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的，是华丽恢宏的哥特式建筑，一栋栋都如同登天之塔；然后的，是破旧的房子，脏乱的街巷，那些堆积垃圾的角落，恶臭熏天。
镜头引导着视线，慢慢落在垃圾堆上的孩子们，他们的手很脏，衣服上满是破洞，肚子咕咕叫着。
处于旁观状态的帝俊眉头一挑，这不是他的记忆，他把动漫暂停，手机揣进兜里，转头去看昔拉。
昔拉神色如常，冲帝俊笑了一下，伸手去碰旁边的建筑物，却只能穿过，摸不到实体。
画面继续，视角固定在一个灰头发的小孩儿身上，那小孩儿约有五六岁，手里抓着几个别人吃剩的馒头，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只是那些脏兮兮的馒头上，不断有水滴划过，而水滴的源头，似乎就是那个小孩儿。
他在无声地哭。
身边有神色匆匆的大人走过，所有人都避开这个孩子，因为他们的衣衫还算整齐，不至落魄。
他继续向前走，从一个垃圾堆，走到另一个垃圾堆，那是一个小巷，有很多孩子蜷缩在纸壳箱里。
小孩儿蹲在一个边缘处的纸壳箱前，冷风呼呼地吹，冻得他忍不住发抖。
他通红的手，把馒头放进纸壳箱里，有个看起来比他更瘦弱的小孩子滚出脑袋，那个小孩子脸颊深陷，呼吸微弱，头发干枯，依稀可辨是头紫发。
紫发小孩子用那种细弱的，快死了的声音，说一种很复杂的语言，大抵是因为旁观视角的原因，三人听懂了这句话。
他说：“我要死了，留给自己吧。”
灰发的摇摇头，说：“我要走了，你吃了说不定可以活下来。”
假如没有旁观视角，别西卜依然能听懂他们的话，——这本就是圣裔最开始的通用语言。
他看到这儿，不由自主地望向昔拉，斟酌了字词，却迟迟没有开口。
而剧情还在继续，昔拉的脸也始终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反应。
灰发小孩子把食物留给了紫发的那个，独自一人来到喷泉边。
喷泉涌出来的水是干净的，落入池子后就被池子里的垃圾污染了。
池子边坐着一个女人，浓妆艳抹，金色卷发，身着巴洛克风格的长裙，披着雪白披肩，她问：“真的打算和我走吗？那种俱乐部，说白了就是青楼，你懂青楼是什么意思，对吗。”
“我知道，”他很小声地回答，接一捧干净的水，把脸上的脏污冲掉，喃喃道：“我把吃的留给我朋友了，说不定他可以活久一点……”
那张洗干净的脸，虽然稚嫩却很精致，眸子灵动，流光溢彩。
触及这张脸，帝俊神色一僵。
“姐姐，”小孩儿大大的眼睛望向金发女人，隐约有种期盼在，“那里真的能吃上热的饭菜吗？”
金发女人定定地看着他，说：“能。”
画面一阵抖动，陷入黑暗。
而他们三个是黑暗里唯一清晰的人影。
“是你吗？”别西卜轻声问着昔拉：“那个紫头发的是切西亚吗？”
他在那个俱乐部里认识的昔拉，昔拉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以前的事情。
这段往事，还是从切西亚那听来的，切西亚说，小时候昔拉救过他，大概指的就是那两个馒头吧。
昔拉沉默片刻，应道：“是啊，我都快记不清了。等我出去，蓝名的脑袋别想要了。”
“我能问问，”别西卜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跟她走了吗？”
“当乞丐有前途吗，”昔拉平静地说：“起码在那儿能有口饭，还有暖和的地方可以睡觉。”
他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看似平静的目光，却一直未敢去看帝俊，任由帝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黑暗消散，画面转至一间满目大红的房间，哪怕在这死了人，哪怕血流满地，都不会明显。
小孩儿还是那头灰发，年纪瞧着也不大，只是较上个画面相比，他不再那么骨瘦如柴。
此刻，他身无一物躺在床上，眼睛凝望着天花板，对将要来临的事情或许有些惶恐，更多的却是静默。
思想上的静默，感受到了一切命中注定的悲哀，只能静默的静默。
他的第一次卖出去了，他听了，是很高的价格，值得欣喜，明天或许有更好的一切了，午餐会有肉吗。
忽然，昔拉的呼吸一下子错开了轨迹，他强行稳定声线，气息在抖。
“阿俊，”他轻声道：“别看，求你了，别看。”
早知就该一个人进来。
起码不该和帝俊一起进来。
帝俊一直看着他，可昔拉没有回头，他阖上双眼。
开门、关门、喘息、哭泣，全部声音在一瞬间乱作一团，昔拉没能终止回忆继续，可声音被他扰乱成一片鬼哭狼嚎。
或许本来，就是这样一片鬼哭狼嚎。
画面再一次沉入黑暗。
“最开始，那是最开始……”昔拉语无伦次，不知道在向谁解释：“后来，我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很少了……我也不愿意一直接了……真的。”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很低，没有人信他，再真的都是假的。
本来就像假的。
昔拉扯出一个笑，不再说了。
他一直有意模糊的过去，忽然被翻了出来，直接呈现在他最在意，最想隐瞒的人面前。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
他能相信谁会信他的。
昔拉低头，闭着嘴，吞咽了空气，没什么感觉，只是顶到了眼睛，有点酸。毣洣阁
帝俊仍阖着眼眸，悄悄抓住了他的手，握得很温柔，也很坚定。
昔拉一愣，期待地小声问：“你信我吗？”
“我信。”帝俊温柔道，没有多余的话，简单又坚定。
昔拉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信他，都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在乎，他有帝俊的一个肯定就够了。
唯独帝俊不要说残忍的话，他的灵魂是用碎片慢慢黏起来的，帝俊用心捧着，要是有一天他松了手，昔拉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会不会就这样掉下来，哗啦啦地碎成满地银屑。
幸福是遥远的事情，昔拉已经能做到拿着过去调侃自己，可那只能代表他学会了坚强，不代表他原谅了所有痛苦。
他无法宽恕那段过往，也无法宽恕自己的肮脏。
可无论他烂成什么样子，帝俊仍愿意拥抱他。
旁边的别西卜一脸欣慰，可下一刻画面再起，他的表情崩碎一地，失声尖叫：“卧槽，别看别看！！！”
昔拉应声看去，惊愕道：“卧槽……别西卜，这就是你的心魔吗？”
帝俊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我能看吗？”
别西卜大手一挥，强制性更改画面，让它沉入黑暗，大声喝道：“这个心魔请让它成为永恒的谜吧！”
这个画面要是让帝俊看到了，他就不能活着走出副本了。
帝俊：“……”
算了，昔拉没有让他睁开眼睛，他还是闭着吧。
可能因为上个场景被人为摧毁，所以下个画面来得非常快，不过是以放电影的形式。
又是昔拉，画面的声音仍是模糊的鬼哭狼嚎。
这回，他开始为帝俊讲述，从头到尾，把自己的过去全部讲给他听。
“天界七重，一二三天为下界，我在下界卖了十年，换算成神界历法，大概有两百年左右。
我还是乞丐的时候，血潭出了一次故障，整个下界的生命停滞了几百年，但时光没有停滞，等生命停滞结束时，天界和地狱的秩序已经建立了。”
“可以睁开眼睛了，”昔拉一笑，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不知错过了多少，明明我和苍蝇是一辈的，但因为生命状态的问题，凭空小了很多。”
帝俊睁开眼睛，眨了眨，没去看画面，而是认真看着昔拉。
“后来我被人买走，这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我的脑子已经乱了，因为之前有一次，我跑了，还反手一把火烧了俱乐部，被抓回去后他们就把我散了功，整天灌各种各样的药。
说实话我也忘了为什么要跑，或许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或许我不甘一直被困在原地，结果是我失败了，也成功了。”
别西卜也很认真地听，他从来没听过昔拉诉说他的心里话。
“我忘了自己像玩具一样辗转过多少人的手，但我记得，我死在第五重天的北部，被称为垃圾场的荒狱。”
“临死的人是很清醒的，我短暂地回顾了一生，短暂地死去，复活的七年里，人格大于了记忆，我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把七重天杀了个对穿。”
“就那个时候，凯尔特十字枪归在我手，诸神法庭的审判长也成了我。
后来耶和华亲自出面，要调解矛盾，我就顺便把第五重天要了过来。”昔拉拍拍手，露出笑容，“我已经从绝望中站起过无数次，无数磨难成就我，我仍会破碎，可我将永远完整。”
正巧，属于他的最后一个“心魔”落幕。
不知为何，别西卜鼓起了手，赞叹不已：“生命如此脆弱，又是如此坚韧。”
昔拉：“……”
总感觉你个老小子在嘲讽我。
不过他并没有理他的打算，而是回眸注视着帝俊。
帝俊眼神微动，相握的手稍稍用力，把昔拉拥在怀里。
昔拉表情一暗，手指动了两下，轻轻搂住他的腰，贴在帝俊耳边，低声说：“阿俊，我爱你。”
“Metoo。”
好生草的metoo。
昔拉一时竟不知从何接起。
看着他无辜还带点儿懵的表情，帝俊忍不住侧开脑袋笑了下，他特喜欢在这种情况骚一波，看着昔拉的表情偷乐。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猫猫又有什么坏心眼呢更新，第 32 章 过于生草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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