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秦言所说,黎思的出现是个意外。
可庄司更觉得这是命中注定,是他怎么也抵抗不了的命运,就像赚钱,一份努力一份收获,命运里的一切所得都是有代价的。
如饕餮说,黎思用自己的性命拯救了秦言,所以秦言用剜心绝情的方式来铭记他,而他们的再次相遇也许就是秦言付出所得到的回报。
秦言也许认不出黎思是谁,可饕餮知道,自己知道,那颗长在自己胸腔里的心也知道。
“我究竟算什么呢?”庄司把五指深深掐进肉里,疼痛让他仿佛又回到了被饕餮强拖进阁楼禁地的那天。
从误打误撞地闯入妖鬼聚集的碧落公寓,再到毫无自知之明地闯入秦言的感情,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闯入者。
窗外的火烧云兀自鲜艳,落日余晖一反常态得开始变得刺目,庄司盯着远方不过多看了几眼,泪水突然迸射/出来,心底的负面情绪也像被这日光辐射暴涨,他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病房外,庄司的哭声也分外清楚。
秦言匆忙挂断电话,冲进病房就看见他抽搐不止的背影。他能清楚感觉到,庄司的心跳不正常。
“庄司!庄司!庄司!”
连喊了好几声庄司的名字,秦言还是没能阻止他的哭泣。
这下连庄司也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他发觉自己无法对外界作出任何回应,身体行为就像被情绪完全操纵,他想告诉秦言自己的状况,可是话到嘴边就只能容许他吐出一个字:“我、我……”
无需多言,秦言两指探向庄司的颈脉。
血浪沸腾,却又不像是妖鬼作怪。
奇怪。
“别怕,深呼吸。”秦言的手指一边沿着血液流动方向逆行,最后按在庄司的心口,释放灵力从外部调整它的跳动。
“呼呼——”庄司躺在床上,视线从夕阳上移开后,那种极度的负面情绪陡然消失。
就在他刚平复下来时,整个楼层都出现了躁动,病房外哀嚎、怒吼、哭泣声忽然骤起,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叫铃响个不停。
庄司忍不住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晚霞像被凝固在天空,那轮本该西沉的太阳不降反升,好像时间被强行逆转了过来。
那股躁郁又开始在心底蠢蠢欲动。
这太阳有古怪。
他飞快收回目光,抓住秦言的手:“秦言,你看这太阳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闻言,秦言抬眼直视越发鲜红的落日,眉头紧蹙,飞快将窗帘拉上,确保病房里没有半点室外光。
走廊里的人声中怒吼似乎又多了些,仔细听还能辨认出其中几个来自服务中心的护士。
那道红光不是来自太阳,而是灾星。
秦言掐指推算,掏出手机拨通了沈琼年的号码。
病房里只开了中间一根日光灯,庄司也坐在病床的正中,他看着打电话的秦言,灯光的阴影好像在他们之间投下了一道深壑。
电话那头的沈琼年语速很快,秦言和他说的三两句也语速飞快,乍一听简直像是在进行语音加密通话。
庄司神游在光影里,只听到沈琼年好像又要过来。
“我现在让沈琼年过来,他会尽快带你回去,在他到之前,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看日光,也不要给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开门。”秦言托着庄司的脸,耐心地叮嘱,见他表情茫然又吻了吻那低垂的眼尾。
庄司挽着秦言的脖子,语气里满是沮丧:“为什么你不带我回去?”
“现在的情况不好解释,总之我会和饕餮尽快把异动解决,听话。”秦言顺了顺庄司颈后的碎发。
听话!听话!又是听话!
这个词只会让庄司联想到那个乖巧又温顺的黎思,也许秦言想要的从来都是像他一样的人。
可即便心有不满,庄司还是趴在对方肩上点了点头:“嗯,一定要注意安全。”
秦言离开时特意让庄司反锁了门。
病房外的碰撞和打斗声逐渐增多,透过房门的副窗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暴怒扭打在一起的医护人员,疯狂用剪刀自/残的病人,失声痛哭到倒地抽搐没有休止的护工……
庄司从没有见过这么疯癫又怪诞的景象,那些活生生的人就像是在表演一场畸形秀,甚至有病患狂笑着把四肢扭成麻花形状。
“嘶——”他隔着玻璃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嘭”的一声。
一只扎满针头的手拍打在副窗上。
庄司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那只手击掌似的拍打着玻璃,满是皱纹,仅靠二两薄皮吊着青筋,看起来似乎是个老人的手。
没敲几下,另一只颜色稍深的手举着铁棍重重打在那只手上,庄司甚至听不到老人的声音,那两只手就都消失在副窗下。
一声钝器闷响,红白之物飞溅而出,糊满了整面玻璃。
庄司咽了咽嗓子,屏气重新靠近副窗,试图从没有被污染的小缝里察看外头的情况。
刚一凑近,一张满是血肉碎末的脸就扑在了门上,而赤红的眼睛不知疼痛地抵在那道缝隙上,细碎的骨碴刺进去也依旧睁着,就像是在搜寻鲜活的猎物
——外面的人也在看里面。www.bïmïġë.nët
庄司捂着嘴,一动不动,直到那张脸被窗上滑落的血珠遮挡才敢呼吸。
门外的人停留一会儿,似乎没有看到庄司,这才一无所获地走开。
这边的惊吓还没结束,另一边的窗户又被打破,窗帘下凸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庄司一个滑铲,抄起输液架就准备给他来个当头一棒。
沈琼年拍落裤腿上的碎玻璃,一边骂一边掀开帘子往屋里走:“我靠,这什么情况?丧尸围城?”
“沈琼年!”庄司放下手中的铁架,当场就照来人胸口给了他一拳,指节震得微微发麻。
沈琼年吃痛地捂着胸口:“操,我来救你你还打我?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又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得了,给我打住。”庄司打断他的俗语乱炖,“你怎么不走正门进来?我刚刚差点被你吓死。”
沈琼年指了指庄司背后已经糊满血肉的玻璃:“你觉得我要是从这儿进来得多久?拜托,国道堵车我还不能换高速路了?秦言让我来接你的时候也没说外面是这种情况啊……”
“啊——”病房外惨叫连连。
“喏,戴上,一会儿可得抓紧我。”沈琼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庄司接过一看,是一副墨镜。
“这秦言就说不要让你看到太阳,我寻思着戴个墨镜不就得了,还特意给你挑了个最新款,怎么样?潮不潮?刷的还是秦言的卡哈哈哈哈。”沈琼年自顾自说着,边说边脱下外套,露出一套紧身防护甲,解下腰上盘着的安全绳就要给庄司绑上。
庄司心想:难怪锤他我的手更痛。
绳结一推到底,牛皮绳勒在肚子上痛得要命。
庄司一把把绳子扯开:“等会儿,你这是干什么?”
“安全绳啊,等会儿带你走窗户,绑个绳子就不怕你掉下去了呗。”
沈琼年说得轻巧,庄司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像条老腊肉一样被沈琼年挂在腰上乱甩的悲惨结局了。
他反手敲了敲沈琼年的护甲:“你一个僵尸全副武装成这样,我一个伤患就干勒?你是嫌我命长还是真觉得我是钢铁侠?”
“说的也是。”沈琼年按着自己的护甲,指上银戒一闪,手中就多了套一模一样的防护甲,“那你也赶紧穿上。”
庄司指着那枚戒指问:“那是什么?”
“你说这个?阿兰特给的血族宝器,能完美复制物体,不过毕竟复制品维持不了太久,十二个小时就会自动消失,所以我平时都用它来复制爆米花吃,这样看电视既能吃到饱又不会有负罪感,毕竟像我这样的靓仔也是需要身材管理……”
庄司穿好防护甲,心里突然生出了大胆的想法。
“摘下来借我用用。”
沈琼年把手护在胸口:“你要干嘛?”
“附耳过来。”庄司朝他勾了勾手掌。
沈琼年照做,在听到庄司的提议后,先是惊讶,再是犹豫,最后是了然的点头:“好家伙,真有你的,这一次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事成之后一定得让秦言给我加钱。”
……
507房门从内打开。
庄司和沈琼年并排走出,黑色的墨镜护甲与白墙形成鲜明对比,二人手中都拿着白色灯管,手指上也各戴着一枚款式相同的银戒。
庄司戴的是复制品。
他们二人已经在病房里试验过了,复制品也有同样的能力。
耀眼日光无孔不入,甚至把过道也完全渲染成红色,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老弱病患,他们的身下被拖出长长的血痕。
其他人一见到庄司,目露凶光,就像饿极的野兽看到了美味的猎物,一瞬间全部飞扑过来。
“开始搞事。”庄司和沈琼年相视一笑,举起灯管。
啪——
面对身材壮实的护工,庄司一管爆头,灯管瞬间爆出白烟,趁对方分神,庄司用手肘顶着那人的下巴给他戴上墨镜。
啪啪——
沈琼年两手各持一根灯管,像打架子鼓似的跳起来敲碎在两个红眼睛病患肩头,白烟呛鼻且晃眼,他又复制出一根灯管抵着二人的脖子给他们戴上墨镜。
啪……
灯管易碎,打在那些发狂的病人身上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但玻璃破碎的声音能暂时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这就是给他们戴上墨镜的最佳时间。
手中的灯管碎了,很快就能复制出一根与最初相同的灯管,庄司和沈琼年一手挥管一手戴墨镜,很快就将五层所有的红眼睛都清扫完毕。
“直接去一楼?”沈琼年按开电梯门,直接走了进去,见庄司还朝着东侧楼梯的方向看,问,“再不走别的楼层的那些人就上来了。”
“我去那边看看。”庄司撂下这一句话就跑了过去。
刚才他和沈琼年一路开道,所有病房的病人都被清点到了,但唯独没有看见一个人。
518的房门紧闭着,庄司推了推,门似乎被里面反锁了。
他拼命地拍门:“黎思?黎思?”
无人回应。
透过玻璃副窗,庄司看见了一颗抵在门后的小脑袋,因为黎思太矮还半蹲着,所以他只能看到一部分的头顶:“我看见你了。”
果不其然,那颗脑袋抖了抖,门被顶得更紧,侧边连一点缝隙也不留下。
庄司不是圣人,不会拼尽全力保护黎思,也没有耐心劝导黎思开门带着他去安全的地方,可最后还是给他留下了一副墨镜。
所幸门底下的缝隙够宽,足够塞过去一个墨镜。
“我知道这很难跟你解释,但你如果不想变得刚刚外面这些人一样,还是戴上它,别看阳光,也最好不要出来。”
门后透过的光动了动,庄司知道他拿起了墨镜,莞尔一笑:“走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碧落公寓更新,第 87 章 红日辐射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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