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人类啊,和我们的世界截然不同,他们有吃有喝,还有玩的。
他们不用把生命中的一部分提出来,为飞上天空而做准备,只要花点钱买一张飞机票就可以比我们这些有翅膀的飞蛾看的更高更远,甚至还可以去水里、去地下……他们几乎是无所不能,就连感受到的情绪都比我们多,那不就是天堂吗?
于是,大家疯狂了,有了灵智的虫子会去主动攻击同类,哪怕那些是它们的兄弟姐妹也无所谓,为了化妖,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那是我成为蛹之前,最后的一段日子,可能,那就是所谓的地狱吧,兄弟姐妹互相残杀,目的都是为了吞食对方,从而获得对方身上那一点残缺不全的魂魄,可不同的是,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了,立马就会灰飞烟灭,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毕竟啊,这世界上魂飞魄散的灵魂有的是,昆虫鼠蚁多到数不清,一条飞蛾幼虫的性命,重要么?
好像是不那么重要。
当时的我感觉到了一种不同于满足和无聊的情绪,虽然也是第一次,但我明白,这就是害怕。
我想躲避,想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可是不行,我的能力实在是有限,爬到稍远一点的树干上,对我来说就已经极为困难,更别说换一个环境。
当然了,作为飞蛾幼虫的我,还是有捷径可以走的,那就是从树枝上跳下去,落到地面上,那里有些小草,吃饱喝足肯定足够,可是,我不太敢。
从树上到地下的高度,简直是太高了,相比周围的地狱,这又何尝不是一次地狱探险呢?
无奈之下,我只能尽我所能爬到群体的边缘,远离自相残杀的它们,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的成蛹,其他的,都等以后再说吧。
我觉得挺可笑的,我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幼虫,我的生命注定了要去吃了睡,睡了吃,直至死亡,可是现在,随着那场大雨,饥肠辘辘的大家吃了些不同于以往的食物以后,一切都变了,原本的平静生活也不知在何时开始,成了奢求。
渐渐的,它们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瑟瑟发抖的我身上,我们之间第一次有了沟通,只可惜,不是兄弟姐妹们该有的抱团取暖,而是弱肉强食……
盛夏,平静而又聒噪,人们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脚步总是会加快一些,因为这个温度不太舒适。
太阳毒辣,几乎摧残着每个人的肉体,心灵,以及灵魂。
没有人会去在意,路边树上的虫子如何去想,现在又在干嘛,那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不值得自己去动脑思考。
可那对于我来说,很残酷,也很痛苦,我既希望自己能更聪明一些,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寿命,去享受享受树外的世界,又不想活在一片杀戮,贪婪和暴食的树干上。
只可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终于,我挺了过来,和最后剩下的几十个同伴一起,化成了蛹,迎来了短暂的休息,即将进入我们生命的尾声。
到底是化妖成功,还是灰飞烟灭,在那时看来,都是个未知数。
成蛹的十来天,好似一场大梦,那是我难得平静的日子,甚至后来我还会想,如果当初成蛹的时候,就那么安安稳稳的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毕竟,我们身处地狱中,闭上眼睛,仍有假装在天堂的权利。
故事讲到了这,类人蛾有些伤感:“能再给我根烟吗?”
我沉默着掏出了烟递给了她,这一次,她无师自通,已经完全学会了:“后来,我是一只飞蛾,和我的同类们依旧是自相残杀,弱肉强食,最终,我获胜了,但也差点死掉,只能找一个人类达成共生,脱离我的肉体,我没想害过谁,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真的。”
我有些相信她了,比起我的世界,她生存的法则太过残酷,能熬到这一步,确实是拼尽了自己的一切,可无论如何我都明白,我不能让她占据江菲菲的身体,那对江菲菲来说,太不公平了。
“共生并不是像你想的这样。”我回道,“你向往人类的世界,拼命的化妖,我可以理解,可如果你去占据了某个人类的身体,那就是在害人,会有专门管这种事的人来制裁你,更多时候,他们甚至不会听你的理由,你懂吗?”
很难想象,我和一只类人蛾能坐在一块,心平气和的讲道理,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还真听进去了。
“我明白,可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只是想活下去……”
类人蛾的话让我心头一震,我突然发现,我所谓的善恶理论,再次发生了些改变。
对于她来说,想要更久的存活下去,去体会飞蛾从来没经历过的日子,就必须与人类共生,或者说,去害人。
可她有错吗?她的本意是为了害人而害人吗?
那我呢,我错了吗,我到底该不该阻止她?
我察觉到,只有确定了善恶其中的一样,我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反之,类人蛾的善恶我定不下来,那我自己为之做出的一切,也就没有了善恶之分。
那么这一次,既然谈不上谁对谁错,我是不是可以找出一个两边都能接受的办法呢?
我苦笑了一下,心中又一次响起了老姜头的那首诗,是非善恶收池人,真是一点不假。
看来啊,从我接受了收池人身份为止,按照老姜头给我的思考方式去做事,总是没错的,这世间黑白不分,大多时候,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腌臜事,所以善恶定夺很难,具体如何去判断,全在我这位收池人的心里。
或者说,老姜头在世的时候,不就已经教过我一次了吗?
“类人蛾,我有办法了。”我回过了神,对着她说道,“你脱离江菲菲,寄生在我身上,和我共生吧。”
“你不怕我占据你的身体吗?”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二件事——自制。”我帮她掐灭手中的烟头,讲道,“我要请你当我的仙,从今以后跟着我,寄生在我的身上,当然了,你要学会自我抑制,不能完全占据我的身体,如果做的好了,我会给你奖励,在某些日子,把身体借给你用,如果做的不好,企图抹杀我,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我……”类人蛾睁着大眼睛望着我,有些惊讶,“我能做到吗,你说话算数,不会让我消失?”
我笑了笑,把兜里的薄荷糖拿了出来,倒出一粒放在桌子上,其他全都扔进了垃圾桶:“我的诚意就在这了,其实这个世界很复杂,你可以不信任何人,但是你不能不信我,一位收池人。”
“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吃下这粒薄荷糖,离开江菲菲的身体,我会接纳你,等以后我开堂口了,你就是上面的第一位仙,不过我不会强迫你去堂营里,如果你喜欢,可以一直寄生在我身上,我不介意。”
类人蛾犹豫了,那粒薄荷糖对她来说,都能算得上是毒药,换作是谁都会犹豫的。
没关系,反正我时间很充足,可以让她慢慢考虑,是继续将错就错,和我鱼死网破,还是选择离开江菲菲,和我共生,体会她想要体会的那个人间,这应该不难选择吧?
良久,类人蛾给出了她的答案。
她是个聪明人,尽管这是第一次跟我打交道,可她还是愿意尝试一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茶几上的薄荷糖,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和阿龙不一样,她没有吐,也没有做出多激烈的反应,只是翻了个白眼,昏死了过去。
随后,江菲菲的胳膊上飞出了一只比巴掌还要大很多的飞蛾,拥有深蓝色的翅膀,以及一张女人的脸。
我咽了咽口水,就算抛弃了肉身,成为了魂魄状态,一样不耽误她长的丑,尤其是这张人脸,放在飞蛾的身上,看得我都要做噩梦了。
“来吧。”我深呼吸了两口气,郑重的说道,“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命。”
类人蛾没有回答,她围着我飞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散发着深蓝色的光,钻入了我的体内。
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不适,就好像她在挤我,要把我的魂魄给挤出身体一般。
“我靠,你在干嘛!”我紧张了,赶忙大喊道,“你要是真想把我挤出身体,我保证你会出事!”
这一次,类人蛾的声音从我的心里传了出来:“你的肉体和我在相互排斥,这很正常,不是我在挤你,用不了多大一会就好了!”
果然,又过了大概三五分钟,难受的感觉消失了,和我的想法一样,她与我达成了一种共生,没抢夺我身体的使用权。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肩膀被类人蛾落过的地方,竟然多了一个纹身,不是类人蛾的样子,反倒是一条虫子,毫无美感。
“这是啥啊?”我用手搓了搓,那真的是纹身,搞不掉。
“这是我的本体啊,飞蛾幼虫,好像每只妖寄生其他生物上,都会留下这种本体纹身,作为共生的痕迹,祛除不掉的,除非我离开了你。”
类人蛾的声音依旧是从我心中传来,比起刚才,多了几分喜悦:“既然咱俩真的共生了,我从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三十二,是一只飞蛾,以后跟你一块见识这个世界的时候,希望你能多教教我。”
“好说好说,我叫林之中,是一名入殓师。”我苦笑了一下,“三十二,咱们先商量一个最根本的问题行吗?”
“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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