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油灯,从黑暗中拉出柜前低矮的梨花木案,上面笔墨纸砚齐全,只是墨水干涸,纸张泛黄,毛笔摔落木案……不知这提笔之人提了什么字,怎么如此心绪激动或是恨意激昂。
小心翼翼翻找了目前屋里的柜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常用的密室甬道都没有一个,索性回身,只见那空置的大片空地中黑了一片,江浅顺走搁置在柜子上的油灯,步步走近。
她俯身,灯光变照亮一片,她伸手触及,抹过那痕迹,不知道是材料问题还是干涸已久的缘故,这痕迹竟半点不掉颜色。
和一楼的痕迹相似极了,巧合?
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巧合。
江浅否定后,目光流向那泛黄的宣纸。
越往上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只靠那微弱的油灯依稀辨别楼梯的轮廓,那是通向塔楼的第三层的路。
第三层,同样的两层门,一道君子一道小人。
同样的陷阱做两遍意义就不大了。
江浅想也没想就推开了君子门,待她踏入门内,门便卡兹一声锁上了,江浅回眸扫了一下门又警惕的望向前方黑暗的甬道。
看来是选错了。
江浅抬起灯瞭望四周,她闭上眼运气,不过瞬间油灯照亮下便显示出纵横交错的反光,密密麻麻的围绕在江浅周身。
她换了只不顺的手提灯,另一只手正警惕的应对将到来的陷阱。
岂料她严正以待许久,久到穿过甬道还是一路平安无事。
望着身后关闭的密道石门,江浅才反应过来,她神情若有所思:东方重这心理战术,玩得也是一流。
提着油灯走近,江浅环视四周,深深的蹙了眉头。
原因无他,第三层居然和第二层竟是布置得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桌子上少了只毛笔罢了。
她举着灯越走越近,目光轻轻一扫,看清木案下投影的虚影:哦,少了的毛笔这回也找到了。
江浅弯腰从地上捡起毛笔放回桌子上,突然,她手一顿,眉毛拧紧。
这是……
梨花木案下,毛笔笔头指着的地方——
四道长长的血红色线条从连着墙体的一点延伸出两端来,诡异至极。
和一楼二楼一样的痕迹,说是一样也不准确。不管是一楼二楼还是三楼,看似一样,实则略微有所差异,比如位置,比如……江浅像是想到什么,奔过去抽出桌面上两张白纸又跑回来,一张白纸将纹路描摹了上去,领一张不知为何细细思忖许久才落笔。www.bïmïġë.nët
她书写完将三张白纸顺着摆在地上,然后用手调整位置,让第一层接第二层,第二层接第三层,一层一层重叠……
江浅眉眼展开,原本温柔含水的桃花眼变得越来越深沉。
果然!
这三层楼的痕迹连起来竟是一个连惯却不圆满的圆弧。
是的,不圆满,江浅总觉得这图案还没画完,但是……江浅抬眸望着天花板:这楼已经没有第四层了。
江浅不死心,又在塔楼里逛了一圈,但是,再多的讯息在这塔楼却再也得不到了,于是她只好揣好图纸,从一楼离开了塔楼。
久违的光线刺在江浅的眼皮,照得她不自觉眯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连同散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也一并吸进了肺里。江浅准确地捕捉到那血腥气的来源,目光也顺势投了过去。
葱绿却纤细的树木因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的痛苦而瑟瑟发抖,树叶后若隐若现修长白皙的双腿抻直耷拉在树枝头,一方洁白的锦帕覆在面上,随风微微摇曳。
“受伤了?”
江浅脚步一停,她立在高耸的塔楼前,像落入大海的一粒显眼的尘埃。
“我可没有。”
雉姬变躺为坐,接住因为姿势变化而从面上滑落的手帕,树被她的动作吓得一颤一颤的,枝头上的绿叶哗啦啦的下,刚好露出她整个身形。
说是没有,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身上新添的累累伤痕,包括那张流着新鲜血液覆盖的江浅从未看清过的脸。
江浅道:“再不治,你的脸就留疤了。”
雉姬只是不着调地回答:“不治了,怕你嫉妒。”
江浅见她不想多谈,也没有继续劝她,总归是旁人的事情,再看不下去也不好强逼。于是江浅捡了其他话题问道:“你等我许久,想要我做什么?”
雉姬将锦帕抛给江浅,谁料风儿喧嚣不仅带走了尘埃还拐弯了手帕,耍帅失败。雉姬一撇嘴。
江浅轻身一跃,将手帕放在手里,雉姬心一动,弯弯眉自喃:“还挺自觉,这样也好。”
她说着轻咳了两声,目光也认真起来,提高了音量:“姓江的!你给我听着,我雉姬来报恩了。”
“你不必感谢我,你得谢谢你自己,这是你应得的。”
她那架势,知道的是她来报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寻仇。
原来只是为了报恩。
江浅听明来意便把目光从那看上去惨兮兮的人身上收回,然后果断道:“不需要,你走吧。”
说着已经侧身准备往旁边的路离开。
雉姬一愣,随后追问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拒绝谁吗?我,雉姬!”
江浅神色莫名:“不管你是谁,你现在应该去看大夫,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拖延了伤势。”
雉姬气得跺脚:“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江浅微微侧眸:“你觉得我不清醒?”
雉姬点点头:“你可以有一个使用我的机会,我不背叛你,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你可以做好多事,杀人放火也好,烧杀掳掠也罢,你想做的不想做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都会去做的。”
雉姬似乎丝毫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江浅却是皱着眉摆摆手:“你是个人不是什么东西,使用你听上去太难听了。救你是顺手的事,血清我要多少有多少,你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雉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哪有不图回报的付出?”
“若是什么事情都图回报,人就太无趣了。”江浅回眸浅笑,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上天都给了她得天独厚的宠爱。
雉姬咬唇:“我不明白。”
她执拗地看向江浅:“为什么?”
江浅安慰雉姬道:“因为你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接收到的都是旁人强化给你的,而不是你自己想要的。”
“雉姬,烧杀掳掠也好,杀人放火也罢,这都不是你想要过的生活。你想要的,该是更美好的东西。”
雉姬浑身一颤,仿佛被人洞察到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东西,但是她却生不起气来。
因为那个人,那个人,太温柔了,就像一汪温水轻轻把她包围,哪怕此刻点上火她也愿意在炙热中融化。
在这一刻雉姬突然明白,为什么温水可以煮青蛙,而青蛙不会反抗,换成她……也想沉溺下去。
头一回有个人对她说她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做下的都不是她想做的,而不是对她说“你就是畜生,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但是雉姬并不开心,反而感觉自己遍体生寒,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插入手心,目露哀求的看着江浅的背影:
别这样说她,别这样说她。
哪怕,哪怕和那个人一样,心狠一些,打她骂她都好,千万别像这样,像这样笼络她。
她靠到树枝上一颤,像放声发泄却只能将气焰吞到肚子里,苦笑着:“我不是人,我只是个畜生罢了。”
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雉姬有些难过的望着江浅的背影,咽下方才的动摇,提高了声音坚定道:“我知道你在调查别院的秘密,我可以带你去。”
江浅回眸:“报恩?”
她道:“报恩。”
江浅思忖了一下准备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道:“恩怨分明,一笔勾销,是我做人的准则,求你,接受我的报恩。”
若是从前有人跟雉姬说她会求着别人接受自己的报恩,雉姬绝对会把那人嘲讽一顿顺便拿扫把打出去,可是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一天,而且对方看上去还那般难为其难,迟迟才吐出一个好字。
“既然你有你的准则,那我也有我的准则。”江浅道。
“你说,要是我能办到我拼了命也……”
江浅笑着打断了雉姬的话:“我不能平白接受他人好意,如果我接受你,你也得接受这凝面膏和金疮药,算是我挟恩相报了,如何?”
雉姬觉得口中干涩异常,竟不敢开口说话。
明明是利于她的事,眼前这位姑娘却说得出挟恩相报这种侮辱人的词儿,雉姬抿了抿唇:“我讨厌你这般对我。”
江浅一惊,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哭了,我……对不住,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雉姬缩在枝头,用树叶挡住自己的面容才哽咽道:“我没哭,不过是风儿迷了眼,你休想看我笑话。”
抽噎了好一会儿,雉姬才恢复正常的语气,她雾蒙蒙的眸子对准江浅,感慨道:“姓江的,你可真是可怕。我讨厌你。”
江浅:?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成了白月光的黑心庶妹更新,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治了,怕你嫉妒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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