说道：“那个人来吗？那个人来的话，我大姨妈来了，我就不去了。”
“你至于吗？铃姐没空，她女儿上了广大附中，然后据说在班里吊车尾，她现在天天在家骂女儿。”殷小妙说着笑了起来，之前刘洁铃是觉得自己女儿特别蠢，压根就不想理她了，没想到李子轩辅导着，居然凭着数学的成绩上了一流的名校，那她当然态度就不同了。
这时外边就在人招呼道：“殷师傅，好久不见。”
殷小妙她们侧头望去，进来的是陈杰和依旧西装革履的阿广。
大家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之后，殷小妙就向阿广问道：“陈律是过来接王婷的？”
“对，不过今天，其实约小妙姐过来的，是杰哥这边，有事想跟小妙姐谈。”阿广笑着这么说道，“杰哥那天吃饭，听讲珍姐回国，就跟婷婷提了这个想法。”
话这么一挑开，陈杰倒是很坦率：“殷师傅，我应该能帮这边，拉一些投资。”
这是不容忽视的问题，陈杰有钱，所以他一年可以拿百来万出来，就在体育中心闹市区的CBD，租个场地，做作为自己的训练场地，去学校做推广所产生的车费、劳务费、餐饮费用等等，包括训练场地里请员工、组队去参赛等等之类的开销，当然也是他自己投钱进去。
理想，是得有付出的。
“我很多师兄弟坚持不下去，不是他们不喜欢，是要吃饭。”陈杰很无奈地旧话重提。
但看着那十几个和王婷一起训练的女孩，殷小妙就觉得，他说的这个，很实际。
陈广在边上也附和的说道：“没有资金注入，靠接舞狮的单子，婷婷这场地再便宜，也很难长久支持下去的。”
殷小妙点了点头，这时场地里锣鼓声停歇了，那些女孩子说笑着去更衣室，准备换衣服离开，而王婷冲殷小妙挥了挥手，并没有过来，而是在跟两个女孩子低声聊些什么，殷小妙听着，隐约是那两个女孩子似乎家里有困难，所以想放弃学业，去夜店、大排档卖酒赚些提成，帮贴家用。
“教练，单靠舞狮这边给的津贴，我们撑不下去。”其中一个女孩子这么说道。
而另一个女孩子，殷小妙看见她扯了扯同伴的衣服，然后开口道：“教练，这边一个月就出几次狮，就算能赚点钱，您都分给我们了吧？这场地，恐怕您都得自己亏钱……我们去卖啤酒，也不是做什么坏事，您放心，家里情况好些，我们就会回去上学的了。”
很有些懂事得让人心痛的感觉，殷小妙听着，就生出不忍来。
王婷并没有放弃，她仍在劝说着她们，殷小妙远远听着，王婷那些话，很耳熟，再仔细回味一下，似乎是张桂梅的记录片里，那位女校长的话语。王婷说单口相声也许有一套，但这种导人向上的对话，并不是她擅长，她自己本身就没上完高中。
所以，殷小妙看着她努力而笨拙，在说着一些张桂梅纪录片里的话，来宽慰和劝导着那两个女孩。
就在这种氛围里，边上陈杰对殷小妙说道：“我们村里，三叔公之前是对我教女孩子舞狮，很愤怒很抗拒的，是真生气。
“直到那天约战，三叔公当时就在现场。
“看了殷师傅的‘张飞’狮之后，三叔公几乎一百八十度转弯。”
陈广在边上笑着插嘴：“是啊，谁也没想到，我那天提了一嘴之后，三叔公说他可以投钱，嗯，按他的说法，是赞助，每年可以赞助几十万。
“我们有些吃惊，问三叔公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三叔公觉得，殷小妙她们舞的狮，才是三叔公认知里的醒狮！
于是陈广和陈杰，觉得很意外之后，去联系其他人等，发现不止三叔公，当时在场看约战的，那些做小生意的，很多人都愿意每年赞助一点。
“提前是，殷师傅，卢师傅，你们在这支醒狮队。“陈杰望着殷小妙这么说道。
而且没等殷小妙开口，陈杰又接着道：“但是，我希望殷师傅答应我，一定不要让其他人做那种高危动作！你们最好也不要再做那种高危动作！普通人，或者说普通舞狮者这么干，是会出人命的！“
“一旦出事，不利于醒狮的推广？”殷小妙一听就明白陈杰的意思了。
卢珍就很有些不以为然：“没点难度，有什么好玩？不如去玩RPG还是COS角色扮演！”
殷小妙望了一眼王婷，她仍在努力，那两个女孩低泣着，不住地点头。
“好。”殷小妙冲着陈杰点了点头，“麻烦你约一下那些愿意赞助的商家，找空一起吃个饭。”
“不玩高危动作？不然我真的不敢帮这个忙！”陈杰很担心。
但殷小妙望一眼跟那两个哭泣的女孩拥抱在一起的王婷，对着陈杰说道：“好。”
望着陈杰和阿广离开的背影，殷小妙拍了拍有些不以为然的卢珍：“我们不是在玩。”
“推广醒狮嘛，行吧，我肯定支持你。”阿珍笑着抱了抱殷小妙。
但殷小妙摇了摇头，望了一眼那两个女孩和王婷，她说：“你看，有月光。”
月色如水，轻柔地染在王婷的身上，她黑瘦的脸，便有些迷糊，入眼是她被月色染白的侧影，灿烂，绚丽动人，可以照亮那两个女孩脚前的路。
也许都市夜晚里，各式的霓虹，其实已经很难再看清月光。
但明月常在，长驻心间。
照亮前方，便是炽热。
【全书完】www.bïmïġë.në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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