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掠出万古魔渊，飞过残月映照下的黄沙平原,来到一处空间壁障前。
君烬手掌一挥，空间壁障上浮现一道人高的门户,他朝着门户走去，身边的洛泱却没有动,君烬疑惑的回过头,问道：“怎么不走？”
“魔君大人，我们去哪里？”
“修仙界。”
“那里有我要的东西？”
“嗯。”
洛泱这才跟上君烬的脚步,两人身影在门户口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置身辽阔的海面上。毣洣阁
海水并非常见的蔚蓝,而是浅红色,一具具尸体在海面上浮沉，洛泱略微一打量，就看到了身穿各种门派服饰的修士,背生尖刺的魔族,体型巨大的海族，半人半妖的妖族……
“这是……”他神色惊疑不定,发生了何事？修仙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君烬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继续带着洛泱飞掠，遁光划过海面，一连数十里，都是这样的景象。
四族似乎在这里爆发了大战，各方各有损失，妖族和海族因为本身数量稀少，死的也比较少,最多的还是人族修士，且从残余气息来看，死在这里的人族修士最低也是金丹修为，这就非常可怕了，按照洛泱对修仙界的认知，整个修仙界可能加起来也就这么多金丹修士了。
不可能全部金丹修士都死在这里，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死掉的金丹期修士到底是那里来的？
想到先前那次进入轮回宫的经历，洛泱心中有了猜测，他脑中呼唤装死的系统，询问道：“我是不是不知不觉间又穿越了？”
没有呢宿主。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我不知道。
“……行了，你继续装死吧。”
嘤
随手打发了废物系统，洛泱一边飞掠一边观察，越看越是心惊，原本还只是金丹修士的尸体，到后来连元婴修士都出现了，可以想象这场战斗的惨烈。
飞过辽阔的海面，两人漂浮在一座城池上方，城中的魔族正在与修仙者交战，魔族不仅数量众多，且骁勇善战，反观修仙者们，派系分明，到这时候还在互相戒备，败退是必然的。
修仙者们打不过还可以逃，城中的凡人却没有这个机会，魔军所过之处，凡人死伤无数，洛泱看到一名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遗弃在墙角，魔族战马奔驰而过，将它踩的稀碎。
比起洛泱之前在凡界经历的战争，修者的争斗无疑更加残酷，甚至稍稍被强者波及一点，就会毙命当场，但他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心怀仁慈的人族修士了，这样的场景落在他眼中已经无法引动心神分毫。
洛泱转头看向君烬，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带他来看这些，见他看来，君烬主动解释道：“你知道杀戮能增长修为，可知为何会如此？”
洛泱摇了摇头，他先前在凡界一直留在镇北军，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他发现杀戮的时候体内的血脉会躁动，他希望借此觉醒血脉，最后虽然没达成目的，但蕴养出的那丝阴寒之力也帮了他大忙。
原本以为是杀戮本身能激发血脉，现在听君烬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看出洛泱的疑惑，君烬继续说道：“众生万相，万相融合即为无相，你们无相魔族能引动七情六欲，并将其无限放大，无需亲自杀人，就能叫人自取灭亡。
除非如一些人族修士一般修炼无情道，否则便会被你们一族克制，这也是曾经强大的无相魔族没落的原因，谁也不愿意不知不觉间就被人引导控制。”
这一点洛泱早有体会，他在对付脸树魔的时候便是如此，无限放大脸树魔的愤怒情绪，让其失控，最后一群脸树魔自相残杀，洛泱轻易脱身。
君烬见他已经明悟，继续说道：“无相魔族想要变强的契机也在于此，你们自身对七情六欲的感触越深，带给别人的影响自然也越深，而人在临死的时候，情绪是最强烈的，你常年置身其中，自然会有所触动。”
听到君妄这样说，洛泱终于明白了对方带他来此处的原因，修为到了元婴期，想要提升修为已经难之有难，能依靠的只能是机缘和悟性，而仙魔大战便是感悟七情六欲最好的地方。
正好一名魔族和人族修士在城中同归于尽，洛泱伸手朝着那人族修士抓去，却抓了一个空，手掌毫无阻碍的从那人族修士的躯体穿过，就像是碰触到一道幻影。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是本座记忆的投影，你虽无法碰触，用来感悟却足够了。”
原来如此，就像君烬说他只是残留的一道意识一样，这记忆大概也是残留的一部分，但投影整个世界的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且还原的如此惟妙惟肖，想来维持起来并不容易。
洛泱不再耽搁，飞身落在城中，手掌摊开，一具漆黑面具浮现出现，面具分裂出成千上万道，覆盖在周围那些修士和魔族的脸上。
瞬间无比强烈的情绪涌入涌入洛泱脑中，愤怒，悲伤，痛苦，绝望……饶是洛泱心性坚定，也险些被冲击的失去理智。
关键时候，他眼眸中的红色花纹活了过来，形成一道道红梅虚影，充盈瞳仁，将他漆黑的瞳仁染成血红，白皙修长的手掌捏住那冰冷的黑色面具，覆盖到脸上，洛泱的气息颤动，周围那些鲜活的幻影都像是被什么影响了一般，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木然……
……
一连数月，洛泱的足迹踏遍修仙界，见证了魔族全面入侵后惨状，也见证了众生百态。
他被废除修为后，怨愤淤积于心，每一次遭受重创，这怨愤就会深重一份，最后在撞破大黑的真实身份后达到顶峰，因此觉醒魔族血脉。
然而觉醒无相魔族血脉的洛泱并没有发泄出来，只是将这些东西隐藏着更深了，如此虽然能逼迫他成长的更快，却也埋下了隐患，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的无相魔族，谈何控制他人？
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不爱，洛泱从前不明白这一点，如今倒是有些明悟了。
随着对七情感悟加深，洛泱自身的心境也趋于平和，现在他再想到君夜，依旧想要杀他，却不是为了报仇，而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叫他承受那般多的痛苦的人，怎能若无其事继续做着自己的正人君子呢？需得也承受一遍他所经历的痛苦才公平不是吗？
……
残破的广场上，修长的身影静静漂浮，绸缎一般的长发随衣袂飞舞，他面容白皙如玉，飞眉细长，清眸如星，殷红嘴唇如水色晕染开，俊美不似此世中人。
一张黑色面具在他手中缓慢旋转，泛着幽暗光泽，他的脚下，尸横遍地，各种各样的兵器刺入尸体内，淌出的鲜血染红的青石地板，而他表情无悲无喜，仅仅只是看着他，便能感觉那份平和和漫不经心。
然而当那张面具从他手中飞出，空洞的眼窝里亮起红色火焰，除了五官轮廓并无其他装饰的面具瞬间鲜活起来，那道漫不经心的身影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无比危险起来。
在身影的后方，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默默看着这一幕，冷峻的面容略微有些触动，却并未阻止。
半刻钟后，黑色面具恢复平静，在洛泱手中消散，他放下手，朝着君烬走来，眉头微皱的说道：“差不多了，我能感觉到从战场上汲取的力量达到极限，但似乎又差点什么。”
君烬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低下头凑近洛泱，声音低沉的说道：“你能通过旁人领悟的只有七情，六欲却要你亲身感受，你难道不曾生出过欲望？”
“什么欲望？”洛泱疑惑的看向君烬，此时两者的面容相距不到一尺，那清凌凌的眸子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底。
君烬与他对视了片刻，不自然的立起身，冷着一张脸说道：“回去了，此处对你已经无用了。”说完率先化作一道遁光消失。
洛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相处数月，还是第一次见他有其他波动，随即也化作遁光追了上去。
君烬虽然先走了，速度却并不快，显然是有意在等洛泱，很快就被洛泱追上，洛泱看着脚下掠过的战场，突然说道：“还没问过魔君大人，您为何要与人族开战？”
根据洛泱得知的传闻，君烬在几乎要夺下修仙界的时候选择了撤兵，这番动作属实费解，后世虽然有各种猜测，却无法确认，如今他正好问问。
君烬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洛泱的问题，反而说起另一件事：“占领人界的区域越多，本座就越是发现自己做事顺利，到后期，本座几乎无所不利。
因此本座推测，这方天地冥冥之后还存在某种规律，影响着生灵的命运，本座将其称之为气运，人妖魔三界各占据一定气运。
因为轮回宫的存在，人界数万年来气运最盛，如果攻占人界，就能夺得人界的气运，气运越旺盛，飞升成功的概率就越高，你以后若有机会，最好尽可能多的收集气运。”
“所以魔君大人您是为了气运才开启仙魔大战？”
君烬看了他一眼，含糊的应了一声。
“那您最后为何又撤走了？明明距离夺下修仙界只差一点了。”
“……”
君烬不说话了，洛泱转头看他，发现他又歪着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一息……
两息……
三息……
三息过后，君烬再次开口，说的却是：“过去太久了，本座忘了。”
“……”他就知道会如此！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洛泱也摸清楚了君烬的脾气，往往君烬思考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思考这件事，而是在思考怎么撒谎，而他似乎很少撒谎，找的借口总是让人无言以对。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洛泱也不强求，跟随君烬回到了万古魔渊。
在他踏入宫殿之时，洛泱见到了两名绝美女子立在殿中，一人面容清丽，气质出尘，一人面容妖艳，气质也像个勾魂夺魄的妖精，两女无论姿容还是身段都堪称极品，是世间少有的尤物。
见到君烬出现，两名女子双双上前，屈身行礼道：“人面姬妖骨姬见过魔君大人。”
洛泱目光微动，之前听贲稷提起吞天魔君麾下两大强者，他还以为是何等凶恶之徒，如今看来，却是两个柔弱女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见他盯着两名女魔族看，君烬冷哼了一声，越过两女朝宫殿内走去，他走后，妖骨姬同样好奇的打量了洛泱一番，紧跟着娇笑道：“贵客还是别看了，免得尊上久等。”
发现这妖骨姬竟然能与他交谈，看来不是投影，难道是和君烬一样留存的一段意识？
没有过多询问，洛泱走进殿中，发现君烬又回到了他的王座之上，他本来想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站着，却见君烬侧过身让出身旁的位置，说道：“过来，坐。”
“魔君大人客气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坐这里就好。”洛泱说话时朝着大殿两侧的座椅走去，他刚走到一张椅子面前，那椅子就哗啦一声碎成粉末。
“额……”他准备换张椅子，结果刚转过身，殿中所有椅子都碎了。
“……”
顿了片刻，洛泱转向上首，小声说道：“我还是站着吧，不碍事。”
“过来，坐。”君烬再次拍了拍扶手道，见洛泱迟疑，他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若想要本座助你，就快些过来。”
“贵客还是快些过去吧，如果不想尊上把整个万古魔宫都拆了的话，我们尊上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妖骨姬柔声劝道，毕竟是为了找人就能进攻修仙界的凶残存在，可不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听闻妖骨姬所言，君烬微微偏过头，下巴微抬，洛泱从他那张冷酷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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