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快乐的汉子和一个活泼的妹子奔跑在沙滩上。
“哈哈哈,亲爱的,来抓我呀——”
“王八蛋!你给我等着!”
活泼的妹子把快乐的汉子踹倒在浪漫海滩上,三拳两脚收拾个干净,掏出一条绳索五花大绑,给他捆成了香肠。
“哪个犯罪分子也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哪个也不能!”
“我知道有一个可以!”
“是谁?”
“是当当当!”
“谁?”
“当当当。”
唐克斯睁开眼睛,有人在敲她卧室的房门。
跟往常一样,轻柔缓慢的敲门声一直持续到她清醒过来。
一个温和的声音催促道:
“起床了,唐克斯,《早茶警探》要开始了。”
唐克斯又迷糊了一阵,恍然间还以为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悠闲暑假,直到茫然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敖罗徽章,才想起自己已经工作多年,是一位合格的社会人士了。
她起床,扯掉身上的睡衣,看见左臂上的绷带,回想起昨天的惊险任务。
她与其他三名同事围捕一个走私团伙,那群人渣盗猎野生动物,将遗体拼凑成异想生物,卖给有钱的麻瓜,令人发指。
敖罗们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在雨林深处的简易木屋里将这伙儿人一网打尽。
盘查罪证过程中,这伙儿人中的头号主犯打伤了刚入队没几个月的新人敖罗,趁机逃跑,唐克斯不顾队长阻止,独自追击,把逃犯逼上绝路,虽然最终漂亮地制服了暴徒,不过那王八蛋也在她胳膊上留了个纪念。
唐克斯动动手臂,惊讶地发现它完全不疼。
她扯掉绷带,看见昨晚的伤口恢复如初,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这有点不可思议,那家伙用的是个从东南亚当地土著那学来的狠毒邪咒,昨天医生还说至少三天才能好转,谁料才过半天,已然痊愈了。
是她体质太好?那种极端恶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
仔细想想,近半年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一点头疼脑热都没有,工作时挂的彩也比以前好的快十倍,连高强度特训后必然出现的肌肉酸疼,现在都不再光顾。
唐克斯是一名强者!今天也要欢送不法之徒堕入地狱!
不过在惩恶扬善前,得好好吃顿早餐。
她高高兴兴换上制服,下楼去了餐厅。
伴着枫糖的香味和煎蛋的滋滋声,《早茶警探》的片头曲刚刚放完,今天演到第三季高潮部分,唐克斯紧盯屏幕,着实担心主人公艾格·培根侦探能不能发现她的助手黄油刀奈夫的背叛行为其实是种忍辱负重的牺牲,他虽然投靠了甜甜帮,吃奶油卷都抹蜂蜜,但他的口袋里一直藏着一小罐蛋黄酱,时刻提醒自己对艾格的忠诚。
唐克斯确定那管蛋黄酱待会儿会生出事端。
她看得呆住了,旁边有人提醒她:
“小心,牛奶要滴在衣服上了。吐司要不要给你切边?”
天啊,这些话使她分心,漏掉了反派二号一句至关重要的台词,他们要在美国总统的红茶里加柠檬还是方糖来着?
“随便,妈!”她不耐烦地说。
餐厅里霎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有人爆笑。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
她不是在家,那不是妈妈。
那是……
那是她的谁?
他每天早上喊她起床,围着黑白花奶牛围裙给她做早餐,帮她写最讨厌的总结,整理她不愿意整理的文件,出门时给她的制服领带打结,整理袖扣,最后递上亲手制作的营养点心,叮嘱她万事小心,晚上还会在她加班时,带着夜宵等她到凌晨两点,并录下所有她想看的电视节目。
可他不是妈妈,当然也不是爸爸。做得出这些事的人,还有一种,民间称之为男女朋友,不过凭良心说,你如果有个男女朋友,就说明你们俩在谈恋爱吧,事实上,她和他在一起时,谈的永远都是打击犯罪,打击犯罪。至于他,则是打工趣闻,打工趣闻,这两种话题加一块儿还不如一盘炒鸡蛋跟恋爱的相关度大。而且他们之间,连一次正式的单独约会都没有,每天早晚那么点在一起的时间,旁边还得蹲着个大祸害。
大祸害这会儿还笑呢,笑的衬衫上的扣子都要崩了。
就这混账东西,老把唐克斯想要的浪漫情调给生生搅合成搞笑氛围。
去年圣诞节,卢平教授好不容易开口问了一句:唐克斯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唐克斯高兴坏了,本来想土了吧唧说一句: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谁知道大黑狗偏来凑热闹,抢着说:给她弄个可爱标志,她昨晚看电视还嘀咕来着。
结果,她从卢平那收到了镶着一堆可爱标志的手镯。
那上边,云宝的彩虹闪电她认识,萍琪的派对气球她认识,杰克的三颗苹果她也认识,唯独一个国际象棋里的国王,她不知道是谁的。
“是唐克斯的。”卢平告诉她。
唐克斯非常喜欢这条手镯,她敢说这是收到过最好的圣诞礼物之一,尤其是当她发现卢平自己也有个类似的挂件,是一只国际象棋里的車时,更觉得暖心。
可惜布莱克这家伙还不放过她。
“看咱家小朋友多开心。”
他在她兴致勃勃戴上项链的时候,拿出了宇宙公主和月亮公主的毛绒玩具给她。
那一点点成人世界的浪漫情怀,都被“小朋友”碾成了渣渣。
唐克斯眯起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布莱克,脑子里不停翻旧账。
布莱克却只当她还没睡醒,和往常一样,起身从她身边走过,胡撸一把她粉红色的头发。
“大头乖,老爹上班去了。”
唐克斯用胳膊肘挤走这个乱排辈分的布莱克。
“离我远点,去和老妈吻别。”
她说着,偷眼看了看卢平,他毫不在意,一点不尴尬,轻轻一笑,接着摆弄面前的饭盒。
气死谁!
厨房外响起关门声,电视里,黄油刀奈夫被带进了甜甜帮老大的地下密室。
唐克斯努力想跟上剧情,不过,心中的另外一个感情纠葛小剧场开播了新片。
她算了算,住进布莱克家一个月左右了,虽然她在局里声称与人同居,但事实上跟以前在单身宿舍没什么区别。
他们几个上班下班,吃饭休息,没事的时候看电视,听广播,聊无关紧要的大天儿,一点激动人心的事也没发生过。
实话说,她在来之前,心里惦记的其实都是:
我要狗血,我要狗血,我要狗血……
可现实就是连鸡血都没有。
没错,她也会靠在他背上喊累,躺在他腿上打盹,但那是因为从四五岁起她就这么干。
布莱克在她小时候常到她家蹭饭吃,在她爸妈有事出行时,也给她当几晚保姆,他回回来都带着这个同学。那时候,唐克斯很喜欢看见他俩。只要两人留下过夜,她就想吃什么垃圾食品都行,多晚睡觉也没问题,只要不让爸妈知道,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她要是闹得不够别出心裁,布莱克还帮着出谋划策。而他这个模范生朋友,每次都笑眯眯地陪她玩,只有在太不安全时阻止一下。她一直以为这人也是自己家表哥表叔之类的东西,那玩意儿她有一大堆,所以从来没跟他客气过。什么“四巨头的巧克力城终极冒险”“冰雪女王登基盛典”“邓布利多大战黑魔王与方便面”“我的小独角兽之干架就是魔法”等等羞耻的PLAY都拉着他玩过。
事到如今,种下的恶果终于发芽了。
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又觉得这仿佛是个错觉,她也许只是个大孩子,对一个惯着自己的人充满依赖,而他也只是把她当自己还没长大的侄女疼爱。
这样一来,真要是有朝一日改口叫亲爱的,还不如现在叫妈呢。
奇怪?黄油刀奈夫怎么躺地上了,身子下面这么一大摊血?
唐克斯眼睁睁看着电视上的血腥场景,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在看《早茶警探》时走神。
问题太严重了。
卢平也看到这个画面,他匆匆走来,关了电视。
“唐克斯,快迟到了。”
唐克斯吓了一跳,三两口把早餐塞进嘴里,使劲喝完牛奶,抓起公文包,慌慌张张往外跑。
出门前,吃素的狼人照例跟过来,给她整理卷成一团的领子,叮嘱她万事小心。
唐克斯有点不耐烦,气鼓鼓地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不料这一巴掌下去,卢平脸色顿时发白。
“你怎么了?”
卢平摇摇头。
“没事,抽筋了。”
“老年人多补钙。”
唐克斯说完转身就跑。
她来到办公室,整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做了不过三五分钟,注意力就转到别处。
我这个神勇无敌的强健体魄啊,她在心中感叹,要是能分点给狼教授就好了,没准他变壮实起来,就不这么吃素了。唉……恋爱能跟刑讯逼供一样简单多好。你把他拉进一间小黑屋,往椅子上一按,打开五百瓦台灯照着他的脸,一拍桌子,大声吼:
“说,喜不喜欢我?”
他要是敢否认,就把一排他做的早饭照片往他面前一捅。
“不喜欢你做这么好吃的饭干什么?”
他要还是不招,就在他两边脸颊上使劲捏,不改口就不撒手。
这多干脆,多爽利,怎么就不行呢。
唐克斯想得出神,有人趁机偷袭,在她脸上戳了一下。
“想什么呢?”
鉴定科以八卦力闻名的贾思敏·弗里曼前辈坐在她身边。
“打击犯罪。”
“骗人,你要是想打击犯罪,桌子早散架了。是不是在想你家那个吃素的教授?真浪漫。”
唐克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件。
“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浪漫,你只身一人与犯罪分子展开激烈战斗,有人背后偷袭,危急关头,他,用来举例子的随便一个他从天而降,你们并肩作战,打倒恶势力,身后装满违禁品的库房轰然爆炸,然而谁也没有回头,冲天火光里,他深情地望着你说:本年度正义之星称号是属于你的!此时,那些倒地的坏人也纷纷议论:啊,她家的奖杯都能拿来砌墙了……”
贾思敏扶着额头,扔给唐克斯一卷结案报告,请她闭嘴。
“带着你小情人,好好活着吧。”
她翻着白眼,无趣地走开,过了一会儿,又大步跑回来。
“忘了告诉你,长官让你速速到办公室去。”
唐克斯还给她一个更大的白眼。
她有点忐忑地去了直属上司的办公室,那里向来没有好事等着她。
果不其然,对方一见面就问:
“检查呢?”
唐克斯愣了半天。
“长官,你昨天认真的?”
“难道我还跟你说相声?不按指令行动是大忌。如果今天站在这的是老穆,就不是一份检查的事了,你会被踢回预备队,跟那帮还在用奶嘴的新人混日子,你最好相信这点。”
“怎么说我也……抓到了通缉犯。”
“没错儿,然而你这种草率,有一天会害我们失去一位优秀的敖罗!”
唐克斯不说话了。
她的上司也沉默一会儿,收起刚才那种难看的脸色。
“检查明天交,先去出任务,记住,服从指挥,不要轻举妄动!”
唐克斯领命,迅速归队。
今天的任务是,埋伏在犯罪现场,当嫌疑人进行非法交易,人赃俱在时,一举捉拿归案。
一家知名酒家的豪华包厢内,唐克斯躲藏在黑熊标本中,她的队友,分别隐蔽在陶瓷大花瓶里、装饰铠甲里、三角钢琴里。
队长再三叮嘱,一定要等到突击信号出现,四人才能一起行动。
静守大约一个小时,作为逮捕目标的两拨人马先后进入包厢。
到场人士个个身穿正式礼服,身形五官都经过伪装,他们彼此之间完全不称呼对方姓名,一个劲嘘寒问暖,祝酒致辞,品评诗词歌赋,建筑艺术,完全和一个正派的社交俱乐部没什么两样。
台面上的活动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整个房间忽然默契地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走到黑亮的真皮沙发旁桌就坐,气氛渐渐沉重,充满了火药味。
他们之中一个四方大脸,身宽体胖,眼袋几乎垂到下巴的中年男子首先发言,他神态上尽量想装得若无其事,可语气里那股暴躁却遮掩不住。
“新鲜货我带了。不过有些话得讲清楚——”
吱嘎,吱嘎,吱嘎——
隔壁包间传来奇怪的声响,把方脸男子的话音被盖了过去。
他很不高兴,等噪音过去接着说:
“之前听闻有人对我们的开价不甚满意——”
砰砰砰,砰砰砰。
“但把我们所冒的风险换算成金钱——”
哐哐哐,哐哐哐。
“就连古灵阁的地下仓库——”
咣咣咣,咣咣咣。
“旁边干什么呢!”方脸男子完全抛弃了努力保持的风度,起身怒吼。
隔壁却彬彬有礼地回应:
“在电路维修,这里线路被查出严重老化,一定要在今天之内修复,给您造成不便请原谅。”
方脸男子咒骂着坐回原位,他对面一个身材丰满,面遮黑纱的女人拖着长声开了腔。
“如您所说,对冒险家的奖赏不应吝啬。不过,正因为得来不易,就更该确保货物的成色不是吗?如果您不介意——”她做了一个验货的动作。
男人不置可否,恶狠狠地瞪着女人,女人也笑眯眯地看了回去。
两人对峙几秒,一同发出虚伪的笑声。
女人拿出一只香烟含在嘴里,男人掏出五十英镑纸钞,点燃火苗。
他刚要凑到香烟跟前,阳台上又响起怪声。
滋滋滋,滋滋滋——
所有人回过头,透过落地窗,看见隔壁电工蹲在外面阳台上,手中的电钻冒着火星。
“你又干什么?”方脸男眼角抽搐起来。
“这边这个空调外机需要……”
“回去!别再上来!”
“好吧先生,顺便,您的钱着火了。”
电工攀回隔壁屋里。
方脸男甩着被烧到的手指,恶狠狠地踩灭钞票上的火,脚踝撞在茶几上。
他抱着小腿满屋乱跳,马戏一样滑稽,可之前一直在黑熊里暗笑的唐克斯,这会儿却脸色发绿,无心观赏。bïmïġë.nët
刚才电工小哥起身的一刹那,正对她的标本。
她看了一眼那人的脸,心头立刻出现一行黑体加粗的大字——卢平教授。
唐克斯感到四面八方的压力都朝自己涌来,狭窄的黑熊标本都让她的心跳声填满了,几乎听不清外面那伙人在说些什么。
“先告诉我,你们用什么支付这批货?”
“二百万美金,不记名银行债券,蒙特娄银行弄的,货真价实。”
“别占我便宜,这些玩意谁都知道不好处理。”
“哦,得了吧,你们当然有办法。”
当当当。有人敲门。
唐克斯紧张得差点把黑熊的肚皮戳出窟窿。
神啊,别再是他了。
“怎么又是你!”
“我锤子落在阳台上,但我不能过去,只好……”
“拿上快走!”
卢平教授取了锤子,从容地离开。
这时候,包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大对头。
方脸男子喘着粗气,原地愣了片刻,忽然在房间里疑神疑鬼地转起圈来,又吩咐身边三个随从:“拿出家伙,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黑纱女人和她的手下也提高了警觉。
“你怀疑刚才那个麻瓜电工?”
“我不知道,不过我突然想起,我们之中有些人的甚至出卖过自己的丈夫……”
女人仿佛被人戳到痛处,冷笑一声:“别蠢了,我真要暗算你不会拐弯抹角,杀手只会从天而降,直接……”
她话没说完,上面的天花板咔嚓一声裂了,一个人影拽着一大把电线,从天而降。
唐克斯绝望地看着卢平教授在离地五十厘米的半空轻轻摇荡。
“没想到天花板也老化这么厉害。”他无辜地看着周围的人。
“还说不是阴谋!”
方脸男子抽出袖子里一根魔杖,眼看要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卢平甩出一道毒咒。
唐克斯的身体瞬间不听使唤了,她脑子一热,烫的像高温铁板一样,什么突击信号、服从指挥,都在一刹那煎成了油渣,只有卢平教授形状的薄饼印在上头。
只见蹲坐在沙发旁的黑熊标本忽然长出两条人腿,“嗷”一嗓子,丧尸出笼般朝着方脸男扑了过去。
方脸男惨叫一声,魔咒打偏,叮叮当当一通乱跳,射到一边的铠甲,反弹到三角钢琴,最后,又击碎了角落里的陶瓷花瓶。
三声惨叫依次响过,整个屋子寂静了。
唐克斯惊悚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熊皮标本从中间缝合处慢慢绽开,分成两半,脱落在地。
她终于和卢平教授肩并肩面对一屋子犯罪分子了。
可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浪漫。
她只想为自己闯下的大祸失声大叫。
“阿哒!”
抢在周围人清醒之前,唐克斯大吼一声,跳起来一记猛击,率先打倒了看起来最难对付的方脸男子。
见首领被撂倒,余下几个小弟慌了手脚,冲着唐克斯毫无章法地抛出各种咒语,唐克斯招来沙发、茶几、空气加湿器,挡住进攻,又将这些东西稳准狠地丢到对手身上。
卢平见唐克斯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不过并不需要解释,他立刻加入战斗。
他拔出魔杖,对溜到一旁准备幻影移形的黑纱女人使用了缴械咒,抬手招来一把椅子,在她腿上轻轻一撞,让她跌坐在上面,滑到窗边,被蟒蛇一样舞动的窗帘缠了个严实。
唐克斯击昏两个手下,扭头望了卢平一眼,心想吃素的狼人有时也挺凶,刚巧这时,她看见倒下的方脸又晃晃悠悠爬起来,把一条“昏昏倒地”朝着卢平发射过去。
唐克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她一边无奈地想着:我这个挡刀癌还能不能治了,一边用身体实实在在接住了咒语。
她重重落在地上,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半闭着眼睛挣扎一会儿,意外地发现,自己一点事也没有。
她摸摸脑袋,又摸摸身体,直到完全确信自己醒着,完好无缺,才镇静下来。
我是个天生的强者!我身上的洪荒之力觉醒了!
她猛地扭过头,用一种猫看见耗子的眼神盯着地上的方脸和他身后的一众手下,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
仿佛她才是那个坏人。
那伙儿人被唐克斯的神力和脸上的表情吓坏了,手忙脚乱地逃窜,并对着她丢过各种咒语,可每一道打在唐克斯身上的魔法,就如同被海绵吸收了一样,毫无效果。
唐克斯如同冒着春天的小雨,任由那些魔咒打在身上,不慌不忙,将剩下的人一个个制服。
她撂倒所有人,转身想找卢平教授来个胜利击掌。
一回头才发现卢平也不见了,整个豪华包厢里,她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卢平昏倒在沙发背后。
唐克斯完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被打中的。
“吃素的狼人……亏我还帮你挡刀。”
她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举起魔杖,呼叫了支援。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唐克斯一直很忙。
她先帮忙把伤患全部送往医院,自己也留下接受检查,确认平安后,她回到本部做笔录,写报告,应付同事们没完没了的提问,最后又被直属上司叫到了办公室:
上司什么都不说,咬牙看了她半个多小时。
唐克斯被盯得差点脱水,在她即将打算跳窗逃跑时,上司终于说话了:
“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不过至少我们抓住了……”
长官一巴掌拍下来,桌子的四条腿断成两半,一下矮了大半截。
她一副想要尖叫的样子,紧紧握着拳头,深呼吸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发出一声幽幽叹息,用一种放弃努力的声音半死不活地说:
“说真的,我想骂你可以骂到后半夜,你在他们还没拿出赃物的时候乱来,害得我们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找他们藏起来的东西,你害得其他三人下个礼拜才能复工,你害得酒店那边要花一下午善后,你害得其他部门把我们当成饭后谈资……不过,说这些都没意义,我觉得给你这个东西比骂人更管用一点。”
她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唐克斯面前。
“圣芒戈治疗师从某人身上取下来交给我们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唐克斯打开一看,是国际象棋里的車,卢平总戴在身上的那个。
她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符咒。王車易位符,拿着王的人,所受的伤害和痛苦,会转移到拿着車的人身上。而車身上的好运和健康,会转移到国王上面。”
唐克斯感到一只两米八的巨大铜钟在耳边翁一声敲响,她脑子一阵发麻,一时半会儿有点转不过弯来,于是愣愣地问:
“这……不是违禁物品吗?”
“不是,只有拿着車的人知情,并心甘情愿的时候才有效。只要有一点犹豫,王車易位都不会发动。”上司依旧那么吊起眼睛看着她。
唐克斯仿佛从十万英尺的高空垂直坠落,速度快得都点燃了周身的空气。
她穿过平流层,穿过对流层,照着一大堆花岗岩,直挺挺砸了下去。
轰隆一声,花岗岩碎成了粉尘,唐克斯的脑子开窍了。
从圣诞节以来,她做出的所有胡闹举动一一在眼前重播。
她忽然发现,她一直处在一个糟糕的死循环中——在外面作死,高高兴兴回家,看到卢平教授,嘲笑他吃素,然后以为自己是拥有洪荒之力的强者,再出去作死……
哎呀我的妈呀。
除了这句,她什么也想不出来。
长官的吼声,把唐克斯唤回现实。
“回去写检查,连带昨天的一起!明天开始给我滚到新兵营呆两个月!”
唐克斯一点异议也没有,她甚至不觉得这是一种处罚。
她轻飘飘地滑翔在魔法部的走廊上,速度很慢,但三魂七魄还是难以跟上身体的速度。
她拖着这具空壳,回到办公室,把等着八卦的贾思敏踢了出去,将门一锁,坐在桌前,铺开两大张羊皮纸,在上面认真写到:
检讨
一写就是五个多小时。
夜里,将近十一点,她回到布莱克的屋子。
先到厨房转一圈,卢平不在,只有大狗。
“小鬼,听说你今天以一敌百,杀敌无数。”
唐克斯把手里的公文包往旁边一扔,用凹陷到后脑勺的眼睛看着布莱克。
“教授呢!”
布莱克看她那眼神,立刻老实了。
“本来在给你录节目,我说我替班,叫他先回房睡了。”
唐克斯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在布莱克头上赞许地拍了拍,转身上了二楼,钻进自己的房间。
十五分钟后,她大步走出来,之前的灰头土脸一扫而光,再次风风火火地奔跑在走廊里,似乎能穿过所有阻挡在面前的障碍。
大家好,我是彪悍硬朗唐大头,神勇无敌的金刚少女,但再金刚少女也是少女,心中仍有一个尼法朵拉!出现吧,尼法朵拉!战斗吧,尼法朵拉!以爱与希望之名,实现我的愿望吧,尼法朵拉!
她想着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心灵独白,一脚踹开卢平卧室的大门。
身穿睡衣,正考虑要不要对着一点也不圆的月亮叫“啊呜”的卢平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回来……”
他还没说完,就被唐克斯一把按坐在床上。
她终于比他高了,可以像一个大人那样弯下腰,俯视地看着他的眼睛。
“莱姆斯·卢平,我喜欢你,成年人对成年人那种喜欢,你喜欢我吗!”
卢平从生下来就是一个高智商、高情商的聪明人,这辈子跟“傻”字只沾过一回边儿。
就是现在。
他吓傻了。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遇见过最刺激的事,比小时候让狼人咬那口还刺激。
还好他老早就准备了一套说辞。
“唐克斯,我已经不年轻了了……”
“很好,别人就不能骂我正太控了。”
“而且我经济条件很不好……”
“真棒,我看谁敢说我高攀。”
“一个狼人会带给你很多危险……”
“要看我的敖罗从业资格证吗。”
“我太……”
“你太啰嗦,我只问一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唐克斯,这不是……”
“我就问你喜不喜欢!哪那么多废话!不喜欢也成,我的王在这,你的車在这,都还给你!我现在就滚回老家,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给你添任何麻烦!我就问你喜不喜欢!”
天哪,她在发抖吗?
天哪,天哪,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天哪,天哪,天哪,还有选择吗?还有吗?
“喜欢!”
以前准备的所有借口都是白费,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她眼泪一掉,他就想上手擦。
他喜欢她。
再往酸里说,他爱她。
对啊,怎么着吧!
隔壁屋的布莱克让他这嗓子吓一大跳。
天上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满城的狗都跟着这句话,啊呜呜地对着月亮嚎个不停,简直要嚎出血来。
唐克斯一边吸着鼻涕一边笑,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吃素的,为什么要一直等他先说,耽误这么多时间。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又仿佛是在跟窗户外边那群狗说:
“人生就得狗血!”
她说着,把卢平扑倒在床上。
她得让他知道,谁是吃肉的。
那天晚上,他们亲吻了吗?他们拥抱了吗?他们做了别的什么事吗?
不要问,这不是能在公共场合讨论的话题。
要知道,两个成年人,手牵手看一晚上《我的小独角兽》,并分析宇宙公主和月亮公主之间的复杂关系,是非常不光辉高大的。
反正,他们高兴就好。
反正,友谊和爱情和干架和独角兽,都是魔法。
反正,他们最后把王和車全都切成两半,拼在一块儿,每个人都有一半王,每个人都有一半車,就像一个挺不错的婚前协议,可以用到两人都死的那天。
这样的奇幻一夜过去之后,第二天早晨的对话难免有点离奇。
“今天我来做早餐,告诉我,你最喜欢吃什么?”
“第三喜欢吃华夫饼。”
“那第一呢?”
“第二喜欢吃寿司。”
“必须告诉我,第一喜欢吃什么!”
“第一喜欢……吃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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