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在战场之上的临殷,却出现在了云泽,她的院子里。
他是特地赶回来的吗?
因为联系不上她?
池鱼觉得不大可能,这想法过于膨胀,
若她在临殷心里的咖位这么重,她何至于苟成这样。
但又跟着涌起一股子心虚,
垂下头,将空空的手腕悄悄藏到身后,解释道:“这几日我一直在路上奔波,怕哥哥恰好在瞬移的过程之中找我,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将丝缘珠取下来了……”
系统:作值998.
池鱼嘴唇动了动:“……”
谨慎又谨慎地比了个小拇指出来,“再加上我总联系不上你,有那么一丢丢的生气。”
池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心情相当糟糕:“……哥哥找我呀?是有什么事吗?”
这段时间独守空房地过下来,池鱼逐渐能体会到临殷是个何其专注做事业、走剧情的大男主,难怪前世是个孤独终老的命。能有百分之一的时间抽出来给她,便算相当难得。且他主动找她,必然是会有什么旁的事要吩咐的,绝不会是谈情说爱。
“你爹娘在哪?”
一听爹娘二字,池鱼面皮顿时稍僵:“呃,我爹娘喜静,又曾是金陵的城主,身份尴尬,我便没将他们带进城,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僻静的宅子里了。”
“城外不安全,”
临殷站在台阶之上,屋檐斜泼的光影停在他胸前的轻甲之上,显出冷硬的锋芒来。
他开口,轻描淡写的口吻,不容置否道:“让他们搬来霜华苑,留在云泽以内。”
他这话,这态度,搞得她有点儿害怕。
池鱼眼皮跳了跳,勉强维持笑意:“不必这么麻烦吧,到时候双方都不便……”
“不麻烦,”临殷拾阶而下,走到她面前,眸色阴郁,全是晦暗的情绪,似笑非笑,“好过失去联系后,我不知该去哪寻你。”
池鱼:“……”
他似乎话里有话,
池鱼脸上的血色慢慢褪下,
魔族入侵之事,在她意料之外。
临殷至此境地,属实已经强得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了;宝宝有临殷这个大佬爹后半辈子无忧,祖宗则是不死凤凰。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爹娘,勉强再捎带一个不着调的表哥。
原本池鱼将他们藏得好好的,除了华仪晓得,世间再无人知。
正所谓人一慌,就会露出马脚。危机来临之时,人第一反应会去找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偏偏,引狼入室。
……
池鱼后悔无比,极力忍耐着脾气,脸色沉下来,和临殷无声对峙着。
半晌:“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察觉出她的去意了?
就因为她对南清欢说不日之后要找个僻静之所,闭关十年?还是有旁的蛛丝马迹?
系统见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怕得厉害,赶忙劝:“宿主冷静,冷静呀!眼见就要熬出头了,千万千万别撕破了脸,届时得不偿失呀。”
亏他这一句劝,池鱼在上涌的火气之中勉强稳住理智,好歹是将后头半句:“是要软禁家属,威胁我?”给咽了下去,改作:“你不相信我?”
“你藏着人,防了我四年,却让我相信你?”
临殷神色古怪地笑了下,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我既成道侣,我照顾你爹娘是理所应当的,为何在你看来就是威胁了呢?”
冰冷的指尖慢慢拂过她的脸颊,停在她的下巴上,一字一顿,“因为你心里有鬼。”
池鱼:“……”
“你平日里撒些无关痛痒的小谎,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临殷指尖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轻轻道,“但离开我,你想都不要想。”
他的眸里是一片寂黑的沼泽,
消极,沉郁,又极度危险。
池鱼很久没有再见他这样的表情,仿佛一切回到了开始,她初见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是有过节的陌生人。
他便是以这样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捏爆了她的头颅。
有些经历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纵然池鱼曾无数次的宽慰自己,严格来说,临殷想杀的不是她,而是原身“池鱼”。临殷的恩怨也是同原身结下的,只不过她命苦,一重生过来,就撞见了这般的修罗场。
且她是死过好些次的人,
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她以为她习惯了。
可事实证明,只需一点相似的征兆,那份噩梦还是会被轻易地勾起来。
池鱼屏住呼吸,身体条件反射一般地颤栗着。
原本自以为底气的,临殷对她的那一点儿的喜欢,也倏然变得飘渺起来。
喜欢又如何?
他不开心了,想杀,还是会杀的。
被他拉进怀里的那一刻,池鱼想,
这些日子,她未有一秒不爱他,
可好像,他们真的不合适。
临殷说得对,
他们之间,谁也不信谁。
……
大概是她一次意外地失联,引发了临殷的不安。
他不知猜到了什么,不再将她留在后方镇守,而是带在身边,一并领去了前线。
南清欢看不出两人之间低气压的氛围,还在搓着手打趣:“头回见坐着软轿去战场的。这么离不得,日日如胶似漆的,怎么也不见你们生个小的?”
池鱼抱着手炉,弯腰上轿的时候顿了顿,回眸看了临殷一眼。
临殷淡淡:“会有的。”
池鱼瞥了下嘴,兀自打帘进轿。
会有才有鬼,
他们从前只有神交,从没“身体力行”过。
现在神交也没了,她生个寂寞还差不多。
又想,临殷从前极为排斥自己体内的血脉,不愿延续,
如今好似有松口的意思?
池鱼坐在轿中,偏头自窗口看向轿外的风景,暗暗叹了口气。
左右,他想不想要孩子,都同她没有关系了。
……
爹娘在云泽,在临殷的手底下,池鱼之前以闭关的方式规避风险已经行不通了。
因为一旦失败,她换个身份死遁走了,爹娘却跑不掉了。
池鱼好歹是个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时代穿过来的姑娘,对于感情,她有过憧憬。可涉及到更多层次的时候,也会劝说自己保持冷静。
哪有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生命永远高于一切,
活着才能去爱。
再说了,借用一句歌词:爱一个人,不爱了难道就会怎么样?
她常看小说里描述男女主角离别之前,内心如何如何地纠结,如何如何地痛彻心扉,
轮到她身上,似乎没那么多深刻又强烈的触感。
只是夜半醒来,
会忍不住盯着临殷的脸看,一看就是大半宿。
没法子,见一面少一面,以后也许就没多少机会看到了。
……
等池鱼亲自赶到兰溪,发觉这边的情况比想象之中要好得多,
魔尊至今没有现面,倒有出来几个魔将,都是尊神级初期的修为,同世家一番苦战,打得不相上下。
洛水南氏赶至兰溪,背负了不少舆论压力,
池鱼不懂的也是这一点,南诀既然有那般深远的考量,就应该顺便将名声和舆论考虑进去。
普天之下共同认定,这世上能驱动苍生剑劈开封印的,只有临殷一人,
简直可以说是不打自招。
池鱼原以为他们会操作点什么,将锅甩出去,没想到金陵反应更快一步,早早发表了檄文,对洛水的狼子野心一通批判。
如此一来,临殷就算带人前往兰溪,助力抵御魔族,给人看来也是鳄鱼的眼泪,惺惺作态的假慈悲。
一个策划了如此大计的南氏,不该在这上头栽跟头才是。
这事儿,透着股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
更怪的事,是池鱼还在战场之上见到了回归的南钰。
他身上的魔气冲天,俨然已经度过了魔血暴动期,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
他甚至收服了一支魔族的种群,主动对临殷投诚,并入洛水势力。
洛水成为第一个和魔族结盟的世家,此震世之举,在人族之内掀起惊涛骇浪般的讨论。
池鱼则想,难不成四年之前,南钰和那些半魔,是被临殷送去了魔域?
看来他这盘棋,下得远比她想象中要早啊。
……
既然同在兰溪,南氏和邱氏除了分别对敌,若是撞见了,时不时还会打上一场。
无可避免地,就会看见临故渊。
他的气色远没当初同他们一同去上菱秘境时来的好,一身白袍被血染得通红,数年不见,面容轮廓变得更深刻成熟了些。
像是消瘦了,又像是疲惫,眼底有一片青黑。
陆白芷远远瞧着端坐在轿子里吃茶的她,也是一脸的茫然若失。
池鱼不好打听,偷偷从底下修士的闲聊之中听得:自打临殷的通缉令放出之后,临故渊便自请闭关了,直到魔族入侵才出关杀敌。
估摸是被自个假堂哥和真前妻合伙欺骗到怀疑人生,得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联手炸了金陵。但感情上又放不下,只好逃避。
如今是避无可避了,
但临殷很显然没有叙旧的念头。
故而双方队伍遭遇几次,都没能打起来。
……
邱宴眼见兰溪损伤严重,沦陷小半,且溃败之势崩如山倒。
而南氏凭借临殷半魔的身份,一路顺风顺水地陆续接手一些愿意投诚的魔族族落,愈发强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遂向南氏发出止战请求,
南氏应言,
派出一名使者前来给出停战请求的回复。
隔日,邱宴被当众斩杀,被钉死在朝云城墙之上。
使者的黑袍被风吹动,露出一张格外年轻的脸,
他在众人惊骇的仰视之下,眸光淡漠凝视着邱宴的尸身,眸底的血红一点一滴地褪去,最终归于虚无。
嘀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拯救世界任务,获得空白券一张。
池鱼:!!!!
……
池鱼收到空白卷的时候,人正在临着战场的轻纱软轿里。
这软轿是法器,可以阻隔战场的血气,她算是最神奇的存在了,不怕死,偏偏怕那种能冲撞到灵魂的戾气和血腥之气。
她坐镇后方,远程操作起来,勉强可算是一个尊神级。
可保证临殷不在的时候,南氏的精锐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临故渊所带领的兰溪势力则排着他们的队伍摆开了,相距不远,近乎是贴着来的。
他兴许是从临殷默认不驱逐,不攻打的态度中,摸索出了一丝容忍,便一直徘徊在他们的边缘。
而南氏知道世子和这位临故渊曾经是个什么关系,也不好贸然出手,
两支敌对的队伍,就这般相安无事地各自刷怪。
池鱼惊喜地捧着空白券,还没有捂热乎,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计划着如何意外死盾会显得更加自然一点,无声无息一点。
忽而一丝杀机闪过。
池鱼眼角余光捕捉到一缕银光,从魔域大陆的方向射来,极快地朝临故渊扑去。
池鱼:“???”
搞事情?搞事情?毣洣阁
池鱼没有片刻的犹豫,
在场只有她有能力救得下人。
瞬移上前,
祭出她的天忍,唇边带着些许嘲讽的微笑,轻描淡写地一抬臂,要劈开那剑芒,
像所有狂拽酷炫炸天的傲天那样。
而后,
利剑贯穿她的身体而过,刺破了她的心脏。
她被剑芒劈开了。
池鱼:???
池鱼:淦!为什么?这不科学!我等级很高的,还有外挂!
系统:……虽然但是,你装13之前是不是先估摸一下对方的实力能不能打?
系统:出手的是魔尊雁落天。
池鱼:……你早点说会死吗?
池鱼狼狈地从云头跌落下来,被脸色煞白的临故渊扶住。
她寻思这样不好,这样很不好,挣扎着将他的手推开,自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脸沧桑的笑容:“咱们之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和陆白芷,要好好的。”
临故渊:“……”
谁提了?
池鱼想了想,又指着剑飞过来的位置,用仅能两人听到的气声。
“一会说话注意点,那是你岳父,是陆白芷她爹。阿妈,阿妈就帮你到这了……”
她心口疼,
话不能多说,摇了摇脑袋,一路喷着血,要回去轿子里。
临故渊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跟了一步,皱着眉:“你还好吧?”
池鱼说好,特别好:“没听说我是九品药师吗?你走开,不要跟着我了,咱们现在是对家。”
临故渊:“……”
旁边围上来的南氏,听到池鱼这一句也宽下心来。
他们确实见过,池鱼将半边入土的人生生拉了回来。只不过一道剑芒的贯穿伤,应该不会有事吧?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池鱼一脚高,一脚低,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走进了她的软轿内。
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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