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送完信倒也不着急走,说是送信人让她确认是张逢喜亲手接到信才行。
郡府里每天来找张逢喜的人数不胜数,张逢喜为了招揽人才以及处理公司各种事务,从来不嫌麻烦,只要来找他就见,门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排,没阻挡这妇人,直接就去府院里通报了,让那妇人进门去了。
张逢喜拿到信打开看了,问那妇人:“这是谁给你的?”
那妇人说:“是个孩子给我的,还给了我酬劳。”
张逢喜没再继续问,叫人给那妇人一袋粮食,打发人走了。
等妇人走后,张逢喜拿着信给隆柯看。
看完信,隆柯脸色一变,拿着信的手竟然在轻微颤抖。
“如果这是真的......。”隆柯顿住了,后面的话似乎万分艰难,他没有说出口。
张逢喜看着他,替他说道:“你的计划可以提前开始了。”
啪,隆柯手边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
此时此刻,南院旁边的民居门口。
“有人吗?”张逢喜在边敲门边喊道。
过了几秒钟,有趿拉着鞋走路的声音传出来,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应道:“来了来了,是谁啊?”
张逢喜相当干脆,“是我,”他嘴角勾起,“张逢喜。”
刚才那阵踢踢踏踏的走路声突然消失了,院子里好半天都极安静,几乎让人觉得刚才的应答都是幻觉。
张逢喜早有预料,继续敲门道:“开门。”
院子里的脚步声这次才再次传来,门卡啦一声开了,一个老头的脸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冲着张逢喜笑道:“是张顾问啊,是有什么事吗?”
张逢喜点头:“有事,找你。”
老头脸色没变,目光却在一瞬间冷凝起来,沉默了两秒后,他问:“找我做什么?”
张逢喜笑:“不是你故意跟黑森透露要在南院对我不利的吗!”
老头倏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逢喜讽刺道,“黑森神志不清,不是跟他刻意强调说好几遍的事,他根本不会记得,教他做事可是不容易,您老真是辛苦了。”
老头不吭声,刚刚弯折的腰缓缓直了起来,再不见那种畏缩和苍老的感觉,他的身姿很挺拔,肩宽细腰腿长,明显是个年轻人,他此时正用一种复杂隐晦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人。
张逢喜说:“你要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件事吗?”
闻言,这人顿了一下,缓缓把门打得更开,让开身体。
张逢喜毫不犹豫,迈步进去,老头哐一声关上了大门。
与此同时,一股冷意从脑后袭来,张逢喜一转身,就见到一根半透明的水箭迎面疾速袭来,直向他眉心扎来,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门口那老头一边嘴角勾起,眼神冷然凶狠,志在必得。
......
十三年前,红兴郡郡长府。
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瘦弱少年正匍匐在地上,他紧紧抱着一位五十岁左右老者的双膝,痛哭流涕。
那老者长得慈眉善目,眉间褶皱很深,隐含威严,脸上皱纹不多,但头发已经花白。
这人正是红兴郡成立郡城后,木旗城派来就任的第一任郡长洪担。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慈爱地摸了摸那少年的头顶:“小言,你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已经不需要义父继续照顾你了,去吧!”
少年抬起头,面色仓皇,眼睛通红,但仍然能看出长相清秀,一脸书生气,他冲洪担哭求道:“义父,求您让我留下来吧,我知道您赶我走是怕连累我,可我不怕被您连累,就算是死,我也想陪义父一起!”
洪担苦口婆心劝道:“秦亮的人已经逼近郡长府,整个红兴郡的兵士几乎都被他控制了,郡城的贵族和大部分官员也都被他收买,跟他是一丘之貉,郡府的守卫撑不了多久,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必须马上走,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不要留下来白白浪费一条命!”
那少年狂乱摇头:“我不,我要留下保护义父,就算是必死,我也要保护义父到最后一刻!”
洪担怜惜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神色一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来,“裘言,抬起头听我说话!”
少年身体一僵,怔怔地抬头看向老者,义父只有在说正事或者生气时才会叫他的全名。
洪担把手里的纸袋塞到他手里,抓着他的手背握紧,“这是我记录的多年来秦亮他们几人伙同那些贵族,利用每年的仙人祭拜搜刮上来的民脂民膏,其中还有证人证言和他们亲手的签字画押,我答应过这些证人,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扳倒这些喝人血吃人肉的畜生前,绝对不会把这些上交或者公布出来,”他叹了口气,“他们能在此地如此猖狂,是因为在木旗城他们有后台,只是还不知道是谁。现在时机还没到,我是看不到他们伏法的一天了,但是你可以,裘言,”他粗糙苍老的手抚住少年一边脸颊,目光与他对视,郑重道,“我要你把证据带走,不要再回到红兴郡,直到......你遇到那个能改变这一切灰暗的人......我相信仙人有眼,会有那么一个人的!”
裘言紧握住那个纸袋,怔怔地被洪担扶起。
“去吧,远远离开红兴郡,在确认安全前,永远不要再回来!”
裘言把纸袋贴着胸口藏好,急匆匆背着麻布包裹,给义父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匆匆跳了院墙走了。
两天后,风波已过,裘言从躲藏的角落偷偷溜出来,乔装打扮后准备混出城离开红兴郡。
在红兴郡城门处,他看见了令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惨痛一幕。
洪担满布青紫和血痕的遗体被挂在城墙最高处,他紧闭着双眼,死去后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的。他的上半身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头柱子上,两条腿垂在下方,随风晃晃荡荡,一只脚上没有鞋子,光着的脚趾上,隐隐能看到青紫的类似锐物扎过留下的孔洞。
这根绑了人的柱子旁,立了一个大木板,上面写有郡府发布的公告,裘言只扫了一眼就看完了寥寥几句话,他狠狠闭了闭眼,那些畜生,说在郡长府发现了郡长府仓库里发现了仙人祭拜的粮食器物,准备把人上交木旗城处理时,洪担突发怪病而死。
身边有过路人“啧啧”道:“真没想到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以为洪郡长是个好人呢!”
裘言身体剧烈颤抖,屈辱的眼泪止不住瞬间流了满脸,他已经对义父的死存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在红兴郡五年来兢兢业业,无时无刻不在为百姓考虑的义父,却在惨死后甚至还得替这些坏人背锅,留不下个好名声,他恨啊!
他心里难受得紧,没注意到,紧盯着过往人员的守门兵士立即发现了他的异样,铁一般的手掌抓向他纤弱的肩膀。
就在这时,一只男人的大手挡住了那兵士的手,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汉子声如洪钟,开口道:“抓到你了!”
裘言身体一震,那守门的兵士惊诧地收回了手。
那穿着官服的男人冲着裘言恶狠狠道:“你个卑贱的仆人,偷了府里的东西就想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男人一把抓住裘言的胳膊,动作粗暴地往自己身边一拽,裘言痛得浑身紧缩,面色不自觉露出畏惧,那守门兵士迟疑地看向那男人,弯腰敬礼道:“左相大人。”
左相常如意点了点头,冲那兵士说:“这是我家的侍从,偷了我妻子的饰物,我要带回去亲自处理他。”
那兵士犹豫了一下,似乎想阻拦,旁边一个兵士捅了捅他,悄声说:“郡相大人说过,严查出城人员,这人既然是左相府上的人,也不出城了,就让左相大人带回去吧。”
那兵士这才点了点头,冲常如意握拳道:“左相大人,请。”
到了左相府,裘言担惊受怕,在没人时,才敢问:“你......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为什么救我?”
常如意叹了口气,“我和你义父表面上敌对,其实,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一起努力扳倒秦亮一伙人,他在明,我在暗。”他神色黯然悲痛,“他走前,让我不要暴露,拜托我在你危险时帮你一把。”
闻言,裘言泪眼连连,心里更难受了。
“现在你先藏在府里,过阵子平静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去。”常如意道,“只是,刚才那兵士可能会上报,你少不了还得受点皮肉苦,在院子里受些惩罚给那些眼线看,我会让护卫动作尽量轻些。”
裘言这次没哭,他说:“我没事,让他们该怎么打怎么打,越少人知道我的身份越好。”
常如意欣赏地看了一眼,点头答应了。
半个月后,裘言伪装成捣腾铁器的小商贩,跟随其他商贩一起出了城。
五年后,左相常如意被人发现死于街头某户简陋民宅,脑骨碎裂,却被仵作确认为寻花问柳死于马上风。
常如意出殡那天,郡相府内,秦亮面色冷然,斥责道:“常如意当年是你提拔上来的,你跟我保证过他肯定没问题,结果他竟然偷偷查到了那些运粮的仆从身上,要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闹到上面去,又给木旗城那位添麻烦!”
身材高大修长,脸颊清瘦,一脸书卷气的男子面对指责只笑了笑,微微欠身道:“是我的错处,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道,“好在,和洪担一样,都及时解决掉了。”
还不到二十岁,锋芒毕露的秦偿嗤笑了一声,“看着像个人,其实是头恶鬼,你就不怕洪担和常如意化成厉鬼来找你这个始作俑者报仇!”
藏吉双手笼在袖中,眼神温和,斯文有礼道:“少主谬赞了,他们要来找我报仇......,”他沉吟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还没对付过鬼,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正听着二人对话的秦亮忍不住浑身一抖,只觉得这个右相比鬼还可怕。
这之后,左相职位一直空缺,直到又过了一年多,郡相秦亮扶持了亲信司马觉上位,成为红兴郡新任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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