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一边扶着亚历珊德拉,一边还有些奇怪:“不是说要去驱赶野兽吗,怎么朝雇工休息的小木屋来了?”
她的神色一瞬间紧张起来:“难道说,狼已经进到这么里面的地方来了?”
亚历珊德拉没有说话。
和朱莉的紧张不同,此刻她的内心深处,是另一种焦灼和不安。
走到了这里,她必须得承认,是保罗——
那些牧师们要对付的目标,是他。
亚历珊德拉咬了咬牙,转头对朱莉说道:“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告诉给父亲,好不好?”
朱莉皱起眉头:“小姐!”
“您到底怎么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怪怪的。”朱莉说道,“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就算再觉得好玩,也不能太出格呀,不然老爷会担心的。”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离那木屋越来越近。
亚历珊德拉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因为她不曾错开视线,所以立刻发现了异状。
“朱莉,小心——”
但已经太迟了,朱莉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亚历珊德拉的面前。
亚历珊德拉看到了熟悉的黑色浓雾笼罩在他身上,刚刚那雾气就是这样钻进了朱莉的口鼻之中,让她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她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往后退。
“保罗……”
被雾气所缠绕的“保罗”冷笑一声。
“你认错人了。”
他说着,又朝亚历珊德拉走近:“亚历珊德拉小姐,是么?”
亚历珊德拉不敢回应他。她想要转身就跑,但理智告诉她,她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对方的。
“你……你是谁?”
那个具备保罗外型的存在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一个不怎么擅长交易的交易者。”
他看着亚历珊德拉,眼睛出奇地亮:“你是来见保罗的吗?他对你这样重要?”
“我……”亚历珊德拉环顾四周,发现之前的那些牧师全都三三两两地倒在各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到她。
“我只是……不放心……”
被他那浓厚的黑暗气息所排斥,亚历珊德拉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不要靠近我!”
那个人影对她这既像是要求,又像是哀鸣的命令置若罔闻,他漆黑的手指向亚历珊德拉伸来。
亚历珊德拉绝望地闭上双眼。
一点凉意在她脸上绽开。
她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张薄而旧的纸张,边缘被那那人紧紧捏在手里,随着风飘动,碰触到了她的脸。
“我想请你,签个字。”
保罗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这个原本会对她温柔地微笑的男人此时却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亚历珊德拉接过那张纸,发现这是张婚姻登记书。
在他们这个地方,任何合法的婚姻都必须具备在神父见证下,签署这种登记书的流程。
“保罗”转过头去,看了那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老人一眼:“正好神父也在,时间,地点,人物都齐全,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候了。”
“如果你想拒绝,也没有关系。”他说道,“只有你能忍心让他们一直睡下去。”
亚历珊德拉脸色苍白地问道:“……和谁?”
看样子是上钩了。
“保罗”冷笑道:“当然是和你面前的这个人。”
“保罗·克罗特,我感觉得到,你其实很喜欢他,对不对?”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和我签订了契约。为了能追求到你,他甘愿用灵魂换取与之相匹配的权力和财富。”雾气人影说道,“这难道不令你感动吗?他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亚历珊德拉恨恨地瞪着他。
“我才不需要,你这样的家伙所赋予的感动!”她说道,“我也不相信,保罗会为了这种事就放弃自己的一切。”bïmïġë.nët
“魔鬼,是你欺骗了他,利用了他!”亚历珊德拉指着那道人影,冰冷而充满敌意的说道:“我不会任你宰割,你别想轻易地就……”
在她身上,一道隐约的光芒慢慢展开,就如同一层虚幻的轻纱,轻轻地笼罩在她身上。
这道光芒让占据了保罗身体的恶魔难以靠近。
路西法的目光一凝,他周身的雾气变得愈发充盈,层层叠叠的发散开来,几乎要填满亚历珊德拉身边的每一个缝隙。
那道微弱而神圣的光芒逐渐被他压制下来,亚历珊德拉惊恐地发现,他又开始靠近自己了。
“不——不要过来——”
“为什么要害怕?我又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听话。”
那张纸再一次甩在了亚历珊德拉面前:“签字。”
亚历珊德拉抿了抿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这样的婚姻是不会奏效的,只是空有名头而已……”
“我只需要这个名头。”
恶魔冷漠地说道。
一只漆黑的羽毛笔被递到亚历珊德拉的手中。她看了看那张洁白的承诺书,刚想要乱签一通,就听到面前的魔鬼说道:“我知道你的全名,亚历珊德拉·怀特。”
“别耍花样,你耍一次花样我杀一个人。”
像是要印证他所说的那样,魔鬼将手指放在了一个牧师的咽喉处,保罗那原本属于人类的手慢慢地异化变形,尖利的指甲刺破了皮肤,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划破那个牧师的喉咙。
亚历珊德拉抓着笔的手一阵收紧。
最终,她别无选择,只能颤抖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路西法拿到了印有她名字的婚姻承诺书,十分满意。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打了个响指,原本还在昏迷中的神父眼皮一下子睁开,无神而空洞地看着他。
“起来,为我们见证宣誓。”
受到他的命令,神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无神的眼睛盯着亚历珊德拉。
“亚历珊德拉·怀特小姐,你愿意嫁给保罗·克罗特先生,做他的妻子,无论伤病疼痛,贫穷困苦,都一直爱他、忠于他么?”
恶魔的指尖又放在了人类的咽喉之上。
“……我……愿意。”
亚历珊德拉颤抖着说。
“保罗·克罗特先生,你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无论伤病疼痛,贫穷困苦,都一直爱她、忠于她么?”
“他愿意。”恶魔说道。
“那么我宣布……你们二人已是合法夫妻。”
说完,那个神父便软了身子,就这样倒下了。
亚历珊德拉捂住脸颊,不住地啜泣。
路西法对此视若无睹,现在他只需要让保罗签下他的名字,一切就成功了。
我做到了,沙利叶,和你的赌约,是我赢了。
与能力在人界大幅受限的沙利叶不同,路西法拥有更高的“权力”,自血脉里流传下来的高贵力量让他能碰触到凡人的身体,扭曲和改变他们的命运。
这只是一份婚姻承诺书,此时却标志着会有两场婚姻。
最终,你还是属于我。
路西法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他身边的雾气变得更加浓厚,邪恶的力量充斥着这个名为保罗的人类身体,驱动他在那张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只需要右手几个连续的笔画,他的愿望便将会成真。
但,那笔尖始终未能触及纸张之上。
路西法皱起眉头,黑色浓雾不断地侵入到了保罗的身体当中,试图增加强制他行动的力量。
亚历珊德拉还在哭。
她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一滴又一滴。
一只粗糙的大手来到她的面前,一点点挪动着,似乎是想要为她擦去眼泪。
那漆黑色的羽毛笔此时正掉在地上,风吹动了羽毛的尾部,亚历珊德拉抬起头来,发现面前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但那蓝色立刻又被鲜红色所占据,然后又反扑成功,这样明显的颜色交替让亚历珊德拉吃惊地都忘了言语,只能直愣愣地盯着他。
保罗的意识正在奋力挣扎,试图摆脱掉那个恶魔的控制。他几乎快要成功了,但每当最后关头,那鲜红色的恶意又卷土重来,再度掩盖掉那抹鲜亮的蓝色。
眼看那刺目的鲜红色再一次占据上风,并越变越浓时,亚历珊德拉心一横,双手抱住了保罗的脸颊,狠狠地吻了上去。
神圣的光辉在这一刻充盈了她和保罗的身体,意识恍惚间,她听到保罗轻轻地说道:“对不起……”
亚历珊德拉闭上了眼睛。
“你回来了,真好……”
风扬起了少女和青年的头发和衣领,他们依偎在一处,共同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春天的风像一首诗,拂过山冈和树林,拂过溪流和草地,拂过那相拥的恋人,最后吹向那一直沉默着的,在梦境中观察着一切的恶魔。
沙利叶猛地睁开双眼。
她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一对可怜的人类恋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讨人厌的、处处搞破坏的恶魔。
这个恶魔此时正捧着她的脸颊,他的嘴唇甚至才刚刚从她的唇瓣上离开。
“……殿下。”
沙利叶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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