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布满路障,使用削尖的木头捆扎而成的。依托两旁高耸的岩壁屏障,营寨前巨木搭成高高的围墙,正对着的是两扇大大的铁门。墙上开了小小的观察孔。围墙顶端,除了指挥楼之外,还架设了四个炮台,守城用的,是子母连环构造的重型佛郎机炮,陆炮规格,有效射程两里。
如果唐青鸾来得早一点,她还能够看见战斗的场景。看见城墙的大门紧紧闭锁,炮台上的火炮轰鸣,看见士兵们在城墙前奋勇杀敌,弓箭手从观察孔中射箭,火铳手在墙顶站成三排依次射击,看见指挥楼中的军官运筹帷幄,看见一张绣着大大“明”字的军旗在墙楼最高处飘扬。
不过她现在,能够看见的唯有敞开的大门,冒着青烟的火炮,空荡荡的围墙,空荡荡的墙楼,以及光秃秃的旗杆。还有一地死尸,包括守卫军和王红叶手下的倭寇。还有些一些水手正在打扫战场,身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倭寇服饰,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手中握着长矛弯刀,四处走来走去,不时在某具尸体前捅上两下,是为了确认死亡,她想,还是单纯在取乐。
她不由得暗暗攥紧拳头。
“没有毁得太厉害,很好。”
王红叶观察战果的角度则更为实际,抬头看着城墙,评估损毁程度,“如果像港口的哨所那样全打坏,就失去攻占的意义了。”
“这就叫鹊巢鸠占?”
“成语用得很贴切。”她点点头,“打下营寨,目的就是作为我们的庇护所来抵御那些追击的叛徒。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注意到船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你看这座营寨,以其规模和地理优势,我若不集合五支船队的兵力进攻,不可能那么迅速又干净地攻占。”
“哼。”
“我这可不是在讲你们的坏话。”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继续观察,视线完全不在唐青鸾身上,“这次驻岛部队守城失败,主要原因是人手不足,难以为继。即便如此,我也付出了三倍于敌方死亡人数的代价,才能够攻破营寨。这样说,你感觉好点了没有?”
“哼……”
“别哼啊。我是在教你一些兵法的经验技巧,谁知道,也许你以后会用得上呢。可要认真听,别不耐——”
“进寨吧。”青鸾打断她的话。
“好,走吧。”
穿过城门,便入了这所边防军营。进门是广场,士兵集合处,此刻地上则堆积着武器,装备,物资,乱七八糟,遍地都是,几个人在那里分类,将各类用品理整齐,会计师爷林在那里主持工作。青鸾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当时在船上,自己面临处刑时,在场的那个翻译。
再往前,道路两旁是营房,食堂等建筑,此刻这些房屋已经被敌人占据。三三两两的倭寇,屋里屋外,门前门后地,或者四处乱窜,或者席地而坐,有说有笑,神态狂妄地让青鸾看了不爽。还有好些人提着搜刮的物资朝广场走去,王红叶拦下其中一人,用日语问了对方几句话。后者朝她们去的地方指了指。
于是王红叶带着青鸾继续走。
“他刚才告诉我,俘虏都集中到指挥部的大营里了。”王红叶一边走一边说,“存活的还有十七人。”
“有人受伤了吗?”
“基本上都受了伤。程度较轻,就算不处理也死不了的那种。”
“没有重伤的?”
“……不会有的。”王红叶沉默了片刻,回答,“我们走吧。”
大道尽头,一座巨大的三层建筑,那就是守岛部队的指挥所。第三层是瞭望所,从那里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到北方海面的状况,那里现在已经安排上了两个水手观察。第二层是主将,监军,参谋等高级官员办公场所,不过城破之时,主将已经阵亡,监军官也在房间里自裁以免受辱,那些参谋则死的死,伤的伤。第一层是大堂,攻城的倭寇们,此刻聚集在大堂中,四处翻找文件,地图,信函等一切可能具备战略价值的资料,还有金银,钱财等一切具备使用价值的资料,供即将到来的总头领王红叶检阅。
四处一片杂乱,喧嚣声,吵闹声,搬运桌椅,扫荡橱柜的噪音,侵略者走来走去,完全不将议事厅堂的威严放在眼中。那些幸存者,多半是手脚受伤无力再战的士兵,还有一些无战斗能力的文员,被聚集到堂中央,剿除武器,蹲在地上,十七人,被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倭寇包围着,叱骂着。他们已没有了还手的能力,但依旧,守护最后的一点尊严,注视着敌人,目光如炬,不卑不亢。
然而在俘虏之中,特别的竟然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少年,穿着平民服饰,一件素布短衫,在众多军服和官服中看起来尤为显眼。幸存的士兵们将他包裹在人群的核心之中,用躯体遮蔽他。一位受伤的战士,额角流着血,从装束上看起来级别更高,蹲在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臂,用凶狠的眼神扫视着那些倭寇,保护这个孩子的安全。
那些看守却似乎并不特意在乎少年,只满足于拿边缘的几个伤残取乐,或者发泄怒火,用脚踹,用手打,用武器尖端撩拨挑衅。厅堂内的其余倭寇则忙着四处搜刮,跟随王红叶的几位船只头领,则聚在一起,不知讨论什么。还有些在战斗中受了伤的,在此疗伤,比如二副手酒井次郎,攻城时一只左臂被火炮震伤了,现在打着吊带,系在身前。酒井次郎靠在一张桌子前,左臂晃晃悠悠地无力挂着,右手握着他那柄大太刀,面色阴沉,在吵闹的室内一言不发。
看守们依旧忙着殴打俘虏,口中使用各色语言痛骂。广东话,安徽话,山东话,浙江话和苏州话,当然必不可少的是日语。手上持的长刀,长矛,无所顾忌地在那些外围的士兵头上敲打,得意忘形或者怨气难消,可笑,或许,但更加可恶。
“干恁娘,没完没了的啦!”
一个士兵终于忍耐不住,趁他面前的那个看守不注意,一把握住矛杆。那个看守试图将矛拽回来,但他死死攥住,猛地站起身,手上一使劲,就将长矛夺了过来,“老母的海贼子,就会仗着人多,有种一对一啊!”
他将手中的长矛当做棍子般挥舞,那一股凶狠劲,直吓得周围的其他看守远远跳开,握紧手中的武器防御。那个士兵挥舞着长矛,四处划着圈,看哪一个敢上前就挥着棍子去打,嘴里叱骂着,他的身后,其他被俘获的士兵也被这一举动感染,心中一直憋着的怒火也发泄出来,纷纷站起身,挥着拳头,叫骂着。
“来,怎么不敢过来?来啊!”
那个士兵依旧在叫骂,看守们手中握着刀,提着矛,却无人敢走近一步。房其他的倭寇注意到了囚犯的暴动,那些头领停止讨论,朝那里看去,观察情况。又有几个持火绳枪的,举起手中的枪,吹亮火绳,瞄准。但没有收到命令,不敢随意开枪。
“滚过来啊,倭寇!”
“馬鹿野郎——!”
一声低沉的吼叫,酒井次郎扛起大太刀,走向那个士兵。他本身就是高高大大的个子,加上肩膀上扛着的长约五尺的大太刀,即便断了只手,看起来也还是格外吓人。那个士兵也一时被他震住了,然而即刻便反应过来。
“塞您母!”
士兵怒骂一声,挥起矛杆拦腰打向酒井次郎,瞄准的正是对方无法举动的左手,猛地用力一击,“啪——”一声清响,对方竟然不闪不避地任由结实的矛杆打在伤处。
“クソ……”
酒井次郎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面孔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扭曲地如同恶鬼脸庞。他一步冲到那个士兵面前,将手中仍未出鞘的大太刀高高举过头顶,如同挥动棒槌一般,猛地打在对方的额头上。
“樘——”闷闷沉沉的声响。
士兵猝然受这一击,没能躲开,被打得向后退去,脚下一跘便摔倒在地。其余的俘虏,原本跟着呐喊助威,眼见此景,愣住了神。其余的倭寇,原本手持武器紧张地观察局势,眼见此景也愣住了神。
因为另一只手受了伤,拔刀不便。酒井次郎便一只手握住刀柄,猛地一甩,将刀鞘甩飞到一旁。刀鞘在地上弹了两下,还打中一个水手的小腿。他此刻手中握着一柄出鞘的大刀,铁打的刀身闪烁光芒,令人不寒而栗。他再次将刀举过头顶,只是这一次,劈下来的就是厚重的,足以将人一分为二的巨刃。
“馬鹿……”
嘿,又是这个词,谁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意思啊?
“酒井,何してるの?”
一声响亮的呵斥,从门口传来。酒井次郎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厅堂大门。
站在门口的,自然是王红叶和唐青鸾。
说话制止他的人,自然是王红叶。
“あなた自身のことをしてください。”
王红叶命令道。酒井次郎沉默片刻,缓缓放下手中的刀,朝倒在地上捂着额头的士兵轻蔑地看了一眼,才终于捡起刀鞘,收刀,走到一边。
“不要给我惹事,给自己找麻烦。”王红叶又指着那些俘虏,经历刚才的变故后,他们已经不再叫嚷,恢复安静的状态。她用汉语命令道,“你们现在还有活命的可能。”
青鸾听到这句话,瞥了一眼,可从王红叶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一如既往的阴沉与冷漠。
还有活命的可能?骗谁呢。最多再过五分钟,她就要下令把这些人全都杀了。她从不留活口,明国的士兵,只要被俘虏,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不存在任何例外。
呃……
闭嘴,我知道,我就是那个例外。
不过恐怕是唯一的例外。
“すべての船長、来てください。各位船长,请跟我来。”王红叶对着聚在一起的那五个头领招手,“一人で、翻訳者なし。单独一人,不要带翻译。”
那些船长走过来,王红叶也朝他们走去。一行人沿着楼梯,上指挥所的二楼,想来应该是去开什么秘密会议,所以她才要求不准带翻译的随从。五个船长,有的是汉人,有的是日本人,她自己兼职翻译,所有的命令,她都要先说一遍日语,再说一遍汉语。
先说日语?
“你留在这,别乱动,别乱跑,别乱说话。”
她也自然不会让唐青鸾跟随。她把唐青鸾一个人丢在大厅里,自己一个人去开会。
先说日语?
请不要关注这些细节。
细节之处见真章。
你们可不可以闭嘴?现在不是聊天的场合。青鸾在脑海内掐断那些讨厌的声音,望向那些被俘虏的,还活着的人们。守卫海岛的军士,汉族人,同僚……如今,十七人蜷缩在这偌大厅堂的中央,拥挤着。地板上遍布血迹,每个人的头上,胳膊上,腿上,都受了伤,流了血,皮开肉绽的伤口仅仅是简单包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治疗。不过,其实本来治疗也就毫无必要,很快,他们都要死去,没有例外。
而唐青鸾,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任由这一切发生。她面对着那些士兵,带着悲哀的眼神看着他们,对一切无可奈何。后者回敬给她的则是凶狠与鄙夷的目光,在他们的眼中,她和别的倭寇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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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面对眼前此景,青鸾只能默默地叹息一声。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对不对?我说,我相信你有能力把他们救出来。
……也,也许吧。
那,不尝试一下?
不。
不行。
我知道,如果尝试了,用了那种能力,会有什么后果的……我不能那么做。上次不能,这次也不能。
上次是你自己一个人死,主动的;这次可是一群别人死,被动的。情况不一样啊。
……我……不,太危险了,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会……
会怎样?
在担心谁呢,嗯?您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叛徒
倭寇
卵虫上脑……噫,听起来好恶心
汉奸
舔狗
舔到
最后
一无
所有
我……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吗?就——把我排除在外好不好?
行啊,随便您啊,反正是您自己的选择,我们哪敢多发表意见呢?反正您上一次不也是这么做的吗?什么都不做。
有没有人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有没有人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嘿,一条,我能叫你一条吗?叫习惯了。总之,你有没有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我总觉得什么时候,我们也经历过这种情况。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啦?快一个月了吧,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记得。
真的?可——你——什——么——都——没——做——啊!
够朋友,这就叫两肋插刀。
“别,别说了吧……别再说了好吧。”
青鸾站在门口,呆若木鸡地一动不动,看着眼前,大厅中央,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那些士兵,军士。看着他们,狰狞的伤口,不住流淌的鲜血,绝望又愤恨的眼神,有的人哆嗦着,有的人低垂头颅,有的人勇敢地直视侵略者,用无声的目光作为反击武器。唐青鸾看着他们,看他们身着的衣甲,公服,看他们戴着头盔,戴着冠帽,绑着发髻,打着头巾。本为同僚,本为保家卫国的战士,如今,却是相对而视。
青鸾仔细地看着每一个人的脸庞,每一个人的神情,印刻心中。她咬着嘴唇,心里犹豫不决,两种想法冲突着,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做。考虑,考虑一下吧。让我好好考虑,到底该如何选择。
我该——
她内心的纠结突然一滞。所有的思绪停顿,因她又一次陷入回忆之中。因她所见之景,又一次勾起了她的回忆,这一次,比曾经的更加久远。
她看见了那个孩子。
“孟船长,找到这座岛上的军用地图了吗?”
“在这里,红叶小姐。”
“好,让我看看。北方多为丛林,坡势较缓,也是我们船只停靠的地点,他们很有可能会以这些岛礁为根据地,从北方发起攻击,主な攻撃力は北からです。西边和南边多为陡峭山峰,不易行军,但也不是不存在奇袭可能,南と西からの奇襲攻撃に注意してください。至于东边,很危险,危険です、浜辺は平らで、要塞に近い。沙滩平坦,又靠近营寨。如果从此处登陆,我们很难防御。”
“防衛塔があります。”
“嗯,对,这里建了一座塔楼,郭船长,塔楼打下来了吗?”
“打下来了。”
“宜しい。安排弓箭手和火铳队防卫,ここに射手と銃手を置きます,しかし……”
“如果他们派大量步兵速攻的话,射手会来不及反击的。”
“这样的话,必须安排近战辅助……私はこの問題を解決します、東側は私のカバーの下にあります,东侧由我负责。”
“わかる。紅葉様、私たちは何をすべきですか?”
“船長は、北側の船との防衛を担当します。各位船长,你们要回到各自的船上,守卫各自的船只,绝对不能够让敌人登陆破坏。”
“……”
“为什么都不说话,有什么问题吗?何の問題?”
“……守船?红叶小姐,这太难了。咱五条船,停在岸边,得和人家十二条船打,这根本就防不住啊。”
“必须要防住,孟船长。如果船只被摧毁,我们就困在这座岛上了。那样的话,凭这座营寨,即便我们扛过了那些叛徒的进攻,也抵抗不了明国边防的增援部队。保持船只完好,等那些叛徒撤退后我们就可以乘船,在明国水军赶到之前离开这座岛。船舶はそのまま保管する必要があります。それらの裏切り者は別として、明国海軍がいます。彼らが来る前に去ら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ん。”
“……明白了。”
“各位也都明白了?わかる。そして、次は私が特定の命令を発行したいです。现在我来说一下具体指令。各位船长,你们带领各自的炮手回到船上,驾船行驶到我在图上标出的这几个特定位置,それぞれの砲手をボートに戻し、地図上でマークした特定の場所に運転します。船只沿北方海岸分布,彼此间隔三里。到达之后抛锚调转船体侧,将船上所有的铁炮都对向海外。船は三里マイル離れた北海岸に沿って分布していました。到着すると、アンカーが回され、船体の側面が落とされ、船の鉄砲はすべて海外に向けられました。只要对方船只进入射程就开炮攻击,务必阻止他们登陆。敵の船が射程内に入ったらすぐに攻撃を開始し、着陸しないようにしてください。”
“红叶小姐,他们有一艘炮艇配备了两门蛇炮,射程比我们船上配的炮要远。剩下的两门在長谷川船长的炮艇上,就算分出一门,还缺少三门。”
“我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那三门炮,就用这座营寨的火炮代替。这里有四门炮,留下一挺就够了。”
“但,那是陆炮。架到船上,木板会支撑不住。”
“特殊时期,只能先这样了。押井船長,長谷川船長と船の蛇砲を共有します。あなたは両方の側を守る責任があります。”
“わかった。”
“至于船上其他的水手,暂时全部由我指挥,请理解。乗船している他の船員については、当面は全員が私の指揮下にありますので、ご理解ください。我会安排他们在营寨四周的丛林埋伏。北方从船到营寨这一段是重点,由五船的陆战部队负责。其他三个方向,东方,十七船。西側、四船、十一船。南方,十二船。这座营寨,就由我的手下把守。各方指令,报告,物资,装备的运转,也都由我负责。この要塞は私の部下によって守られています。すべての指示、レポート、消耗品、および機器の操作も私の責任です。计划就是这样,それが計画です。何の問題?有问题吗?”
“……”
“怎么又都不回应了?”
“红叶小姐,物资……药品之类的还可以维持,但是食物……所有的食物加在一起,最多也只够维持三天。”
“那就用这座岛上储备的干粮啊,我们最初登陆,攻击这座营寨,不就是为了抢掠他们的物资来补充吗?”
“对……但,我们没找到粮仓。”
“没有?”
“寨子里每间房都搜过了,没有。”
“地窖呢?”
“地窖里全是武器,没有食物。”
“这份地图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标注吗?”
“没有。”
“……”
“呃,红叶小姐,怎么办?”
“……”
“……紅葉様?”
“好吧,唉。みなさん、最初に船に乗るために砲兵隊を組織するために行って、時間は私たちにとってきついです。消耗品の問題を解決します。各位船长先去组织炮兵登船吧,现在时间紧张,不能再耽搁了。物资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
“……是。”
“わかった。”
“收到。”
“明白。”
“従う。”
“那,红叶小姐,我们先走了。”
“……等,等下,待って。”
“红叶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各个首领正准备走出房门,执行命令,王红叶突然又开口,令他们停下了脚步。
“不,只是……”
王红叶站在刚才规划的桌子前,一只手还压在地图上。她低垂着头,眼中是难得一见的犹豫神色,她那样站着,停顿了片刻,才终于再次开口说道,“没什么,多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我,对这个队伍的支持,ありがとう。リーダーとして、現時点では返済するものは何もありません。私は自分の役割を果たし、全員との困難を乗り越えることができるだけです。作为领袖,此刻我无以为报,只能够一尽自身本分,和大家共同度过难关。请相信,我会解决所有问题的。すべての問題が解決されると信じてください。”
“祝各位平安,成功,ご武運を。”
她微微弯腰,低头,浅浅躬身。再次直起,双眼中,又是沉着镇定,坚毅的眼神,“船に乗って準備します。现在去准备登船吧,各位船长。”
“是。”
头领们离开房间。现在,只有王红叶一人站立其中。她伸出一只手,按了按双眼。另一只手,依旧压在地图上,食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地图。
“私はこの問題を解決します。”
整场内部会议持续了约一刻钟,现在结束了。
唐青鸾靠在大门边上,远离众人。看见那五个头领从楼梯上走下来,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他们走到人群中,用水手在海上一贯的大嗓门叫喊着下达命令,有一些人走了出来,站到各自头领面前,其他人则站在原地不动。
唐青鸾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当然啦,有的人说的是汉语,但是口音太重,屋子里又太吵,她脑子里也太吵,她什么都听不清。她也自然不可能知道,那场会议上说了些什么。但青鸾观察众人疑惑,犹豫的神情,便知道现在事态发展有些紧张。
那些头领带着他们各自组织的水手穿过大门,离开指挥厅。他们经过青鸾的身边,不过没有人在乎她,也没人搭理她。青鸾瞥了一眼那些水手的脸色,同样是阴沉严肃的面庞,看来现在事态发展确实不容乐观。
那些头领和水手离开后,厅堂内的人足足少了一半。据青鸾估测,现在在场的有三十多个倭寇,看守着十七名被俘的军士。
机会来啦,去吧!
但是,三十多人……我就一个啊。
怕什么,凭你真正的本事,三十个人绝对可以对付,再多两倍都没问题。
你耍我呢?
嘿,关键是你愿不愿做。
Can,butwill
Shenmey_——什么意思?
对付这些龙套,我相信你可以,can。关键是,你会去做吗?
你可以,并且你应该。
呃……嗯……别逼人太甚好吗?
有压迫才有动力,现在给我答案。
我……我再观察一下——
Followyourheart,从心就是怂。
闭嘴啦,她来了。
当青鸾看到王红叶走下楼梯时,内心的所有挣扎和纠结都暂时被甩在脑后。她一出现,就自动吸引了青鸾双眼的焦点。唉,舔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王红叶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阴沉脸色,只是相对以往,更加阴沉,更加灰暗。但那双眼中仍然闪烁着光,如两簇火苗熊熊燃烧。她没有走向青鸾,而是背对着,朝大厅正中走去。青鸾看见她的背上挂着自己的太刀,看见自己的胁差和着她的两把刀一起系在腰间。青鸾看见她的手中握着一张纸,一张地图,已经被揉捏地皱皱巴巴。
她走到厅堂中,那被倭寇包围住,监视着的军士面前,停下脚步。
王红叶抽出背上背着的太刀,唐青鸾的那把太刀。
靠,她果然又开始了。
快行动!动起来!
等——
还等个鬼啊……
“你们中,现在级别最高的长官,站起来。”王红叶手握着刀,伸向那些俘虏,刀尖指着他们左右晃了一圈,示威,“我有问题要问。”
军士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便集体低下头,默不作声。
“没有?”
她把刀放下,刀尖抵在身边一个躺在地上,昏迷着的士兵脖子上,“我从一数到五,如果没有人主动站起来的话……”
“我是。”
蹲在地上的俘虏中,一位队长模样的人站起来,正是那个遮蔽孩子的战士。他将孩子挡在身后,“我是守岛部队的小队长,现在这里,没有人比我的级别更高。”
“很好,过来。”
“……”
“小孩不用跟着。”
“好。”
他迈开步。孩子还拽着他的衣袖,他将孩子的手臂甩开,回头看了一眼,便穿过人群,走到王红叶面前。
“贵姓?”
“姓方。”
“方队长,你清楚现在你们的处境吗?”
“很清楚。”
“清楚如果不配合,你,和你的同伴会有什么下场吗?”
“很清楚。”
“那么,过来,我们到桌边好好谈谈。”她走到一张桌子前,那位战士跟随着。看守的倭寇站在一边,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刀,王红叶将手中的地图拍到桌子上,“方队长,请你在这张图上标出你们存放食物的粮仓所在。”
“……”
“嗯?”
“我们没有粮仓。”方队长沉思片刻,回答,“食物,药品这些物资,都是靠福建的总队发放的。他们每三天就派一艘船运粮。我们这存储的食物,最多只够用三天。今天正好用完,明天运粮船就要来了——”
“铛——”
“吓唬谁呢!”
王红叶突然叫喊一声,打断对方的叙述。她一甩手,手中太刀的金属柄头砸向方队长,正砸在原本受伤的额角上。这一下猝不及防,鲜血四溅,王红叶的脸颊上也沾了几点。方队长倒在地上,一时挣扎着爬不起来。
其余的俘虏动乱起来,不过看守卫兵们挥着武器,约束住他们。青鸾站在门口,眼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这么一座荒岛,没有可供耕作的土地,仅仅用船来运粮食就足够维持?”王红叶对着躺在地上捂着额头的方队长高声喊道,“万一刮台风?下暴雨?那边船出不了海,你们都不活了是不是?”
“我们一来,你们粮食就吃光,搜不到?还拿运粮船来吓人,谁不知南方在闹起义。你们的兵都被抽调了一大半,福建省哪还有空给你们运粮?给我起来!”
她一把揪住战士的衣领,将他拽起来。那个战士的额角原本旧伤未愈,又重重挨了一下,破了一个大口,血流如注,糊住了一边的眼睛。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任由摆布,“方队长,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岛上的粮仓在哪里?大家合作,互惠共赢。”
“……我说没有。你不信,我没办法。”
“不配合,嗯。”
王红叶点点头,向着俘虏聚集处大喊一声,“随便找个兵,杀了!”
“慢——”
“方哥,老母的莫告诉他们!”俘虏群中的一个士兵叫嚷起来,打断方队长正要说的话,“个帮衰仔给人追着剁,溜到呢恕不知所谓。你莫讲,睇他们断了粮还能犀利几多。我哋都系好男子,杀人不过头点地,莫讲,冚办烂收皮啦!”
“收声!你好嘢,俘虏。”
王红叶回敬一句,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士兵,说话腔调变了又变,“再在这给老子咋呼作死,就先砍了你妈个——”
他们在说什么?
广东话和安徽话……大概吧。好多不懂的地方都是乱编的。相关地区的读者们见谅见谅,觉得有什么地方讲的不对敬请指正指正,多谢多谢
你不就是安徽的吗,家乡话都不懂?
啊……我说普通话的
闭嘴啊!
“X你老母,倭寇!”
“杀了他。”
王红叶对站在一旁的一个看守命令道,后者便举起手中的长矛刺下去。她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盯着面前战士的眼睛,身后,响起皮肉捅穿,血液喷溅的声音。还有一声浅浅的嚎叫,渐渐微弱,“怎么样,方队长?你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方队长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额角的血沿脸庞流下。他的一只眼睛沾了血,眯起来,另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双血红的眼睛。他咬着牙,心里愤恨着,却无能为力,唯有沉默。
“队长,别说,我们不怕死!”
“爷们不怕!”
“莫便宜了那些倭寇!”
“不要讲!”
……
对峙的两人,身后,被俘的军士们吵闹起来,各自不同的腔调,然而说出的话语,却表露着一致的决心。
“倭寇……”
方队长喃喃说道,简短的两个字,就是回答。
王红叶看着他。
“不要逼我。”她说。
方队长抽搐着嘴角,微笑起来。那渗人的,凄惨的,却又是带着嘲讽的微笑。面对的,是王红叶如冰霜般的面无表情。无声地对峙着。
“好,好。”
王红叶终于率先躲开目光,输了这一阵。她低下头,默默地,将太刀收回背后的鞘中。
看,危机过去,她不会杀那些人了
她已经杀了一个了
至少……只有一个……
一个还不够多?你还想让她杀几个?
行动起来!
动起来!
不……不,算了,就这样吧
这样就可以了
“酒井、ここでその子供を持って来ます。”王红叶语气冰冷地,说。
什么?
“良いです。”酒井次郎听到命令,低沉地回答一声,向那些俘虏走过去。
她,她,她刚才说什么?
“你做啥子!”
“滚呐!”
“滚!”
酒井次郎从人群中大步踏过,完全不理会旁边兵士们的抗议,反击。那些叫骂,他充耳不闻。那些拳打脚踢,在他面前是完全徒劳的挣扎。他既不回击,也不抵抗,甚至有几下打在他的断臂上,他也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前行。他挤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冲破他们的围墙,朝人群的核心处,那个孩子走去。
他一把揪住那个孩子的头发,拖着他,有的俘虏想上前抢夺,却被其他看守打到一边。那个孩子在身材高大的酒井次郎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酒井次郎拖着那个身着平民素服的孩子,走到王红叶身后。
王红叶从腰间抽出胁差,唐青鸾的那把胁差。
“你要做什么,倭寇?你要做什么!”
先前还一直镇定着,保持沉默的方队长。看到眼前的一幕,也终于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那个孩子不是士兵!”
“我知道。”
“他甚至都不是明国人!他是琉球人!渔民的孩子!”
“哦,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就是和你一样的倭寇杀了他的爹娘,他一个人坐着小船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才漂到了我们这里。就是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倭寇害这小孩家破人亡。”
“方队长,那些事又不是我做的,向我抱怨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又要做什么,放了他!”
“你配合我,我配合你。”
王红叶说着,一把拽过那个小孩,“動かないで。子供、日本語がわかりますか?”
孩子被她紧紧攥着胳膊,然而依旧不住挣扎。口中说着难以听明的语言,不明所以,却本能地用愤怒,恐惧的眼神看着王红叶。
“看来听不懂。”
她说着,突然手臂猛地向前一伸,将那孩子的手拍到桌上,牢牢按住,不容一点放松。正按在那张地图旁边。
另一只手,握着胁差。
挥起,刺下。
“魔鬼——!”
方队长叫喊着,扑过去。站在一边的酒井次郎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他。
“他妈的倭寇!”
“拼了!”
后方的被俘军士也一阵骚动。一群人纷纷站起身,激动地挥着拳头,试图冲破看守的包围圈。看守们挥动着武器,却依旧窘迫地,被逼得节节后退。
“都别过来!”
一阵喧闹嘈杂之中,王红叶声音响亮地大喊一声,压过所有人的吵闹,“谁敢乱动,我就把这小孩的手指切了!”
她手中的胁差,牢牢钉在桌上,正落在孩子左手小指和无名指之间,刀刃压着小指根。
“唐青鸾,你也不要过来。”
她的余光瞥见身后的那个靠近的青色身影,警告。毣洣阁
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那个孩子也是,微微颤抖着,害怕地流下眼泪,却一动不动。
“方队长,你配合我,我配合你。”
王红叶又重复一遍先前的说辞,“别逼我伤害儿童。在地图上指出粮仓所在地,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孩子会毫发无损。”
“……”
“这点承诺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里。”屈服了,一只沾着血迹的手指,在地图上,点出一个红色的圆点,“山上有一个岩洞,门口用一块岩石挡住,划了个白色的十字为记号。我们部队的粮食,全都贮存在这里。”
“你确定?”
“我确定,我没有骗你。”
“谢谢。”
她说着,再次抬起握着胁差的手臂,另一只手将孩子推开。那个孩子摔倒在地上,依旧颤抖着,然而除了小指上一道微微的压痕,没有受任何伤害。
王红叶将胁差收起。
方队长垂下头,输了这一阵。他匍匐在桌面上,喘息着。
“那谁,去外面喊林会计。让他带人去地图上的这个位置找到岩洞,清点存粮。”
王红叶对着一个水手命令道,将沾了血的地图交给他,后者便跑出去执行命令。她又转向厅堂内其余的水手,“你们,除了这个孩子之外,把剩下的俘虏全杀了,彼らを殺す——唐青鸾,放手!”
“不,别,先别下令!”
“你凭什么命令我,放手!”
“不行,等等,不能——我——”唐青鸾趁着王红叶分神之际,一步窜到她背后,握住她的手臂,制止她的命令,“你不能这样做!”
“馬鹿——”
“酒井,来ないで……”王红叶看到酒井次郎叫嚷着,正要冲上前,制止住对方。她转身看着唐青鸾,“你到底要干嘛!”
“我——我——我可以的。”
“什么?”
“我说——”
青鸾没有再说下去,一把抓住王红叶的手臂。拽着她就向楼梯口走,一时的突然变故,其他的水手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红叶没反应过来,任由被拖拽着。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稍后解释!”
“放手,你拽着我要往哪跑啊?”
“先别让他们杀了那些士兵!”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算了——你们暂时别动手,等我命令,今はしないでください。”
从二楼传来王红叶的指令。
“行了,现在——喂,这是二楼,你还要带我去哪?”
“我会给你解释的。我可以的。”
“可以什么啊?”
“……”
三楼,瞭望所,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北方海面……已经介绍过了。
有两个水手做哨兵,在这里巡视。
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哨兵警惕地朝那里看去,发现原来是他们的首领,王红叶。只不过王红叶是被另一个不认识的人拖着上来的。
“红叶小姐?”
“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等——去找加藤队长,让他带着火铳队到厅堂外,等我指令。”
“是。”
哨兵走下楼梯。
“好了,现在……解释吧。”瞭望所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王红叶对唐青鸾说,“不过,在那之前,松开。”
她低头,唐青鸾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臂,不肯放松。她仔细看着那只手,注意到——
唐青鸾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猛地松开手,将两只手藏到背后。不过青鸾心里清楚,已经晚了,她已经注意到了。
王红叶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插在腰间的那把胁差,又看了看她。
“呃……”
“解释吧,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阻碍我发令?”
“呃……我……”
方才的一时冲动之后,此刻,解释是最困难的部分。
“我……我说的可以,不是那个意思啦。”她故作轻松地笑笑,“我是说……”
“……嗯?”
“我可以加入你的队伍。”青鸾一鼓作气地说出这句话,不免有些结巴,“我可以听你指挥,做呃,做你手下。可以帮你抵抗那些叛乱分子,甚至,可以一直做——如如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一直留在你的船队里,我可可可以的。只要你不杀那些士兵,要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的。”
“……”王红叶看着她,直视她的双眼,看她的窘迫姿态,然后开口,“就这样,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事情?”
“……对。”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愿意用你的服务——无时限的服务,来换取我的赦免,对吧?”
“对。”
“不行。”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啊?”惊讶,意料之外……好吧,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为什么?”
“你觉得呢?”
王红叶说着,在瞭望所里来回踱步。走到栏杆边,看着北方的海面。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晚,五艘船已经借涨起的潮水,行驶在近岸的水面上,朝着她指定的位置行驶。在远处,一片小岛礁附近,那些追击的船只,逐渐靠近,“唐青鸾,你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吗?”
“呃,倭寇?”
“也对。”王红叶点点头,背对着唐青鸾,看起来毫无防备,“不过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是一个商人。”
“合法的那种吗?”
“你觉得呢?”
“……”
“一个商人,不会去做有损自己利益的交易。”她继续说,“你觉得,你现在向我提出的这个,对我有什么好处?”
“呃……我……”青鸾回答不出,只好转移话题,“你何必非要杀了那些士兵呢?我是说,我知道你说过,你不留俘虏,但也没必要这么坚决的啊。我是说,你看,你不就把我留下来了吗,那,再多留几个,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王红叶说着,转过身,夕阳映照着她一侧的脸庞,“你只是一个人。他们可是十七——十六个人。我现在对付那伙叛徒都有些力不从心,怎么能再去顾得上他们?他们给我带来麻烦怎么办?所以必须得杀。那个小孩可以留下,我承诺过,我只能做到这。”
“你可以放了他们啊。”
“不可能。放了他们,他们要么碰上叛徒,要么碰上明国水军。两种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吐露这座岛上营寨的有关情报,对我不利。”冷漠的分析,“况且,我的手下也不会愿意我这么做的,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给人再搞一次离间,负担不起。”
“所以……”
“所以这种交易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不会做的。”她说。
“呃,嗯,其实,也是有好处的啊。”青鸾讪笑着,指了指自己,“你看,我不是,同意加入了吗?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唉……”
王红叶叹了口气,伸出手按了按眼睛,“你只是一个人而已啊。队里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对我有什么不同啊?”
其实可以很不同。
是啊,别跟她废话了。按我说的,动起来!
让她看看我们能做什么
对,没错
好建议
嘿,你终于同意了
“其实可以很不同的。”青鸾一脸做作的笑容,走近,在昏暗的黄昏时刻,她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片漆黑,她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灰暗,但那微笑真的很虚伪,“那个……你听说过……内功没有?”
“……”
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让王红叶没有反应过来,“内功?你在讲什么?”
“就是,内功,听说过吗?”
“听说过。听船上的说书人讲过,怎么了?”
“你们船上还有说书的呢?那有没有人讲相声?不对,不管了。那,嗯,我呢……我懂内功的。”
“假的啦,十个说自己懂内功的,十个都是骗子。”
我可没骗人
“我可没骗人。”
“行,那你懂内功。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
“关系很大。”
我懂内功,我可以一个人,战胜三十个,不,五十个,不,一百个人
“我懂内功,我可以一个人战胜……一百个人。”
“哦。”
什么态度嘛
“什么态度嘛……”
“所以?”
所以如果……
“所以如果……”
如果你不放了那些士兵的话,我就要把你手下的人全都杀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我加入你的话,我可以把对面的叛徒全都杀光。”
?啥
“啊哈,哈。”青鸾及其尴尬地笑了两声。那蠢得要死的表情让人看了很想扇一巴掌,“你不相信我,对不对?”
“我……不好意思,我不信。”王红叶嘴角抽搐了两下,从牙缝间挤出回答,“你的表演很有趣。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不不不,别别别。”青鸾拦住她,“虽然我知道我说的听起来非常……蠢。但是我说的绝对是实话。我真的能以一人之力,杀死一百个对手,我可以的,真的。我说,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示范给你看……等对方登陆之后,我就证明给你看,我真的可以。你就暂时先留那些士兵性命,等确定了。如果我在说谎,你把我和他们都杀了,怎么样?”
“我没兴趣,谢谢。”
王红叶说着,转身,绕开她,踏下台阶,准备下楼。
“嘿,相信我嘛。”算啦,她不会信的,你刚才按我说的做才对,舔狗……
“如果你真的有这种内功的话,为什么当初不用啊,唐青鸾?”
你看,人家都这样建议了,求仁得仁?
“呃……因为……”
“算了,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听到答案的好。”
她犹豫一下,继续走下楼梯。
“王红叶,王红叶。信我这一次,好吧?”青鸾追上去,一把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就信任我这一次,我真的可以,我可以。”
“……”
王红叶回头,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晶光闪烁的双眸,她脸上僵硬的假笑。青鸾紧紧握着她的胳膊,不肯放松。王红叶低头,看着青鸾的那只手。那只手,缠绕着绑带,没有小指。她专注地看着那只手,青鸾注意到她的目光,但是依旧没有松手,“我印象中,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连名带姓。”
“……”
唐青鸾没有松手,没有回答。
“唉,好吧。”
王红叶最终叹息一声,将空余出的那只手,绕到肩头,取下那柄太刀,唐青鸾的太刀。又从腰间取出那柄胁差,唐青鸾的胁差。她将这一长一短两把刀,递给唐青鸾,“成交,就相信你这一次。”
“谢……谢谢。”
青鸾接过太刀和胁差,太久没有触碰过了。再次触碰,感觉还是那么熟悉,仿佛分别只在昨日,虽然实际上,已是一个月之前。
“你现在不是俘虏了。是我的船员,我的手下。”她说,“你可以喊我的名字了。或者称呼我为——”
“红叶小姐。”
“……从你嘴里说出来很奇怪。”
“红叶样?”
“发音都不对。你根本不会说日语,还是直接叫名字吧。”
“王红叶。”
“对,唐青鸾,记住这是我的名字。”她说,“欢迎登船,差不多吧。现在放手跟我来,我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你证明你刚才所说的……东西。”
“什么?”青鸾松开手,跟着王红叶走下楼梯。
“你刚才注意到海面了吗?叛徒队伍已经快追上来了。我做好了防守的部署,但是有一艘船朝东边行驶过去,部署船只无法及时到位阻击。”分析,“小岛东方是一片沙滩,没有防守,如果他们从那里登陆的话,对我们的打击是致命的。”
“所以,你要我去阻止他们?”
“正确。”
“好的,我可以。”
“不,你不行。沙滩范围很大,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防守的过来?”否定,“那里有一座塔楼,我会带着火铳队在上方远程射击。你就负责在下面守卫,不要让人接近。”
“明白。”
“很好。”说话间,她们已经下到一楼。
“红叶小姐,这些人怎么办?”
一个看守俘虏的水手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刀,问她。
“先看住他们,不要动手。”王红叶回答,“等我回来再做处置。把那个孩子双手绑上,带着他跟我来。”
“哈?”
青鸾疑惑地看着她。背后,被俘虏的士兵们也开始吵闹起来。
“闭嘴,我说了不会伤害他的!”王红叶对着那些士兵喊道,语气还是那么凶恶,“刚才就已经留了他一命。你们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别再给我添乱了!”
青鸾感觉,王红叶其实从心里很不满意这场交易,但是碍于承诺,只能迁怒士兵。
人家当然不满意了。
谁知道,也许,她也不会信守承诺
说不定会找个茬什么的
好啦,别再讲啦,现在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答应她的事,我可以做到的。她也一定会信守承诺
一厢情愿
闭嘴!
“唐青鸾,走吧。”王红叶接过绳子,绳子拴着那个琉球渔民出身的孩子,孩子也没有哭闹,只是顺从地跟随,“人质,怕你临阵脱逃。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好吧。”
大门口外,加藤队长的火铳队在等候。王红叶从他的手中接过一杆枪,向他告知命令。于是一行队伍就朝着东方出发,路过广场时,王红叶让水手们捎上几个火把。
“天快黑了,唐青鸾,会影响到你吗?”
“不,不会。实际上,漆黑的夜晚,更有利于我的内功——”
“闭嘴。你每说一次这个词,我心里的怀疑就多一分。”
“哦。”
“对了,唐青鸾。我们的交易,我要拿点赠礼。”
“呃,什么?”
“我要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她举起一只手,伸出小指,“完完整整的解释。”
“好吧……呃,那是……我想想,七年……不,要从大概……十年前说起——”
“没让你现在讲,活着回来再说吧。”
“哦。”
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沉,一半已淹入海水。赤尾屿的东边,一片平坦的沙滩,沙滩上,伫立着一座高塔。塔上点起火把,照耀光芒。在塔下的沙地里,围成一圈又插了五只火把,那是王红叶做的标记。
“记住了,唐青鸾。如果敌人进入火把圈里,我们就立刻撤退。交易即刻取消!”王红叶站在塔上,对着下面喊,“一定不要让敌人进入圈子。剩下的你不必担心。”
她的身边围绕着火铳手,那个孩子则被牢牢地捆扎在顶梁柱上动弹不得,王红叶可不想在全神贯注地朝外射击时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下去。每个火铳手,包括她在内,背上还都背了张弓,腰间挂着箭壶,以备不时之需。
在塔下,圈子外,唐青鸾站在沙滩上。
夕阳在她的背后,长长的漆黑影子在她身前。远处是大海,海上,一艘帆船。更远处的天空,已经黑暗,已泛起点点星光。
风从背后吹来,吹拂她的长发,遮掩她的面庞。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被黑暗笼罩。
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帆船渐渐靠近,降下几艘舢舨。
“敌方接近,注意!目测舢舨六条,人数约六十人!銃の準備!”
我可以的!
舢舨渐渐靠近海岸,从舢舨上,跳下一众手持火铳,长刀,长矛的倭寇,有的赤膊上阵,有的披挂盔甲,面目狰狞,披头散发,叫嚣着朝海滩冲过来。
我可
“唐青鸾,拔剑!发什么呆啊!”
哦,对。
唐青鸾伸手,抽出系在腰间的太刀。胁差也在那里,一如既往。
我可以的,动起来吧!
动起来!
为新的力量喝彩。
呃,虽然对象不太一样,但总归,行吧。
可以?
当然可以了,这些都是反派嘛,没有任何人物塑造的纯粹的龙套反派,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就好
不过,我感觉,这根本矛盾还是——
闭嘴啦!
就是,就会说风凉话
杠精
Anyway,开始吧
好嘞
太刀的利刃,在一片黑暗之中,闪烁寒光,如弯弯的月牙
从唐青鸾的周身,散发起若有若无的黑烟
夕阳渐渐西沉,最后的一点余晖,也散尽了
只剩下晚霞,淡去,消逝
黑夜降临
她的面色,阴沉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你可以看见她的表情
她的微笑看起来很僵硬
我可以
你可以
我可以
你可以
她可以
他可以
它可以
大家都可以
呃,不要废话凑字数了,各位。开始好吗?
……
What?
Whatwhat?
?
开始什么啊?
……………………运功啊!
?
运功?
你在跟我们说话吗?
谁会运功吗?
我以为你会运功呢
不,我以为你会
怎么你们都不会吗?
我以为是你会的呢
啥玩意啊!
我去
呃,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讲话带括号的?
不就是你吗?
你哪只眼看见括号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理一下……嗯,你们中,有没有哪个人是从以前开始一直都在和我说话的?
我们一直都在和你说话呀
对呀,我们只是你想象的声音而已
因为你太孤独了,就喜欢自言自语,假装有朋友
真是悲哀
不,不是,之前,当时,就是……那个女的去哪啦?
我们中很多人都是女的
虽然男性也有
以及其他
其他?不配展开说明吗?
政治不正确
我们有性别?我们不是只是思想而已吗?
思想也是有性别的呀
那个女的呢?
哪个女的呢?
你知道,就是,传功的那个呀!会用内功的那个!
不是你吗?
……?
……!
!
!
!
好吧,这就尴尬了
我想大家其实都是一个人,对吧?
所以一直在自说自话呢
开心~~~
我可以
“唐青鸾,别发呆啦!”王红叶一边在塔上叫喊着,一边瞄准,扣下火绳枪的扳机,打死一个靠近的敌人,“别让他们进圈子里,你说过你可以做到的!要是敢骗我,我现在就把小孩从这里丢下去!”
“是,是啊,当然了。”
青鸾握着太刀,微笑着,双手微微颤抖。面前,一群倭寇无惧枪弹威慑,蜂拥而至,“我能做到的,一定能做到的,我可以的,可以的。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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