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明白,沈罪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看上去那么爱她,却又同时爱着另一个人。
可是人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呢?
沈从容心中烦躁,不愿再想这些事。
她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想强迫自己睡过去。
这时沈罪突然低低地痛哼了一声,将沈从容从有些朦胧的睡意中惊醒。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看向他,就见他眉心紧皱,正低头看着自己受过伤的脚踝。
沈从容的心蓦地抽疼了一下,眼神也软了下来。
关孟洲曾说过,沈罪的脚踝伤得太重,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严重的话以后走路都会跛脚。
就算恢复的不错,以后阴雨天伤处也会酸痛无力。
沈罪伤好得很快,这些日子东奔西走,他也表现得毫无异样,沈从容以为他已经没什么事了。
此时才意识到他只是将伤痛隐藏了起来。
沈罪再没发出一点声音,面无表情地用力揉捏着伤处,衣角下隐隐约约露出了红肿的脚踝。
沈从容有些着急地坐了起来:“你别动了!”
沈罪惊讶地抬头看向她,沈从容和他对视了片刻,轻声问道:“很疼吗?”
“没有。”沈罪否认道,他不着痕迹地用衣角盖住脚踝,有些歉疚地说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你都没发出声音,怎么把我吵醒?”沈从容语气有些不好:“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沈罪笑了一下,轻声应道:“好。”
沈从容将他的外衣拿在手里,起身走到了他的身旁。
沈罪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就见沈从容直接将外衣塞到了他的怀里。
沈罪以为她是要与自己保持距离,沉默地攥了一下那件外衣,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沈从容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低声骂道:“你自己就穿这么薄的一件单衣,还敢将外衣给我?”
沈罪摇了摇头:“我不冷,你穿吧。”
沈从容脸色冷了几分:“穿上。”
沈罪见状,不敢再与她争执,乖乖地穿上了那件黑色的外衣。
衣服上还残留着沈从容身上的清香,沈罪睫毛微微颤动,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
沈从容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伸手拨开他的衣服,露出了红肿的脚踝。
沈罪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有些慌乱地移开腿,就被沈从容直接按住了。
她不容拒绝地摸着他的脚踝,缓缓按摩起来,不像沈罪的动作那么粗暴,她的手法很专业,力道也适中。
她为了给沈见月按摩,专门向关孟洲学习过手法。
虽然以前没有给沈罪按摩过脚踝,但也在关孟洲给他治疗时见过几次,因此能摸索个大概。
沈罪怔怔地看着沈从容,她正低头认真地为他按摩,温热的手掌恰到好处地揉捏着他的脚踝,所有的伤痛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心也像是飘在云端。
沈从容给他按摩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期间沈罪不想累到她,多次开口阻止,都被她无视了。
沈从容按摩完,又为他的脚踝涂上了一层药膏。
柔软的手指摩挲着他的皮肤,等到涂完,沈从容才发现沈罪的脸色微微泛着红。
沈从容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些暧昧。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耐心地叮嘱道:“以后不要胡乱揉捏伤处,手法不正确,不仅不能缓解酸痛,还会加重伤势。”
“多注意天气,阴雨天来临前,及时做好防护措施,尽量不要出门,非得出门也要穿好厚袜子,千万不能受凉。”
“平时定期按摩涂药膏,定期用艾草熏蒸脚踝,等到回到山庄,你也经常去泡泡温汤,这样总能好受一些。”
她自顾自地交代完,见沈罪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沈罪连忙点了点头:“听见了。”
沈从容像哄小孩子似地说道:“听见了也要做到。”
沈罪低低应了一声。
沈从容其实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沈罪是为了她才受的伤,她不想这个伤痛伴随他的一生。
她柔声问道:“还疼吗?”
“不疼。”沈罪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我没什么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沈从容叹了口气:“不想让我担心,你就快点好起来。”
“人生在世,求得不就是舒服随心地活着吗?”沈从容说,“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成日里想着自虐。”
沈罪一愣,答应了下来。
沈罪耳边听着沈从容关心的话语,像在做一场恍如隔世的美梦。
这些天来沈从容不想理他,沈罪怕惹她不快,也一直刻意躲着她。
没想到今晚她会对他说那么多话,还为他按摩了伤处。
沈罪简直受宠若惊。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沈罪一向寡言,沈从容也不知再说什么。
她困倦地眨了眨眼,故意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去睡觉了,你也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沈从容说着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沈罪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跟随着她。
沈从容靠在岩壁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能感受到沈罪若有似无的视线,心里有些起伏,酝酿了很久都没有睡意。
她突然开口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罪一怔,她依旧闭着眼,那个问题就像是随口一说,但他知道她其实在等着自己回答。
“没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沈罪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安:“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沈从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总不能一直陪着我们,早晚都会离开的。”
沈罪脸色发白,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她们?
他从来就没想过离开,就只想一辈子守着她们。
她…是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三皇子那里还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你们可能还会有危险,我现在不放心离开。”沈罪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可以让自己留下的正当理由。
沈从容睁开眼睛看向他:“我不是在赶你走,只是希望,如果你有一天要离开的话,可以提前通知我,让我能做好准备。”
沈罪眼眸沉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应了一声。
沈从容看着他落寞迷惘的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再说什么。
她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里的念头乱糟糟的,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雨就停了,众人继续赶路,官路宽阔平坦,他们坐着马车三天就到了地方。
山庄的轮廓远远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沈从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当初根本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这一去一回,小安然已经七个月大了。
但是这一趟不虚此行,他们治好了蓝竹的伤,找到了沈罪,还带回了苏醒过来的沈见月。
马车终于驶进山庄,沈从容一路为沈见月介绍着风景。
她挽着沈见月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让她住在正房,自己则搬到厢房,母女二人重新住到了一起,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整理好行礼后,沈罪帮着照看小安然,沈从容就带着沈见月和蓝竹在温汤里好好泡了个澡,然后安稳地睡了一觉。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身上的疲乏已经散了大半。
到底还是家里舒服,沈从容身体轻松,也没了什么心事,心情愉悦地走出了门。
她走进正房去找沈见月,就见她正坐在窗台旁绣着东西。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自己没有绣完的小衣服。
沈见月正认真又缓慢地替她接着绣了下去。
小安然正睡在她旁边的婴儿车里。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这场景美好得不似人间,沈从容莫名其妙湿了眼。
沈见月无意间与她的视线相对,才发现她在这里,她温柔地笑了一下:“可算是醒了,肚子饿不饿?”
沈从容点了点头。
“桌上有点心,你先垫垫肚子。”沈见月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起身说道:“我去给你热热饭。”
沈从容拦住她:“别麻烦了,一会一起吃午饭就行了。”
“那我去给你盛点粥。”沈见月说道。
“我一会自己去。”沈从容拉着她坐了下来,看着放在一旁的小衣服,故意转移了话题:“您怎么也不多休息会,还做起了绣活。”
“我就是闲来无事,看房里有你为小安然绣了一半的衣服,就想拿起来练练手。”
她叹了一口气:“不中用了,如今连针都拿不稳,多半晌才绣了这么一点。”
她的手还是不太灵活,因此绣得很慢。
“哪有?”沈从容一脸的不同意:“您的手艺还是那么精湛。”
“哪里精湛了?”沈见月知道她是在哄自己,眼里却也多了些笑意:“比从前差了太多。”
“慢慢来嘛。”沈从容:“您养好了身体,这些都不是问题。”
沈从容突然想起了什么,蹲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腰撒娇:“我的孔雀团扇丢了,您再给我缝一个。”
沈见月有些疑惑:“你当时不是没带走吗,怎么弄丢的?”bïmïġë.nët
沈从容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就是说啊,我只在家里找到了嫁衣和喜被,没有找到我的扇子。”
看来沈见月并不知道叶家的那些人抢了她的绣品,沈从容悄悄松了一口气。
沈见月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知道了,重新给你绣。”
“不用着急,您现在先休养身体,以后有的是时间。”沈从容将头埋在她怀里,轻声说道:“你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沈见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心疼地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沈从容摇了摇头,说了声“没关系”。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日子都是美满的,那就足够了。
沈见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趁着这个机会又问道:“你给娘说说,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叶家人对你好吗?”
“挺好的。”沈从容避重就轻地给她讲了一些趣事,比如花灯节出去游玩,再比如通过卖画认识了元荔。
她讲得生动有趣,沈见月听得眉开眼笑,只是笑完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从容握着她的手晃了晃:“怎么了?”
沈见月捏了捏她的脸:“每次问你就给我讲这些趣事,可生活里不会总是快乐,可你却从不跟我说你的委屈和难过。”
“没有啊。”沈从容解释道:“我是觉得都过去了,就没什么好说的。”
沈见月眼含担忧地看着她:“你越不说,我这心里越觉得不安。”
“您别多想。”沈从容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您如果想知道的话,我什么都会告诉您的。
她斟酌着字句,正想说话,这时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没多久关孟洲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提着药箱,来给沈见月针灸,沈从容起身让出位置,刚才的话也中断了。
沈见月对着关孟洲笑了一下,问道:“住得还习惯吧?”
关孟洲点了点头:“这里环境很好,我很喜欢。”
沈见月:“那就好。”
关孟洲看了眼旁边绣了一多半的小衣服:“可以做些绣活训练一下手指的灵活度,但不可太过操劳。”
沈见月应了一声:“我会注意的。”
两人说着很平常的话,但却透着一种无可名状的默契。
沈从容抱着小安然,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到了傍晚,沈从容和蓝竹带着小安然去后山散步,看见了一整天不见人影的沈罪。
沈从容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正在用泥浆修砌围墙。
这段围墙不知怎地塌了半截,它位于偏僻的角落,旁边有茂盛的灌木遮挡着,也不知沈罪是怎么发现的。
沈罪抬眼看向她,说道:“这里脏,你离远点吧。”
沈从容没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罪眉心皱起,神情有些严肃:“看墙体断裂的痕迹,像是有人故意破坏的。”
沈从容下意识地睁大了眼:“什么?”
沈罪说道:“也不一定是人为,或许是我判断错了。”
不管是不是人为,小心些总是没错,沈从容也没了心情散步。
她将小安然送回了院子,让石荣和蓝竹照看她,自己则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用木钗挽起头发,用篮子装了些工具,快步回到了后山断墙处。
沈罪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从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来帮你啊。”
“不用,我来就行”,沈罪连忙劝阻她,“你快回去吧,这里太脏了。”
沈从容一点也不听劝,自顾自地走到沈罪身边,她套上一双黑色的手衣,又将另一双递给沈罪。
沈罪摇头拒绝:“我手已经脏了,就不用了。”
“不行,这泥浆太伤手了。”沈从容却很坚持:“你可以洗了手再戴。”
说着她从篮子里拿出水壶,用里面的清水给沈罪洗了洗手,然后让他甩干水珠,戴上了手衣。
然后她拿着一把抹刀走到他身边,认真地观察着他的动作。
砌墙所用的泥浆是沈罪自己调制的,他的动作也很娴熟,一看就是以前做过这种活计,沈从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做这些的?”
沈罪下意识地回答道:“以前在边关经常修筑防御工事,所以……”
他似乎反应了过来,没再说下去,沈从容面上没什么反应,实际上却已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原来他还在边关当过兵。
看沈罪的反应,似乎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便没有追问。
沈从容学东西本来就快,做事又认真,通过自己的观察,再加上沈罪的指导,很快就掌握了砌墙的技巧,砌得又快又好。
沈罪都有些难以置信。
沈从容面上云淡风轻,可是眼睛轻飘飘地暼他一眼,里面是藏不住的得意。
沈罪暗暗笑了一声,觉得她可爱又迷人,心也软成了一团。
墙砌到了高处,沈罪跳了上去,沈从容则在下面给他递砖,两个人通力合作,很快就完成了。
沈罪将最后一块砖砌好,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沈从容有些羡慕地说道:“我也好想会轻功啊。”
沈罪以前答应过教她,她却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学。
“对你来说,不太难的。”沈罪说道,“你想学的话,我明日就可以教你。”
沈从容欢喜地应下:“好啊。”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个人收拾了工具,一起向前院走去。
这番合作下来,两人不再那么尴尬,有些恢复了从前相处时的状态。
他们聊起可能会破坏围墙的人,沈从容皱了皱眉,猜测道:“会不会是三皇子又派来了人?”
思来想去,她能想到的最别有用心的敌人也就只有他了。
沈罪也有此猜测,但还是不能确定。
看沈从容脸色有些不好,他安慰道:“别担心,我会经常过来巡查的。”
也只能如此了。
沈从容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沈罪摆了摆手:“没什么。”
谁都没想到,沈罪还没来得及巡查,当晚就出了事。
这天深夜,庄子里的灯都熄灭了,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而后山隐蔽的墙角处,刚刚砌好的砖墙被人重新砸毁,几个衣衫破烂的人踏着一地的碎石走了进来。
这些人似乎很熟悉这个庄子,飞快地朝着沈从容所在的院子跑去。
他们到了地方,用力撞开了院子的门,毫不迟疑地向着正房冲了过去。
沈从容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又想起被人破坏的围墙,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透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几个诡异的黑色的身影正在用力地撞着正房的门。
门很快就被撞倒了,那些人眼看就要闯进去,沈从容心里一急,直接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听见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然后动作一致地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清淡的月色下,他们的模样如出一辙的瘆人,惨白的脸和血红的唇,而那双空洞的眼睛则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从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几个人已经如同鬼魅般向她冲了过来,她猛地关上了窗子,又颤抖着手拉上了插销。
他们竟然用头对着窗户“咚咚”地撞了起来,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窗户眼看就要被撞烂,沈见月房里的灯亮了起来,她也发现了不对劲,透过窗户看过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如预想那般被吸引走,他们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撞起窗户。
沈从容咬着牙用力将桌子抵着窗户,又放了很多箱子在上面增加重量。
这只稍稍拖延了一些时间,“砰”地一声,整个窗户框都掉落了下来。
那几人一个接一个顺着窗户飞速爬了进来,他们动作僵硬,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沈从容惊叫一声,她抱起小安然退到了门边,在他们靠近前打开门跑了出去。
迎面正好遇见了跑过来的沈见月,沈从容顾不得多说,将小安然塞到她的怀里。
然后又跑回门边,直接把门从外面插上了。
几个人又“咣咣”地撞起门来,沈从容连气都来不及喘,一手抱着小安然,一手拉着沈见月就向外跑去。
身后传来门被撞倒的声音,沈从容她们也到了院门口。
可就在这时,沈见月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运动。
沈从容焦急地想扶起她,沈见月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大喊道:“别管我,你快带着孩子走。”
沈从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怪人已经近在咫尺,她一咬牙转身半趴在沈见月身上,牢牢地护着她和孩子。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似乎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些人腥臭的呼吸声。
不安如同锁链一样狠狠地勒着她的心脏,她紧紧闭着双眼,带着哭腔大喊道:“沈罪!”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锋利的风声呼啸而过,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身后倒是传来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从容缓缓睁开眼看过去。
风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沈罪一袭黑衣,神情冷到了极点,他的腰背如大树一般挺拔,手持一把锋利的宝剑,密不透风地护在她们前面。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相公变成鬼以后更新,第 72 章 Chapter72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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