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影斩不太相信,“上头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谁敢在这个时候给敌人通风报信?不是找死吗?”
镜中道:“这也保不准,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官府和水贼之间也有脱不开的关系。那么如果那些水贼被抓了,肯定会把那路老鬼给供出来,到时候就得有一大批官员跟着倒台。难保他们不会铤而走险,敷衍了事。”
岑杙点头:“不错,是有这种可能,而且还不小。”
看那路老鬼和官兵寒暄的样子,并不像大祸临头,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岂会如此淡定。
然而下一刻,她在那路老鬼的身后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一颗心登时又放回了肚子里。
“原来如此。”难怪昨晚就没再看见她。
竟是居悠。她穿着一身家奴服饰,寸步不离地跟着那路老鬼,显是早有准备。这应该就是李靖梣的计划了,原来她早料到了水路镖局这块儿会有隐患,提前把那路老鬼给控制住了。
既如此,他出现在这里就绝对不是“通风报信”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莫非是……引蛇出洞?
岑杙虽然迫切想知道答案,但是鉴于事先给李靖梣做出的承诺,绝不掺和剿匪之事,所以,即便心里痒的抓心挠肝的,也是看看就过了。船在傍晚时分如期抵达了德阳县。
从顾青的来信中,岑杙知道她在德阳开了一家名叫“长怀”的小医馆,一路寻过去,没想到她已在本地小有名气,一听说是来找顾怀大夫的,都愿意给她带路。岑杙从热闹喧嚷的大路一直走到僻静无人的小路,再由只容一辆车行进的小路走到扁担都横不过来的小巷,看着眼前那坑坑洼洼、偏僻难行的湿泥地,还有周围的残破低矮的泥墙,岑杙不禁一阵心酸。
这些年,为了能够能在这世上隐姓埋名,她辗转换了许多的地方,由一个名满京城的大夫,屈居在穷乡僻壤做了一个无名郎中,几乎称得上是颠沛流离了。
关于这一点,岑杙和李靖梣心里都是有愧的。作为驸马国尉死而复生的前妻,她身上背负了太多不该有的流言蜚语,辱骂指责。后来连养疾馆都待不下去了。因为只要她在那里一天,天下臣民就会议论她和女皇、驸马国尉的尴尬关系。尽管她们都不在乎,对她一再挽留,她还是决意要离开。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一个像她这样慈悲心肠的善人了。
“顾怀大夫在吗?”岑杙喊着她现在的化名,敲了敲那扇半敞开的门,门上挂了一个写了“长怀医馆”的木质招牌,尽管在院门口就能一眼望到屋里,但是为了不打扰她极有可能很重要的行医,她还是遵照木板上的指示,先敲了敲门。
没想到出来迎接的竟是另一个老熟人,“南隅,你也在这里?”
“驸……”对面女子大吃一惊,刚想欠身行礼,但是看看屋里坐的病人,又强行收了回去。
“别,我是微服过来的,唤我岑公子就行。”岑杙微笑着眨眨眼,南隅心领神会,“是,岑公子,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来看看顾青。没想到又在这里碰见你,你可是好久没回宫了,教坊司的人可都等着你的新曲呢!”
此为宫廷教坊司的著名乐师南隅,弹得一手好筝,又作得一手好曲,深得女皇一家的器重。被特许可以经常出宫,到全国各地采风,收集民间俗乐。
“我也是不日便要回去了,只因在云宫湖一带游玩时,碰巧遇见了顾大夫,于是便和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那顾青现在人呢?”
“她出外诊了,应该很快便会回来。”岑杙瞧了瞧屋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正在给病人诊脉,看样子是顾青新收的学徒。而南隅明显是在旁边帮忙的,于是便找个空地坐下来,和她聊起了天,顺便搭把手。
“驸……岑公子请喝茶。”南隅捧了茶过来。
“你不用照看我,忙你的就是。”岑杙瞅瞅这间不大的医馆,里面倒还宽敞整洁,后面好像还有一间卧室,到底是比不得从前。她问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们这儿生意还好吧?”
那小姑娘看她与南隅的交情,像是师父的旧故,而且人很面善,气度不凡,于是很礼貌地回答她的问话。只是说到医馆生意的时候,难免有些支支吾吾,“我师父开医馆不是为了做生意的,是为了救死扶伤。”
“哦……那就是生意不好了,”岑杙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拿账本给我看看。”
小姑娘诧异这个陌生人竟然如此不见外,哪有开门见山就问她要账本的?熟料南隅笑道:“你把账本给她看看吧,她曾经当过管钱的大官儿,说不定能将你师父的医馆扭亏为盈呢!”
那小姑娘微露迟疑,但是对于南隅的信任,还是从抽屉里把账本交了出去,岑杙只是略微翻了几页,就啧啧感叹,“你师父赚钱的本事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一点退步。”
小姑娘听着她这不像夸赞倒像是冷嘲热讽的话,腮帮气的鼓了起来,就要收回账本,“你看就看,做什么要说我师父的坏话呢!”
岑杙撇撇嘴,“谁说我在说你师父的坏话,我夸你师父还来不及呢,瞧这赠医施药和免费看诊的次数,你们这个小医馆能够撑到今天不倒闭,难道不是奇迹吗!”
“你……你再说!”
岑杙笑了,合上账本还给她。南隅也笑道:“我在这里住了五天,就没见过顾大夫收过几次钱,偶尔的几次,还是那些村民主动给她的。她也不看数目,有时候遇到不讲理的,还要被讹上一笔,她也不生气。难怪这里的村民都很喜欢她。”
岑杙听起来颇为无奈,“这就是顾青。”
“对了,你刚才说是在云宫湖上遇见她的,你也去云宫湖了吗?”
“是啊,”南隅姣好的面容上一直带着笑,如盛开的玉兰花一样,高洁雅致,让人如沐春风,“说起来那天也是有趣,我当天乘船路过一处捕鱼场,看见几个渔人正拦着一艘轻舟不让走,舟上就是一位穿着碧绿长裙的姑娘,舟下扑腾着一大群戏水的长颈鸬鹚,双方好像在为什么事争执。”
“当船靠近的时候,我认出那舟上的女子竟然是顾大夫,连忙让船停下。一打听才知道,顾大夫那天是去湖对岸出外诊,回来的路上,经过这处捕鱼场,看到了一群正在捕鱼的鸬鹚。你也知道鸬鹚是怎样捕鱼的,它们的脖颈都被渔人用绳子给系住,这样即便抓到了鱼,鱼也只能卡在鸬鹚喉咙里,吞咽不下,直到被渔人捉住,捏着嗓子把鱼吐出来。”
“然后那天,顾大夫刚好乘舟路过,看到几只被鱼儿卡喉的鸬鹚,心生不忍,便偷偷替几只鸬鹚解开了系脖的绳子,这下可惹恼了正在捕鱼的渔人们,把她给拦住了不说,还推推嚷嚷地要她赔钱。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那伙霸道渔人里头抢夺出来,开口给他们赔了不是,又赔了些散碎银子,这才虎口脱身。”
岑杙听完哈哈大笑,替鸬鹚解开喉咙,让它们有机会吃个饱,果然是顾青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天色都黑了,顾青还是没有回来。这回连南隅都着急了,问那叫杨叶的小姑娘,“王员外家住得远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农妇模样的大婶满脚泥泞地跑进院中,呼喊着:“小杨,小杨!我刚才在前门大街上看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把顾大夫给带走了。”
“出什么事了?”岑杙连忙从屋里走出来。
“不知道啊,听说今天好多大夫都被官兵抓走了,十几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岑杙一听“打仗”二字,似乎有点眉目了,连忙叫上镜中等人,“走,我们去县衙看看。”
结果到了县衙才知道,她们走得根本不是一条道,就在他们赶去县衙的同时,顾青已经被带上了去往云宫湖的船上。因为要剿匪,全县征用能用得上的大夫,顾青大概因为出外诊,在街上提着药箱,直接就被官兵给带走了。bïmïġë.nët
“这也太蛮横了!”
“没办法,上头的人摧的急,下面的人就会蛮不讲理。这是到处都有的事儿。已经箭在弦上了。我们现在去码头,说不定还能赶上。”
“岑公子,顾大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南隅和杨叶焦急地赶过来。
“没事儿,放心吧,有我在,即便有事也会没事儿的。”
南隅对她还是比较信任的,看她一副准备启程的样子,也不添乱,“那我们就在家里等消息。”
“好。”说完,岑杙便跨上了马,甩鞭往码头踢踏而去。
熟料还是来晚了一步,船已经开走了。万幸的是,徐老大的船还停泊在码头上,岑杙连忙登上去,让他们去追船。熟料水手说,徐老大被燕氏旗庄的燕当家给请去喝酒了,岑杙一急,问那水手,“那你会不会开船?”
他说:“会,但是没有老大的命令,谁也不敢开船。”
岑杙急了,立即拿出官府的令牌,软硬兼施地逼迫他开船。
正在这时,东南诸岛方向突然传来铺天盖地的炮击声,这是开战了?
镜中突然出声阻止,“驸马,现在云宫湖十分危险,陛下的命令是让您远离战场。”
岑杙突然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只要追上人,马上就会返回。”
就这样在一片乌漆嘛黑中,他们重新踏上了回云宫湖的航程。
———以下为花絮—————
花絮一:
“你也别太生气了,喏,吃点桃花酥,味道真不错。”
“不错你也少吃点!你也是!”看到对面四只鼓鼓的腮帮,她就气不打一处出来。
小皇太女对甜食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全靠女皇陛下的三令五申才能震慑的住。她倒好,带头引诱女儿吃这么多。小皇太女赶紧吧唧吧唧小嘴,跑到清圆奶奶腿上坐着,继续拿出甜食来吃,还时不时回过小脸,警觉地看下女皇。
岑杙忍不住“噗”的一声,她还挺会给自己找靠山。
“吃完了桃酥要帮太太奶奶干活,知道吗?”岑杙已经系好了襻膊儿,小家伙答应的很爽快。
才一个上午,她就已经和太太奶奶、清圆奶奶混熟了,就连一向高冷的向暝叔叔她也要去团结一下,因为他手上有好几面看起来很漂亮的小旗子,她巴巴地盯了很久,终于获赐了一面,举在头顶把玩。
花絮二:
岑杙想着,这催眠可真是个好东西。李靖梣的社稷心太强,熬夜到三更是惯例,以前她费了老大劲儿让她准点睡觉,都以失败告终,现在好了,催眠在手,还怕她不从。
坐了这么久,腰都酸了。她把李靖梣抱到床上,和她一起躺着。以前都说老虎胡须摸不得,现在她睡着了,不好好利用怎么成?
岑杙是存心要逗逗女皇,“再问点什么好呢?”就着方才的话题,她已经诱导女皇,突然想起来一个老早就想问的问题。
“在你心里,到底最喜欢哪个我呢??”
“嗯?”睡梦中的女皇,理解她的意思还有点困难。
岑杙想了想,又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就是岑杙、花卿、岑诤、秦浊,在你心里都是什么样的位置?”她比较好奇,也很期待,李靖里是怎样平衡这些角色的?
“比如花卿,你觉得她好不好?”
“好。”
“好在哪里?”
“……哪里都好。”
“可我怎么觉得不好。”
“嗯……不好……”
岑杙瞧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正打算放弃的时候,脖子突然被收紧了,“不许说花卿不好,”她很慢很慢地说,“我可爱的花卿,她为了融入我的生活,被迫女扮男装,做了我的驸马,不许说她不好。”
“那岑杙呢?”
“岑杙?这个狗东西……我怎么摊上这个狗东西,不折腾她就不是狗东西!”
岑杙:“……”
狗东西,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那岑诤呢?”
“岑诤?我不喜欢她。”
岑杙诧异,“为什么?”
“我怕她。”
“为什么怕?”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家。”
“……”不知为何,听到此时,岑杙胸口酸酸的,有些不忍问下去了。“你没有对不起,她也很爱你。”
花絮三:
村长暗忖糟了,这青麻姑的相公就是个白衣秀才,对付这种地痞恶霸,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何况人家都把锄头扛起来了。摆明了就是让你走不出家门的。
果然,对方一听他要去衙门,登时群情激奋,手中锄具挥起,“噼啪”一声,竟然有人当场将那轿子盖打落下来,轿夫们都远远地躲开。连那夫妇也白了脸色。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你们敢……”
那柴伯也上前斡旋,“是啊,白二爷高抬贵手,这事儿村长……”
“我去你老子的!”那肥汉不待他说完,就一脚将那柴伯揣了出去。
“柴伯!”那叫衣未的小姑娘惊惶地奔过去,扶起那吐血的老汉,“柴伯你有没有事?”回头眼泪汪汪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回家告诉阿爹去!”
“告啊,有本事你就去告,我连你老子爹一起打!”
岑杙诧异,地头蛇他见多了,这么无礼、强横的地头蛇,也是不多见。怪道这柴伯为什么始终不肯说出青麻婆的下落,实在是这地痞流氓太没下限,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花絮四:
“何况,有你这块美玉在旁,我怎么还会贪图别的蚌珠呢?”
李靖梣对她的巧言冷色已经免疫了,“这可说不准,再好的美玉,戴久了也腻。像那偷腥的猫,难道是因为腥好吃才偷的吗?别说是蚌珠,就是块顽石……”
女皇是在讲很正经的事,但眼前人完全没有拿出正经听的态度。一次一次突破她的底线,动不动就扑哧一声,好像她在滑天下之大稽一样。
你是不是有(病)……啊!”
等她察觉钩已卡喉,一切都晚了。被拆碎的嗓音凝聚不出任何威势,像一只悬在半空中的摇尾鲤鱼,越挣扎钩子陷的越深。不知何时就掉锅里的。这才惊觉对方的阴谋。
“我警告你,明天无论如何都要上路……你甭想……”
上路?那也得上得了路才成。
岑杙是咬定了青山不放松,自断后路不回头,为了女儿多玩一天她豁出去了。
雷电的间隙,雨声像鼓点一样密,但和岑驸马花样叠出的驭水风格一比,就未免单调和无趣。
她筋疲力竭地躺在床上,以为时间很长。其实出水的时候,水还没凉呢。
想想牺牲还挺大的,要是被她醒悟过来,她这别出心裁的烹饪技术竟有出处。明天还不知道怎么被修理呢。
花絮五:
“等等,”岑杙,“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蓝阙一定不会。樱柔不是这样的人……何况,蓝阙和玉瑞相隔万里,玉瑞乱了对她们有什么好处?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这是出于客观事实才说的,她应该不会使用这种卑鄙手段。”岑杙越说越没底气。
出人意料的,女皇这次并没有生气,还露出了一种轻蔑和不屑的神情:“看来,你对你老情人的了解是越来越浅薄了。”
花絮六:
可是刚扒了一颗,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就被岑杙低头一口给吞掉了。李靖梣气炸了,龙眼皮本来就难剥,她暗示了那么久,她不识抬举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偷吃她的劳动成果。
“你!你给我吐出来!”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损皇一家更新,第 27 章 长怀医馆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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